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要养的,不是赌气,养好身体才有好的精神状态。”

她絮絮叨叨,跟个小保姆似的,从书包里拿出自己一直备用的雨伞,交付到他手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别再瞎对付了。”

“先把伞拿着,万一等下下雨记得打,反正我要回家了。”

“不能仗着年轻挥霍健康,不然老了多难受,跟家里人出去散个步都不行。”

他接过雨伞,一时间觉得手里沉甸甸。

琥珀色的眸子情愫翻涌,到底是没说一句话。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显然觉得那是每个人必经的生活状态。

但于他而言…

家?

他才懒得去想,也根本不信他这人能拥有这种东西。

这得过且过的一生,被推到哪算哪,没什么去构想的必要。

那种完满的生活,似乎生来就不该存在于他这种人的世界里。

“别发呆了!”她有点不满他的出神,颊边鼓了鼓,“我说的你听到了吗?”

“是,”他这才勾唇,眼睛跟着唇部表情配合出了一点弧度,笑得不怎么走心,“有听到。”

“那记得打伞啊,我走咯,”她回身跟他摆手,“拜拜。”

他点头,看她走远了好一阵,这才低头看自己的手心。

那把黑白格子的雨伞很小,也很轻便,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其实基地离这里很近,就算淋雨也用不了多久,况且下雨的可能也不大。

但她还是执拗又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提醒他要打伞,因为可能对身体不好。

看着少女纤瘦身影,他不明不白地想着,以前她只会问自己带伞没有,象征性关切一下,但现在却会不由分说地把伞塞到他手里。

能看得出,她是真的拿自己当朋友了。

那么全神贯注、全心付出地为他着想,言语间全是能让人切实体会到的关切。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他下台阶的时候回忆了半天也没回忆出来。

大概真的…很久没有过了。

少年走下台阶,往沁着乌云和晚霞的前路走去。

///

阮音书出了校门,仰头一看,阮母的车果然已经停在那里了。

她拉开车门,一双眼笑得卧蚕饱满:“妈,我找到那只博美了!”

“是吗,”阮母扶着方向盘,“在哪里?”

阮音书把书包抱到身前,然后念出了那个美容店的地址:“我们已经把宠物送过去洗澡了。”

阮母点点头,在手机里输入了地址,照着导航调了个头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送过去?怎么送过去的,我怎么记得昨天还没找到?”

“嗯,今天中午找到的,”阮音书和盘托出,“中午找到之后就立刻把它送去洗澡看病了。”

“没上课吗?”

“上了,我同学超级快,加上各种诊疗,一去一回刚好一个钟头。”

阮母皱了一下眉头:“同学送你去的?什么同学还能送你?”

察觉到阮母的敏锐,她愣了一下,这才小声继续答:“就是…开机车。”

“机车?”阮母立时警惕起来,“这才多…”

阮音书急忙打断道:“当时是情况紧急,我不知道把狗狗放在哪里,才想送到医院那边去的。同学也是为了我好才开的,不然的话就要迟到了。”

听到这里,是事出有因,阮母的眉头稍稍松了松:“那迟到了没有?”

“没迟到。”她忙不迭答道。

“妈妈也不是不支持你养狗,但现在时间没有那么松散,你马上就要高三了,到时候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忙这些乱七八糟的。如果真的能选,我当然希望你上了大学再养这些宠物…这太分心神了,目前对你来说,学习才是第一位的…”

“我知道,”阮音书做保证,“我不会每天都想着玩的,我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学习成绩肯定不会掉的。”

她又说:“而且今天中午就忙了一会儿,回去之后我就开始听讲了,没有分心,放学之后才想着要去接它的。”

听到阮音书做了这样的保证,加上她从小也是听话乖巧,没有做逾矩的事,阮母半颗心这才放下来,点了点头,掌控着方向盘说道:“妈妈相信你不会做不清楚的事。”

车内短暂沉默了一会儿,阮母思虑再三,到底还是开口道:“开机车这么危险的事…是哪个同学送你过去的?”

阮音书舔了舔嘴唇:“就…同班同学呀。”

阮母继续说:“一高也有很多混混,我看那些混混动不动就喜欢开个摩托到处逃学,你不要和他们为伍。”

“也不一定开机车就混啦,”她眨眼笑着,“不能以学习定义一个人的全部嘛。”

“妈妈是怕你学坏。”

“我知道,”阮音书抬头看窗外,长吁一口气道,“到啦到啦,下车吧。”

“程迟”这两个字在唇中打了个转,几次差点说出口,她想告诉母亲,不是的,程迟他和自己之前知道的那些纨绔少爷不一样,他帮过自己很多次,也从来没想过带坏自己。

虽然这人有时候真的很不讲道理,可为人却很仗义,而且懂分寸,一点也不招人讨厌。

可母亲这么多年的刻板印象怎么会这么快就消失,况且那些事发生的时候阮母也不在场,无法感知她的情绪,兴许还会觉得她是被迷了心窍。

万一母亲真的动了怒,后面做出什么都是不可知的。

她不想让事情变得这么麻烦,索性不再继续下这个话题。

下了车,她按照原定路线去取一团白,阮母就在外头候着。

美容店的小姐姐看了她,笑道:“下午不是那个男生陪你一起啦?”

阮音书笑笑,小声比了一个“嘘”,拎着一团白离开了。

小姐姐予以立案了然地朝她点点头,嘴边漾起一个暧昧的笑。

把一团白拎出来之后,阮母看着笼子里还在动的小东西,理所当然被新鲜事物夺走了心思,没再继续跟阮音书讲车上的话题。

除了笼子还有狗粮什么的要买,她一口气买完了,全部放在了后备箱里。

上车前阮母同她确认:“都买好了?没什么漏的吧?”

阮音书掰着手指自己算了会,“没有了,都买完了。”

就是她的小金库肉眼可见消了点。

“行,那上车吧。”

阮音书带着一团白坐在后座,阮母开车的时候,她就逗弄它玩儿。

不断地转换新环境,让一团白这时候的精神尤其警惕,但看到了阮音书,它又稍稍放松了戒备。

仿佛知道,她不会伤害它,是在做对它好的事。

后来终于到了家,阮音书拎着笼子进门,阮父也从沙发上起身,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狗带回来了?”

阮音书点头,蹲在沙发边把笼子打开,示意一团白可以出来转转。

小家伙一双眼瞪得特别大,探出爪子的每一步都是颤抖的试探,被洗干净的白色的毛在颤颤巍巍的。

阮音书摸摸它的脑袋:“这是你的新家了。”

我不会抛弃你的。她又默默补充一句。

一团白走了几步,鼻子耸了耸,熟悉着家里的气味。

阮音书给他找出小碗倒狗粮,自动饮水机也打开方便它喝水,还有小窝什么的都一块儿弄好了。

收拾了半个多钟头,她站起身。

做饭的阮母喊道:“音书,差不多了就记得进去写作业!”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阮音书站起身,瞅了一眼脚边的一团白,然后趿着拖鞋回房间。

谁知道一团白也跟着她进了房间。

她坐下写作业,一团白就绒绒地窝在她脚边,也不叫也不闹,就那么揣着手,不知道发呆还是在睡觉。

她写完英语的时候低头,发现它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自己。

那双眼睛和以往的犹疑感不同,这次,一团白的眼珠里带了一些光芒,以及期待。

它应该知道这是自己的新家了。

它做好准备在这里生活了。

阮音书又俯下身摸摸它的脑袋,它乖巧地呜了一声,她又转而挠了挠它的下巴,一团白舔了舔她的掌心。

她放松地轻笑。

一团白大约是喜欢这里的,连目光都带着从未有过的,焕然一新的憧憬。

///

阮音书打算让一团白多适应一下家里的环境,然后再把它带回学校给李初瓷她们看看。

接下来的几天都相安无事,那天自习课,老师进来发了一张卷子。

“这个是去年物理竞赛的题目,题目都有点难,全是竞赛题。我昨天看到了觉得题目内容很不错,就印了一下,想提高自己能力、想挑战的就自己做一下吧,遇到不会的可以互相讨论。”

乔瑶这么说着,把卷子发了下来。

那天作业不多,阮音书提前都写完了,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就拿起卷子写了写。

她和程迟之间有一个空排,这么久了也没换过位置,空排就一直在那里。

末了乔瑶对着空排发声:“四班有两个男生说想来体验一下我们班自习课的氛围,我说可以,所以这节课他们俩就坐阮音书后面那个空排,大家表现好点,起码也是对外面子问题。”

大家说好。

不过一会儿,两个男生就坐到了阮音书后头。

班上很安静,但后面两个人话却有点多,过了会儿,两个人小声聊到了阮音书。

“诶,听说这就是那个年级第一。”

“我看到了,好漂亮,腰也好细,长得挺带劲的。”

“我们俩艳福不浅啊,能坐到这个位置。”

“嘿嘿,可惜没正面看。”

“我看到过,妹子长得也特别通杀,感觉穿制服肯定很好看,那腿白白细细的,我能玩一年。”

两个人声音虽然小,但阮音书刚好能听到。

这种带着强烈冒犯感的词汇传入她耳中,配合上猥。琐的音调,让她一阵阵地泛着恶心。

她捂住一边耳朵,但冒犯声传入另一边——

“你知道我们在班上都喜欢玩什么吗?夏季校服这么白这么透,每次坐在女生后头,我们有的能看到她们肩带的颜色呢——你猜猜,阮…”

她把笔砰一声搁在桌上,胃里一阵痉挛。

正准备找件外套穿起来的时候,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程迟站起身,扣了一下二人的桌子:“四班的?出来一下。”

二人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背地跟着出去了。

阮音书穿好外套,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重重一声闷哼,接着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别打了…别打了…”

又传来求饶声。

谁打起来了吗?!

窗口浮现两个人影,是坐在她后面的两个人,一个被程迟左勾拳直接打倒,一个被程迟一脚踹上肚子,砰一下撞上玻璃。

动静不小。

“怎么了?”

班长赶紧起身出去看,有几个人也跟着一块出去劝了。

那两个人被打得无法还手,但还是有人拼尽全力挥过来一掌:“我知道你吊,但我他妈怎么你了你要揍人?不能因为这是你的地盘你就不讲道理吧?!”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程迟却不惮,掀开眼睑看过去,语调稀松平常。

“我这个人也没什么别的。”

程迟勾起一撇没什么情绪的笑,曲起骨节,蹭了蹭嘴角,“就是见不得我的课代表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帅气的护书宝·迟(〃‘▽’〃)

这么精辟的名字到底是谁取出来的,程迟老婆这个名号我鹿灵勉为其难让给你五分钟吧今天是肥肥的一章,明天也想要肥一点的吗!

为护妻有术的迟迟发100个红包包~我睁眼一看,佛系基友时衿的新文《虐文女主娇宠日常》已经九万字了,有喜欢穿书甜文的朋友可以去瞅瞅!

继续想x2

此话一出,大家哗然。

“见不得她受委屈”这几个字分量不轻, 再蠢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管这话是往哪方面偏, 但听了这话的人都明白——阮音书背后站着的人是程迟, 动她,也就等于动程迟。

程迟向来是重感情的人,十场群架里大概有七八场都是帮兄弟出头, 所以这种话绝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会帮哥们出头的人。

想必这两个人是对阮音书做了什么,才惹得程迟如此动怒。

大家正在战战兢兢的时候,程迟却忽地笑了。

那笑里依然不掺杂什么情绪,像古堡里的贵胄优雅地面对奉上的晚餐。

他手掌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 问道:“听清楚了没有?”

对面两个人被吓懵了好久。

其实本来想打,但是打好像也打不过,而且面前这人生来气场不凡, 让你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是在找死, 更别说跟他对着干了。

“听…听清楚了。”

他缓缓站起身,“听清楚就好, 把你们的东西收拾干净, 好好管住自己的脑子和嘴。以后如果还有类似情况的话…”

他话锋转了转:“…我不希望还有以后。”

他刚刚给出的几拳看似很重,其实并不伤及重要部位,除了痛感也没有骨折骨裂,不过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这个学校对她有想法的人太多太多,明里也好, 暗里也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等待任何可以出手的时机,满足自己各种无聊的幻想。

这是经过人数最多的走廊,他知道今天这几拳很快就会传遍学校,也正好——他的目的达到,杀鸡儆猴,告诉所有图谋不轨的人,别动歪心思。

无论是告白不成功故意害她的,还是满脑黄色废料骚扰她的,又或者是以后更加过分的咸猪手之流…

只要他在,通通,一个不留,都会回敬。

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迟松了松手腕,垂眸,语调冷然:“还不走?”

两个人立刻屁滚尿流地上楼回班了。

气氛很是凝重了一会儿。

班长出来打圆场:“好了,大家都进班写题吧,等会老师就来了。”

大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像还活在梦里,听了这话才恍恍惚惚回过了点神来,看了阮音书一眼。

阮音书倒是最先回过神来,心里对程迟的仗义之举还是挺感动的,感恩地跟李初瓷一块儿进教室了。

身后还有人在小声讨论,但一进了班上的自习环境,看到有好些人都在认真写自己的题目,于是也就住了嘴,开始重新学习了。

有时候大环境的影响真的很重要,碰到身边的人都在努力向上,自己也没办法坐以待毙。

阮音书回到位置上,这才发现自己的题目才解了一半就被吸引出去了,稿纸上只留下了一点思路。

她正坐下准备继续想的时候,一边的李初瓷小声说:“你觉不觉得…程迟对你很特殊啊?”

李初瓷进行着女生之间最爱的八卦谈资,“从吴欧到魏晟再到这两个男生,每次只要你一出现麻烦,都是程迟帮你解决的,不是吗?”

说完,李初瓷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

阮音书的心思还在题目上,只是思维涣散地嗯啊哦地应着,换来李初瓷不满的小幅推搡:“你别敷衍我!”

“噢,我没敷衍你,我算题呢。”

阮音书舔舔嘴唇,终于回答了李初瓷的提问,“啊对啊,他是经常帮我的,怎么了吗?”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李·福尔摩斯·初瓷推了推眼镜,“就是…”

阮音书看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看过去一眼:“你想说什么?感觉不正常吗?”

“也不是不正常,就是感觉程迟对别人不会这样,只有对你才这样。他一直保护你,对你很特别啊,你…没啥想法啊?”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吗?”阮音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也没真的当个大话题放心上,瞳仁里映的满满都是题目,“我对你们也很特殊嘛,因为是朋友。”

只不过因为程迟的身份,所以大家才会觉得稀奇。

“朋友?可是你见过程迟有别的女性朋友吗?”李初瓷皱眉。

“对呀,就是因为他好像没什么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就我一个,你才会觉得他对我尤其特殊吧,”阮音书抽出铅笔开始演算,“就像我没有养过宠物,一团白是第一个,所以在动物界里,我对一团白也是最特殊的呀。”

李初瓷懵了一下。

阮音书就在她出神的这个空当凑过去瞧了一眼,奇道:“你和我算的不一样诶。”

李初瓷嗤一声:“我每次跟你讲认真的,你都在忙你的这个题…”

说着说着李初瓷也瞅了一眼,尔后也吓了一跳,“我去,差这么多啊。”

阮音书鼓嘴,“是的,我再验算一遍。”

“是我,是我这里算错了,一个特别愚蠢的错误,”李初瓷一眼就看出来,赶忙拿起笔修改,“我发现我最近特别喜欢出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错误。”

算完之后,李初瓷把自己的本子推过去:“我又重新算了一次,你看你和我的一样吗?”

“嗯,这回一样了。”

“那就好。”

这道题写完,李初瓷就很自然地去写下一题,方才所想全部都忘记了,只觉得话题已经结束。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那一点什么别的,以及怀疑的苗头,就这么通通,偃旗息鼓掉了。

下课的时候阮音书去打水,发现饮水机边照例藏着一堆热衷于八卦的课间少女。

蔚蓝天幕飘摇地做着衬景,嬉笑声渐次传出,班门前站着偷偷摸摸的早恋情侣,表面上是朋友交际,可喜欢已经从眼睛里溢出来。

阮音书呼吸着新鲜空气,顺着长廊看过去,好像看到了漫长却又一眼能看到头的青春时代。

鲜活明亮得像最佳时期结好的橙子,饱满又大只,泛着饱和度极高的盎然。

她摇了摇手里的水杯,然后走了过去。

大家本来正在讨论程迟中午的事情,可看阮音书来了,程迟又在她的事上变得那么不好惹,只得齐齐住嘴,换了个别的话题。

不知道该怎么去讲八卦的时候,一般选择不讲——这是八卦女孩的絮叨守则之一。

所以当阮音书打水的时候,听到她们讨论的重点变成了“老巫婆罗欣霞还是那副鬼样”。

“你不知道,今天上课的时候罗欣霞又收了一次我们练习册的钱。那本练习册的钱她已经收过五次了。”

阮音书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一本练习册收了五次钱?”

一般除了必修书是交学费时一起交的,剩下的那些课外练习册都是每个班自己买好,然后任课老师收钱,她从没想过一个老师可以把一本书重复收钱。

“对呀,没见过吧。”那女生无奈叹息,“一本书是三十五,我们班五十个人,一次就是快两千…赚翻了吧她。”

李初瓷也问:“你们没人反映吗?”

“怎么反映?她说要收钱的时候底下也有人小声抗议了啊,但是不敢大声说,毕竟她是班主任啊。敢跟她作对,疯了吗?”

阮音书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罗欣霞在学校也有好多年了,学生不敢随随便便和她作对,况且几十块钱也不是什么巨款,忍忍也就算了。

万一真的跟她产生了正面冲突,往后几年还要待在她班上,别说怎么被明里暗里针对了。

李初瓷:“那你们跟教导主任反映一下呢?”

“她跟时亮关系可好了,谁敢去找死啊。”女生晃着杯子后怕地说,“而且,除了这个不说,就今天中午发的那个卷子她都要收钱,两块一张,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就那个竞赛题的吗?”阮音书舔舔嘴唇,“那个复印不是从班费里扣吗?”

“我们的班费形同虚设,动不动就要交,也不知道去哪了。”

一说起自己的奇葩班主任,女生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她自己还开了一个补课班,超级贵,一节课两个小时,要六百。”

阮音书拧紧杯盖,鹿眼眨了眨:“不是强制的就还好。”

“不是强制胜似强制,因为有很多老师该讲的她上课都不讲,只留到自己的培优班里讲。这怎么办,毕竟要考试吧,成绩是自己的吧,就只能去咯。”

“天哪,这也太可怕了…”

“对,我们都说她是想赚钱想疯了。”女生耸肩,“可是那又怎么办,我们不敢说呀。”

阮音书想了想:“可是现在教育局不是不允许老师在外面补课吗?”

她记得之前还发下来一张单子,让她们填写有没有老师在外补课的。

女生叹息:“偷偷补呗。就是那种偷偷又明目张胆的,有时候就下课了在我们教室里补,我总觉得她早晚要踩雷…”

李初瓷想到罗欣霞驱逐一团白的事件,道:“这种老师就应该被早点揭发,太刻薄了,而且自私。”

“希望她快点踩雷吧,这样我们就解脱了。”末了,女生捧着手里的茶感慨道。

下课时间从来短暂,还没聊几句,就该去上课了。

大家结束弹劾罗欣霞的话题,三三两两回了班。

结果倒数第二节课的时候好像是电路故障了,教室里的灯忽然全熄灭了。

倒数第二节课下了之后,班长接了通知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带了个好消息。

“因为停电,学校担心大家放学的时候出事故,所以最后一节课不上了!”

“哇!好耶!”

“行行行,早点回去休息。”

“走咯~”

最后一节是副课,在不在学校都差不多,所以大家对于能快点离开学校这个消息格外兴奋。

毕竟有很多人要打车回去,早点走就能避免堵车,免得在车上晃晃悠悠,动辄便心烦气躁地等前头堵车。

班长发下通知书:“都慢点啊,记得把通知书带回去签字,明天要收的呢。跑快的那个几个,给我回来把通知书带走——”

有几个动作快的书包早就整理好了,已经窜到门口准备逃之夭夭,被这句话逼得又重新走了回来,回到位置上拿告家长书。

教室里传来哄笑声。

没笑多久,大家收拾的差不多,也都准备走了。

班上的人渐渐少起来,阮音书跟李初瓷这回动作也挺快,一块儿出了校门,在门口告别。

她目送着李初瓷往搭地铁去上培优班。

初瓷个子小小的,平时也比较积极乐观,逢人总是笑着的,但偶尔也会有爱文艺爱感慨的一面,就是走路总是习惯性低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这个习惯的。

看了一会儿李初瓷的马尾辫,身边人流汇聚而过,熙熙攘攘,忽然,后面传来一道惊叫:“来电了!”

不过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此刻却仿佛一个□□砸下来,大家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惊悚片,一下子扭曲起来。

“卧槽快跑!再不跑要被捉回去上课了!”

“怎么说来电就来电啊?”

“救命!我好像看到时亮了!”

这句话像终极警报,阮音书感觉到身边的人立刻都慌乱了起来,大家生怕被捉回去上课,立刻加快脚步往外跑。

好像只要自己跑得够快,就可以假装听不到那残忍的现实,心安理得地翘掉这堂课。

身边的人在夕阳下飞奔,阮音书被他们极快的速度挤来挤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今天虽然也想自己坐公交回家,但万一真的来电了,是不是最好还是回去上课呢?

万一大家都跑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里,会被拎回去上课吗?

她现在感觉跑也不是,回去也不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往哪去,好像缺一个牵引力让自己逃离这个尴尬的环境。

好像缺个人坚定地替她做个选择,决定她到底该去哪。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被人推搡了两下,她身子一侧,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过来。”

她懵了一下,继而抬头去看,直到被拉着跑出人群,她才看清拉她的人。

是程迟。

少年黑色短发随着风掀起弧度,唇边不知是不是带着笑的,衬衣被吹鼓出一道弧度。

恍然一瞬,夕阳沉沉欲坠,落了他满身。

风穿堂而过,光影斑驳,天幕云絮被电线分割成块儿,她被他拉着跑,心像是快跳出喉咙口。

不知道跑了多久,程迟停下,手中少女的手指温软,像握了块儿软玉,指尖若有似无地搔着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