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金逐流的三师侄林道轩正是前任天理会舵主林清的儿子,四师侄李光夏的父亲李文成生前也是天理会最重要的一位香主,地位仅次于林清的。(事详拙著《风雷震九州》。)

  此时已是东方大白的时候,林无双忽地面上一红,说道:“金少侠,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已告诉你了。我的表哥……”

  金逐流瞿然一省,笑道:“对啦,我也应该把牟宗涛的消息告诉你了。”

  林无双听说牟宗涛已经进京,心里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我的表哥果然是不在他们七人之内。只是他若然不肯跟宗神龙走一条路,恐怕宗神龙不会轻易放过他了。金少侠,我也该走啦,咱们再见了。”

  林无双走后,史红英笑道:“看来这小姑娘是爱上了她的表哥了。说老实话,我对牟宗涛殊无好感,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虚伪。但对这小姑娘却是十分欢喜。为了这小姑娘的缘故,我也但愿他们有情人能成眷属了。”

  说话之间,只见清虚观的道士已经出来找寻他们,这道士发现他们“失踪”,只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金逐流笑道:“昨晚月色很好,我们不想辜负名山,故此特地出来观赏华山夜景,倒叫道长为我们担惊了。”他是恐怕说出昨晚之事,清虚观的道士更要吃惊,是以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道士说道:“金少侠难得到此,何不多住两天,小道略尽地主之谊,陪少侠遍游华山名胜?”

  金逐流道:“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赶往西昌,恐怕不能耽搁了,待我们回来之时,一定再来打扰道长。”

  金逐流等回观取了行李,便即下山。此时正是朝阳初出的时分,从山上下来,又是一番奇景。放目远眺,只见西南方的秦岭,群峰列障;东北方的黄河恍如天际而来!渭水一线,横贯秦川平原。脚下白云缭绕,千仞万削的群山浮沉隐现在缥缈的云气之中。

  金逐流叹道:“如今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壮美。若把昨晚月夜下的华山比作搂着轻纱的美人,今日阳光下的华山,那就是披襟迎风的豪士了!”

  史红英笑道:“你别要恋恋不舍了,竺老前辈他们在大凉山正等得心焦呢。”

  金逐流道:“不错,咱们赶快一些回去,说不定还可以碰上尉迟炯夫妻。”

  一路无事,回到了大凉山的义军基地,果然见着了尉迟炯夫妻。他们是和林道轩李光夏等人一同出来迎接的。

  尉迟炯见了金逐流,十分高兴,握着他的手哈哈笑道:“京华一别,不过两年,你如今已是名满江湖,当真是可喜可贺。老弟,好在你今日来到,若是迟一天的话,就见不着我们了。”

  金逐流道:“你们两夫妻大显神威,击败了扶桑七子,宝刀未老,雄风犹在,这才是叫我们做小辈的佩服呢。”

  尉迟炯诧道:“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呀,谁告诉你的?”

  金逐流笑道:“就是你的老朋友飞鱼岛主的女儿。”

  祈圣因道:“哦,你们在华山碰上林无双了。她可曾找着了她的表哥?”

  金逐流道:“牟宗涛已经进京去了。我在徂徕山也曾和他交过手呢。”当下将前后碰见牟宗涛和林无双的事情,告诉尉迟炯夫妻。祈圣因听得林无双在华山绝顶比剑胜了桑青,甚为欢喜,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话真是说得一点不错,江湖上添了你们这一班少年豪杰,今后又有一番热闹了。”尉迟炯道:“你的师侄林道轩就要做天理会的总舵主了,你知道吗?”

  金逐流道:“曾听得林姑娘说过。”当下向林道轩道贺。林道轩满面通红,说道:“我那有胆量做天理会的总舵主,但张叔叔的临终遗命又不能违背,我现在正在为难呢!”

  金逐流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摔跤爬起来再走好了。有什么可以害怕的?重担子倘若大家都不肯挑,那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你爹爹是天理会的开山堂舵主,留下的担子,你不挑谁挑?”

  尉迟炯哈哈笑道:“这话说得好!”

  祈圣因也笑道:“你和光夏已经是成家立室的大人了,也该挑挑重担子啦。说个笑话,逐流,你做师叔的尚未成亲,不觉得惭愧吗?也该快点儿才好哩!”

  尉迟炯道:“我们准备明天就陪他们两对小夫妻回去,幸亏你今天赶到,我们还可以有一天相聚。”

  说话之间,进了内堂,竺尚父正在那里等候他们。

  金逐流首先报告了厉南星和公孙燕业已脱险的事情,竺尚父听得他们安然无事,而且天魔教亦已和红缨会合并,给抗清的义军又添了一股力量,当然是大为高兴。

  竺尚父笑道:“辛苦你了。这里几个月来都是风平浪静,其实你也不用这样着急回来。令尊刚从海外回来,又要你们父子分手,我倒是有点过意不去呢。”

  金逐流道:“封子超有个紧急的消息托我带回来给你。”

  竺尚父诧道:“封子超?他不是曾经做过大内侍卫的吗?”

  金逐流道:“不错。但他也是秦兄的泰山,现在已背叛了清廷,是咱们的自己人了。”当下将封子超告诉他的那个消息说了出来。

  竺尚父吃了一惊,说道:“原来萨福鼎竟有这样的阴谋,想利用青海五个盟旗的王公来掣肘咱们,这倒是不可不防了。”

  金逐流道:“萨福鼎派去联络他们的人早已出京,咱们须得赶快也派人去才好。竺伯伯若是不怕小侄误事,我想请命前往。”

  竺尚父沉吟半晌,说道:“青海白教喇嘛,与令尊颇有交情,你轻功又好,由你去的确适宜。不过最好多一个人陪你。”说至此处,看了史红英一眼,接着说道:“本来我应该让史姑娘和你一同去的,不过那些王公有个成见,看不起三截梳头,两截穿衣的女子。”祈圣因愤然说道:“岂有此理!”

  竺尚父道:“是没有道理。不过他们习俗如此,咱们有求于人,也只能迁就他们了。”换句话说,义军派遣的使者,必须是男子,不能是女人。

  尉迟炯忽道:“逐流,我和你去。”

  金逐流道:“你不是要陪道轩、光夏他们回去么?”

  尉迟炯笑道:“我一来爱趁热闹,二来没有到过青海,也正想趁此机会一游。有你的嫂子陪他们两对夫妻回去,沿途又有天理会的人接应,料想不会出事。”

  祈圣因笑道:“我知道你是闲不住的。好,你尽管放心吧。他们两对小夫妻的本领早已是今非昔比,就是碰上了扶桑七子,也足可以对付得了。”

  竺尚父哈哈笑道:“谁敢招惹千手观音?青海这边,有尉迟兄和逐流同行,也正是最好不过。只是如此一来,却是要拆散你们夫妻了。”

  计议已定,竺尚父当下便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尉迟炯。说道:“青海五个盟旗,以伊克昭盟为首。你们以义军使者的身份,去见伊克昭盟的土王,不必理会他是否已受清廷笼络,先和他说清楚彼此的利害关系,看他如何应对?只须他能为咱们所用,其他四个盟旗,自必马首是瞻。”

  尉迟炯却把这封信交给了金逐流,笑道:“我最怕和王公打交道,这使者一职,还是请逐流老弟担当吧。我算作他的随从好了。”

  金逐流道:“这怎么可以?”尉迟炯道:“又不是争着作官,有什么不可以?”金逐流推辞不掉,只好把信收下。

  金逐流道:“要是土王不肯和咱们联盟,那又如何?”

  尉迟炯道:“这些土王多半是贪财的,似乎应该送他们一点礼物。”

  竺尚父笑道:“我早已准备好了。”当下拿出了一个碧玉西瓜,一支千年人参,说道:“这是你们那年从萨福鼎那儿抢来的寿礼,如今正好借花献佛。你们到了那儿,看土王态度如何,再见机而为吧。”

  第二天,尉迟炯夫妻便各自分道扬镳,祈圣因与林李两对小夫妻回保定。

  竺尚父给尉迟炯、金逐流二人送行,临行前竺尚父想起一事,说道:“逐流,我忘记告诉你,伊克昭盟是信白教的,那儿的大喇嘛名叫宗达完真,是白教法王的大弟子,白教法王和令尊是老朋友,这宗达完真也曾见过令尊。凭着这点渊源,你到了伊克昭盟,不妨去求见他,说不定可能得到他的帮助。”

  从大凉山穿过原始森林到青海草原,沿途历尽艰苦,好在一路无事,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伊克昭盟。正是:

  欲化干戈为玉帛,登山涉水不辞劳。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但愿有情成眷属

  却嗟无处觅萧郎

  伊克昭盟的土王招待他们在宾馆住下,当晚就接见他们。

  金逐流呈上竺尚父的书信和礼物,土王见了这两件价值连城的礼物,果然乐得口都合不拢来。可是看了竺尚父的书信之后,却又沉吟不语了。

  金逐流道:“我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做‘唇亡齿寒’。我们这支义军在大凉山等于是作你们的屏障,如果我们失败了,清兵就可以长驱直入,来到你们这儿。到了那时,满清的皇帝不会容许你自立为王的。至少也要用他们的所谓‘王法’来管你了。所以为王爷着想,上策是和义军联盟。中策是两边不帮,和义军也做买卖。下策则是给清廷利用,与义军为难,王爷是聪明人,这道理一定是早已明的了。”

  土王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关系五个盟旗,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容我仔细思量,再召集各盟旗的王公,大家来商议吧。”

  金逐流不敢操之过急,土王既然不肯表明态度,而且在说了那番说话之后,就顾左右而言他,金逐流和尉迟炯也只好告退,回宾馆去等候消息了。

  第二天金逐流去拜访白教大喇嘛宗达完真,宗达完真知道他是金世遗的儿子,对他倒是十分热情,一见如故。

  宗达完真说道:“当年我们教中内乱,得令尊帮忙不少。令尊也是我最佩服的人,我一直挂念着他的。难得你今日到来,见了你就似见到令尊一样。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为你做到。”

  金逐流道:“小侄正是有一件为难之事。”当下将义军的愿望与及自己和土王交涉的经过告诉宗达完真。

  宗达完真沉吟半晌,说道:“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向王爷进言的。不过其中有个障碍,你想知道王爷为何不肯爽快答应你们的原因吗?”

  金逐流道:“正想请大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