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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传说 by杨叛


一. 夜叉

有人称她为不夜之城。

有人称她为东方的夜巴黎。

有人称她为冒险而堕落的天堂。

她如一个千古间的风烟女子,看透了世情后,慵倦于这片喧嚣与繁华的大地。

一千八百万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但这个人类有史以来最浩大繁华的都市,却仍然是寂寞的。

一如夜空中的飞雪。

二零九九年的上海, 在她那精致优雅的华丽布景间,以独特的风韵演绎着世纪之末那一幕幕交织着血与泪,铁与火,死亡与微笑,阴谋与欲望的人间悲喜剧。

这一年,党内发生保守派与改革派夺权之争。

是年十二月,在民意上处于优势的改革派试图煽动民众攻击中南海,以民变得势,不料因为有核心成员叛逃而造成计划泄露。保守派孤注一掷,十二月二十日夜,三十六军进驻北京戒严,改革派受到全面清洗,死亡人数高达三万五千,这场血腥而残酷的政治斗争最终以保守派的全面胜利而告终——史称“红雪之月”。

这一时期的上海,正因为处于两派政治势力的中心,成为了整个斗争的飓风眼。
谁掌握了上海,谁就掌握了江浙,谁就掌握了中国的经济命脉。
上海,新中国历代政治更迭的必争之地。

与北京不同,这里发生的斗争缺少了那种激烈的特性,显得简练而冷酷,就如同一幅蘸着阴谋的墨汁画出来的白描。

七月九日,原市委书记王辉被检察院以渎职罪起诉,同一天,他的儿子王庆国的坐车翻下佘山山崖,警方公布的原因是酒后驾驶。
七月十五日,市长张长明因急性食物中毒被送往医院,于当日午夜死亡。院方解释为急性肠炎引发了大出血。
八月二十三日,常务副市长钟厚照心脏病发作,睁大着双眼死在办公室内,平日里他那寸步不离的药瓶离他的手指仅几公分。九月十一日,中央调来的代理市长肖成光死在了前往上海的专列上,死因不明。

十月到十一月,一连两个月市政府都呈现出一种权利真空的状态。但是上海仍旧是上海,它并没有因为政府权利的崩溃而出现任何混乱。人们依旧有限的品尝着香甜的咖啡,谈笑自若的讨论着政治走向。外滩依旧车水马龙,人头涌涌,大小商家开门大吉,营业如常。夜幕降临,五光十色的霓虹仍旧在每一个角落欢快闪烁,城市总所有居民都和它的商业金融机构一样,按部就班的按着这个城市特有的节奏驱动着,运转着。

那也是世界上最冷酷,最贪婪的节奏——金钱的节奏。

※※※※※※※※※※※

二零九九年十二月二十日,午夜,洋山港。

江水沉沉拍打着堤坝,冰一般的黑暗中,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老式导航灯还在无力地闪烁着,为这个这个近乎废弃了的港口带来仅有的几分生气。

月光下,萧矢静静地坐在石阶上,宛如一尊雕像。
月色冷得透骨,就象萧矢抱在怀中的“鬼吹”。
他今年十七岁,看上去显得苍白而消瘦。幽深的双眼中缺乏一个少年应有的活力和纯真,却显露出一种与年纪不相称的沉静和冷漠。黑色的眼瞳虽然清澈,却没有任何的感情,甚至,有些空洞。

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狗努力地用鼻子在湿冷的地面上嗅着什么,不知不觉间来到他的身边边,抬起头,向他呜咽了两声。
他冷冷看了小狗一眼。
在他清澈冰冷的目光中,小狗畏缩了,低下头向一边爬去。

萧矢的目光无意识地低垂,落在“鬼吹”的刀柄上。
月光下,幽冷的刀身呈现出完美的弧线,整体上的感觉象武士刀,但是它的刀背更薄一些,这让它在具备了武士刀砍劈的优势外,更兼备了它所缺乏的柔韧性,也使出刀的角度变得更加诡异。这,也是古中国剑的优点。在青社三年的黑道生涯中,这把刀是他唯一信赖的伙伴。它伴随着他,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成为令整个上海黑道闻之色变的“鬼夜叉”。

萧矢的身后,丁飒正用手中的飞钉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刻画着。这是他的习惯,一但有了空闲变会用飞钉到处刻字,就连他自己在浦东的豪斋中也刻满了字迹和图案。虽然只是在水泥地上刻字,但是他却表情肃穆,全神贯注,每刻一笔,他都会轻轻吹去地上的浮尘,似乎在进行一项神圣的工作。终于,他停了下来。坚硬的水泥地上,赫然刻着一个清隽的篆字——“伏”。

他满意地端详了一阵,手中的飞钉轻巧地在指尖上转了起来。这种长有四寸的利器双头锥锋,两面留有血槽,穿透力极强,稍不留神便会将手割破。但此刻这危险的物体却在他那双修长的手中以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式欢快地跳动着,灵活得如同一个拥有了生命的舞者。


空中响起了一片怪异的嗡鸣声。
丁飒停止了摆弄手中的飞钉,向他望来。
“廖稷,云雀出现了,你那边的网拉起来没有?”萧矢平静地问。
耳中的通话器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网已经张好,就等着鸟儿入网了,万岁!”
萧矢皱了皱眉:“记住,你今天的任务以狙击为主,不要把炸弹使用过度了。”
“放心吧,鬼,你什么时候见我失手过啊?”那声音不在乎地道。
“鼓手,你那里呢?”
“警方的节奏和韵律非常的清晰。Everything is under my control!”另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嗡鸣声转瞬便已近在耳边。低沉的轰鸣压迫着空间,数十道耀眼的光芒将空无一人的码头照得亮如白昼。尘土弥漫,十几辆飞车挟带着锐利的风声,气势逼人地降落在一个大型仓库旁。
那只小狗汪地惊叫一声,躲进一个黑暗的角落。
萧矢抬起头来,握着鬼吹的右手微微一紧。

飞车已经全部降落完毕。车门嘭嘭地开合,数十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走下车来。这些人虽然个个西服革履,却都身手敏捷,形容粗犷,步履间透着摄人的彪悍。他们手持各种轻重武器,迅速地分散,转眼间便占据了码头的各个要点。

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子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缓步来到岸边。他大约四十出头,身体早早的发福了,头上也有些谢顶。一身茧绸的马褂上用银线绣了无数的寿字,粗肥的手指上戴了一个青色的玉扳指,看起来和那些终日在公园里遛鸟的退休老人没什么两样。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那双笑眯眯的双眼中闪动的森森的,吃人般的锐芒。

“财富联盟盟主——黄吉祥……”丁飒在萧矢身后低声地说。

黄吉祥,上海黑道上的财神爷,他掌握着上海乃至中国最大的洗黑钱生意,每年从他的财富联盟洗净的黑钱达数百亿美元之巨。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是在将刀子捅到对头肚子里时,他的脸上都始终挂着夸张的笑容,仿佛是在印证和气生财的名言。上海黑道称其为“笑鳄”。
用他微眯的双眼平静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后,黄吉祥打了个手势,几个手下迅速行动起来,用车灯打出了只有自己人才明白的安全讯号。

平静的海水沸腾起来,涌起大串雪白的泡沫,汩汩的水声中,几艘黄色的“海狐”从黑色的海面缓缓浮起。
这种最新型的俄制微潜艇长约有十二米,能乘坐五人,由核能驱动,下潜速度极快,最高时速一百二十海里,是名副其实的海中精灵。

黄吉祥率领手下迎上前去。
海灵顶部的舱口无声地旋开,一个披着灰色风衣的中年人踏着悬浮板从出口升了起来。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举止得体,但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宛如来自恶魔的无情一笔,将他无情地划入了黑暗世界。
看到黄吉祥,中年人脸上露出微笑:“好,黄胖子,果然准时。”
黄吉祥的脸上的腮肉跳动了两下,似乎不喜对方对自己的称呼:“那是自然,江少亲自要的货,我怎么怠慢得起。”风很大,海水拍击着堤坝,溅起雾样的水沫。两个人的声音也在风浪中起伏不定。
中年人微微一笑:“等这笔生意成了,你可就是江少身边的红人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关照我们兴龙会啊……”
黄吉祥皮笑肉不笑地道:“好说好说,不过你许均许老大雄霸外滩,地位岂是我们区区财富联盟这个小摊子比得上的?”
“我有多大面子,能象你老兄一样江少面前说一不二?闲话少说,钱备齐了么?”
“你以为我在这一行混多久了?”黄胖子挥挥手,一个手下提了一个不大的金属提箱过来,当着许均打开。
箱子里,一张瑞士银行特许的钻石金卡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一亿七千万,七成是付给泰国人的,三成给你。”
许均嘴角微微弯起:“不愧是江少,够大方!”向身后打个手势,海灵的舱盖纷纷开启,三十多个运输机器人飞了出来。细长的机械臂舞动着将一个个直径大约五十厘米的合金罐搬到岸边,堆在一起。


“云雀已入网,行动吧。”萧矢淡淡地道。
丁飒点了点头,身形迅速地隐没在黑暗中。
萧矢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面具,轻轻戴在脸上。
那片幽幽的青色笼罩了他半个脸庞,只露出嘴鼻部分。
一瞬间,那张清秀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
仿佛恐怖的夜叉降入了世间。


“放心吧,绝对都是上好货色,这么多货,足够整个上海出货一年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我真不明白,以江少的身份地位,还要沾这些东西干什么?”许均偏着头,望着他说。
“江少的事,我们下面的人是不敢过问的。”黄吉祥摇头道。
许均点点头,让手下接过了金属箱子。
“怎么,不验一下数目?”黄吉祥问。
“我怎么敢怀疑江少啊,黄胖子,合作愉快!”许均伸出手去。
“合作愉快。”黄吉祥也伸出手来。
正当他两人的手即将相握的刹那,身边的一个手下突然大声惊叫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

清冷明澈的月光中,一个清傲的身影幽然静立在那些合金罐的顶端。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手中的吹雪剑闪烁出森冷的青芒,青铜的面具下,寒潭般幽然清澈的双眼漠然地俯视着大地。

黄胖子和许均脸色一变,不约而同掏出枪来。他们的手下也纷纷掏出各式各样的武器,指向这个不速之客。

“鬼夜叉!”许均的一个手下失声叫道。
黄胖子和许均心头都是一震,手心都沁出汗来。
鬼夜叉,上海最可怕的黑吃黑组合——“青社”的魁首。
青社成立了仅仅三年,成员人数也不多,但都身手强悍,来去如风,行动诡秘莫测,是比警方更令黑道头痛的角色。它们的行动次数不多,自立社开始,也仅仅做了十余次买卖,但几乎每一次都震撼了整个上海黑道。

第一次,他们在海面上劫了上海第一大帮凤天走私的总价值二千万美元的一船军火。
随即,他们打劫了上海最大的地下钱庄,规模遍及全国的高利贷组织常春藤宣告破产。
就在最近,他们又破解了中国黑道最大的洗钱公司启蒙证卷的保安系统,将里面价值超过两亿元的资金席卷而空。
这些行动为他们带来了巨额利润,同时也为他们树立了强大的对手。上海黑道无不咬牙切齿地想要拔除这根扎入了眼皮的毒刺。可即使是各大帮派倾巢出动,明查暗访,甚至动用了警方的力量,却从未抓到一个青社的成员,甚至连他们真实的面目都不曾知晓。
每次行动后,他们便如同水银般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而青社的首领鬼夜叉更是一个迷样的人物。对于他的身世,年龄,背景,则更是一无所知。在黑道界中,他神秘,冷酷,超然,身手高绝,总是喜欢在夜间行动,行动时,又永远戴着一张青铜面具。
没有人知道,那张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面孔。
夜叉的出现,必然意味着他们这次交易早已经被青社盯上了。等待他们的,必定是雷霆般的杀戮地狱。

化身为夜叉的萧矢左手微扬,所有的合金罐都纷纷破裂,一块块深碧色的晶体从罐中飞出。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这些晶体越升越高,最后和那一轮明月重叠在一起,似要融化在那迷人的月光里。

如同流星划过天空,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一道瑰丽的刀光猝然破入那群晶体的中心。在短暂的停滞了瞬间后,在一声清脆的爆炸声中,全部晶体化作了漫天绿色的萤火在夜空中流光纵横,就如下了同一场美丽而凄迷的绿色光雨。

“开火——!”许均声嘶力竭地大喝,数十种轻重武器同时开始射击。顿时,五颜六色的能量光束和曳光弹纵横交错,将整个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强大的火力追随着萧矢的身影,将萧矢立足之地化为齑粉,却仅仅击中了萧矢留下的残像。当那青色的幻影仍旧被冷月的光华所眷恋时,萧矢手中的鬼吹却已在他落地的一瞬蓦然旋飞,狭长的刀锋沿着诡异而柔和的轨迹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浅蓝色的光幕。揪心的惨叫声中,三个保镖的双手连同他们手中的武器齐腕而断,动脉中喷射出的鲜血在急劲的夜风中化为凄厉的红雾。

当其他人仍旧震惊于这残酷的一幕时,萧矢的身影已疾风般凌厉地穿破了血雾,手中的“鬼吹”伴随着锐器刺入肉体的残音笔直洞穿了一个大汉的喉咙。青铜的面具被鲜血溅红,萧矢手腕一扭,“鬼吹”已从大汉的颈侧挥出,残忍地割断了他的大半个脖颈,同时身子微侧,在不可思议地躲过了一串子弹后,鬼魅般地穿越跃近十米的空间,“鬼吹”猛地划过那个正在射击的枪手的肋部。内脏残忍地从对方的伤口流出,那枪手忙惊恐地扔下手中的武器,双手捂住伤口,徒劳地试图挽留自己的生命。萧矢毫不犹豫地右臂一震,鬼吹反手劈掉了他的半边面孔。

红白相间的脑浆喷了不远处另一个大汉一脸,那身材魁伟的大汉大约是吓呆了,手里端着枪,却完全失去了射击的欲望。见萧矢转过身来,那张染血的青铜面具狰狞得如同魔鬼的面孔。不禁慌忙地将枪一扔,恐惧地大叫:“我投——”还没等降字说出,喀地一声轻响,冰冷的刀锋已经无情地刺入他的额头,又从脑后的毛发中穿出。即使在这一片杂乱的噪音中,刀尖刺穿头骨的声音仍显得那样的刺耳。那大汉的双眼猛地凸出,口中仍喃喃地说出了那个“降”字。萧矢冷冷注视着那已经变成了尸体的大汉,紧握鬼吹的刀柄,左手一推大汉恐怖而僵硬的脸,将刀身缓缓地从对方额头中拔出。

这残酷的一幕让在黑道中征战多年,见惯了血腥的黄吉祥也觉得心中一阵冰冷。对方那种有如鬼魅的杀人速度和冷酷的神情,不断地削弱着他的自信。怎么办?自己还有机会逃走吗?他看了看身边的许均,月光下,这位外滩老大的脸色苍白如纸。

鬼夜叉……,果然是狂舞在血腥暗夜的……鬼之夜叉。

一边,十几个经验老道的财富联盟成员向飞车奔去,希望能用飞车的速度和防护来阻止对方,至少可以保住自己。当他们奔到飞车前时,却发现不知何时,一个身材削挺,同样戴着青铜面具的高个青年却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们准备乘坐的飞车上。

一个大汉怒道:“妈的!大家一起拼……呃……” 话未说完,已经倒了下去。其他人只看到那人的手指微微一动,大汉已经软软倒下,完全地不明所以。
两个枪手抬起手来准备射击,青年右手的手指再次抖动。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那细微的,宛如情人呼哨般的啸空声。
两个枪手只觉得眼前微光一闪,甚至还来不及眨眼,手中的枪已经掉落,人也随之倒下。月光下依稀可见,他们的额头正中处赫然分别插着一枚细长的银色铁钉。
青年右手一张,每两根手指间都夹着一枚又细又长的银色铁钉。
“丁飒!”有人绝望地失声惊叫。
这个名字吓坏了所有的人,几个人仓皇地倒退几步,转身就跑。

他们都对丁飒这个名字耳熟名详,青社的王牌杀手,上海黑道杀手榜上数一数二的恐怖角色。撒手飞钉绝技两百步内百发百中,人命在他手中轻得如同草芥。

见对方逃走,丁飒并没有追击,嘴角却露出一抹冷笑。
这些人还未跑出几步,轰地一声巨响,火光迸裂,这十几个人顿时被炸得粉身碎骨。与此同时,码头四处纷纷爆炸,甚至连水中都闪烁着团团红芒。一时间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廖稷……”许均近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

廖稷,绰号“万岁”,天才的炸弹专家。他的爆炸方式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对爆炸力度的控制更是得心应手。一次行动中,他出手将正在花圃中修理鲜花的凤天堂主金明长炸成了数百块血淋淋的肉片,而距离金明长尸体仅二十公分玫瑰居然完好无损,连花瓣也没有掉落一片。万岁是他的口头禅,一种他独特的庆祝口号。一旦他说某某即将万岁,对那个人来说,唯一的命运便是被他的炸弹炸成一团谁也无法辨认的东西。与之相比,此时此景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游戏罢了。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黄胖子和许均两个人的手下便已全军覆没。
爆炸产生的烟雾很大,整个码头都陷入了混乱状态。惨叫声此起彼伏。
萧矢皱了皱眉,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追杀。他不喜欢在这种难以控制情况下继续战斗。三年的黑道生涯让他明白,看不见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惨叫声渐渐地小了下去,夜风萧萧,烟雾渐渐散去。
满地的尸体中,萧矢持刀身影渐渐的清晰起来,长发那样随风地飘着,不知怎地,让人有种孤单的感觉。

丁飒从飞车上跳下来,漫步走近。
一边,一个仓库的大门打开,一个神情快活,身材瘦小的矮个青年从里面跳了出来,和丁飒与萧矢一样,他也戴着盖着双眼的青铜面具。
“万岁!作战大胜利!”他大叫道,中指和食指摆出了一个“V”字型的手势。
“今天的炸弹烟雾怎么这么大?”萧矢淡淡地问。
“不好意思,这次搞到的材料好像不是很好,因为是老客户提供的,所以我也没测试。”廖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下次注意。”萧矢冷冷地道。
廖稷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东西呢?”丁飒向四周望了望。
萧矢扬了扬下巴。
两人向那个方向望去。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女子正沿着堤坝缓步踱来,明月拉长了她的影子,使她的步履更加的婆娑多姿。

她的个子并不高,但步履间显得从容优雅,仪态万千。最引人瞩目的是面具下的那双丰满迷人的红唇,菱形的唇线棱角分明,深紫的口红在月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犹如静静绽放的曼陀罗。她一手斜插在衣袋内,另一手正慢慢扬起,手中提着的,正是那只装了钻石卡的金属箱子。

“还是青萝最沉得住气!一下就捞了条大鱼!不像我们几个,就顾着杀人了!”廖稷夸道。
“许均和黄吉祥呢?尸体里没有这两人……”丁飒敏感地问。
“该不会趁乱逃了吧?”廖稷向四周张望着。
萧矢漫步来到岸边,向着海水深深凝视:“有一艘海狐正在下潜逃离,现在距离我们大约三百五十米。”
“不愧是鬼,耳目就是灵通。”廖稷又不失时机地拍马道。
“这种情况别找我,青萝,又该你大显身手了……”丁飒转向自己的同伴,青社的唯一女性,旷青萝。

旷青萝没有答话,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枪管长得怪异的手枪,拉上枪栓。
这把手枪的枪身呈淡金色,象牙制的枪柄已经有些发黄了,显得相当古老。它有些象毛瑟冲锋枪,枪筒细长,让整个枪身的长度接近冲锋枪了。但枪身却是转轮结构。枪身上有红色的雷鸟图案,整把枪与其说是武器,倒更象是一件优雅华丽的艺术品,正如它的主人一样。
旷青萝将一个扁平的银盒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了大约十枚细长的子弹。它们的颜色各异,上面也镌有各种华美细腻的纹饰。她纤长的手指以优美的姿态拈起一枚红色的子弹,眯起双眼端详了一阵后,才缓缓给转轮填弹,合上。整个动作高雅柔和,望之赏心悦目。

旷青萝先任枪自由下垂后,深吸了一口气,再将手慢慢抬起。动作庄严而凝重,如同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方位二三五,距离五百二十米,……”萧矢平静地道。
旷青萝左手的手臂伸得笔直,肩膀微微转动,随着他的话音不住轻轻校对着距离和角度。她的右手却自然的垂在身侧,右手的中指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敲击着。
“五百二十五米,五百三十米,五百三十五米……”
中指的敲击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夜修罗说完五百三十五米的一瞬间,旷青萝扣动了扳机。
强烈的紫红色的焰芒在枪口处一闪,将几个人的身影照亮,一个金色的光团呼啸着笔直地没入沉沉的黑色海面,消失不见。随即,四周又黯淡下去。
与此同时,旷青萝的手中的枪也无力地沉了下来。原本清澈的凤目中露出些许的疲倦,似乎那一枪耗费了她很大的心神。
海底突然间亮了起来,这亮度越来越强,“轰!”地一声,方圆数十米的海面猛然爆起,掀起了十余米高的雪白浪花,景象蔚为壮观。
四个人却静静地面对着这巨浪,没有一个人的神色有着轻微的动摇。廖稷的脸上甚至浮现出兴奋的笑容。

“汪汪!”
四个人回头望去。
原来是那只小狗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正好被海水打倒。饿了几天的它没有力气抵御这股力量,打了个滚后才爬了起来,早已沾了一身的泥。它的肋部沾了不少血,似乎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此刻它不停的呜呜叫着,显得狼狈之极。
萧矢看了看它。它也躺在那里,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萧矢。
“廖稷……”
“什么事,头儿?”廖稷一蹦一跳地过来。
“你的炸弹把它炸伤了。”
“这个是难免的么,谁让它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鬼地方的呢?这就叫命中注定,青山处处埋忠狗,何须马革裹尸还。”廖稷摇头晃脑地说。
“是你的责任。”萧矢淡淡地道,“你要负责治好它。”
“不会吧,这样也行?”廖稷瘪着脸,好像一不小心吃了只苍蝇:“我对动物过敏啊。”
“是你的错。”萧矢决然道。
“我来养好了……”旷青萝抱起了那只小狗,“给廖稷的话,也许会被他拿去下火锅的。”
“是啊,是啊,一定下了它……”廖稷拼命点头。
“鬼,警车已经朝你们那里去了……”通讯器里传来鼓手的声音。
萧矢冷冷望了廖稷一眼:“我们走。”
熊熊的火光中,四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司马远威作为上海市扫黑署署长,对于眼前这种惨烈景象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黑帮,可以说是上海自古以来的一大特色。在共和国成立的一百五十年历史中,只有改革开放前那一段时期它的发展曾经受到过遏制。随着这个城市越来越富有,以各种名目出现的黑社会团体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纷纷涌现。

水至清则无鱼。二十一世纪末的中国经历了大自在教的动乱后正处于风雨飘摇之机,改革派和保守派相持不下,加之这些黑帮大都有着不小的背景,政府也实在无力过问。只要不殃及普通民众,黑帮之间打的再凶也无所谓。本着这种态度,市政府对黑社会的发展抱着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于是黑社会间的争斗愈演愈烈,从最初的拳头砍刀,发展到了枪支炸药,甚至一些最尖端的高科技武器。半年前,浦东“火极”的老大便是被生化武器暗杀的,尸体被发现时,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团红色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