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钵僧话刚说到这儿,那位一直静默的中年妇人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立即厉声将这难听话儿从中截住。

见她气恼,金钵僧却不以为然,摇头叹道:

“唉,不入神教,就勘不破这虚幻皮囊,还是这般妇人见识。”

说过这句话,还不待对面之人反驳,这净世教的上师突然语气一转,高声说道:“邹彦昭,上次的约定你们只管拖延,可我教中兄弟,却都等得不耐烦。今日本净世上师受他们相托,无论如何,你们都得给我交待个话儿来。”

听着金钵禅师这直截了当的话儿,那位一直愤愤不平的祝融门人,却反而软和下来,好言说道:“金钵上师,上次贵教来所说之事,也真急不得。须知在下虽然是本门在阳山县的巫祝,但这么大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所以,还要恳请禅师再宽待几日……”

“哦?”

听他这番解释,那金钵禅师不动声色,略略应了一声,便不再答话。见他沉默,邹彦昭心中倒有些吃不准。正准备再补上几句时,却见那金钵僧忽然袖出一只铜钵,对这边平心静气的说道:“诸位施主,不知可听说过我这钵儿的名字?”

“贫僧这只师门法宝,正唤作『金缺锁魂钵』!”

话音未落,就见他手中那只黯淡无光的灰黄旧铜钵,突然一阵金光闪耀,霎时就见铜钵边沿那几个豁口,已闪亮得如同交相错落的锋利獠牙。

就在众人错愕之时,这缺口金钵“嘤”的一声蓦然飞起,在众人头顶上不住飞旋,不停向四下洒射刺目的金芒。

就在此时,还没等邹彦昭反应过来,就只听“嗖”的一声,恍惚间便见身旁有一道黑影飞起,然后就没入到那片金色光华中,寂然不见。

一惊之下,邹彦昭心知不妙,转脸一瞧,便发现原本站在身旁的高兄弟,已然踪影皆无!

“你!”

惊怒之际,邹彦昭紧咬口中牙,将手奋力一扬,便有一道火影如巨蟒般朝对面僧人迅疾噬去。

只是,就在这条火蟒刚刚游出,头顶那只盘旋不已的金钵,便应声洒下一片金光,将他施出的剧烈火焰消弭于无形。目睹此景,邹彦昭脸色一片煞白。

见他面容惨淡,那金钵僧哈哈一笑道:

“邹彦昭!就凭你这法术,如何能救回你的兄弟?”

“唔,其实认真说起来,老衲也敬你颇有自知之明。你等也莫欺我不知你们心意。百般推脱拖延,无非就是想等教中好手赶来,赢得赌斗。只不过,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今日你必须交待贫僧一句话,究竟答不答应预定之期。”

说这话时,金钵禅师语气虽然恬淡,但内中语势却甚是咄咄逼人。

点破关窍之后,却见祝融门这位巫祝还有些迟疑,金钵僧冷冷一笑,指着头顶回旋不止的金钵说道:“邹施主,我这法器虽然名字吓人,但被收之人一时三刻也不会丢了性命。只不过若也像阁下这样拖拖拉拉,恐怕最后你这位兄弟就要变成一滩血水了。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见着对面这白眉僧人合掌念佛,这些个祝融门红帕会的当地首脑人物,全都是面无人色。此时,错落的桃树枝叶正遮住了天日,让这靠近桃林边缘的空地,竟显出几分阴森森的鬼气;而他们头顶那只盘旋呼啸不已的金钵,洒下的亮黄光芒,看在众人眼中也带上好几分阴惨的颜色。

“罢了,看来无论如何都得答应了。”

看着眼前这实力悬殊的场面,邹彦昭暗叹一声,心说今日无论如何都拖延不过去了。

就在他正要开口应承之时,却冷不丁见得又是一道黑影在空中横过。

“啊?!”

邹彦昭大惊,赶紧转头检点,却发现人手也没再少。再看对面恶僧,却见他也正是一脸愕然。

正惊讶间,忽听林外传来一个小女孩儿兴冲冲的声音:“哥哥,看我捡到一只碗!”

“呃?!”

听到这句话,林中众人才如梦初醒,忍不住朝头顶看去——却见那只原本威势十足的金钵,早已不见踪迹!

正在众人惊疑之时,又听林外传来一个少年略带威严的声音:“琼肜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捡别人的东西——”

“特别还是这样豁了口的破碗~”

第四章 火内栽莲,无非短命之花

正当幽暗桃林中气氛僵持之时,林外忽然传来这两句话儿,顿时让林中这些人面面相觑。与祝融门邹彦昭等人不同,金钵僧只稍稍愣了一下,便猛然飞起身形,穿枝拂叶,瞬间就飞出林外。

来到林外,金钵僧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差点没把自己肺给气炸:那个被哥哥呵责的小女娃儿,正颠颠跑到一边,将他那只现已是黯淡无光的宝贝金钵,竟如同弃履般撂到道路一旁!

——原来这小丫头,已忘了刚才自己是从哪儿捡来这碗了。

见此情形,这金钵僧顿时又惊又怒;怒的是,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女,居然这么不识货,口口声声将他师门至宝说成是破碗。惊的是,师门这只金缺锁魂钵,实非寻常法宝,平常人就是想要近身也不行;却没料到,今日竟然就在它祭在半空之中、正是威力最强大之时,被这来路不明的小丫头给无声无息的抢走!

“难不成,这几人诚心来搅局?”

所谓关心则乱,疑心又生暗鬼,见到眼前这俩少年男女的言行举止,金钵禅师立即就将他们往祝融门上联想。事不宜迟,就在那个女孩儿刚将金钵置于路边杂草中时,金钵僧立即一声召唤,只听“呼”的一声,又将那师门宝贝祭在半空中。

见着金钵重又金光四射呼啸连连,金钵僧立即又胆气大壮,抖动着胡须恫吓道:“你们是何人?竟敢与本教作对?!”

这时候金钵僧也顾不得装什么道貌岸然的姿态;毕竟,所谓高僧风度,也只有在比自己实力更弱的对手面前,才能安心保持。

听他这气势汹汹的逼问,纯粹路过的少年一愣,稍一打量,便讶声说道:“这位不是金钵上师吗?”

原来醒言稍微一瞧,已认出眼前这位气急败坏的老和尚,正是之前清林镇西开台讲演的净世教金钵上师。

忽听他提到自己法号,那金钵僧更是警觉,喑声说道:“不错,正是贫僧。你们几个——”

沉郁的话语刚说到这儿,却又被人从中打断;只听那个小女孩儿忽然又是欢声叫道:“哥哥,这真的是只会发光的碗!”

金钵僧闻言一惊,赶紧转眼看去——果不其然,自己那只原本在半空中滴溜溜旋转的金缺钵,不知何时又落入那小女娃儿的手中!

“你们……”

亲眼目睹这一幕后,金钵僧已惊得说不出话来。见他脸上肌肉扯动,神情古怪,醒言赶紧跟小妹妹说道:“琼肜,不可胡闹。这碗可是金钵上师的法宝。”

拿过小女孩儿手中重又黯淡的缺口铜钵,醒言就想要物归原主。就在他刚跨前一两步时,忽听得金钵禅师身后传来一声大叫:“少侠千万不可将金钵还给这恶僧!”

“呃?”

醒言闻言止步,朝金钵僧身后望去,正看到有六七人从桃林中走出,朝这边急步奔来。

须臾间,这六七男女就将醒言几人与金钵僧团团围住。只听为首的那位粗眉汉子大叫道:“这位少侠,请为我们祝融门主持公道!这净世教的恶僧,刚用邪法将我门中兄弟收入这破碗中!”

这激动说话之人,正是祝融门本地巫祝邹彦昭。本已是山穷水尽之际,却孰料打横里杀出这几位法力高深的少年侠士,邹彦昭顿时就像抓到根救命稻草,心说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机会搏一搏。不知不觉中,对那金钵他也就用上了少侠之前的说法。

听他这么一说,一身俗家打扮的少年愣了一下,问道:“祝融门?你们是祝融门的?”

邹彦昭见少年一脸愕然的神情,突然就有些后悔,心说也不知这少年和本门是敌是友,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少侠可曾听说过鄙门名号……”

正在他暗责自己莽撞之时,忽听那个小女孩儿惊奇的说道:“哥哥,这里面真藏着一个人呢!”

话音刚落,便见这小姑娘将手中金钵迎风一晃,然后就见先前被拘进钵内的高兄弟,突然就凭空出现在眼前泥地上,萎靡委顿,软瘫如泥。

邹彦昭见兄弟获救,刚要过去将他扶起,却不料已有人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抢在他前面赶到高兄弟面前,叫道:“大叔你真的很有本事哦~居然能藏到这么小的破碗里,还不漏出来!”

“你能把这本领教给我吗?这样琼肜以后捉迷藏时,就不用老给堂主哥哥很快抓到啦!”

“……”

不用说,这位诚心请教的小丫头,正是上清四海堂中的小琼肜;而听了她这番诚恳话儿之后,此时已不仅仅是那个被夺了法宝的金钵僧才呆若木鸡了。

见着眼前情景,醒言清咳一声,赶紧吩咐雪宜将那小丫头拉回,然后便对张口结舌的邹彦昭说道:“这位仁兄客气了,我可不是什么少侠。不过我与你家厉门主曾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有些交情。”

听他这么一说,这几个祝融门、红帕会的门徒,全都松了一口气。

“琼肜,把钵儿还他。”

见这金钵禅师拘禁活人,醒言心中大感不满,语气就变得没那么客气。不过现在也不知内里详情,不晓得这两方谁是谁非。

听哥哥吩咐,小女娃儿便乖乖的把钵儿还给金钵僧。

接过法宝,这位净世教的上师嗒然若丧,再也兴不起什么其他想法。此时,在金钵僧眼中,平和少年也罢,清冷女子也罢,眼前只有这个一脸嘻笑、貌似天真无邪的小少女,才最为可怕。试想,现在这世上已知的高手中,又有谁能够在自己万般警戒的情况下,仍然如入无人之境般空手抓去那只锋牙交错的锁魂钵?

情势陡变之下,饶是这金缺法师向来眼高于顶,此刻也只好一声不吭的落荒而去。离开时,有一两声话语正传入他耳里:“不知小女侠法号为何?想不到竟有如此法力,挥手间就吓退那个不可一世的恶和尚!”

“呵呵,邹兄说笑了。”

却是那个少年替小女侠回答:

“琼肜小妹妹,也只是去年才和我在一起;其实我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学来这些古怪功夫……”

四海堂主这句实话,正一字不漏的顺风传入那个用心倾听的金钵僧耳中。工于算计的老僧人,听到这句话后微一点头,然后便加快步伐,朝净世教阳山总坛奔去。

与此同时,醒言几人也被邹彦昭他们拱若珍宝般迎回祝融门阳山分堂。分宾主落座,奉上香茗,邹彦昭就开门见山的诉说刚才的冲突情由:“不瞒张少侠说,那净世邪教早有吞并我教之心。十多日前,净世教差人来下战书,说道要以三场比斗观胜负,以决门派归属;若是不答应,就要以武力强行扫灭阳山县其他所有教门……”

且不细述祝融门跟几个远来贵宾诉说情由;就在当日傍晚,还在夕霞初起之时,设在阳山县的净世教始兴郡总坛门口,便迎来代表阳山县其他教门的回书之人。

听到手下守门教徒的禀报,站在金钵僧旁边的那个红脸汉子便快活的说道:“哈!那些不开窍的俗人拖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是肯答应啦!”

见他高兴,金钵僧淡然一笑道:

“罗贤师,现今他们如此痛快的答应,无非是请得强援而已。”

说着话,他便着人请回书之人进来。此时,这位主导净世教始兴郡教务的上师,重又恢复了一派高僧模样,满脸镇定自若,丝毫看不出下午还吃了一场败仗。

果然不出他所料,待拆开来人递上的回帖之后,就看到那三个应战之人姓名处赫然写着:张醒言,寇雪宜,张琼肜。

“咦?这几个人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真是你们这几个门派的吗?”

那个一脸凶相的罗贤师凑过来一看,便大生怀疑。还未等来人答他疑问,坐在正中雕花蟠龙椅上的金钵僧便慢悠悠的说道:“小兄弟,这几个参斗者,是不是下午才到贵门派?”

听他问起,那个下书之人似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答道:“上师料得不差,这张少侠几人,正是今日下午才到本派祝融门阳山分堂。不过,虽然他们才来,但却与本门大有渊源。”

“哦?有什么渊源?”

白须白眉的皱脸老僧人一脸微笑,彷佛只是带些好奇的随便问着话儿。听他问起,那递书之人不敢怠慢,赶紧将之前邹巫祝交待的话儿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禀过老禅师,是这样的,我教厉门主几月前曾驰令教中门徒,说道本教派又出了新的门主信令。若见此信令,则如见教主亲临。而帖上这位张琼肜张女侠,则正是身怀那两把祝融门至尊信令之人。她老人家正巧今日巡察到咱阳山县,听说门中有事,于是便来替我们出头。”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张琼肜张女侠,是不是还年纪很小?”

虽然之前听过少年那些话语,但心细如发的金钵僧还是要确认一下。

“正是。”

听得这句肯定的确认,金钵上师就如同应证了心中某件难解之事一般,忽然松了口气,展开脸上皱褶的纹路,拈过一张描红洒金帖,一阵急书,写好回帖,然后便交与来人,微笑道:“这是回帖,辛苦你了。两日后,我净世教封如晦、罗子明、金缺僧三人,会于辰时在阳山城东松山下,依序向贵门三位高人请教。”

“好,我会如实转达。”

望着祝融门弟子绕过影壁,红脸汉子罗子明就赶紧将憋在肚里的话儿问出来:“金缺上师,那个什么如门主亲临的张琼肜,真是个小女娃儿?”

“正是。”

“……真是啊?不会是祝融门那什么门主的外甥女吧?偷拿出教主令牌来寻开心。”

“非也。”

金钵僧摇摇头,认真说道:

“这个张琼肜,今日下午老衲曾与她略一交手,发现她法力之高,竟是难以想象!”

“……不是吧?!”

净世教中地位略次于上师的贤师罗子明,闻言大讶,一时都差点以为刚才是自己走神听错了话。听上师说得夸张,旁边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脸瘦削汉子,也忍不住过来插话:“金缺上师,你刚才所言可是当真?比斗决胜、延览能人之事,关乎本教圣业,可不得随便开玩笑。”

听这位少言寡语的封如晦封贤师也来质疑,金钵僧便微微一笑,从容解说道:“两位,老衲又何曾与你们打过诳语?这张琼肜,确实是功力非凡,远非你我可以企及。知道这点后,原本我也与你们一样奇怪,说道何时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罕见的高手来。直到刚才,才知个中原委——原来这小小女童竟持有祝融门门主信物,显见是来头不小;以此推知,她有如此法力,也并非不可理解之事。”

说到这儿,久经风浪的净世教上师倒有些沉吟:“怪哉,依贫僧看,就是那祝融门教主厉阳牙,也未必就有这样功力……”

见到这位素来老谋深算见识非凡的金钵僧,竟也如此夸张的推崇对手,罗子明封如晦便不免一时面如土色,惶急问道:“照上师这么说,难不成咱这场比斗已输定了?!”

“哈,也是未必!”

见二人焦急,金钵僧却不慌不忙,哈哈一笑后胸有成竹道:“二位贤师不必焦急。此事虽然起了变化,但仍在我筹画之中。须知,这比斗共有三场,必须由三人分别参加,胜过两场的一方才算赢。因此,虽然这张琼肜我等皆非她对手,但贫僧已经留意到,与她随行的那两人,似乎与她相识也没多久,来历应该不同。”

说到此处,金钵僧拿手指点点面前案上这回帖,沉声说道:“老衲也算是识人无数;今日看到的这个张醒言,虽然身背剑器,但以老衲观之,却几乎看不出他身具何种属性的法力。这样情形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功法已臻至仙人飞升之境,须知只有五行俱全,皆臻化境,才可能将自己法力属性掩藏得如水空明。而剩下的一种可能,便是这人确实没甚法力,只会耍弄些剑术。”

说到此处,金钵僧一脸古怪笑意,朝案左的封如晦问道:“封兄弟,你说说看,这俩情形,对一个未行冠礼的少年郎来说,哪个更加可能?”

看着封如晦阴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金钵僧便不追问,只一笑说道:“因此,这个张醒言,便交给封兄弟你这把『碎星斩魂刀』了。”

然后,他又把点在揭帖的手指往下移了移,跟罗子明交待道:“这个寇雪宜寇姑娘,就轮到你这『火影阎罗』对付了。”

“哦?为何让我与她对战?”

名号“火影阎罗”的罗子明,见金钵僧安排时一脸自信,倒让他有些茫然。见他迷惑,金钵僧哈哈一笑,跟他解释道:“罗贤师,这是因为在这三人之中,除了那张琼肜,便属这寇雪宜厉害。依贫僧今日觑空观察,看出此女竟似身兼寒灵水木之属,正好让你这个火影阎罗克制——正所谓相反相成,罗兄弟本就谙熟烈焰业火之术,这几天又竟臻至三花聚顶的罕见境界,她这水木法师遇上你火影阎罗,还不得冰消木焚?——而我,就要去对付那个张琼肜;虽然贫僧知道必败,可这样一安排,他们最多只能胜到我一人。三局两胜,最后还是我净世神教赢得赌斗!”

“原来如此!上师果然算无遗策!”

听他这一番解说,在场诸位净世教徒,全都对他这周密安排赞叹不已。

不过,待赞美声略停,罗子明却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或封兄弟去对付张琼肜?须知本郡神教中,就属禅师你功力最高。又何苦要担此必败之局,无谓辱没了上师名头。”

听他这般说,金钵僧淡淡一笑,道:

“罗兄弟有所不知,既然我能看出他们底细,他们也一定能察觉我的功力。在我们三人之中,只有贫僧跟他们照过面,一定会想办法来对付我。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让我承担这个必败之局。至于个人荣辱,与神教大业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见得教中上师的高风亮节,堂中众净世教徒又是一阵额首称赞;而罗子明心中,则更是激动不已:最近自己已为教中立下好几件功勋;若是这次再立新功,恐怕就会被擢为上师了吧?

于是,就在一片颂扬声中,这位红光满面的“火影阎罗”上方,有几只颜色黯淡的花朵光影,又开始在他头顶上缭绕飞舞起来。

第五章 香浮影动,洗净胸襟如雪

就在净世教本郡上师金钵僧排兵布阵的第二天上午,醒言领着琼肜雪宜,开始在阳山县城里四处闲逛起来。

阳山县街市的风格,与清林镇差不多,颇多苗瑶风情。坊间摊上,土着瑶家的雕饰琳琅满目,到处可见图纹独特的五彩裳服。每到一处店摊前,小琼肜便时不时拿起一个小银饰,兴奋的让她雪宜姊品鉴;看着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醒言脸上便也常常浮现出一丝笑容。

只是,莞尔之余,只要想起昨晚和祝融教巫祝邹彦昭、红帕会会首石玉英的那番对答,他就有些高兴不起来。原来,经过前晚山神庙的大火,以及这两天的一些所见所闻,醒言心里便对净世教大起疑心,决定留心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为了避免因为先入为主而产生误解,又或因教门嫌隙而让邹彦昭等人有不实之词,询问时醒言便在言语间多加注意,尽量只是旁敲侧击的发问。

这番迂回询问的结果,最后终于让这位上清少年堂主确定,前晚夜焚山神庙,还有半月多前浈阳龙王庙的大火,都是这阳山净世教的贤师罗子明所为。

原来,自净世教崛起之后,祝融门等教派在当地力单势孤,面对净世教咄咄逼人的吞并之势,实在无力抵挡。于是经过一番合计,邹彦昭等人就常用些本地出身的机灵门徒,留意察看净世教的劣行,意图拿住他们把柄,然后再通过官府将他们扳倒。

结果,几番努力之后,还真让他们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表明近来阳山、浈阳地界上一些烧伤人命的火灾,皆与净世教的火影阎罗脱不了干系。另外还让他们打探到,净世教在本郡的另一个首脑人物“斩魂刀”段如晦,私下里竟还干着拐取童婴的勾当。虽然,这些坏事他们做得颇为隐秘,但毕竟这几人仗着一身本领,眼高于顶,根本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谁知,却恰被当地教门这些地头蛇式的人物,给探察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虽然探明表面劝人行善的净世教,暗地里竟干着这样勾当,却反而让邹彦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担心,一旦告官不成,反倒会被穷凶极恶的净世教徒采取极端行动。正因如此,面对净世教的赌斗挑战,他们这几天来也只敢拖延待援,而不敢明确拒绝。

一番察言观色,又见邹彦昭几人对持着朱雀神刃的小琼肜敬畏有加,醒言便在心底判定他们所言非虚。得知真实情由之后,念及那些无辜丧命的贫苦冤灵,这位出身低微的少年堂主便分外的恼恨,当即就答应邹彦昭,替他们承下与邪教的比斗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