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元婴觉得那王义方担心攀附权贵什么的完全是多虑了,魏征又不会给他以权谋私!

魏征瞪他。

李元婴不吱声了。

魏征赶他回去睡觉。

李元婴和魏征那么一聊,还真这个对王义方有了点兴趣。他是要去封地,总是要有点藩佐的,虽然萧师答应给他介绍点学生,但朝廷那边不还得安排个长史之类的过来监督他、规劝他吗?这刚正不阿的直脾气,怎么看都很适合当长史!

最重要的是,要是把王义方挖走,卢照邻不得跟着他老师走?他可以顺便拐带一个小伙伴,一举两得,美滋滋!

李元婴说干就干,回去后把《苍颉篇》和《尔雅》找出来研读了一番,挑出几个角度刁钻的疑难问题备用。回京之后,他屁颠屁颠地跟在卢照邻屁股后面去拜会王义方。

卢照邻虽觉得李元婴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奇怪,但也不介意与他结伴登门。但很快地,卢照邻后悔了,因为李元婴规规矩矩地跟他进了王家的门,接下来就开始放飞自我,和王义方讨论得热火朝天。

李元婴一点都不像是临时抱佛脚的,提的问题既有深度又有广度,连卢照邻乍一听都觉得一脸懵逼,还是王义方逐一解读之后才看看听懂。

卢照邻觉得有些羞赧:比起他这个来拜师的,李元婴更像求知若渴的好学生怎么办?

好在李元婴问题问完后就消停了,乖乖坐在一旁看卢照邻拜师。

王义方知道卢照邻是曹宪介绍过来的,又是范阳卢氏的子弟,自是不会拒之门外,爽快地收了这个学生。

李元婴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卢照邻走了。

走出大门,李元婴还和卢照邻夸:“你这老师不错。”有的人自己饱读诗书,能教给学生的却很少,像萧德言那样善于引导、善于教人的终归是少数。虽才见了一面,李元婴却觉得王义方是会教的那一类!

卢照邻点头。

两个人在天街分别,一个回了房家,一个回了宫。李元婴回宫后径直去寻李二陛下,和李二陛下说起自己相中了一个长史!

既然卢照邻已经拜师了,可得抓紧拐走他老师!

李二陛下听李元婴这次不仅提要去封地,还把长史都挑好了,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让他滚出去。他说道:“你说说,你相中谁了?”

李元婴说:“叫王义方的!老魏和我说,他曾经想给他和裴家做媒,他给拒绝了。这脾气多臭多硬啊,当长史正适合!有个这样的长史,我要是做点不该做的肯定会被他挑出来上报!”

李二陛下被他气笑了:“你就不能不做不该做的吗?”

李元婴道:“我怎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说术业有专攻,这该留给专业的干,长史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李二陛下道:“行了,我心里有数。”

李元婴听李二陛下没再说不让他去封地,心中暗喜。果然出了国子监,去封地的事就有希望了!他也不多留,说完了长史人选就跑,坚决不招李二陛下烦。

李二陛下看着李元婴欢快跑走的背影,搁下手里的折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长孙无忌老来说得提防李元婴着实是多虑了。要是给这小子当皇帝,说不准没三天他就闹着要退位让贤!

不,三天太久了,大概过不了夜!

宫里风平浪静,房玄龄家却不怎么平静,主要是卢氏听卢照邻说今天是和李元婴一起去拜访王义方的,气得肝疼。房玄龄回来后,卢氏和他说起这事还气愤得很:“我都已经让照邻避着点他,怎么还是让他找上了!”

第 153 章

卢氏和房玄龄抱怨得直白, 在卢照邻面前却没表现得太过。她好歹是范阳卢氏出身, 不好明着说太过火的话, 只能隐晦地再三提醒。

卢照邻不是笨人, 自是听懂了卢氏的告诫。他虽觉得卢氏是为自己好, 但年纪摆在那, 早有了基本的判断力, 心里觉得李元婴是可以结交的,不说李元婴本身才学很不错, 光是看狄仁杰几人的学识与气度便能知晓这些都是良朋益友!

所以卢照邻听是听了, 却没有放进心里去。晚上卢照邻早早睡下, 夜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埋头读书,争取让父母夸赞自己, 读着读着越发苦闷, 忽听有人在窗外嬉笑。他抬头看去,只见窗外有一群人在打马球, 玩得很是快活。

他跑到窗边往外看, 努力想看清是谁在外面玩, 却怎么都看不清楚。正焦急着, 一个精致可爱的马球忽地掉到他面前。他一愣, 弯身拾起,抬头看去, 只见少女坐在马上,长得明丽又娇俏, 也直愣愣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她才凶巴巴地说:“我的球,还我。”

她真可爱。

卢照邻这样想。

然后卢照邻醒了。他摸摸自己的心脏,觉得它跳得有点奇怪。他默念几句“于礼不合”“于礼不合”“于礼不合”,心里却仍是莫名滚烫。

反正也没人知道,卢照邻决定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一次。

就一次。

“她凶起来真的很可爱。”卢照邻认真地想。

李元婴不晓得卢照邻居然狗胆包天地梦见他侄女,他还觉得卢照邻是个很好的小伙伴,坚定地想要拉他一起去封地玩耍。这天早上天气不错,他一早起来制定春闱复习计划,高阳却悄悄溜过来找他。

李元婴奇怪地问她:“一大早的,你来做什么?”

高阳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幺叔,我想看点书,你觉得看什么好?”她知道现在入门有点晚,可也不能一直干坐着,她昨天跑去藏书楼看了一圈,眼都花了,也不晓得从何下手。这些读书人怎么这么坏啊,天天写书,写这么多书!

高阳想来想去,找李元婴问最适合,李元婴从不笑她们,她们想学什么想玩什么都愿意带着她们。

李元婴听高阳想读书,也没问为什么突然想读。高阳底子其实还行,至少字是认全了的,就是坐不住,一天到晚想玩。都说女大十八变,都十三岁了,理当有点变化了。

李元婴很有耐心地问:“你对什么感兴趣?”

高阳被李元婴问住了,心里那点小心思她是打死都不会说的,可她又不知道读书人都喜欢读什么书,一时有些发懵。她不懂就问:“那天我听你们说什么苍雅之学,那是什么啊?”

李元婴给她解释了一番,就是专门研究文字的学问,逮着每个字琢磨它怎么来的怎么写怎么读怎么解释,老难了老枯燥了。他对卢照邻很是佩服:“卢兄能静下心来学这个,真是太难得了。”

高阳点头。

李元婴道:“前头几年卢兄都在扬州向一个叫曹宪的人求学。这曹宪很厉害,听人说皇兄每次读书遇到疑难文字,都会让人带去问他,他也从来没有解答不出来的时候。我记得藏书楼里有他注的《尔雅》和其他书,你要是有兴趣倒是可以找回去看看,既然你想多看点书,先多认几个字总不会错。”

高阳听李元婴这么说,很高兴地走了,带着宫人们一起去藏书楼寻曹宪注的《尔雅》,打定主意一定要多看看。

高阳来像一阵风,走也像一阵风,李元婴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和自己一样最爱胡闹的侄女也知道上进了,李元婴当然高兴。他拿着复习计划去找魏姝时还悄悄和她说起这事,很高兴高阳也要加入读书队伍,他现在觉得读书可有用了。

魏姝也觉得不错。

高阳刚解除了婚约,能有点想做的事当然最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快活的。

李元婴便拉着魏姝看复习计划,这计划死读书的时间不多,更多的是到处走走,看看民生民情,读读各地邸报,读读别人的文章,了解天下大事小事。李元婴决定把能搜刮的文书档案都搜刮了,全借来和小伙伴们分析研究,再每天轮流出题写文章,写到大伙都想吐为止。

唐璿和狄仁杰他们是准备考明经科的,主要考经义的背记和释义,对文章要求没那么高,录取率比较高。他们和考着玩的李元婴不一样,都是想正儿八经科举出仕的,不能一下场就叫嚷着要考进士。

进士这科实在太难考了,据说今年进士只选二十人,若没有适合的连二十人都可以不选够!

扪心自问,唐璿和狄仁杰等人觉得自己没把握在各地青年俊杰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二十个进士之一。

相反,明经科就好考多了,至少有经义保底,他们对自己的识记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最重要的是,明经科可以录取一百人!

李元婴没有干涉他们的选择,只是在确定他们经义没问题之后也没有放过他们,拖着他们一起来进行一场写文章写到吐的复习。

卢照邻虽然不考,但李元婴觉得他老师王义方白天要当值,没空总教他,他一个人在长安怕是会无聊,便邀他一起来玩头脑风暴。

卢照邻一开始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后来参与的次数多了,渐渐也能插上话了,跟着李元婴他们把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偶尔还能提出些独到见解。

李元婴一向最会压榨人,卢照邻偶尔说一句自己不擅长这个但是某某友人擅长,他立即很来劲地怂恿卢照邻把疑难问题写信送去他某某友人那,或者让卢照邻带回去问房玄龄,充分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

卢照邻对此没有任何反感,反而觉得求学问道理当如此。

房玄龄也不反感,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李二陛下对李元婴这个弟弟的看重和偏爱堪称不讲道理,太子那边也和李元婴好得不得了,卢照邻和他交好没有坏处。

当然,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把这事告诉卢氏,免得又闹得家宅不宁。

可惜房玄龄和卢照邻不说,别人也不是没有眼睛的,很多人都注意到卢家子与李元婴走得近的事,房俊那批纨绔自也知道了。有回在外头碰上,卢照邻顾着和李元婴他们说话,压根没看到他这个表哥,让房俊很没脸。

房俊和李元婴的仇怨数起来可多了,先是当初李元婴带高阳去平康坊,害他挨了顿打,坊间还流传起他和高阳抢歌姬的荒唐传言!

后来他在国子监帮李泰递消息,李二陛下让李泰就藩之后把他扔去禁军里历练,之后就事情就没再顺利过,他在禁军那边吃了不少苦头,接着又被安排护送皇家使团去吐蕃。别人吃喝玩乐挺快乐,他却不适应那边的气候,差点没死在吐蕃!这让房俊怎么喜欢李元婴?

得知自己表弟成了叛徒投靠敌营,房俊气得不轻,回去便和卢氏说了这事。说卢照邻是白眼狼,他们家好吃好喝好住地招待他,他却整天和李元婴玩在一块,路上见到他这个表哥连招呼都不打!

房俊虽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但面对卢氏最会讨喜,一向最得卢氏偏爱。

卢氏听房俊这么说,对卢照邻也很不满,不过卢照邻到底不是她儿子,她没法真去管教,只能写了封信给她嫂子说明情况,免得到时候她嫂子说她没照顾好卢照邻,放任卢照邻和李元婴这样的人厮混在一块。

写完信,卢氏对卢照邻的态度也冷淡下来,全然没了最开始的热忱。

卢照邻隐隐感觉出了卢氏的不悦,犹豫过后也给家里写了封信,言明自己在长安的境况,又把这些天的所学所闻理了出来,向卢父表明自己没有荒废学业,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少年人都是爱交朋友的,卢照邻很喜欢李元婴这个朋友,所以也希望家里人能赞同他的判断和选择。卢照邻觉得不应该因为李元婴出身皇家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不能相交,更不应该听了外面的传言就断定李元婴不学无术、荒诞不羁。

李元婴听说卢照邻要给家里写家书,感觉普通送信的要把信送回范阳不知得跑多久,便提出叫人快马加鞭帮忙送过去。他还提议卢照邻买点小礼物送回去,母亲是一定要送的,要是有姐姐妹妹什么的也不能少,你男子汉出门求学,家里母亲姐妹见不着你,总得有点惊喜和念想。

他又让卢照邻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今年金胜曼要回新罗,他准备叫戴亭跟去看看,正好让人先打前站探探路。戴亭已经去过两次吐蕃了,李元婴让他歇了大半年,不必再亲自往吐蕃跑。

新罗什么的也可以去看看的,要是金胜曼回去后遇上什么麻烦也有个人帮把手!

卢照邻听李元婴说只是顺道去一趟帮忙送信,没再推拒。他听李元婴一通掰扯,竟觉得很有道理,还真跟着李元婴出去买了些方便携带的小玩意。

李元婴作为东道主,又积极地带着卢照邻出去挑些新鲜玩意,自己也给兕子她们捎带一点。男孩子逛起街来简单粗暴,看上就买,买完就走,一路上收获颇丰。

李元婴还顺嘴和卢照邻提起高阳在看曹宪注的《尔雅》,说道:“你不是跟着那位曹老学士学了几年吗?有没有什么读书笔记什么的,回头我拿去给她看看,难得她喜欢。”

卢照邻耳根一红,结结巴巴地说:“这不好吧?”在他接受的教育里,外男和女子交换文稿属于私相授受,实在于礼不合。

李元婴没注意到卢照邻微红的耳根,他认为卢照邻什么都好,就是太守礼了点。他对卢照邻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高阳想学,你又正好会,别说要你点文稿,便是当面向你讨教也不成问题啊。要是把这段写进史书里,后世的人看了也只会说你们一个学得好、一个特好学,怎么看都是一段佳话!你年纪小小的,一天到晚想这个不合礼数、那个不合礼数,活得累不累啊?”

卢照邻被李元婴说服了,答应回去整理出文稿给李元婴。

李元婴带着卢照邻把家书和礼物打包拿给负责前往范阳送信兼踩点的人,与卢照邻各自回了家,。

第二日,卢照邻便把整理出来的《尔雅》笔记交给李元婴,怀着点小忐忑等着李元婴把它转交给高阳。

第 154 章

李元婴回宫后去高阳那边走了一趟, 将卢照邻整理出来的《尔雅》笔记带给高阳。高阳这几天还真转了性, 乖乖坐在屋里练字, 旁边还摆着已经读了一部分的《尔雅》。

李元婴和高阳往来得多, 伺候的人见了他只是行礼, 压根不须往里通报。他找过去时, 高阳正停笔看向窗外, 也不知在想什么,唇角隐隐带着笑。

李元婴卷起手里那叠文稿敲高阳脑袋:“想什么呢?”

高阳被吓了一跳, 捂住脑门转头看他, 哼道:“没想什么!”她才不让李元婴知道她在想什么, 要不李元婴肯定会笑她的!

李元婴看高阳是真在练字读书,没弄虚作假,便把带来的文稿给她, 说道:“这是我跟卢兄讨来的, 他跟曹老学士学过三年,里头写的内容应该比书里的要详尽许多, 也易读很多。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且写下来, 回头我帮你去问问卢兄或者他老师。”

高阳听得一愣一愣, 等理解了李元婴的话, 整颗心瞬间被喜悦淹没了。她宝贝无比地接过李元婴手里的文稿, 嗔怪道:“你怎么把别人给的文稿卷成这样?太不尊重别人了。”

李元婴见高阳珍而重之地把文稿收起来,有点意外她真能静下心来读这略显枯燥的苍雅之学。他哼哼两声, 还是很大方地说:“只要你有心读书,什么书我都给你弄来。”

高阳知道李元婴不是在说虚话, 心里有点小心虚,当即拉着李元婴坐下,亲自煮茶给李元婴喝。

李元婴被高阳这么一哄就高兴了,吃了碗茶便高高兴兴离开,回去后免不了和柳宝林感慨:“高阳也愿意读书了,还以为她一辈子都不爱看书。”

柳宝林知道李元婴以“当个好幺叔”为己任,笑着说:“谁小时候不爱闹?人总是会长大的,你自己以前不也不愿意看书?”

李元婴想想也对,不再多想,每日仍是和狄仁杰他们聚众复习。

到十月下旬,天气渐冷,李元婴遣去范阳的信使回来了。因为还有别的任务在身,信使在范阳多留了好些天才往回赶,一到长安信使便来见李元婴,把范阳那边的情况告诉李元婴。

卢家那边得了卢照邻的家书和礼物,留信使宿了一宿,第二天要给信使酬金作为答谢,他没有收。卢照邻父母看起来都挺高兴,但并没有让他带信回来,说是家中会遣仆上京打点,正好把回信带过去。

卢家父母这样说了,信使便没再多留,自顾自地完成李元婴交待的任务去了。

比起卢照邻的家书,信使带回来的消息更要紧。李元婴没机会上朝,自然不能得到第一手消息,这信使去北边走了一遭他才晓得北边出了事,高丽和百济在联手搞新罗。新罗内忧外患,看起来不太能支撑下去!

虽然李元婴没去过新罗,可他的小伙伴金胜曼是新罗来的,还是新罗女王的堂妹,四舍五入就是和他有关系!李元婴把信使整理出来的消息带去给金胜曼,劝道:“要不你先不回去吧,情况听起来不太好。”

金胜曼谢过李元婴的好意,摇摇头,坚定地说:“我要回去。”她是新罗人,更是新罗王族的后裔,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新罗有难,她肯定不能躲在长安寻求安稳。她朝李元婴露出明亮的笑容,“新罗不会有事的。”

李元婴见金胜曼坚持要回去,也没再劝说,只说道:“到时我叫戴亭带人送你回去,让他在北边多留些日子,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金胜曼感激地答应下来。

既然北边有战事,原先的安排自然要作调整,李元婴叫戴亭自去做准备。戴亭毕竟没去过新罗,李元婴有点不放心,叮嘱道:“不要贸然涉险,看清楚情况再出手,有什么需要只管便宜行事,钱和人都放开了使。”

戴亭点头应下。

听说新罗那边有战事,他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还隐隐有一丝兴奋。有李元婴这番话在,他觉得自己可以做的事多得很!

李元婴知道戴亭最擅长见机行事,便也不多叮咛,由着- 戴亭自己去取钱点人。

要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出远门,李元婴还是得去和李二陛下面前通个气的,免得过所办不下来。

所谓的过所,就是水路各关隘的通关证明,没有这份文书的人是不许到处乱跑的。李元婴和戴亭商议完,绕道去议事堂外头溜达,想寻个好时机再进去和李二陛下提一句。

李二陛下今天心情并不好。

张玄素跟于志宁又轮番和他陈述太子的不是,不是说太子奢靡就是说太子又跑去玩。照李二陛下看来,太子现在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太过火。可人家当老师的都来告状了,你当爹的不得表示表示?

李二陛下只能把大儿子叫过来骂了一通。接着再看政务,就觉得诸事不顺,内忧没解决,高丽又作妖,简直没一处消停的。

李二陛下正气闷着,却听左右在送茶时提了一句,说李元婴在外头鬼鬼祟祟转悠两圈了,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李二陛下当即把茶搁下,叫人把李元婴拎进来。

李元婴进了议事堂一看,李二陛下面色不太好,眉头也紧皱着,显见又有许多烦心事。他凑到李二陛下跟前坐下,问李二陛下:“皇兄你怎么了?是不是谁又惹你生气了?唉,惹你生气的人肯定是朝廷命官,这个我没法帮你揍,得你自己想法子。”

李二陛下见他一坐下就说个没完,叫人给他也送了碗茶,瞅着他问:“你又有什么事?”

李元婴道:“也没什么事,本来我安排戴亭送新罗王女回新罗,赶巧我新认识的朋友要送家书回范阳,我便让人快马加鞭跑了趟范阳,顺便探听探听新罗那边的消息,免得新罗王女离家多年不知道情况。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新罗出事了!”

李二陛下点头,让他继续往下说。

李元婴说:“我是劝新罗王女先别回去的,但是她坚持要回,所以我打算让戴亭多带点人送她去。东西肯定也要点,毕竟新罗那边乱起来了,什么都得准备些。”李元婴来就是和李二陛下报备这事的,说完便巴巴地看着李二陛下,等李二陛下发话。

李二陛下道:“我准备派相里玄奖为使者去一趟高丽,既然新罗王女要归国,朝廷自也会派使者相送,不用你操心。”

李元婴一提让戴亭去打仗的地方,李二陛下立刻想起当初戴亭随军去高昌赚得盆满钵满,叫朝中许多人逮着喷了很久。李元婴这小子不用上朝,对此一无所知,数钱数得特别开心,可惨了他这个直面言官炮轰的人!

李元婴道:“朝廷派的归朝廷派的,新罗王女与我同窗一场,我不派人送送她心里不安宁。”他拉着李二陛下的手不放,“皇兄,我保证让戴亭不乱来,你且让戴亭带几个人护她回国!”

李二陛下儿子众多,就没一个有李元婴这脸皮。这次只是遣使,不是开站,左右带上几个人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李二陛下也懒得再和李元婴计较,摆摆手说:“行了,你要叫人送就叫人送,出了事你自己顶着。”

李元婴满意了,乐滋滋地走人,回去告诉戴亭到时可以跟着使团出发。

到金胜曼离开长安那天,李元婴自是亲自去相送。金胜曼看着这几年结识的友人们,终是红了眼眶,与他们一一道别。

李元婴一如既往地打包票:“你放心,将来我们会去找你玩的!”

金胜曼含着泪笑了,这两年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她永远都会记在心里。她说道:“好,到时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叫人采最好的山参,捕最好的鱼蟹,尝最好的吃食。”

这话李元婴爱听,一个劲叫她别反悔。

在城外依依惜别的不止他们,还有不少远行人,来给亲友送行的人都注意到李元婴这批人,主要是他们男的俊、女的俏,个个都相貌出挑、气度不凡,若非年纪还小,肯定会让无数男女趋之若鹜。

有些心思活泛的人认出是新罗王女和滕王在话别,心里都暗暗给滕王的风流韵事里添上一笔:新罗王女一定也在滕王的群芳谱上占了一席之地!

对于好事者添油加醋的想象,李元婴自是不晓得的,他压根不知道在许多文人骚客心里他已经在众多皇亲国戚之中一骑绝尘,成为最出众、最博爱的风流小王爷,甚至还暗暗认为“做人当做小滕王”!

李元婴送完人,才腾出空来了解卢照邻那边的情况。到这会儿李元婴才晓得卢照邻家里派了老仆过来替他收拾了王义方家旁边的宅子,方便卢照邻就近求学,卢照邻现在已经搬出房玄龄家。

李元婴道:“你搬家也不叫我们,我们可以去给你暖暖屋啊!”

卢照邻腼腆地道:“算不得搬家,何况殿下最近不是在忙吗?”

其实卢照邻离开房玄龄家时还闹了点不愉快,房俊过来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他想着房家招待了自己这么久,没好意思反驳,只能老实听着房俊刺他。等房俊刺完了,他照旧跟着老仆离开。

他父亲在回信里和他说了家里先后收到两封信的事,说既然他与堂姑姑在李元婴一事上达不成一致,索性不要再借住在房家。理由也是现成的,既是求学,怎么能离先生那么远,肯定得跟先生住一起。

家里怕他脸皮薄,特地派了靠得住的老仆过来帮他忙前忙后办得妥妥当当。

现在,他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大大方方和李元婴他们往来了!

李元婴道:“现在我不忙了,你得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卢照邻自是答应,带着李元婴一行人去家里玩耍。一伙人顺便在卢照邻家又写了一轮文章,畅所欲言地聊到傍晚才各自归去。

高阳也跟着李元婴一起去了,全场几乎插不上话,李元婴问她:“你肯定觉得无聊吧?”

高阳哼道:“才没有,我觉得挺有趣的。”大家要么很投入地讨论,要么全神贯注地写文章,她坐在中间没听也没写,光顾着看人了。

明明就那么一个人,每次看过去感觉都不太一样,一点都不无聊啊,哪里无聊了!

李元婴听她这么说,觉得她越发有长进了,高兴地说:“你要是不觉得无聊,以后想跟来也可以跟来。”

第 155 章

对长安考生来说, 春闱贡试还早, 考试前还能有不少应酬。今年贡试出了个新规则, 卷子要糊名誊录, 也就是说阅卷考官看文章时不晓得你是谁, 只凭文章高低定等次。

按照往年的惯例, 科举取士考虑的东西比较多, 出身,名气, 才华都在考虑之列。若是过往文章之中有格外出彩的, 考官平定等次时会酌情加分!

今年也不知是谁给出的主意, 愣是变成了糊名誊录,想趁着春闱前参加诗会写点诗、想给考官送点文章留个印象的人全消停了。

那些个赶在年前来到长安的考生们通通傻眼,最后只能把诗会变成单纯的诗会, 拜会变成单纯的拜会, 歇了走捷径的心思。

如此一来,这一年的长安倒是风平浪静得很, 年关一近, 街头巷尾都是年味。李元婴想到自己可能马上要去封地, 又起了个念头, 想带他娘柳宝林出宫走走, 看看她待了十多年的长安。

柳宝林被送入宫时还小,路上规规矩矩什么都不敢做, 自是没机会见识京城繁荣;后来她就一直在宫里,再没机会出去。他们很快要离开长安了, 李元婴想带柳宝林出去看看!

李元婴知道要是和柳宝林商量,柳宝林肯定不会说想去,因为柳宝林一向尽量让自己活得像不存在一样,免得被人注意到。他直接去磨李二陛下,说想带柳宝林去寺里上个香。

李二陛下琢磨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了。

李元婴兴致勃勃地规划好路线才去和柳宝林说。柳宝林知道李元婴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也已经得了李二陛下许可,只能由着李元婴高高兴兴地拉着她出宫。

当然,女眷出门的幕篱之类的她都叫人仔细备好,不能叫人抓到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