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埋香




一 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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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下的正紧,满谷的红梅便在这鹅毛般的大雪中嫣然怒放,象煞了玉裹的胭脂。

  白东石仰头看了看天,面上微露焦急之色。

  “阿弥陀佛,白施主不必过虑,瞿老前辈向来守信,他既然答应前来助一臂之力,必然会如约而至。”说话的是一个面色红润的白眉老僧,身着一袭灰色的袈裟,如非手中那月牙方便铲散发着冰冷的青光,一眼看去,只是个慈眉善目的有道高僧罢了。

  “大师所言甚是,但东石担心的并不是他老人家来不来的问题,而是西天山距此万里之遥,一但途中有了什么变故,便赶不上今日梅谷之会了。”白东石叹道。

  “哼,瞿老儿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有什么天大的麻烦,我们几个竟应付不了?”

  几句话听得白东石眉头大皱,不止因为话中傲气十足,更因为这话音竟如雷鸣般震人双耳,撼神动魄!

  白东石向发话之人苦笑道:“东石受教了,只请董老免开尊口,东石倒没什么,就怕顾姑娘受不住你这天生的狮子吼。”

  那人哈哈一笑,便即住口。在这一笑之中,四周梅林上的雪花便纷纷簌簌而落。原来此老姓董名廉,一身顶尖的外家横练功夫,自幼修行童子功,功力越深,说话声便越大,如今几乎便到了叱气成雷的地步了。

  站在一旁的年轻女剑手也微微一笑。她一身月白配水绿的劲装,在白雪的掩映下,更显得长身玉立,风姿楚楚。另一名身着紫色长裙的宫装美妇面露不悦之色道:“顾姑娘是大成师太的得意高徒,更是慧剑门静宗的第一剑手,怎会被董老雷这几声吼便吓着了,你这心未免操的多余了。”

  “哈哈,芸娘吃醋了!”董廉抚掌大笑道。那被称为芸娘的美妇目带怒色的瞪了他一眼,董廉立时噤声。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你说,该如何罚我?”白东石双手一摊,一派无奈之状。

  那美妇陆芸娘听白东石称自己为“你”,却称那慧剑门的女剑手顾清瑶为顾姑娘,显然在他的心中亲疏大是有别,不由心中一甜,面生红晕,低下头去。

  白东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和董廉、陆芸娘是素识,彼此间玩笑开惯了,陆芸娘对他情深一往,历来便是他最为头痛之事,若不是此次非要借她手中那根射月针和一身超尘脱俗的轻功之力,是断断不敢邀她前来的。

  突然间只听远远的一声长啸,直有惊天裂云之势,啸声起时,尚在数十里外,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已近在千丈之内!众人纷纷举头望去。只见高耸入云的雪峰上,一个青色的小点以一泄千里之势飞驰而下,身后,因着啸声而崩塌的积雪山洪般倾泻而至!

  饶是众人都曾历经风波,但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却都是第一次得睹。不由得都将一颗心悬了起来,为那人暗暗担心。

  可那人的身法快的出奇,那雪崩始终便和他差着数丈的距离不得将他吞噬。只看了一会儿,众人便知他是有惊无险。果然,将近山脚时,那人的身形一闪再闪,将雪崩远远的抛在身后,眨眼间便到了众人近前。

  众人定神看时,却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衣少年,身材并不如何高大,长得也说不上英俊,但浑身都透着一股豪迈磊落之气,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加上他披雪而来的气势,虽然在场之人都是名震一方的绝顶高手,却无人敢小瞧了他。

  那少年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尤未停歇的雪流,哈哈一笑,这才转过身来,向众人拱手道:“请问哪一位是白东石白先生?”

  白东石还礼道:“不敢,区区便是白东石。请问少侠是……”

  那少年面色一正:“弟子商缚流,奉家师之命,听候先生吩咐。”

  白东石神色一动道:“噢?不知令师是哪一位?”

  “西天山大无畏宫,无我将军瞿岳石!”那少年商缚流高声道。

  白东石吃了一惊道:“这么说,瞿老前辈今日不能克驾了?”

  商缚流歉然道:“家师前月小恙,微染风寒,无法克守今日之约,抱愧于先生,谴缚流下山之时,曾再三叮嘱,务必请先生见谅。”

  白东石长叹一声:“东石怎敢,只是,少了瞿老前辈,今日之战,唉……”

  商缚流听他话中之意,显然认为自己不及恩师远甚,但他心中向来空阔,也不在意,只微微一笑。

  董廉在一边听了,却大感不快,雷鸣般的吼道:“白老弟一向爽快,怎么今日也婆妈起来,莫非没了瞿大将,我们就输定了不成?”

  商缚流听他称自己的恩师为瞿大将,那是只用于老一辈中几个好友间的称呼,又听他话出如雷,心中一动,抱拳道:“前辈莫非是‘崩天雷’董廉董老前辈么?”

  董廉哈哈一笑:“难得瞿大将还跟你提起过老夫,不错,正是董廉!”

  白东石笑道:“对了,光顾着说话,竟忘了向商少侠引见。”说着,将手一引,“这位是湘西‘飘渺织女’陆芸娘。”

  陆芸娘见白东石第一个便引见自己,心中欢喜,微笑着向商缚流点了点头。

  商缚流抱拳施礼,忖道:“江湖中人都说织女陆芸娘一向冷若冰霜,对男子不假词色,今日一见,却与传言大不相合,这倒怪了。”他自是不知其中竟有如许的儿女情长。

  白东石又道:“这位是少林达摩堂主持方空大师。”那白眉老僧高喧佛号,合十为礼。

  商缚流躬身还礼。又听白东石道:“这位便是武当派的木须子道长。”商缚流心中一凛,定睛看去,却是一个瘦得飘飘的矮个青袍道人,背负长剑,脸上一团青气,一双锐目,乍开乍合间精光闪烁。心想:“据说这木须子剑法通神,还高于武当掌门紫阳真人,却不知是不是真的?”

  那木须子面色冷肃,只一颔首,便算见过礼了。商缚流也不以为怪,知道此人一生以剑为痴,向来不通世礼。

  白东石又转向一位锦衣老者道:“这位是秋梧山庄的柳念风柳庄主。”

  商缚流心下大奇:“怎么这老家伙也来啦,这个真是奇怪哉也。”要知这柳念风虽然武功高绝,一条湍龙鞭罕逢敌手,但为人怪僻,喜怒无常,正邪不分,且极是护短,在江湖上名声一向不好,不知白东石为何将他请了来。但既是前辈高人,也只好见了礼。柳念风还了一礼,商缚流仔细看时,却不知为了什么,只见他面色苍白,神情甚是憔悴。

  在柳念风之后,在场之人便只剩两人没有见过礼。一个便是那慧剑门的女剑手顾清瑶。另一个是个黑衣中年人,年纪约在四十左右,一脸的冷肃之气,让人望而生寒。

  白东石犹豫了一下,还是先介绍那中年人道:“这位是谭坚谭大侠,人称‘鬼手’的便是。”

  商缚流心下电转,始终想不起江湖上有这么一位“谭大侠”,也只好出于礼貌的道:“见过谭大侠。”

  那谭坚却冷冷道:“鬼手是我没错,但谭某人一向不是什么大侠。”商缚流一愣,但随即却心生好感,觉得此人性情爽直,甚对自己的胃口。便哈哈一笑道:“那更好,小弟便称你为谭大哥好了。”

  谭坚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商缚流转向顾清瑶,眼中一亮,只觉她虽然不是极美,但眉目明秀,气清神绝,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清丽。不等白东石介绍,便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慧剑门的顾师姐吧,缚流有礼了。”

  顾清瑶目露诧异之色,裣衽为礼。白东石奇道:“怎么,商少侠见过顾姑娘么?”

  商缚流笑道:“那到没有,但这把麈意剑大成师太却曾让家师过目,今日一见,便知是顾师姐到了。”

  众人这才恍然。麈意剑是慧剑门静宗的震宗之宝,有割金断玉之利,大成师太一向爱若性命,如非是至亲弟子,当然不肯相传。顾清瑶被誉为静宗第一剑,声名尤胜乃师,也只有她,才配用这师门至宝。

  白东石心中一动:“看来这商缚流武功机智都是一时之选,今日便少了无我将军瞿岳石,也未必不能成事。”

  一想到此,心中大定。便笑道:“好了,既然诸位都已到齐,东石便可将今日之会的目的说出来啦。”

  董廉大声道:“着啊,白老弟,你只说将有一场大战,却不知对方都是哪些高手?”

  在场之人都凝神倾听,只有那柳念风和谭坚神态自若。商缚流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动,想到:“莫非他二人已经知道了?”

  只听白东石朗声道:“这对手么,只有一人!”

  “什么?只有一个人!?”董廉大吼道,脸涨的通红。

  不止是他,在场之人除了柳念风和谭坚外,大都面露不悦之色。要知他们均是名动一方的高手,任是其中一人,便已能令江湖震动。今日齐集在这梅谷之中,却只为了迎战一个人。

  白东石淡淡道:“不错,便只一人,我们今日要伏击的,便只这一人。”他说这伏击时,语气更重了些。

  那方空大师道:“却不知此人是谁?”

  白东石深吸了一口气,凝声道:“他便是魔教八路巡查使——‘不死神魔’雷紫轻!”




二 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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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了白东石的话,心头都是一震,均想:“原来是他!”

  方空大师缓缓道:“听说此人有一半是西域胡人血统,且天生聋哑,不知是不是真的?”

  “大师之言东石也有所闻,但此说却只有一半是真。雷紫轻这厮有胡人血统不假,却只哑不聋,非但不聋,且听觉远胜常人,兼之天生禀赋,神力无匹,诸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白东石缓缓道。

  “力气再大,也只不过是个匹夫而已,又何足惧哉?”董廉气哼哼的道,雪白的胡子一撅一撅的,甚是神气。

  商缚流看得有趣,不禁面露微笑,又转过头去,瞟了一眼顾清瑶,见她正好奇的望着自己,便昂起下巴,做董廉那神气的样子。顾清瑶忍俊不禁,眼中露出笑意,随即又露出责备的神色,显然怪他不尊重前辈。商缚流吐了一下舌头,又转过头来,只听白东石叹道:“难怪董老做此想,此獠在魔教中向来甚为低调,其实此人武功决不在魔教教主崔百伤之下!东石近日来一连接到几次传书,诸位也来听听吧。”说着,从怀内掏出几张纸条。

  他先用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看大家都神色凝重,方才念道:“腊月廿三,雷紫轻过巫云峡,虎豹骑一百四十余轻骑乘夜围而攻之,战一刻余,俱殁。”这短短的几句话,只有三十余字,可从白东石的口中淡淡道来,却如同大锤一样重重的击在众人心中。要知这虎豹骑虽只百余人,但生性彪悍,骑术精湛,来去如风,横行燕赵之地近十载,无人能制,想不到只一刻间便全部丧生在雷紫轻的手中!

  众人沉默了一阵,陆芸娘突然道:“那虎豹骑虽然名声不小,却从未听说其中有什么真正的高手,毁在这厮手中,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白东石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只展开了另一张纸条,轻声念道:“腊月廿八,雷紫轻宿于高唐客栈,‘扁担钩子’徐天虎,‘老霸’赵乾窀携‘青莲会’,‘屠联’,‘咒锋堂’,等共八十余名高手乘夜突袭之……”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众人都将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方续道:“此一战由初更起至二更止,毙徐天虎、赵乾窀,八十余高手几殁,逃生者不足十人之数,高唐客栈尽毁。”

  “扁担钩子”徐天虎是关洛道上的独行大盗,一条八十四斤的紫金扁担号称万人敌,“老霸”赵乾窀则是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两人俱是跺跺脚江湖都要颤一颤的一方大豪。“青莲会”、“屠联”、“咒锋堂”也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组合。然则八十余名高手乘夜突袭,几至全军覆没,怎不令在场众人心神摇荡!

  不等众人发问,白东石又展开两张纸条:“正月初七,雷紫轻过帝关峡,于峰萍渡遭‘筏帮’及‘暗灵护’阻击。战一日许,焚轻重舟船百四十余,毙敌三百,烧死溺死者千余众。”“正月十五晨,雷紫轻遭伏击于小苍山口,战至午时,尽歼来敌。其中包括‘子母无魂’方谢少,‘千飘’窦来,‘毒阎罗’单师龙,‘闪妖’童突甄。”

  筏帮是大江之上的第一大帮派,帮内高手如云。“暗灵护”则是江湖三大杀手组织之一。两大帮会联手,仍落得死伤累累。而方谢少、窦来、单师龙、童突甄等人的武功地位更不在在场的任何一人之下!

  他念完了这两张纸条,抬起头来,见众人都神情木然,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雷紫轻独骑东来,所过之处,赤地千里。杀孽之重,骇人听闻。今日若不将他除了,却不知还要有多少好汉死在他的‘参商戟’下!”

  柳念风突然道:“江湖传闻雷紫轻身负魔教镇教宝典‘大情叶’和象征教主之位的‘兰摩陀令’,不知白先生是否可知此事?”

  白东石微微一笑道:“东石确知此事。”

  柳念风双目如电,紧盯着白东石道:“那么说来,那传闻是真的喽?”

  白东石不置可否,缓缓的踱了几步,突然转身道:“此传闻非但不真,且更是东石一手编造!”

  “什么?是你编的?”柳念风惊呼道。不止是他,在场之人均大感诧异。要知这白东石向来侠名极盛,且极富智计,更身兼武林元老会的军师之职,想不到竟编出这等弥天大谎,使江湖生出这许多的血雨腥风!

  方空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然则白施主造此传闻,又用心何在呢?”不止是他,众人心中都正做此疑问。

  听了方空的话,不由都将目光投向白东石。

  白东石深吸了一口气,又细细的吐了出来。突然道:“大师可还记得半年前昊天绝域之战?”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颤。半年前,九大门派高手数千人,在白东石的策划下,奇袭魔教总舵昊天绝域,扫荡群魔。甚至连魔教教主崔百伤也那一役中力战身亡,魔教从此一蹶不振,白东石更隐然成为继公申衡后又一个天下第一智者。在场之人中,方空和木须子都亲身历经此战,想起当时的血腥凄厉之处,兀自凛然。

  方空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此战老衲今生一日不敢或忘,若不是白先生计出如神,指挥若定,我等白道中人只怕早已在昊天绝域中骨肉化泥了。只不知先生在江湖中散播雷紫轻身怀至宝与此事何干?”

  “大师可知道为何当日东石能从那重重机关,几近死地的绝域中为大家找到一条生路么?”白东石不答反问道。“这个……”方空寿眉紧皱,要知他向来不是用智之人,打禅机也还罢了,遇到此类实际问题,便大为头痛。商缚流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却听顾清瑶道:“莫非白先生事先得了消息不成?”

  “正是如此!”白东石拍掌赞道,“顾姑娘不愧冰雪聪明,一猜便着!”说完,不由得有些尴尬的看了陆芸娘一眼,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又道:“东石在当日计划攻入昊天绝域时,便早已伏下内应。当日得以攻破昊天绝域,正是得这内应之助。而东石之所以编此弥天大谎,也正是因为这内应传来的一条消息。”

  “哦?不知白老弟得的是什么消息?”董廉好奇的问。此老天生的急性,明知白东石马上就会说出来,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东石俊伟的脸上掠过一片阴影,沉声道:“这消息便是崔百伤在当日昊天绝域被攻破时已将寂灭三宝的开启之匙交与雷紫轻并许与开启之权!而今日就是他来此地开启三宝之时!”

  “这……这,怎么会!当年魔教第十五代教主康难衫不是已经将寂灭三宝封印并永不许后世弟子开启吗?”方空惊呼道。

  所谓寂灭三宝就是“撼天动地霹雳子”,“失魂落魄断肠香”以及“寸草不留诛天蛊”!“撼天动地霹雳子”是威力无匹的火药暗器,十丈之内大罗金仙也要粉身碎骨:“失魂落魄断肠香”则号称天下第一的迷香,无色无嗅,风吹不散,且可以从毛发渗入体内,即使屏住呼吸也难以防范;最可怕的便是那“寸草不留诛天蛊”。此物一发,那是名符其实的寸草不留,方圆百里除了施蛊者外,无一生灵可以幸免!因这三物均太过恶毒,魔教历代教主均不敢轻试,而每一次施用,均在江湖掀起滔天巨浪。且魔教内部也为了这三物相互争夺残杀,血流漂杵,数次险些分崩离散。到第十五代教主康难衫即位,终于将这三物选秘地封藏,并立规让后代教主即位时均需立血誓,永不启用。至此寂灭三宝便从人间消失,为江湖中人所淡忘。不想今日为这寂灭三宝竟又再起风波!

  白东石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魔教中人怎会真的格受誓言?况且我等端了崔百伤的老巢,断了他的根本,就算是他曾立下血势,在这等情形下,他又有什么可顾忌的?”说着神色一整,“给我传信之人乃是崔百伤至亲之人,若非如此,东石怎能得到昊天绝域的机关地形详解,引着大家直捣龙潭?”

  方空高喧佛号,面上露出激动之色:“果真如此的话,老衲今日拼出性命,也不能让这恶魔如愿!”

  “可是白先生是如何得知那雷紫轻必然要今日取宝呢?”顾清瑶轻声的问道。商缚流也是心生疑问,白东石得知雷紫轻东来取宝到不奇怪,但算准他今日必到,这倒奇了。

  白东石朗声一笑:“难怪顾姑娘奇怪,要知这三宝中的‘寸草不留诛天蛊’乃是奇毒之物,唯一可以克制的就是冰莆草的花香,只要那毒蛊闻着这香气,便将持草之人视为主人,听其号令。这冰莆草被魔教历代教主收在水晶盒中,每年的正月廿八开花一次,今天,正是花开之时!若雷紫轻不持着冰莆草前来取宝,便要再等一年。而东石在江湖上散播谣言,便是让他等无可等!”

  到此众人均知白东石散播谣言的真意是要雷紫轻在江湖上无处藏身,且时时刻刻均身处追杀之中。任何人在此情形下均会挺而走险,取宝防身。

  那木须子突然道:“听说那雷紫轻那厮所练的内功乃是天竺一脉的军荼利神功,内息之悠长,变幻之诡异,举世无匹,却不知他将这门神功修到了第几重?”此老一直一言不发,此话一出,却直指事端的关键所在。

  白东石突然转向那“鬼手”谭坚道:“谭兄曾四战雷紫轻,对那厮的武功,想必再清楚不过。可说来听听如何?”众人心中大是震惊,想不到这默默无名的人物竟能四次从那战神般的人物手下脱身,对他观感大为改观。当然,不用问他们均知那四次必定都是谭坚输了。

  谭坚双目直直看着前方,冷冷道:“雷紫轻的军荼利神功早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其威猛刚烈处,简直难以想象。谭某四次和他交手,第一次,战了三十招便即告负。三年后又与他交手,便走了六十余余招。再过三年,第三次交手,便可以与他战到百招之外。此后一年间,谭某日夜苦练,终于将鬼手绝技修至大成境界。便又挑战他,哪知再度交手下,却知接了十余招便受伤落败。且败得无话可说。”

  “如此说来,那厮的武功莫非真的到了当年天竺铁钵僧的地步?”方空面带忧色的道。那天竺铁钵僧当年便凭着修至第八重的军荼利神功横扫中原,无人可挡。直至已近乎传说中的人物神刀舒展出手,放使他知难而退。

  谭坚冷冷一笑:“当年谭某第一次交手时,他便已将军荼利神功修至第八重。而第四次交手时,他便突破了第八重的‘无敌’,将军荼利神功修至前无古人的第九重——‘天人’至境!即使传说中的大侠舒展重临人世,也未必能胜他一招半式!”





三 迎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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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雷紫轻如此盖世神功,谭兄竟能从他手中四次脱身。看来谭兄的武功定在我等之上了。”柳念风冷冷道。神色甚是不屑,显然对谭坚对雷紫轻的武功如此推崇大为不满。白东石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商缚流却大生反感,心道:“这柳念风果然是心胸狭隘之辈,若非身负师命,本少侠宁死也不会和你这老东西联手。”

  谭坚面无表情道:“柳庄主过誉了。谭坚本就武功平平,倒有一人,自称武功天下第一的,诸位可曾听过?”

  “高又巧!‘有我无佛’高又巧!”董廉惊呼!在场之人都觉耳中嗡嗡作响,也不知是因为董廉的声音,还是这个名字!

  “莫非,这高又巧也败在了雷紫轻手上?”方空大师急问道。那高又巧性情粗暴,亦癫亦狂,曾发愿屠尽天下出家之人。死在他手中的高手不计其数,可四十年来从未有人胜他一招半式。白道高手数次围攻,都被他杀得落荒而逃。

  “正是。一年前,雷紫轻携妻出游,宿于小横山下。当夜,其妻‘天香龙女’霍明君独自观月时竟被高又巧调戏,而交手之下,却被他的‘大翻天手’击得伤重垂危。雷紫轻赶到后,只四十招便将高又巧斩于戟下!”谭坚沉声道。

  “哈哈,原来那老怪物被宰掉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哈哈!”董廉大笑道。虽说是大快人心,在场中人除了他外却无一丝高兴之意。雷紫轻的强悍已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今日,吾等势将有惊天动地的一战。为天下苍生计,便是白某战死于此,也决不可让此魔取到那寂灭三宝!”白东石凛然道。众人心头沉重,又隐隐的感到热血沸腾。陆芸娘更是痴痴的望着白东石俊伟的脸庞,挺拔的身形,芳心摇荡,不能自已。

  大雪静静的下着,掩盖了梅谷中那纷乱的足迹。

  商缚流支着腮,百无聊赖的欣赏着一树树怒放的红梅。他和顾清瑶、陆芸娘、谭坚一组,潜伏在峡谷左方的峭壁上,其余之人为另一组,埋伏在右边。

  他们所伏之地离谷口约百余步的距离,两壁间甚是狭隘。只等雷紫轻入了谷,行到此处,他们便从两侧进行狂风暴雨般的突袭!

  商缚流转过头去看顾清瑶,只见那斑斑的白雪落在她如云的秀发上,就如同暗夜中的栀子花,清雅袭人,不由看得痴了。顾清瑶回过头来,发现这爽朗的师弟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目光中清楚的透露出“师姐真美”的讯息,不由娇靥生晕,亦喜亦嗔的横了他一眼。陆芸娘将二人亲热的神态看在眼中,心中却一阵酸楚,多年来白东石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何尝有片刻两情相悦的时光?谭坚则冷冷的注视着天空,仿佛那里正演绎着什么。

  商缚流突然侧耳倾听,顾清瑶、陆芸娘和谭坚见他神态,也都分别运功听去。只闻那天边传来一阵缓缓的马蹄声响,先是若有若无,随即便清晰起来。几个人的心中都是一紧——雷紫轻来了!不由都蹲伏下来,从石隙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