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被这声雷声震得浑浑噩噩,冥冥中众人仿佛听到一阵布幕拉开的声音。抬头朝天上望去,发现那个被黑云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天穹正豁然剖开!

“罗浮山的生灵们。”

随着那云门洞开,在两侧黑云之间那一线水一样的青天中,忽然传来一阵威严的低沉话语,低低咆哮在众人的耳边:“尔等私诱我族公主,拘禁罗浮山中,已犯天戒。今日本神来,正要彻查清楚。”

随着这声似远非近的话语,那一线云光中隐隐现出一位高大神人,身边黑气缭绕,正神色威严的俯瞰着地上这些渺小的生灵。在他身后,那袭长长的披风彷佛浸染了暗夜的颜色,正在灰暗的云空中猎猎飞舞。

罗浮群峰,一片死寂。

“敢问神人,您是南海龙侯么?”

在一片噤若寒蝉的静默之中,飞云顶上那位身材不高的灵虚掌门,正仰脸顶着漫天吹来的狂风,对着天上的神人艰难发问。

“唔……我是。我是南海龙神三太子,孟章。”

原本低沉说话的龙神,此时却声音洪大,口中吐字有如石碾,从天边滚滚而来,一阵阵撞击在地上道门弟子的心坎上。

“哦。”

灵虚清瘦的身躯屹立如山,轻轻应了一声,一串淡淡的话语逆着天风传到神灵耳中:“小老儿上清掌门灵虚。龙侯所说之事,并不知,请搜。”

“好。”

一个“好”字如炸雷般落下,须臾之后整个飞云顶上,还有那抱霞朱明郁秀三峰的观殿中,突然就像遭了四只浩大无形的巨手,一瞬间几乎所有殿堂房顶都被掀开,狂乱的风息蜂拥而入,将上清弟子长久居住的房舍搅得一片破败。只不过片刻之后,许多间上清宫精心建筑的房舍便成了一堆荒凉废墟。这其中又有许多上清弟子,不知是被横飞砖瓦砸到,还是心疼本门房舍,正是哭号连天。

而此时,聚集在各处山场殿堂前的上清弟子,其中不少身具法力的门人已各自按剑,或暗中准备法术,准备只要身边长老一声令下,便要和天上的神灵以死相斗。只是,他们其中的首座殿长,此刻见飞云顶上的掌门仍是不动声色,便各个约束门下,暂时隐忍不动。

在此时,听得天上的神灵又发话:

“还有那一间!”

遭了这样前所未有的劫数,灵虚身后那座高高的观天阁却依旧耸立,旁边一间漆成黄色的怀先堂也屹立不倒。此刻孟章所指,正是那座泛着黄光的怀先堂。

“那间……”

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灵幡飘舞的怀先殿堂,灵虚子依然一脸平静,只是原本一直挺得笔直的腰杆,此时却弯了下来。

对着天上的神人弯腰一揖,灵虚恳切求道:

“神候容报,那怀先堂中供奉着我上清门中历代祖师英灵,是本门圣地。我灵虚以本门上千年清誉担保,怀先堂中绝无神候要找的龙族公主。”

“哼!”

云间神灵闻言,轻蔑哼了一声,地上道人的身后便又腾起一阵刀锯一样的狂风,朝那座道法庇佑的上清祖堂中飞旋吹去。

“剑阵!”

到了这时,一直忍让礼敬的上清掌门,终于忍不住,朝天边一声高喝。随着掌门这声似乎用着所有力气喊出的话语,广阔的飞云顶上空顿时飞起无数道飞剑,光色各异,按着太极八卦方位在罗浮上空中纵横飞舞,结成一道严密的剑阵。当这剑阵飘卷之处,彷佛冥冥中截断一道看不见的纽带,那道正朝怀先堂扑去的旋风顿时消散。

“哈哈!”

见他们反抗,云端的水侯不怒反笑,声震天下:“卑微之人,竟敢抵抗天威!”

见上清诸山上空剑光缭绕,泼水不进,孟章却毫不在意,只是仰脸一声长啸:“嗷——”

伴随着黑云阵间龙族水神这声有如牛鸣的长啸,自他那口鼻之中,忽然喷出无数道白气,一迎天风,便化作无数条白气森森的冷龙,张牙舞爪,一齐朝地上凶猛扑去。在它们所到之处,遇物皆成冰冻,不多久这飞云顶一带就好像进了三九严冬,到处天寒地冻,冰光闪耀。而那些原本在半空飞舞的护山剑器,遭遇到这些狂暴的冷龙,虽然少数能有所斩获,将冷龙劈成冰气,但大多数飞剑已是纷纷坠落。

而这时,在云间狂笑的龙侯把手一挥,身后“咔”一声,那些从南海八大浮城之一寒冰城赶来的龙军齐齐现身,在首领神将无支祁的带领下,推着贮满玄冰的雹车,破云而出,在五百里罗浮上空隆隆飞奔,向四季长春的人间洞天抛下无数的寒雪冰雹。

刹那之后,千百年一直气候宜人的罗浮洞天,已是冰雪肆虐,仿若变成鬼哭神嚎的修罗炼狱!

而这一切,从乌云袭来,到孟章现身、殿堂被毁、冰雪横飞,只不过小半晌功夫;而正是这样小半晌功夫,历经千年而不倒的道家名观,已遭到毁灭性破坏。这时的罗浮诸峰,已到处雪花飞舞,冰凌四溅,彷佛成了极北的苦寒之地!

只是,正当千山雪舞、鬼哭神怒之时,昏暗的云空却忽然有几道奇异的电光闪过。其中一道有如月华一样的银光,疾箭般飞向正袖手旁观洋洋自得的水族龙侯。

“呀!”

神箭飞来,孟章猝不及防,本能的一闪,才堪堪避过这致命的一箭。只是他身后那袭威风的玄鲛披风,已被神箭飞穿一洞。

“神月箭?”

话音未落,已听得那漫天风雪中有人飘飞而来,娇声怒斥:“好个卑鄙水侯,竟敢在四渎域内的名山大开杀戒!”

“哈!”

看清愤怒的来人,孟章却是哈哈大笑,放低了身段,换了温柔口气说道:“原来是灵漪妹子。妹子你可不能怪我,全都怪你旁边那个无耻的凡人,竟敢哄骗我未过门的妻子离家出走,和他住在一处。这一回,我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嗯,我孟章一向大度,今天只要你肯跟我一起回去,我便既往不咎,放过这些卑微愚昧的生物。”

“你——”

听了孟章之言,灵漪气得满脸通红,手中神弓开如满月,抬手又是一箭射出。这一回孟章有了防备,就在晶莹箭光及身之前,已在身前布下一道坚硬冰膜,将神月箭勉强挡住。眨眼之间,那道弧形护身冰膜已被击得粉碎,只是孟章毕竟安然无恙。

正当孟章与灵漪纠缠之时,一同急急赶来的四海堂主却顾不得太多,见师门遭难,只顾奋力施出瑶光神剑,在雪雹横飞的半空纵横冲突,“飞月流光斩”绕身激飞,击散不少为虐的冷龙,更逼得不少无支祁手下的寒冰甲士纷纷逃散,再也顾不得施放冰雹。就在醒言不远处,琼肜召唤出神鸟朱雀,往来飞舞得如火如荼,不住驱逐龙族兵士;寇雪宜则将灵杖奋力飘舞,击出漫天缤纷碧朵,专向那些杀近上清弟子的龙军击打。有她俩从旁佐助,他们这四海堂三人所经之处,竟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挡。而此时,在灵虚、清溟等一众上清宿耆尽力出手之下,饶是南海龙军神力强大,势头也不及开始从天而降迅猛突袭时那么可怕。

见得这样,原本还在一旁观战的龙将无支祁,手持着巨大的鬼头冰锯刀,发一声喊,朝醒言奋勇冲来,将他挡住;等琼肜、雪宜见状一起回身救时,无支祁的同僚龙灵子也持着根南海神兵风狸杖,加入战团,与无支祁并肩厮杀。

到了这时,战局已不再像开始那样一边倒的情况。一片混乱之中,已有不少上清弟子将地上死伤哭号的同门奋力救回到隐蔽处,尽力疗伤医治。只是,正在此时,那位正和愤怒的四渎公主一前一后追逐,如同戏耍一般的南海水侯,瞥到眼前战局,便忽然回身哈哈一笑,说道:“哎,灵儿你看,我们光顾着玩闹,却忘了那个罪魁祸首!”

一语说罢,一脸笑意的水侯突然间神情一肃,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猛喝一声:“着!”

一声喝叱,他那只一直没祭出的神鞭“天闪”,忽然绕空飞出,在万里云天上盘桓一周;本就是天上雷神用八条闪电制成的神鞭,此刻忽然现出本形,蓦然化成八条通天贯地的巨大闪电,如同横行的蟹脚,照亮万里云空,复又聚合成一条粗大无比的雪白电柱,闪耀着致人目盲的强光,朝那位正在专心抵御龙将的少年轰然打去!

——俗话说,“迅雷不及掩耳”;而闪电又都在雷鸣之前。此刻在罗浮洞天中厮杀得天昏地暗的人神,只不过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并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轰!”

只听轰一声巨响,转瞬间少年便觉得自己背后一阵温热;几乎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躯已是在数百丈之外!而在他身后,正拖曳着一道长长的光气,黄绿氤氲交替,就如同绵延十几里的杨柳春堤。而在这不住延长的碧影黄光中,那道毒蛇般的雪亮电光,正化成一道噬人的刀锋,在缠绵的碧光中努力前突,试图一举贯穿那鲜活的彼端!

一电飞来,瞬息百里;等险境中的少年迅速清醒过来,他和他背后之人,已在阴沉的云空中飞出上百里远。而身后险恶的电光,又将所经之处的气流瞬间灼热,向外膨胀炸开,发出一声声追魂夺命的雷鸣。

“雪宜!”

等醒言终于完全反应过来,护在他身后的那位一生清苦的梅雪精灵,在爆发出绚烂的光彩之后,已走到生命的尽头。

“走!”

在这一生对堂主的第一次高声呼喝声中,紧偎身后的温暖猛然爆发开来,将他的身躯向前弹射出去;在那迎面呼啸的冷风中,让他瞬间便飞出数百里。

“……”

“这就分别了么?”

告别的时候,短暂而匆忙;身不由己的少年轻轻落地后,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刚做了一场有些悲伤的梦。

是的,只是一场梦吧;现在梦醒了,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将那位一直在自己身边左右跟随的女子轻轻拉住。只是……

只是为什么手掌伸出这么久,却一直都什么也没抓住?

为什么这么久,手掌中只有些冰冷落入?

一片,两片,三片……

一滴,两滴,三滴……

第四章 冰冻罗浮,芳魂疑似从前

人间几度春来去,无处无花,无处无风雨。辛苦浣纱溪边女,揽衣亲迎回头觑。

一路愁春愁不住,辜负花心,滴泪求花恕。犹记深深深夜语,生生死死千千句。

——《蝶恋花》

数百年景色清明的道家仙山,此刻已彷佛人间炼狱。

白昼颠倒成黑夜,天黑得如同铁锅罩下。寒风怒号,雪花乱舞,生机勃勃的枝叶被寒冰封印,山涧间潭波如沸,沉寂千年的渣滓被囫囵搅起,抛向空里,又被妖龙喷出的寒雾瞬间冰封,重新跌回潭里。此时天地里,只剩下两种颜色,非黑即灰;四处晦暗难明,光影缭乱,似乎到处都闪烁着幢幢鬼影。诡谲幽暗的光影里,只有人神斗法时偶尔激发的强大电光,才能将天地人物瞬间照亮,一齐显现出光怪陆离的身影。

在这样惨烈昏乱里,百多里外,僻静一隅中那忽然扬起的漫天花雨,还有花雨中随风零落的身影,反倒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丝毫不引人留意。

片刻后……

“果然是领袖人间千年的教门!”

见这凡间门派居然能支持小半晌之久,箭光剑影中犹如闲庭信步的南海水侯,也忍不住有些小小惊奇。这时候那个可恶的张堂主,还有他贴身侍女,已不知被自己的雷霆一击打到哪儿去;虽然这早在自己意料之中,但总算出了口气,还是忍不住有些快意。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虽然那少年已被打飞,但他失落的剑器虽然失去主人操控,却仍然有如神助,竟自己在那里四处乱蹿,光华连闪,不仅帮那个小女娃抵挡住龙灵无支祁的联手攻击,还有空四处流窜,偷袭那些施放冰雹的龙族兵士。

而这时候,那龙丫头见自己伤了少年,正如同发了疯一样迅猛攻来,神箭闪华,连珠而至,其中还夹杂着各样凶险的龙宫法术,饶是自己神力高出一截,还是被她搞得手忙脚乱。此时罗浮山里,又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奇特的云雾,初时并不浓厚,但渐渐弥漫开来,却让自己这些“神目如电”的下属,渐渐看不清周围的情势。

“是时候撤军了。”

判断了一下眼前形势,孟章迅速作出撤军决定。本来便为立威,此时他们没必要再多费力气逗留了。

心意已定,孟章一阵呼啸,那些正在云间攻杀的水族部下立时会意,次第收起战车兵械,一部断后,一部先行,各部曲间配合无比娴熟默契,只不过眨眼之间,原本搅得天昏地暗的南海龙军就随在自己主将身后呼啸而去,抛下一地的狼藉。离去之时,这支在南海与鬼族磨砺许久的久战之师,各个甲士自行施法,抢回散落山间的受伤伙伴;到最后,那几个上清一方拼命击伤的龙兵,竟没有一个拉下。

不过此时除了那四渎龙女气急败坏,其他上清道士如灵虚等人,也没什么俘虏之心;看神兵远去,上清门上上下下惊魂稍定,但仍不敢懈怠。全神警戒许久,直等到天边云开雾散,所有人紧绷的心神才略微松懈下来。只不过,这只是漫长的悲痛刚刚开始。

略微松弛下来,这些幸存的上清门徒还没来得及察觉自己身上的伤痛,便突然发现自己周围死伤遍地,哀鸿遍野;多少个不久前还一起读经说话的同门友朋,已永远沉眠在那片冰雪废墟里……

而在他们悲伤之时,此刻数百里外正上演着这场战事的最后一幕:“咦?”

不知是否冥冥中自有定数,划空飞过的南海水侯偶尔低头一看,恰发现那个先前被自己天闪神鞭击中的女子,正在下面的雪地中静静躺卧。此时大雪还没停下,但在那女子躺卧之处,纷舞的雪花全都向四外飘去,一片也没落到她身上。而看她脸上,神态平静淡然,容颜无比安详,就好像还活着一样——甚至,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这殒命女子的嘴角,似乎还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怪哉!”

见得这样,孟章心中怪道:

“怎会这样?自己雷神天闪鞭全力祭出,莫说是凡间一个普通修炼的精灵,即使是法力高强的仙魔神将,被刚才这样实实打中,也早就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形体无存,怎么还能像这样死后毫发无损,容颜宛然如生?”

心中惊奇,孟章不假思索,袍袖一挥,瞬即将地上女孩儿的躯体卷上高高的云天,搁在自己身后一辆雹车上,准备带回去有空时仔细研习。就这样,这些龙族的精兵神将,倏然而来,又席卷而去,不多久便遁入浩瀚的南海,从陆地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又不知过了多久,千鸟崖那两个女孩儿从罗浮山主峰方向寻来,顺着那把通灵古剑的指引,终于找到在雪地中僵卧的堂主。

等灵漪和琼肜找到他时,已发现醒言大半个身躯都被白雪埋住,四肢僵冷,瞑目若死,脸上更是缀满冰珠。

等灵漪和琼肜合力将醒言救回千鸟崖,将他救醒,已是两日之后的事了。此时的罗浮山,已是冰天雪地,满目疮痍。从千鸟崖朝山前望去,只看得见一片白气茫茫,四处都是晶莹的冰雪。那些原本翠绿葳蕤的洞天碧树,从未经过霜雪,此刻却被厚厚的冰凌团团裹住,大部分都已经冻死;而那些同样经不起冰霜风雪的禽兽生灵,也有许多被寒流冻毙;凝目望去,它们僵硬的尸体到处都是。在这片惨烈冰霜,肃杀寒风中,四季长春的南国洞天已是天寒地冻,有如北地雪国!

在这片冰雪皑皑之中,受害最重的上清诸峰,却最先化去白雪,露出青黝的山峰。两天之中,上清长老合力施法,奋力融去冰封山岩的霜雪;而那些幸存的门人弟子,都按捺下满腔的悲愤,开始收敛废墟中罹难同门的尸体。经过大致的点检,原本人数便不是很多的上清宫,满门弟子竟是十去其三;其中大部分死难弟子,都是入山没几年的年轻门人。这些年轻人,本来满怀向道之心,谁知道术还未窥门径,便死于非命。

在一片哀痛中敛葬好死难弟子,上清宫似乎来不及顾及其他,便又在掌门的亲自率领下,忙碌着收集散落四处的木石砖瓦,在一片冰雪泥水中开始重建观宇。

不提上清诸峰一片愁云惨淡,再说醒言,自从被灵漪琼肜救醒,就整日发呆,有如失去魂魄。大约在三四天里,两个女孩儿衣不解带,忙前忙后的照顾少年。开始几天里,灵漪极力施展回魂之法,希望醒言神志能早些恢复清明;琼肜则在半塌的石屋中不停施法生火,让生病的哥哥取暖。在这几天中,她二人又常常在少年呆卧的床榻旁说话,希望他听了这些话儿,能早些回复清醒。

只是,如此三四天后,原本跳脱鲜活的少年,却只是呆呆愣愣,两眼发直,似乎根本听不见身旁女孩儿这许多温言软语。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灵漪并不气馁,又和琼肜去远山冰雪岩缝中,辛苦采来一些残存的安神药草,在小屋中熬成药汤,喂醒言喝下。

这几天中,已是一身憔悴的灵虚掌门,也在百忙中抽身过来探看。等到了屋中见到醒言两眼无神如若不见的模样,灵虚也只是叹息一声,拜托二女好生照顾,也就去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天,正好在上清宫遭此飞来横祸的七天后,正当灵漪出去采药,琼肜守在榻旁看着哥哥憔悴的面容暗暗抹泪时,却猛然发现,他那僵直的手指突然间动了一下。

“哥哥!你醒了吗?!”

见榻上少年手足渐渐展动,眼神也渐转清明,琼肜又惊又喜,急忙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