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和戴亭嘀咕了两句,跟戴亭现学了句高昌话,迈步上前友善地望向那群面带惶然、略显无助的高昌来客,学着他皇兄平日里端出的姿态对他们说道:“欢迎你们到大唐来,大唐将会是你们未来的家园!”

第62章 第 62 章

李元婴大话说出去了, 面对这么多人却不知该如何安置,只能先着戴亭带他们去葵园和附近几个庄子稍作休整,回头再琢磨把他们安排到哪里去好。

正好那边的玉米花生向日葵都收完了,瞧着空荡荡的,多少人都塞得下。

知晓王师凯旋、跑出来看热闹的人并不少, 本来他们觉得后边缀着的这一队是乖乖跟着回长安的高昌俘虏,结果, 这些人居然在城外和大军分开了,改为转向葵园放下,不由都有些发愣。随后有不少人认出了李元婴来,暗自嘀咕:这位滕王难道也参与伐高昌了?

李元婴瞧完热闹, 屁颠屁颠地回了宫,找李治他们商量如何安置这笔天降的横财以及近千个高昌能工巧匠、舞姬歌者和饱学之士。兕子她们还小,还不懂人才的用处,倒是李治从小被李元婴洗脑教育, 在这方面挺有自己的想法:“过了年我就十三了,要么出去开府,要么去封地, 你多少分我点人。”

李元婴对此没意见,还给李治出主意:“我听说你封地蛮适合种葡萄的, 回头分一批最会种葡萄和酿葡萄酒的人给你。照我说,你还是早点去封地好, 太原又不远, 船车来回都老方便了。等你去了封地, 我们就有借口出去玩啦,就说去找你!”

李治没说话,他舍不得离开长安,他是在长安长大的,认得的人都在长安。

李治说道:“就算我想去,父皇也未必会肯放我去的。”

李元婴嗤之以鼻:“就是你自己不想去,你自己去和他说想去,他肯定让你去。”

李二陛下疼惜所出的孩子,承乾小时候不爱读书他惯着,李泰成年了不想离开长安他惯着,李治要是也学李泰赖着不走李二陛下肯定也不可能下令让李治去外头。都是自家孩子,谁不希望他们长伴身边?

李治被李元婴戳穿了心思,面上有些困窘,他说道:“我舍不得你们。”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不说他不想离开,就是他想,也不是很能亲口和李二陛下提出这样的请求。

李元婴道:“看来你该娶个有主意的王妃,好叫她事事给你拿主意!”

李治红着脸道:“我才十二岁!”

李元婴说:“那差不多了,你看长乐十三岁就嫁到长孙家。”提到长乐,李元婴又和李治提了一句,“我从戴亭那得了单子,上头有许多补益身体的好东西,你回头给送一些去长乐那边。我上回给长乐把过脉,发现她身子有些虚,得好好调养才行。你劝劝她多休息、多出去散心,别总为一大家子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李治一听胞姐体弱,自是紧张不已,一口答应这几天就跑一趟长孙府给他姐送好东西。

李元婴又把单子上一些宝贝分拨给兕子几人,说是让她们当嫁妆用。

城阳有些不好意思,高阳却拉着李元婴说:“幺叔,我不想嫁给那房二。”上回高阳和房遗爱在挽翠楼偶遇的事不知道被谁传扬开了,有人还和高阳打趣说他们当真是天生一对,气得高阳想冲上去打人。高阳不高兴地说:“我听人讲,房二喝醉酒时还跟人说我坏话!”

李元婴也知道这些事,说到这个,李元婴就要替房遗爱讲句公道话了:“哪里说你坏话了?我听着都是大实话啊。”什么个性泼辣、胡作非为之类的,不都是实话实说吗?

高阳被李元婴这话噎了一下,别过脸去不理李元婴了。

李元婴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敢干,就不怕人说。”他给高阳保证,“别瞎担心,要是他当真不喜欢你这样的,你也不喜欢他那样的,我肯定帮你把事情搅黄!”

高阳有些难过:“你不是要去封地吗?”藩王一旦去了封地,没有宣召是不能回长安的,李元婴每次兴致勃勃规划着要去封地大展拳脚,她们私底下就要难过好一阵子,觉得这幺叔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她们!到时候李治走了,幺叔也走了,再没有人带他们玩了。

李元婴信心满满:“去了封地,我也能帮你搅黄的。”

高阳道:“等你去封地了,连我们出嫁你都赶不回来。”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藩王毕竟是藩王,封地是一种恩宠,也是一种限制,等闲不能让你乱跑。李元婴道:“你们出嫁的日子总不是临时定的,到时给我来个信,我一准说服皇兄让我回来给你们送嫁,想法子帮你们狠狠敲打驸马一顿,叫他们绝对不敢欺负你!”

高阳哼道:“本来就没人敢欺负我!”

几个人嘀嘀咕咕地把这次的成果瓜分完了,还剩一些分不了的李元婴收起来去寻李承乾商量。

当时,李元婴和李承乾还没那么好呢,没带李承乾一块玩耍,李承乾可不晓得他派了这么一批人跟在侯君集后面捡漏。

李承乾得知李元婴大赚一笔,不得不佩服李元婴的胆大,连这种财都敢发!听李元婴说有些人安置不下,又夸口说戴亭眼光好,带回来的一准都是厉害人,李承乾便道:“这有什么难的,有用的人到哪里都有用,我给你拨点地方让人住进去。”

李元婴欢喜地说:“那敢情好,等把人安置好了,听说高昌人跳舞很厉害,我们一起看看高昌的歌舞!”

李承乾一口应下。

时间不早了,李承乾已回了宫中,没第一时间见着大捷而归的侯君集,所以也不知道李元婴派去的一行人其实算是虎口夺食,特招人恨!

这会儿李二陛下亲自见了享受完万众瞩目待遇的侯君集和薛万均。

拿下高昌的过程在捷报里已经写过了,李二陛下没问得太细,只询问侯君集和薛万均如今的高昌可适合置安西都护府。

侯君集两人自是赞同的,好歹是他们拿下来的地方,要是把它变成安西都护府,那就真正成了大唐的地方了,往后大家提起来都会记得他们的功绩!

君臣聊着聊着,免不了聊到此次征高昌的所得,高昌有好酒、好歌舞,也有不少良种作物。

提到这个,侯君集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李二陛下见他们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侯君集就给李二陛下说道了一番。

论美酒,他们得了挺多,都是上好的,全都进献上来了。不过,听人说,高昌最好的酒不在宫中,而在某个古老家族的窖藏之中。

李二陛下虽不是嗜酒如命的人,可男人哪有不爱喝酒的?他当即追问:“那你们就没有去要来?”

侯君集道:“去了,但晚了。”

薛万均道:“是的,晚了,滕王他们的人把那酒窖搬空了。”

李二陛下脸皮抽了抽。

论歌姬舞姬,他们也带了一批回来,不过侯君集还是说,最好的被戴亭提前捞走了。

那厮不仅捞好酒捞美人,还拐带了许多种葡萄的、酿酒的、编织的,反正高昌最顶尖的能工巧匠都被他们骗走了,林林总总带回了差不多一千高昌人!

李二陛下本来觉得李元婴瞎胡闹,也就去捞点钱之类的,不曾想李元婴派去的人这么能干,居然轻轻松松赶在侯君集前面把好东西全弄走了!

李二陛下奇道:“朕记得元婴派去的人都是临时从禁军里挑的,领头的还是个十来岁的内侍,怎地事事都赶在你们前面去了?”

侯君集告了李元婴一状,心头稍稍气顺一些。他客观地说道:“那小内侍年纪小,手段却不简单,不知怎么笼络得手底下那百来人对他言听计从,走出去就很能唬人。那些高昌人没什么见识,听他们又是皇子又是公主的,自然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李二陛下对李元婴身边的内侍没多大印象,只记得是个男生女相的少年,论长相是一等一的好,但话不多,从不出头,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能耐。

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内侍居然能跟着大军跋涉千万里,还把李元婴交待的事办得这么漂亮!

李二陛下道:“那小子倒是会选人。”

高昌国都拿下了,李二陛下没怎么计较几坛子美酒和几个美人,这些都是小事。接下来几天,李二陛下都在和朝臣们商议高昌置府事宜,许多人的意见是高昌离长安太远,管辖不易,给了教训继续让麴智盛管着就好,实在不必改州置府、派遣官员与将士去管理这个离得那么远的地方。

李二陛下坚持要将高昌变为西州,置安西都护府,把高昌正式纳入大唐疆域之中。高昌乃是大唐与西域贸易通道上的要紧地方,只有把它牢牢地把控在大唐手中才能保证贸易通畅,不至于再发生使者与商队被人横截的事情!

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李二陛下的坚持之下,高昌终归还是成了大唐的西州。李二陛下满意不已,精心挑了几个得力的人让他们回头护送麴智盛回西州,顺便建设并接管安西都护府!

李二陛下心中快慰,准备在宫中设宴邀百官同乐。

这个时候李二陛下才腾出空来收拾他那个和他几个儿女分战利品分得特别起劲的幺弟。

李二陛下叫人把李元婴拎过来,睨着李元婴说:“听侯君集说最好的酒、最好的歌姬舞姬都被你抢了去?”

李元婴据理力争:“这怎么能说我抢了去?是他们自愿带着酒、带着人跟戴亭回来的!”他还反咬侯君集一口,“这老侯带的可是大唐精锐之师,他居然好意思和您说好东西全被我们这百来人弄走了?真要这样,他也太没用了?他是不是不会当将军啊?看来,他拿下高昌就是运气好,比人老李差远了!”

李二陛下瞪他。

李元婴知道李二陛下特别无耻,也没咬死不肯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听李二陛下说要大宴群臣便提出到时把好酒和美人都带来让大伙品鉴品鉴是不是真的比侯君集他们带回来的好。反正,酒他尝过了,还是不太爱喝,留几坛尝尝鲜就好,回头他想喝的话可以叫人重新酿!

兕子她们早拿着单子到李二陛下面前炫耀过,李二陛下知道李元婴没把好东西独吞,听李元婴这么上道也就决定对他大赚一笔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元婴这边在李二陛下面前把自己得的东西过了明路,朝中却有一些人得知了侯君集在高昌的所作所为:高昌是开城门投降的,侯君集率军进城后却还是肆意抢夺财物、掳掠美人,这种把好好的仁义之师变成强盗土匪的做法叫很多人非常不齿,有看不过眼的人纷纷回去捋起袖子写折子,准备开喷!

第63章 第 63 章

侯君集最近春风得意, 走路都是飘的。

有谁能像他这样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一国?

结果李二陛下还没正式大宴群臣,雪花似的奏本就在朝会上齐齐砸向他,这些奏本中心思想很一致:老侯这事干得不太地道,若是不正军风往后恐酿大祸!

这还是客气的说辞,有的则是直接指着侯君集鼻子破口大骂。

武将在朝会上被文臣压着骂的情况不是一回两回, 毕竟在舞文弄墨、唇枪舌战方面武将天然就处于劣势。

侯君集乍一听还觉得参他的人是在开玩笑,他可是立下大功, 不替他请封赏就算了,怎地还骂起他来了?结果越来越多人站出来喷他,侯君集才发现这些人是认真的。

侯君集心中气愤不已。

这些鸟文人,打仗时没见他们拿过半个人头, 指手画脚起来倒是一套接一套地来!

好的士兵都是拿命去拼军功的,又没搜刮你家家财、没抢你家女儿,城破后怎么就不能捞点好处了?你想要牛干活,又不给牛吃草, 能成吗?

侯君集听得一肚子邪火,偏又口拙得很,没办法拿出舌战群雄的架势来把这些人都驳回去。

朝会结束后, 侯君集便去寻李二陛下诉说自己的委屈。

李二陛下有点被文官们说服了,也觉得侯君集这事干得不太地道。不过侯君集率军长途跋涉震慑高昌, 李二陛下在心里是记了他的功的,便宽慰了侯君集几句, 让侯君集且安心回去待着。

侯君集看出李二陛下有些偏向文官, 心里憋闷不已, 当天出了宫气不太顺,甩了不小心挡了他路的货郎一鞭子。

那小商贩也不敢追究,狼狈地拖着货筐连滚带爬地避到一边,手臂上的鞭痕深得见了血。

一众百姓噤声不敢言语,默不作声地目送侯君集收鞭扬长而去。

人群之中有个半大少年,年约十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瞧着就是好人家出来的。他正被身边的老仆捂住嘴巴,呜呜呜地想要开口说话,直至侯君集走远了,他那老仆才松手。

这少年是自太原来的,姓狄,名仁杰,他随父亲来长安投奔在朝为官的祖父。

今日天气正好,他临时起意带着老仆到街上逛逛,不想才出来不久就看到侯君集抽鞭甩人的一幕。

狄仁杰乃是热心少年,当场就想冲上去拦下侯君集理论,好在身边的老仆看着他长大,十分清楚他的性情,当机立断拽住他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出头。

长安脚下公侯遍地,个个都是不好惹的主,他们这种小官之家哪能得罪?

侯君集已经走远,狄仁杰自然不好再追上去,他上前扶起那个一身狼狈的货郎,说道:“我听说西市有个医馆,我领你去上点药!”

货郎见他如此热心,感激不已,随着他一起前往西市。入了西市一问,大家都说最好的医馆就是那千金堂,有老神医孙思邈坐镇。

狄仁杰与老仆领着货郎直奔千金堂,很快看到旁边不少人在排队的图书馆。

将人送入医馆后,狄仁杰又跑出去看看旁边那新鲜的去处。

走到外边一看,只见隔壁图书馆大门前悬着个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大唐图书馆”五个大字,字迹遒劲有力,瞧着有万钧之势。

左右有人看他仔细看着那匾额,立刻骄傲地和他解说:“这五个字可是当今陛下亲笔所提!”接着他们又把图书馆的进出规则给狄仁杰讲了一遍。

狄仁杰听完看了看在排队的人,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进去,马上毫不犹豫地排到队伍里去。

排队的时间也不无聊,前后的人看狄仁杰脸生,纷纷和他说起不少关于图书馆的奇闻异事,还和他科普最近新出的馆报,说他等会出来可以到布告栏前看一看,那可都是“图书馆读书会”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文和趣闻。

狄仁杰听得心驰神往。

这长安虽有刚才那等仗势欺人之事,却也有这么新鲜的东西!他恨不得里面的人立刻出来,好叫自己能赶紧进里面去看一看!

从前后诸人的科普里,狄仁杰知道了一个自己以前没注意过的人:滕王。

这滕王乃是当今陛下最小的弟弟,太上皇去后他年纪还小,便被当今陛下带到身边抚养。

都说长兄如父,当今陛下显见是把他当自己儿子养了,到哪儿都会把他带上。滕王捣腾出这个图书馆后,当今陛下亲自题了匾额,对外开放那日还让几个嫡出的皇子皇女过来观礼!

有人夸滕王此举造福天下读书人,有人夸当今陛下与滕王兄弟情深,当然,还有人神神秘秘地讲起“莽国王一言失美”的故事,说是如今的读书会就是那位“很有骨气的美才人”组织起来的。

狄仁杰认认真真地听着,领到号牌后往里一走,脚步顿时不自觉地放轻了。

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书,一个个架子上摆满了书,开馆将近一年,书没有少,反而还多了,有的被人翻阅过多、损耗过度的书也被人细心地重抄一遍摆回原处。

每个踏进馆内的人都自觉地维护着这处给予读书人的宝地,书架下、过道旁都有人捧着书读得如痴如醉。

狄仁杰家里从小不缺书,却也为这馆内的藏书之巨而震撼,他粗粗地走了圈,挑出一卷书捧读片刻,觉得比在家中读书更有劲头。

思及老仆还在隔壁的千金堂,狄仁杰没有久留,读完一卷书便把它放回原位,还了号牌走出图书馆。

老仆已看着那货郎上完药,早早等候在外面,见狄仁杰从里面出来便说:“郎君,我们出来很久了,也该回去了。”

狄仁杰道:“等我先把馆报看了。”

一开始狄仁杰就被勾得心痒,此时当然不会答应回去,不等老仆答应便跑到馆报张贴处往前挤。

馆报前围了一圈百姓,旁边还有热心的志愿者给他们读报。

今天的志愿者显见是头一回上阵,读得不甚流畅,也不会用大白话给人解释。不过百姓发问多了,这人也渐渐熟练起来,一句句地给百姓们解说了一遍。

狄仁杰也听得津津有味。

待狄仁杰听完读报随着人群散去,转身去寻守在外围等他的老仆,迎面却看见个锦衣少年郎从马车上跳下来,叫千金堂内的学徒帮着把东西往下搬。

狄仁杰定睛一看,好家伙,有酒,有摆件,有药材,有这样那样的新奇玩意,学徒一件一件地往车下搬,好似那车连着个无底洞,怎么搬都搬不完似的!

这锦衣少年郎自然是李元婴。他把好东西和小伙伴分了一轮,隔天便给宫外惦记着的人送一遍,萧德言那边送了,李小圆球那边送了,姝妹妹那边送了,这会儿轮到孙思邈这里了。

在李元婴的未来计划里孙老神医可重要了,他要笼络好才行。

李元婴笼络人的办法简单粗暴,有什么好东西就往他们面前送!

这不,他拉了一马车的宝贝来送给孙思邈,有些是大家都喜欢的好酒好物,有的是单独留给孙思邈的独特药材。

李元婴正要入内与孙思邈说道说道这些宝贝的来处,抬头一看,也注意到了正看着他那些“礼物”瞠目结舌的狄仁杰。

两个人年纪差不多,李元婴便朝狄仁杰笑了一笑,露出两个十分讨喜的酒窝,看起来无害得很。

李元婴抱起车上剩下的一坛子酒邀请狄仁杰:“这是从高昌那边带回来的葡萄酒,你喝过吗?要不要来喝一杯试试看?就一小杯,多了可不能喝,孙师说小孩子不能喝太多酒,要不然会长不高!”

狄仁杰也听说过高昌的葡萄酒,只是高昌路远,葡萄酒运输不已,这酒大多时候只作为贡品送到宫中,他没机会品尝。

听李元婴这么邀请,狄仁杰心动不已,上前自报家门:“我姓狄,名仁杰,今年十岁,还没取字,你叫我仁杰便好。你呢?”

李元婴一听狄仁杰也是十岁,更觉两人挺有缘分,学着狄仁杰那样报了名字:“我姓李,名元婴,今年也十岁,你可以叫我元婴。”

狄仁杰听了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想不起来他也就不想了,高兴地应邀跟着李元婴入内。

李元婴和孙思邈打了招呼,又拉狄仁杰坐下给孙思邈介绍了一番,现学现卖地把狄仁杰的姓名报给孙思邈。

孙思邈朝狄仁杰颔首,而后对李元婴说道:“你把贵重的东西都搬回去。”

李元婴反驳道:“我就没拿什么贵重的东西,全都不如我房里摆得半个瓶子值钱。”别人眼里的贵重,和李元婴眼里的贵重,那是大不相同的!

孙思邈无奈地看着他。

李元婴把戴亭从高昌带回来的药材翻出来给孙思邈过目。

造物之奇,永远妙不可言,高昌常年炎热少雨,却有一些中原难以找到的稀有药材。

孙思邈对这些当然是喜欢的,见李元婴坚持要给便没有拒绝,叫人把东西都搬进内室好好放着。

李元婴给孙思邈送完东西才把自己亲自抱进屋的酒开封,叫人取出一套白玉杯摆到案上给孙思邈和狄仁杰分酒。

这确实是高昌上好的葡萄酒,甫一开封便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淡香,深红的葡萄酒徐徐流入薄如蝉翼的玉杯,颜色莹泽漂亮,瞧着十分诱人。

李元婴这两天现学过不少高昌酒的喝法,装作很懂地给狄仁杰和孙思邈提醒:“刚倒出来口感可能有些涩,放一会儿就好喝了。”

趁着等酒喝这一小段时间,李元婴又和新结识的小伙伴狄仁杰联络起感情来,问狄仁杰是不是长安人士。听狄仁杰说不是,他又连着问狄仁杰为何来长安,什么时候来的,路上可曾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李元婴如此热情,狄仁杰当然不会拘着,大大方方地和李元婴说起自己家的情况与一路走来遇上的种种趣事来。

狄仁杰本也活泼好动得很,天生是个路见不平就想为人出头的少年,两人一聊之下竟十分投契。

得知狄仁杰是太原那边过来的,李元婴不由感叹:“你家乡听着多好玩啊,就说了让雉奴早些去封地,这样我就能去太原那边玩了!”

狄仁杰一听这话,顿时想起李元婴的名字为何这么耳熟了,已故太上皇李渊的儿子大多是“元”字辈,比如李元吉、李元景、李元亨等等,只是寻常百姓甚少提及他们名讳,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狄仁杰会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祖父和父亲写信时偶然提到过,他又刚巧曾看过几眼,这才有点印象。

这么说来,李元婴显然就是太上皇之子了。

再想想刚才那些人提及滕王时说过滕王还跟孙思邈学医,李元婴又喊孙思邈“孙师”,李元婴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狄仁杰惊奇地说道:“没想到你就是那滕王。”

李元婴也没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爽快地承认狄仁杰的推断:“对啊,我皇兄去年才给我封的。”

这时酒已经能喝了,李元婴又拉着狄仁杰一起尝尝从高昌弄回来的葡萄酒。

狄仁杰还是个半大少年,见李元婴不甚在意自己的身份,自然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端起李元婴推到他面前的葡萄酒浅啜一口,细细地品味起来。

李元婴都还小,没到喜欢喝酒的年纪,饮了小半杯砸一下嘴,觉得也不是很特别,不过比起他以前喝过的确实要好许多。

尝过新酒,李元婴就把它搁一边了,愉快地和新认识的小伙伴说起这酒是怎么弄回来的:他先讲如何挑了人让戴亭跟着大军去高昌,再讲戴亭如何从侯君集手底下虎口夺食,整个过程讲得跌宕起伏,有惊有险,听得狄仁杰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也亲自去高昌领略一番。

第64章 第 64 章

赶得好不如赶得巧, 李元婴才因为新结识一个小伙伴高兴不已,图书馆那边又来了个人和戴亭禀报说有人自称唐璿,是从骊山那一带来的。李元婴一听,马上起身走出去相迎。

唐璿比去年见面时长高了一些,相貌渐渐显出些少年人的清俊来。李元婴十分欢喜, 拉着唐璿入内给两个小伙伴介绍了一下。

狄仁杰听说唐璿教乡里小孩认字的事,大为佩服, 越发觉得李元婴和别的勋贵不一样,要不怎么认识的人都这般出色。

李元婴问唐璿:“阿璿你怎么到长安来了?”

唐璿道:“我祖父得了个机会,让我到长安来考国子监,我昨日来的, 歇了一晚今日又要去国子监参加考核,这才得空来图书馆这边给你递个信。”他腼腆一笑,“不曾想你赶巧就在这边,立刻就见上了。”

小伙伴记得自己, 李元婴自然高兴,又亲自给唐璿倒了杯酒。他们年纪都小,不宜多饮, 都是尝了一小杯便搁下。孙思邈已与人谈论医道去了,把这专门腾出来的茶室留给李元婴和新旧小伙伴坐着说话。

戴亭在一旁为他们煮茶。

戴亭从高昌回来后不骄不躁, 恪守本分、寸步不离地跟着李元婴,得知李元婴现在爱喝茶还特地去学了煮茶之法, 恭谨认真更甚从前。李元婴不叫他, 他便不说话;李元婴叫他给狄仁杰和唐璿讲讲高昌见闻, 他便挑拣着能说的给他们讲一遍,虽然他讲起故事来不如李元婴生动,但胜在都是他亲身经历的,李元婴三人都听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