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幻大师仰天一笑,道:“贫僧纵然闯不出去,不出三日,毛施主的所作所为便会传到姓仇的耳里,日后无论毛施主在哪里落足,姓仇的都会知道,何况……嘿嘿,毛施主今日想将贫僧留在这里,也并非那般简单之事。”

  他语声微顿,含笑转向梁上人,道:“梁施主,你说是么?”

  梁上人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道:“不错。”

  空幻大师转目望去,只见灵蛇毛臬木然端坐在椅上,两腮的肌肉不住牵动,显已大是动心。他心头暗喜,悠然接口道:“是以贫僧便要以‘合则两成,分则两败’,这短短一句话,来换取毛施主你的……”

  灵蛇毛臬厉声道:“我的什么?”

  空幻大师微笑道:“事未成之前,贫僧要施主的一半人力、物力,还要看一看毛施主你的‘血指之盟’,究竟有些什么人物?”

  灵蛇毛臬面寒如水,道:“事成之后,又当如何?”

  空幻大师道:“事成之后,贫僧便要长江以北,黑、白两道的领袖之权,与毛施主两相呼应,各为援手!”

  灵蛇毛臬啪地一拍桌子,怒道:“好狠的和尚!”

  空幻大师冷笑道:“江南之利,重于江北,贫僧将江南让给施主,已是极为客气的了,难道施主你还不领情么?”

  灵蛇毛臬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面上气得忽青忽白,紧握着双拳,呆了牛晌,厉声道:“那第二句话是什么?”

  昆仑铁手

  空幻大师面上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道:“贫僧先要请问施主,这第一个条件,施主可是已答应了么?”

  灵蛇毛臬冷哼一声,道:“你看我可答应了么?”

  空幻大师笑道:“两利之事,施主自然会答应的。”

  他语声微顿,接道:“这第二句话么,就比较简单多了,贫僧既已与施主共同联盟,自然将生平来历说出,是么?”

  灵蛇毛臬冷冷道:“难道你说出生平来历,也要换取一物?”

  空幻大师笑道:“不错。”

  灵蛇毛臬怒道:“换什么?”

  空幻大师悠悠道:“换一颗人头!”

  灵蛇毛臬拍案而起,目光四射,厉声道:“谁的人头?”

  空幻大师微微一笑,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垂帘前,当门而立,目光四扫一眼,眉宇间突地现出了杀气。

  灵蛇毛臬满面怒容,扶案而立。

  毛文琪紧紧站在他身后,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冷冷地望着空幻大师。

  欧阳明、铁平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胆寒。

  淮阴三杰并肩站在一起,铁掌尉迟文面沉如水,雷电剑彭钧手掌紧握着剑柄。

  那玉面判谢东风,目光间却在闪动着一种惊疑之色,此刻人人心中都在暗暗猜忖:“这和尚究竟要谁的人头?”

  只见空幻大师笑容俱敛,沉声道:“贫僧未出家前,在江湖中也小有名声,只恨娶了个淫妇,偷人养汉,她不但使得我无颜立足,还使得我受侮于仇独之手!”

  灵蛇毛臬心念一动,截口道:“阁下莫非是没羽箭赵国明?”

  空幻大师仰天狂笑道:“不错!”

  灵蛇毛臬道:“莫非你的仇人,今日……”

  话声未了,空幻大师已自飞身而起。

  就在这刹那间,玉面判谢东风突地面容惨变,拧身错步,嗖地,飞掠到另一重门户。

  空幻大师厉叱一声:“哪里去?”身形凌空,双掌一沉,闪电般拍向谢东风后背。

  玉面判谢东风武功不弱,一招“抬头望月”,仰面翻掌,疾点空幻大师腹下三处大穴。他本是打穴名家,此刻虽未及拔出判官双笔,但认穴之准,手法之重,仍可令人一招毙命。

  哪知空幻大师突地长啸一声,身形凌空一转,有如神龙般矢矫多姿,双掌一错,变掌为抓。

  这一招“云龙探爪”,本是江湖常见招式,但被昆仑派参入“神龙六式”之后,威力妙用,便大是不同。

  只听“喀”地一响,玉面判谢东风一声凄厉绝伦的惨呼。

  他一双手掌,竟已生生被空幻折断,一声惨呼出口,立刻晕厥,空幻大师轻轻一足,踢中了他的下颔。

  烛火一阵飘摇,空幻大师已安然落在地上。

  他俩人自过招换掌,直到谢东风双手被折,也不过只是刹那间事,在这刹那间,人人俱都木然立在地上。

  只因此刻人人心中,俱是又惊又疑,不知道这空幻大师与玉面判谢东风之间,突竟有何仇恨。

  直到空幻大师身形落地,铁掌尉迟文、雷电剑彭钧方自双双厉叱一声,抢步而出!

  彭钧反手拔出了长剑,厉声道:“我兄弟与你素无冤仇,你竟敢骤下煞手?”

  铁掌尉迟文怒叱道:“还我二弟的命来!”

  铁掌一扬,怒击空幻大师。

  突听灵蛇毛臬厉叱一声:“住手!待老夫问他。”

  尉迟文、彭钧果然不敢再动,只有各以一双满含怨毒愤怒的眼睛,狠狠地望着空幻大师。

  只听空幻大师冷冷道:“你要问我什么?”

  灵蛇毛臬怒道:“淮阴三杰都已效忠于我,你骤下毒手,将谢东风杀死,难道是要给毛某看看你的威风么?”

  空幻大师道:“你我共领‘血指之盟’,你的部下,也就是我的部下,部下与盟主之间有仇,盟主为何不能将他杀死?”

  灵蛇毛臬厉声道:“有何仇恨?”

  空幻大师恨声道:“这玉面判谢东风,便是十七年前与我那淫荡的妻子通奸之人,我为何不能杀他?”

  众人齐地一愣,尉迟文、彭钧再也不能出手,只因与人妻子通奸,实是武林中之大忌,无论他有任何理由,都不能宽恕。

  灵蛇毛臬呆了半晌,缓缓坐了下来,道:“你那第三句话呢?”

  剑如雷电

  空幻大师沉声道:“在贫僧说出第三句话前,还有一事未了……”

  他突地伸手指向尉迟文、彭钧两人,厉声道:“请施主即刻将这两人拿下!”

  铁掌尉迟文、雷电剑彭钧齐地后退一步。

  灵蛇毛臬道:“为什么?”

  空幻大师道:“自有原因,拿下再说。”

  灵蛇毛臬微一迟疑,突见眼前剑光一闪,烛火全灭。雷电剑彭钧剑如雷电,竟一剑削灭了烛火。

  铁掌尉迟文厉叱道:“姓毛的,你用人而不信,大爷们走了!”

  空幻大师冷冷道:“你走得了么?”

  黑暗中只听砰的一声,已有两人接了一掌。

  突地,火光一闪,只见九足神蛛梁上人一手持着火折,一手拿着半截蜡烛,含笑立在地室的角落里。

  那里掌影剑飞,铁掌尉迟文已和空幻大师拆了数招,他掌力沉猛,果然不愧为“铁掌”之名。

  空幻大师冷笑一声,道:“再接一掌试试。”

  只听又是砰地一响,空幻大师与尉迟文四掌相交,各各又硬拼了一掌,震得空幻大师身后帘幕齐飞。

  铁掌尉迟文倒退数步,身子轻摇,突地大喝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翻身跌在祭桌上。“当”地,桌上铜盘落地,血指淋漓满地。

  雷电剑彭钧手持利剑,立在一角,有如负伤之虎一般,四下扫动的目光中,满含恐惧之色。

  灵蛇毛臬厉声道:“叛徒,还不抛剑受死!”

  雷电剑彭钧身子不住颤抖,几乎持剑不稳。

  他武功纵高,在室中这许多武林高手的环伺之下,也无一丝一毫活路,自是骇得心惊胆颤。

  空幻大师沉声道:“玉面判谢东风受了仇独大恩,自不会效忠于毛臬,尔两人与谢东风乃是拜盟弟兄,自也与他一路。”

  他面色一沉,杀机毕露,沉声道:“叛盟违誓,本是死罪,但只要你说出是受了何人指使前来,贫僧便劝毛施主饶你们一命。”

  雷电剑彭钧抗声道:“我三人本是要效忠毛大哥而来,只因你杀了我的二哥,是以我才要叛变,哪有什么人指使!”

  空幻大师冷冷道:“真的么?”语声中他缓缓移动脚步,一步步走向彭钧。

  雷电剑彭钧面色惨白,颤声道:“自是真的,我二哥与仇独之间有何恩怨,我兄弟根本不知道,你杀死了我,我也只有这一句话。”

  铁掌尉迟文已悠悠醒来,喘息道:“毛大哥,你……此刻正值用人之际,若被天下英雄知道你对我兄弟如此,还有谁敢来为你效力?”

  银刀使者欧阳明、夺命使者铁平一直木然而立,面色亦自难看已极,此刻铁平突地朗声道:“师傅,他兄弟三人对你老人家的忠诚,以弟子看来,实在没有什么问题,师傅你千万不要听别人的话。”

  银刀使者欧阳明躬身道:“弟子亦是此意。”

  灵蛇毛臬心念闪动,面色亦随之转变,显见是心中正自猜疑不定,过了半晌,方自沉声道:“知道了,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