水晶几上摆满了奇珍异果,金杯中盛满了美酒,无论是谁到了这里,都难免要瞧得眼花缭乱。

  好酒、好吃的熊猫儿,更是该心满意足。

  但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熊猫儿霍然回身,一把扭住那大汉的衣襟,厉声道:“快活王难道不在这里?”

  锦衣大汉道:“是!”

  熊猫儿喝道:“人为何不出来见咱们?”

  锦衣大汉道:“是。”

  熊猫儿道:“他到哪里去了?”

  锦衣大汉道:“是。”

  熊猫儿怒道:“是,是,是,你难道只会说‘是’?”

  锦衣大汉道:“是。”

  熊猫儿大怒喝道:“你再说‘是’字,我捏断你的脖子。”

  锦衣大汉道:“是!”

  熊猫儿气得肚子都快破了,提着那大汉往外一抛,怒吼道:“你难道是猪?”

  锦衣大汉直被抛得飞了出去,但口中却仍然说道:“是!”只听“哗啦啦”

  一阵,他身子穿过珠帘,接着“砰”的一声,他已被掷在地上,口中居然还是说道:“是!”

  熊猫儿气得鼻子都歪了,但却又忍不住要笑,喃喃道:“这种人真该吊死。”

  沈浪微笑道:“你吊死他,他也还是要说‘是’的。”

  熊猫儿道:“快活王将咱诱到这里,却只叫这么个放屁虫见咱们,这又算是什么?”

  沈浪沉吟道:“看此情况,此地必然是快活王的待客之地。”

  熊猫儿道:“待客之地?他难道会将咱们当作客人?”

  沈浪笑道:“他要咱们先在此处歇一夜,养足精神,再去见他……”

  熊猫儿怪叫道:“他会有这么好的心?”

  沈浪苦笑道:“这哪里会是什么好心,这只不过是他在向你我示威而已,表示他根本没有将咱们瞧在眼里,咱们精神再好,他也不在乎。”

  熊猫儿恨恨道:“好小子,我熊猫儿迟早总要叫他后悔……”

  转眼瞧见桌上的好酒好菜,突又大笑道:“既是如此,咱们索性就大吃他一顿。以他的身份,想必不致在酒菜中下毒害咱们吧?”

  沈浪道:“他若又做件你想不通、猜不到的事,你又当如何?”

  熊猫儿哈哈大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熊猫儿别的不行,但酒菜中有没有毒,我却是一试就知道的……我闯荡江湖多年,就学会这点儿本事。”

  沈浪笑道:“难怪你直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毒死。”

  桌上的酒菜虽多,但片刻间就被他两人吃了个干净。熊猫儿抹了抹嘴,倒下去,就呼呼大睡起来。

  沈浪虽也吃得、喝得,但此时、此地,叫他抛开一切心事睡觉,他可真是再也睡不着的。

  瞧着熊猫儿睡得那么舒服,沈浪又是羡慕,又是好笑,又觉得这人真是可爱极了。睡着了的熊猫儿看来就像是个孩子似的。

  沈浪也不知道是瞧他瞧得呆了,还是在想着什么心事,想得出神,总之他就坐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珠帘外有人轻唤道:“沈公子。”

  呼声还未了,沈浪人已在帘外。

  那出声呼唤的锦衣大汉也想不到他竟来得这么快,当真是骇了一跳,倒退三步,险些一跤摔了下去。

  沈浪微笑道:“是你在叫我?”

  锦衣大汉道:“是!是!”

  沈浪道:“干什么?”

  锦衣大汉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在发抖,垂首道:“我家王爷,想请……请沈公子单独一见。”

  沈浪笑道:“除了‘是’字,原来你也会说别的话的。”

  锦衣大汉头垂得更低,道:“不……不知沈公子是否答应?”

  沈浪道:“我为何不答应?”

  锦衣大汉喜道:“多谢沈公子,小人本来只怕沈公子定要和那位能……”

  沈浪笑道:“我若定要和他去,你家王爷不见,岂非也是枉然。”

  锦衣大汉也笑道:“沈公子果然……”

  突然发觉自己话已说得太多,立刻停下了嘴,垂首道:“沈公子请随小人来。”

  沈浪似乎十分信任快活王的安排,也确信熊猫儿在此酣睡必定无妨,竟真的随他走了出去。

  两人走了片刻,只见两条大汉抬着顶小轿已等在前面,那锦衣大汉停步转身,赔笑道:“请沈公子上轿。”

  沈浪想也不想,问也不问,就上了轿子。两条大汉健步如飞,又走了顿饭功夫,忽听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

  轿帘深垂,沈浪坐在轿子内,竟未掀起帘子瞧一眼。

  只听乐声越来越近,轿子忽然停下,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轿外道:“可是沈公子来了?”

  那大汉道:“正是。”

  那少女道:“好,轿子由咱们抬进去,你两人已没事了。”

  接着,轿子又被抬起,又走了二十余步,但觉温度骤暖,一时有香气袭来,香透重帘。

  沈浪还是安坐不动,似乎别人若不请他下轿,他永远在轿子里,但这时那少女的语声已在娇笑道:“沈公子!你睡着了么?”

  弦乐之声不绝,有少女在曼声低唱:“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且饮金樽酒。”

  这正是王者之歌。

  沈浪终于下轿。

  这是个华丽而宽敞的帐篷,帐篷里一切陈设,都华丽得不似人间所有。

  但若问沈浪这些陈设究竟是些什么?

  他只怕连一件也说不出来,只因他下轿第一眼瞧见的,便是无数个绝色少女,他哪里有空再去瞧别的。

  黯淡而销魂的灯光下,有二三十个身穿轻纱、身材苗条的少女,她们的长发披散着,赤着雪白的天足。

  轻纱朦胧,并没有遮住她们可爱的躯体,反而将她们的胴体衬托得更可爱,更神秘,更令人心动。

  她们有的斜倚在虎皮褥旁,轻挑慢捻,弄着管弦,有的手托香腮,曼声低唱,也有的正随着歌声,袅娜起舞。轻纱飘扬,春光掩映,那雪玉般的肌肤,虽只让人匆匆一瞥,却更令人心旌摇荡,不能自主。

  还有五六个少女,正围着张矮几,在浅斟慢饮着金杯美酒。矮几后一个少女星眸微荡,酥胸半露,春色已上眉梢。就在她膝上,正卧着个人头,沈浪只瞧得见此人头上的王冠,却瞧不清他的面目。

  沈浪站着不动,面带笑容。

  所有的少女似都已被他风神所动,俱都回过头,也不知有多少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在直勾勾地瞧着他。

  沈浪也不在乎,谁若瞧他,他就去瞧谁。忽然有一只细致的玉腿伸到他面前,他也不皱眉,更不退缩。

  这时矮几后突有人朗声而咏:“醉卧美人膝,醒握无敌剑,岂不快哉,岂不快哉。”

  沈浪微笑道:“快哉快哉,是名快活。”

  矮几后那人哈哈笑道:“好!好!是沈浪么?”

  沈浪道:“正是。”

  矮几后那人道:“你知道我是谁?”

  沈浪道:“自然。”

  只见矮几后伸出一只手来,几个艳姬立刻奉上金杯。

  这只手果然是莹白修长,宛如女子。手的中指上,果然戴着三枚奇形紫金戒指,在灯下闪闪发光。

  手持金杯那人,朗笑道:“你我既已相识,何妨共饮一杯。”

  沈浪道:“好。”

  他这一个字却几乎都未说完,曼舞着的艳姬已扭动着蛇腰,曼舞到他面前,双手奉上一只金杯,媚笑如春花,低语如呻吟,道:“沈公子,请!”

  沈浪微微一笑,接过金杯,一饮而尽。

  矮几后那人大笑道:“好沈浪!你不怕酒中有毒?”

  沈浪笑道:“有如此英雄相敬,有如此美人奉盏,纵是毒酒,沈浪也得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