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不同,参考书目就是他给列的,拿到考题自然刷刷刷地写个不停,答起题来快得不得了。

看得坐在他左右的李治和魏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魏膺卯足劲不想被李元婴比下去,答题还挺冷静,李治则被李元婴干扰了一下,脑袋突然懵了。直至李元婴都快停笔了,李治才回过味来,为了不让自己垫底而奋笔疾书!

李元婴答完题,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别人还在埋首答题,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起身把卷子交给了负责监考的监生。有人过来把李元婴引到隔壁屋中等候,说孔祭酒他们马上会开始批阅卷子,稍后便会给他们一个结果!

李元婴最喜欢这么有效率的事啦,难得没搞事,乖乖坐到邻屋等着。第二个被引过来的是武媚,武媚思及她们刚才签下的文书,与李元婴说出自己发现的不对劲。

李元婴听了,拧着眉头坐在那里思考起来。国子监的监生之中,他只认得唐璿,唐璿没和他说过要签文书。刚才他没觉得不对,听武媚一提,他便觉得李二陛下通知他考试时间时还要提一句这时候考试的因由有些不对——那理由听起来还那么体贴!

李元婴纳闷:“难道皇兄要把我放到国子监来?”没理由啊,难道皇兄不怕他把这国子监搅得天翻地覆?

武媚没有和李元婴一起揣测圣意。

这时魏姝也答完题过来了,见李元婴坐在那里紧皱着小眉头思索着什么,便问:“殿下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姝妹妹你也答完啦?”李元婴邀魏姝坐下,将武媚的发现告诉她。他说道,“你觉得这事是不是皇兄和老孔合起来坑我?”

魏姝指了指自己和武媚:“那我们呢?”

李元婴一想,是啊,李二陛下总不能把媚娘她们也放进来!就算李二陛下想放,孔颖达也不会同意啊!李元婴说道:“那我们且先看看。”他瞅了瞅屋里简陋的陈设,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待在这种又破又冷的鬼地方,连个炭火都舍不得烧!”

第92章 第 92 章

比起快速发挥完的李元婴三人, 狄仁杰他们要慎重许多,毕竟, 谁都不想当垫底的,答起题来自然分外小心。

李元婴把这国子监上上下下都挑剔完了, 这四人才陆陆续续过来了。李元婴关心地问城阳:“你答得怎么样?”

城阳老实回道:“后面有两道题没想出来。”

李治一听, 不由想起自己答的卷子,城阳只有两道, 他有三道不太确定啊!李治顿时犹豫起来,不会是他垫底了吧?李治和魏膺虽无仇无怨,但还是想寻求一下平衡,问魏膺:“你答得怎么样?”

魏膺脸色其臭, 不愿搭理这个和李元婴一伙的家伙。可人家天家嫡子,身份尊贵,都好声好气地问他了,他不答, 有违他爹从前对他的教导。魏膺瓮声瓮气地道:“不怎么样。”

李治见他脸色确实不好, 也不戳人伤口了, 又去问年纪和李元婴相仿的狄仁杰。

狄仁杰也早早得了李元婴叫人送来的书单,虽无名师,祖父却也算是个朝官,给他答疑解惑不成问题,陆陆续续算是把“参考书目”读完了。他答道:“我也有两道题不太确定。”

李元婴一点都不照顾别人的情绪, 得意洋洋地说:“我全答出来了!”

李治见他这么得意,忍不住打击他:“答完了又不一定对。”

李元婴才不会被李治打击到呢, 他骄傲不已:“反正我第一个答完了。”这时他已叫人送了炭火过来,还让人在一边煮茶,炉子、茶叶、泉水都是他身边伺候的人带来的,若不是门房拦着,他会把长几和暖被都带来,一群人围坐着喝茶聊天儿。

这边开起了舒舒服服地茶会,孔颖达那边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七份各有千秋的考卷。

李元婴的最早送过来,孔颖达找了几个水平过关的国子监博士过来一起阅卷,大伙都是不太乐意让李元婴得意的,所以卯足劲在那卷子上挑刺,连李元婴写得稍微狂放些、瞧着漏笔了,他们都给圈起来。

挑刺挑到一半,有人送炭火过来了,说是他们滕王觉得这边太冷,怕冻着诸位夫子,叫人也取点炭火过来,顺便还带了炉子来给他们煮茶!

孔颖达等人看到这仗势,判起卷子来倒不好像刚才那么严苛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人家这么敬重你,你再煞费苦心挑人家短处,被人知道了难免会落了下乘。

平心而论,这位殿下答得还真的挺不错,一看就是胸有成竹的,那笔法潇洒自如,可见下笔压根没停顿!

孔颖达一见诸人的表情,便知道大家都觉得这个学生可以收。

接着就是判其他人的卷子。

这时候没糊名的规矩,大伙拿到卷子都习惯性地先瞅一眼名字,瞅完了才下笔。

这边轮番把卷子判完了,那边还在讨论过几天要去葵园那边看看呢。

葵园那边早已造好李元婴要的“寨子”,可大冬天的不怎么好玩,河水都快冰起来了,没意思,李元婴自然没过去玩。

李元婴觉得要是下雪,他们的树屋怕又是另一番精致,去瞧瞧也挺不错。大冬天的,吃那烤全羊也正好!

一提起玩,李元婴那叫一个兴奋,点子不要钱一样往外冒,所有玩法都想好了,就只等着一场好雪。

一群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怎么去玩,听得魏膺很不是滋味。男孩子哪有不爱玩的?

听李元婴提议要干嘛干嘛,魏膺样样都想玩,可他和妹妹她们不一样,他这是要来国子监念书的。

听说国子监这地方管得很严,衣食住行都给你包圆了,等闲不让你往外跑!再说了,哪怕国子监让他出去,难道他还能和李元婴凑一块玩不成。拐他妹妹,不共戴天!

魏膺只意动了一会,很快恢复脸臭臭的模样,瞧着活像个缩小版的魏征。

这时孔颖达带着评卷结果过来了。

孔颖达给李元婴带来两记暴击。

第一记是这样的,孔颖达说,你们的卷子都答得很好,通过国子监的考核了。

然后?

然后就没有了。

李元婴不甘心地追问:“不排位的吗?”

孔颖达睨他一眼。

虽然魏征得罪的人多了点,但也没到他要特意磋磨人家孙子的地步。

真要让你带着一群小屁孩把人家压到垫底,那就不是受点挫折那么简单了,简直是要把人家打击到泥土里面去。

孔颖达道:“国子监不兴这一套。”

李元婴不知道他皇兄打算塞他进国子监,还殷勤地劝孔颖达呢:“老孔啊,我觉着这不好。你想想看,都是年轻人,心思多野啊,要不给他们点激励,敦促他们上进,他们哪会把心思放到学习上。要我说,你应该一个月给他们一小考,三个月给他们一大考,考不过的,休沐日都不许回家,留下来多学学!”

孔颖达不理他,一脸“我看你还能怎么扯”的表情。

李元婴别的不行,出起主意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光考不行,往后考完了你得把名次往书斋和大门外一贴,好叫他们知道自己排在什么位置;家里惦记着的,也能派人过来看看学得怎么样了,是好是歹心里有数,免得一直记挂或者被他们家孩子欺瞒。你要知道,现在很多为人父母的也活得不怎么明白,到时候他们孩子学坏了不会说他们自己孩子坏,只说你们没教好!所以,你得让他们看得明明白白,才不叫他们赖上!”

孔颖达听他张口就是这么一大串歪理,一时都忘了自己要说啥。他只能斥道:“有你这么说人家父母的吗?”

其他夫子听了却有些意动。

孔颖达可是堂堂国家教育部部长,别人等闲不会寻孔颖达麻烦,可是他们这些当国子监博士的,许多都没监生家父兄品阶高。这种自己儿子弟弟扶不上墙还来赖先生没教好的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他们都受过那样的气。

这些少年人都是要脸的,要是每轮考试都给他们贴个榜到大门外供他们家里人抄阅,他们还不得卯足劲学?

李元婴张嘴就是这种损主意,听得一心要入国子监的魏膺和狄仁杰眼皮直跳。虽说孔颖达训了李元婴,可他们都看出了其他国子监博士的心动!

常言县官不如现管,孔颖达乃是朝廷要员,不可能时刻守着国子监这一亩三分地,孔颖达一走,管事的还不是剩下这些人?到那时,他们怕是真的要月月考试、月月排榜了!

孔颖达扫了眼挨了句训也还得意洋洋的李元婴,便也不憋着了,直接把第二记暴击放了出来:“你们回去准备准备,过完年便与其他监生一块来国子监报到吧。”

李元婴愣住了。

啥?

老孔在说什么?

孔颖达慢悠悠地拿起李元婴他们一开始签下的文书翻着看,翻到李元婴快耐不住了,他才继续说:“虽少有皇室子弟与女子入学的先例,但你们是陛下特许来考试的,年后便都按时来报到吧。”孔颖达看向李元婴,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书,“这可是殿下你们亲自签下的。”

李元婴:“……”

李元婴当然是不愿意的,他和小伙伴话别之后,二话不说冲回宫里找他皇兄理论。

好端端地,怎么坑起弟弟来了?瞅瞅他吧,像是每天起来点卯上课的吗?怎么看都不像啊!真是岂有此理!

李元婴火急火燎地奔去李二陛下面前找李二陛下算账。

李二陛下等李元婴说完了,才按着凭几叹起气来。

李元婴一听,他皇兄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还叹起气来了?李元婴马上抛开刚才的怒火,关心地坐下问李二陛下:“皇兄,你怎么啦?”

李二陛下又叹了一声气,煞有介事地和李元婴说起自己的难处来:这国子监,本是他用来为大唐培育人才的地方。人才嘛,当然是越多越好的,结果前两年搞扩招,扩出问题来了,招了一批败坏国子监风气的家伙。

如果只是个别问题,哪还好办,问题是他们一个两个都这样,家里又都是为大唐流过血出过力的功臣,他们也不能因为这些人闹腾出点半大不小的事就把他们踢出国子监。

法不外人情啊!

李元婴听了,觉得这事确实难办。他问李二陛下:“那和您把我和雉奴他们弄进国子监有什么关系?”

李二陛下道:“若是我把我最疼爱的弟弟和儿子都送进国子监去,让孔祭酒严加管教,他们还敢乱来吗?连我的弟弟儿子都不逾矩,他们难道还敢造次?”李二陛下满含期望地注视着李元婴,“你一直说要开个大书院,正好去国子监体验体验,看看有什么缺的,有什么要改的,回头正好吸取教训提前补上、提前改了。再说了,论起对付不服管教的家伙,你是最擅长的,看看你让你姝妹妹的兄长变得多上进?”

一听李二陛下夸自己,李元婴尾巴马上翘起来了,得意地在背后甩啊甩。他骄傲地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我就去。”

李元婴来的时候怒气冲冲,走的时候又欢喜得不得了。

要去国子监,他得先回去就和柳宝林说,再和小伙伴们商量商量。这次皇兄对他委以重任,他这次说是去读书,其实是去整治那群纨绔子弟的,顺便也去学学老孔怎么管教学生,回头他家书院也学一学。

李元婴这厮没心没肺,李二陛下一夸他就上套,和柳宝林说完这事后就兴致勃勃地去找小伙伴们商量去国子监后怎么玩。

柳宝林听说李元婴要去国子监,都懵了,感觉过年都没了滋味,忙叫人去打听打听国子监是什么情况。

听得越多,柳宝林心里越没底,国子监听着是读书的好地方,可听人说那边管得严,衣食住行都由国子监包圆了,不许带人进去伺候。

这哪行啊?

她家宝贝儿子,从小到大连衣服都没自己穿过,哪能没人在身边伺候?所有监生都一块用饭,饭菜肯定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她儿子嘴巴那么挑,饿瘦了可怎么办才好?

柳宝林愁得团团转,恨起了自己没争得什么好分位,不能替儿子争取什么。但凡她能说得上话,或者太上皇还在,儿子哪会让人这样磋磨?

柳宝林暗暗抹了回泪,回头见李元婴开开心心地回来了,试着问他:“儿啊,我们能不去国子监吗?”

李元婴见柳宝林眼眶红红的,眼见是哭过了,便拉着柳宝林的手坐下:“去是肯定得去的,我都答应皇兄了。娘你莫担心,谁能叫我受委屈啊?”

柳宝林听他定了主意,当下不再多劝,忙里忙外地给李元婴备箱笼去了。既是要去,那要带的东西就多了,柳宝林看着是缺了哪样都不行,又背着李元婴哭了一会,只盼着李二陛下早些放他们母子去封地。

作者有话要说:

叮!李二陛下朝你发送“叹气.gif”表情!

小王爷:?

*

更新了!

这几天天气不好,湿漉漉冷滋滋的,人也没什么精神,所以就把六千全勤放弃了,调整调整作息再好好更新!QAQ更两章真是,把一整天的时间都占住了,都没啥时间好好看书了!

第93章 第 93 章

李元婴等人要进国子监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少人都挺高兴, 毕竟与其放李元婴在外面搞东搞西,不如塞他进国子监严加管教。要不然再让他天天往李二陛下身边跑, 谁知道他还会弄出什么东西来?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是李泰,过年时,他还在宫宴上乐呵呵地祝贺李元婴要进国子监了。

李元婴自己也挺高兴,他觉得李泰终于会说人话了, 马上殷殷地拉着李泰的手和李泰商量:“青雀你修的《括地志》真好看啊,我只央着皇兄借我两卷,已经惊为天人!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的书,你有没有兴趣把它印出来?邓庆那边新做的纸比以前的纸要轻薄不少,可以把你的《括地志》做成《韩子寓言》那样的书, 到时候可以印很多出来供天下人阅览!”

李泰没想到自己冷嘲热讽一句,居然能让李元婴扯出这么一番话来。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觉得李元婴这人当真是让人连嘲讽都觉得挺无力,他根本不按你的预想来接话!

李泰说道:“这就不必了吧?”

李元婴积极游说:“要的要的, 我这纸便宜,手上又有现成的雕版师傅, 很快能给你把书做出来。我不要你的钱, 就要一批放到图书馆里去,让天下读书人也都了解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将来他们要是入朝为官,分到各地去当县令之类的,也不至于两眼抓瞎啊!”

李泰听李元婴这样一说, 便觉有些心动。李元婴那本《韩子寓言》他是看过的, 虽说行文粗浅了些, 翻阅起来却确实方便,可以随身携带出去供人与朋友们分享。

既然走著书立说这条路,谁想的不是想在士林里博个好名声?李泰虽然大为意动,面上却还是要推辞一番:“这怎么好意思让幺叔你破费?要不这样,你把人借我,再卖我些新纸,我让人把《括地志》印出来后送一批到图书馆去。”

李元婴倒是没有上赶着给人送钱的喜好,听李泰这么一说便道:“行啊,我和小李那边打声招呼,你备好书稿送去小李那边便好,让小李给你算算要花多少钱,你直接把钱给小李就好。”

李泰点头:“《括地志》已经献给父皇了,我得先问问父皇的意思。”

李二陛下能有什么意思,当然同意印一批《括地志》出来供天下士子读一读。他也不用李元婴和李泰出钱,直接走公费印刷程序便好,纸价低了,不仅让不少读书人买得起纸,还可以让原本稀缺的书籍资源变得丰富起来。

原本各种书的售价昂贵无比,只有世家门阀买得起,现在成本低了,兴许省几顿饭钱就能买,买得起书的人就多起来了!这一点,对拥有图书馆的长安士子们可能不重要,对于其他地方的读书人来说却不一样!

这也是李二陛下答应试着印刷《括地志》的原因。

要是这印书之法当真方便又便宜,往后朝廷可以放开手多印些书!

读书人多从世家门阀出来,这一点一直是李二陛下的心病,他们李家从前也是关陇世家出身,隋末动乱起兵的多是他们这些手握人才与兵权的“世家大族”。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继位后命房玄龄找由头裁撤了一大批官员,偌大的朝廷中枢一度只剩下六百多人,随后才慢慢地从科举和各方举荐中重新补充适合的人才,希望能稀释掉一些世家大族手中近乎垄断式的权力。

要是天下人都买得起书、用得起纸,那么读书的门槛就会大大降低。假以时日,朝廷会涌入许多出身寒微的寒门子弟!

也许将来这些寒门子弟会成为新的世家,但在那之前他们可以不断地冲击原来的世家大族。等他们逐渐固化、逐渐强大,又会受到后来者的挑战。只有不让读书的机会一直垄断在世家门阀手里,李唐皇室的江山才不至于长久地落入某些人之手。

李元婴没李二陛下那么多考虑,他听李二陛下答应了,瞅了眼李泰,想起了另一件事来:“还有另一件事,也不知承乾有没有和您说!”

李二陛下睨着他,示意他说说看。

李元婴道:“象儿要开蒙了,我给承乾推荐了一个适合的老师人选,承乾他和皇兄您提了吗?”

李二陛下道:“还没。你觉得选谁好?”

李泰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元婴道:“不是我夸口,朝中适合当象儿老师的人选大多都教我们,我觉得其中最好的一个是萧师。虽然萧师年纪大了,但是他身体还健朗着呢,我觉得萧师最适合!您看看,您让萧师教雉奴《孝经》,雉奴瞧着多孝顺不是?您再看看我,从前我是不爱读书的,去请教了萧师几回,我就觉出读书的趣味来了。所以,我觉得让萧师去教象儿最适合!”

李元婴说的“萧师”自然是萧德言萧老学士。

李泰早知晓李元婴惦记着萧德言,没想到这么久了李元婴竟还没死心,这次居然拿李象当筏子帮李承乾讨人!

李泰恨不得把李元婴咬死。

李元婴察觉李泰带着怒火的目光,还拉着李泰的手说:“青雀你的《括地志》也修完了,不会舍不得放人吧?哎,要我我也舍不得,不过欣儿还小,暂时还用不上萧师,你先把萧师让出来给象儿呗。等欣儿到了开蒙的年纪,你再把欣儿送进宫和象儿一起念书,到那时他们不仅是堂兄弟,还是师兄弟,多一重关系,处起来就更亲厚了,多棒!”

李二陛下听了觉得李元婴的提议很在理,颔首应下了这事。他病了一回,便喜欢儿孙们兄友弟恭、一团和气,李元婴让李象他们一起向他祝寿时说的话就很有道理,都是李唐家的,要是能团结一致,哪愁江山不稳?

李泰还能说什么,只能憋着气应承下来,恨不得当场甩开李元婴的手。

李元婴自觉办完了两件好事,也不和他们磕叨了,高高兴兴带小孩子玩去。到上元节那日,长安大雪初歇,到处银装素裹,漂亮得很。

李元婴带着兕子她们去葵园玩,登上高高的树屋玩闹,吃香喷喷的烤全羊,还带着一串小萝卜头沿着清出来的山路一路滑行,好生闹腾了一整天。

晚上李元婴也没歇着,陪柳宝林用过晚膳后便又带着小伙伴们溜了出宫。上元节晚上没宵禁,他们一路看灯猜谜,从西市玩到东市,把热闹的地方都逛完了,才赶在宫门落锁前回了宫。

回去的时候,兕子困得不行,但还是很舍不得地攥着李元婴的手说:“幺叔,你们明天就要去国子监念书了,我们是不是很久都见不着面了?”

李元婴信心满满:“不会的,我一准得找机会回来带你们玩!”

兕子几人得了李元婴的保证才安心回去睡觉,心里还是有些埋怨李二陛下把李元婴安排到国子监去的事。

第二日一早,李元婴还没醒,李治就过来拖他起床。今日他们要搬进国子监了,可不能头一天就迟到!李元婴这几天听柳宝林念叨了不少关于国子监的事,打着哈欠坐起来,问李治:“你会自己穿衣裳了吗?听我娘说,国子监里不许带人进去伺候的!”

李治一阵无语:“谁不会穿衣裳啊?”虽然他也是从小被人伺候到大的,但也不至于蠢到连衣裳都不会穿!

李元婴很惊奇:“你居然会的吗?我年前就不会,不过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他语气还挺骄傲,听着颇为自己的聪慧过人感到自豪。

李治懒得理他,又拉着李元婴开箱看柳宝林给他收拾的东西,说道:“国子监的衣裳是统一发的,你带些里衣便好,其他的带去做什么?这么多衣裳,够你穿一个月不重样的了。”

李元婴道:“我娘说春来多雨,要是国子监发的衣裳被淋湿了,不得有衣裳替换?”李元婴理所当然地说,“这也不多啊,下次休沐日还远着呢,当然得准备够穿一个月的。”

李治道:“你这些衣裳一件只穿一次?”

李元婴用一脸“有什么不对吗”的表情望着他。难道还要洗衣裳吗?

李治:“…”

李元婴计划得很周全:“我不浪费的,我娘准备的这些衣裳所有人都能穿。到时我穿过一回就送给别人,他们自己穿也好,给家里的弟弟妹妹穿也成,总不会白给的衣裳都没人愿意拿去洗一洗。”

李治算了算,哪怕李元婴在国子监里待一年,也不过三百来套衣裳,这点小钱对李元婴来说压根不算什么。既是这样,李治也不说什么了。反正,他不太相信李元婴能在里面读上一年!

李治没再质疑李元婴那十几箱子东西,和李元婴一起去接上城阳一块向李二陛下辞别,带着浩浩荡荡的扛箱队伍前往国子监报到。

等到了地方,李元婴傻眼了,他们住的地方实在太小了,卧榻还是连着的大通铺,十几个人睡一间的那种,哪里有他放十几个大箱子的地方。

李元婴去寻负责安置他们的人说这事,想讨个放箱笼的空房,对方却冷酷无情地表示哪里抬来的就抬回哪里去,没得搞特殊的。

这可是柳宝林准备了好些天的东西,李元婴哪能送回去,他想了想,叫人在监舍外头寻了个能遮风挡雨的角落把箱笼垒好,他要用什么的时候再出去取用便是。国子监内都是前程远大的读书人,又不能随意出入,总不会把这些不值钱的衣衫笔墨全偷了去。

李元婴这浩浩荡荡的箱笼大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一路上驻足议论的人不少。等李元婴正式被人安排进大通铺里,其他人才意识到这位混世小魔王居然真的要和他们一起念书了!

唐璿已在国子监一年多了,书读得极好,很受夫子们喜爱。他得知李元婴和狄仁杰都考进来了,自是欢喜不已,早早候着他们过来。许是孔颖达有意为之,李治他们都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宿舍里,李元婴自己一个住在唐璿所在的房间。

唐璿得了消息,便和人更换了床铺,让李元婴睡自己身边,平时也有个照应。李元婴平时都是别人铺好床直接睡的,头一次见到光秃秃的床,兴奋得很,兴致勃勃地谢绝了唐璿帮他铺床的提议,在唐璿的指导下开始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铺床大任。

李元婴有模有样地把暖呼呼暖烘烘的被褥摊开,再把自己带来的小枕头摆好,颇为自豪地对唐璿说:“铺床一点都不难,下回不用你教我也会了!”

唐璿还没应声,便有人边进门边嘲笑道:“铺个床也这么得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第94章 第 94 章

李元婴抬头看去, 只见那是个年纪和唐璿差不多的少年,瞧着长得还可以, 就是表情不怎么友善。他被人嘲笑了也不恼,有条有理地反驳道:“你生来就会铺床吗?反正我不会!我学会了不会的事,难道不该高兴吗?你真奇怪。”

那少年被李元婴这么堵了回来,脸色不太好看。他涨红着脸说道:“你才奇怪!”他本来要迈步往里走的, 看里头只有李元婴和唐璿在,又转身夺门而出,显然是不想和李元婴两人待在一起。

李元婴纳闷地问唐璿:“这人是谁啊?”

唐璿道:“他姓唐,叫唐观,乃是民部尚书唐俭之子。”唐璿给李元婴讲了讲自己和唐观的小恩怨, 简单来说就是唐观初时挺受夫子喜爱,后来他进国子监之后逐渐让夫子们另眼相待,唐观便不太高兴。唐璿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连累你了。”

李元婴道:“这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若是这也叫连累,我连累你的机会岂不是多得很?”本来他是为了给魏膺制造点麻烦才跑国子监大肆挑衅, 现在看来, 他是给自己招了不少对头啊!李元婴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还一脸的跃跃欲试,“唐尚书我认得,他儿子还娶了我一个侄女, 算起来他儿子得叫我声叔啊, 下回我要让他喊人才行!”

唐璿:“…”

唐璿觉得这样不太好, 怕是会把心高气傲的唐观气死。他好心地劝说:“不是说进了国子监就不拘身份吗?不好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