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迷,大雪纷飞,他横空撞折了几株梅树,砰地重重摔落,血花蒙蒙飞洒,喷溅得雪地斑斑艳红。

风声悲凉地呜咽着,梅花纷纷飘落,冰冷的雪花纷乱扑面。温热腥咸的鲜血流入眼睛,火辣辣地酸疼刺痛,视野血红而朦胧。

楚易血人似的蜷缩在地,剧烈地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遍体鳞伤,经脉断毁,剧痛得几近麻木,就连手指也不能动弹丝毫。但比起心中熊熊的怒火,这火烧火燎的灼痛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前方,人影闪烁,玉笙激奏。

合着妖邪诡异的节奏,一双玲珑似玉的赤足在雪地里韵律地走着,在他眼前停了下来。翠绿的裙摆鼓舞翻飞,时而露出雪白晶莹的小腿,浓香扑鼻。

楚易费尽全力,抬头望去,一个风华绝代的绿衣美人俏生生地站在梅花树下,樱唇绽破,十指弹舞,悠扬地吹奏着碧玉笙。美目流盼,梨涡浅浅,眉心的玛瑙花钿灼灼鲜艳,将那妖娆绝世的容颜衬托得更加目眩神迷。

他生平所见过的女子当中,晏小仙、萧晚晴、翩翩无一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但和她比起来,竟仍稍逊色半分。只是她雍容妖媚之中,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邪森寒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天山一夜云雨,掐指已近三年。不知楚郎别来无恙?”

一曲终了,她放下玉笙,笑吟吟地凝视着楚易,柔媚的声音像春风拂过他的耳梢。但不知何以,楚易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丹田内,传出楚狂歌悲怒的狂笑:“拜萧天仙所赐,寡人生不生,死不死,好得很哪。”声音嘶哑虚弱,受伤极重。

楚易闻言大震,原来这个妖娆女子才是天下第一魔女萧太真!瞧她雪肤如凝脂莹玉,吹弹欲破,眼角唇边没有一丝皱纹,容颜竟比童女还要娇嫩,怎么看也不像将近两百岁的妖女。

萧太真咯咯一笑,艳光四射,柔声道:“楚郎当年若不弃妾身而去,又怎会有今日?咎由自取,却反倒来怪人家,好没道理。”

她素手一挥,丝带飞卷,将楚易紧紧缠住,飘然掠回沉香阁中。

砰地一声,他被重重抛落在地,剧疼攻心,差点没晕厥。

灯火跳跃,屋内桌案倾倒,一片狼籍。唐梦杳被封住经脉,软软地伏在案上,正好与他四目相对,脸上酡红,妙目中尽是惊怒悔恨与关切担忧。

萧晚晴抱琴盈盈拜倒,恭声道:“徒儿晚晴叩见师尊。”

楚易大震:“她果然也是天仙派妖女!”残存的一丝侥幸也被瞬间粉碎了,心中忽然一阵大痛。这一刹那,被欺骗的愤怒、伤心竟远远超过了痛楚和恐惧。

楚狂歌怒极反笑:“不错,寡人早该想到了!这丫头姓萧,又穿着一身绿衣,岂会和你没有关系?嘿嘿,枉我还对她赞誉有加,真他奶奶瞎了眼啦!”

萧晚晴微笑不语,但妙目中却闪过一丝淡不可察的黯然讥诮之色。

萧太真嫣然一笑道:“这倒也不能怪你。她是妾身的秘密武器,自小修练玉女天仙诀,迄今仍是处子之身。楚郎探察不到她体内存在着双修真气,自然猜不到她是妾身的好徒弟啦。”

“师尊……”翩翩脸色惨白,也摇摇晃晃地伏倒在地,嘴角强牵起一丝笑容,樱唇翕动,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先前琴笙合奏的重击,已震断了她的奇经八脉,就连七魂六魄也险些飞散离窍。

萧太真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好孩子,你受委屈啦。你此次指挥得当,处变不惊,立了大功。放心吧,师尊一定治好你的伤,让你比从前更胜十倍。”

翩翩眼圈一红,点着头,泪珠不断地从清澈蓝眸中涌出,苍白的脸颜却绽放出欢喜灿烂的笑容。

在师尊面前,这妖媚狠毒的魔女竟变得犹如孩子一般单纯乖巧。

李玄自顾把玩着天地洪炉,掩抑不住狂喜激动,微笑道:“太真,现在轩辕六宝已有大半落入你我囊中,等到我们收齐六宝,驾御四灵,修成轩辕仙经,三界九天,又有谁是敌手?”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芝仪大骂不绝,楚易心里悲怒难抑,迷糊中凄然忖想:“妖魔当道,大劫难逃……老天哪老天,难道你竟没长眼吗?”

又听楚狂歌哈哈笑道:“李玄呀李玄,枉你还是神门紫微大帝,你以为萧太真这蛇蝎毒妇会甘心与你分享轩辕六宝吗?她不过是拿你当工具罢了,等六宝收齐,第一个死的便是你!”

“呸,楚郎,你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吗?”萧太真笑吟吟地啐了一口,秋波一转,凝视着李玄,嫣然道:“李郎,这两人好歹都是散仙,这般处死也忒浪费啦。不如咱们将他们炼成元婴金丹,一齐服下,你说好不好?”

李玄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本王修练了这么多年,吞敛的修真元神不可计数,却从没吃过散仙的元婴金丹,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说到最后一句,双目灼灼闪光,杀机大作,手掌一摊,天地洪炉碧光大盛,呼呼急转。

楚易呼吸一窒,只觉得炎风扑面,眼花缭乱,一股强大的涡旋力将他陡然拔地吸起。

萧太真嘴角勾起一丝妖媚而森冷的微笑,朝着楚易盈盈行了一礼,柔声道:“天寒地冻,请君入瓮……”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呼啸,此起彼伏,急速逼近。

第三集 第十九章 胎化易形

夜色昏黑,朔风怒吼,鹅毛大雪狂乱飞舞。

暗紫色的彤云滚滚翻腾,黑压压地盖在终南山顶,时而亮起一道闪电,将阴森的山谷照得雪亮。

几只寒鸟呀呀悲啼,黑影寥落,从一片荒凉的乱坟岗参差掠过,朝着半山汹汹起伏的林海飞去。

“咝咝!”雪地上,一条银环蛇昂首盘蜷,长信喷吐,朝着空中警戒地张望,凶睛碧光幽然。

眼见四周并无异常,银蛇倏地飞弹而出,蜿蜿蜒蜒,朝着一个坟头急速游去。

那坟头积着厚厚的白雪,乍一看并无丝毫特异之处,但仔细探察,透过漫天风雪,可以隐约瞧见一丝丝白汽从坟顶缭绕升空。几株干枯的坟草随其节奏起伏摇曳,忽而急促,忽而舒缓,颇为诡异。

银环蛇绕着墓碑徐徐缠绕,突然张口吐信,“呼!”一道蓝光火箭一闪即没。

只听格啦啦一阵轻响,墓碑下方雪地顿时裂开一条细缝,红光吞吐。

白光一闪,银环蛇化为一缕淡淡的轻烟薄雾,钻入洞隙,瞬间消失不见。

雪花飞舞,很快又将缝隙严实覆盖,了无痕迹。

那缕“轻烟”沿着裂缝,渗入了地底墓室,在一具黑黝黝的石棺外缭绕了片刻,又从棺盖细缝钻入了石棺之中。

石棺内豁然开朗,一条幽深地道曲折通向地底。

下方红光闪耀,热气雾霭似的扑面翻腾,朦朦胧胧,什么也瞧不见。

那缕“轻烟”晃晃悠悠地朝下飘去,绕过一个弯儿,迎面是一个黑石拱门,双门紧闭。

一个绿衣女子和一个青衣少年提剑镇守在拱门两侧,瞥见“轻烟”,脸色微微一变,还不及反应,“轻烟”忽然光芒怒放,吐出蒙蒙蓝雾。

两人顿时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七窍流血,周身青紫肿胀,顷刻魂飞魄散。

“轻烟”无声无息地从门缝间钻过,迂回折转,向下飘去。

它掠过了一级又一级台阶,穿过了一道又一道拱门,所过之处,守卫男女无不毙命。

穿过长长的石廊,到达地底最深处。那是个巨大的地宫,灯火如昼,金碧辉煌,比大内皇宫还要豪奢华丽。

“轻烟”循着丝缕红光朝前飞去,在一个大殿前停住。

大殿雄丽巍峨,浑然一体,竟像是以金属浇铸而成。四周没有一个窗户,铜门被八重金锁紧紧闭拢,连一丝缝隙也瞧不见。兽头门环上悬着两个紫金铃,幻光流丽,叮当脆响。

门口石阶上,镇守着九只银鳞狻猊,或蹲或走,虎视眈眈,涎水沿着獠牙不住滴落,时而咆哮怒吼。

殿前玉石高台上,团团盘坐了四男四女,凝神捏诀,绿衣飘飘,结成两仪八卦剑阵,八柄长剑在上空呼呼飞转,光焰吞吐不定。

四周稍有异动,众剑立即齐齐转向直指。剑气滔滔凌厉,锐不可挡。

“轻烟”缭绕飞舞,徐徐贴伏在地,伺机而动。

“再过几个时辰就大功告成了,大家万万不可麻痹大意。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谁也担待不起。”坐在坤位的绝色女子秋波流转,柔声道。

她的声音清甜慵懒,合着那妖媚而又天真的神情,更让人意动神摇,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