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心放得很宽,毕竟如果他非要得头名不可,完全可以借助系统帮助随意查阅各种资料,所有经义都能在考场上搜索。但是那有什么意思,他又不是非要考第一不可!

长孙无忌被李元婴噎了一下,不再多问。

御驾还没出发前往太和宫,国子监就放榜了,比起外头的秋闱,国子监的考试要宽松许多,过了就能参加明年的春闱。正因如此,众人对名次也不那么在意,只有有能力争前几的人会急着去看,其他人只要知道自己榜上有名就成了!

李元婴兴致很高,拉着魏姝她们一起去看榜。结果到那儿之后发现榜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李元婴也不往里挤,只喊前头的人帮忙看看:“有我吗?”

里头的人找了一会,回道:“有的!”

“有我姝妹妹吗?”

“有的!”

李元婴一个个问过去,一干小伙伴都在榜上。再问头名是谁,里头的人说是唐璿。李元婴大喜过望,转头对唐璿说:“你是头名,今儿该你请客了!”

唐璿学得好,常得奖励钱,生活要求又不高,再加上家里也常给他钱,所以他的小金库还挺丰厚,闻言爽快地答应下来,带着小伙伴们去外头吃顿好了。

李元婴这个背后东家一点都不想着照顾自家生意,反而说:“丰泰楼的菜常吃,我们换一家尝尝鲜!”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

女孩子们还是坐在一起,不掺和他们喝小酒。魏姝悄悄问武媚:“媚娘你这次还是压着考吗?”这么重要的考试,她觉得成绩不好把控,万一压过火了岂不是止步在这一环了?

武媚笑而不答。

她的名次稍微比平时高一点点,就是她写文章时稍微放了放的结果。想拔尖难,想中庸还不容易?

武媚那么一笑,魏姝就懂了。她自认也不是笨人,但是还是有些佩服武媚的过人才华,武媚这么一步步地铺垫,怕是从一开始就想在科举时来个大的!

想想要是武媚远远压过那些个寒窗苦读许多年的士子,所有人的脸色都会很精彩!

李元婴考过了,虽然排名不怎么高,还是屁颠屁颠地给所有人报了一遍喜。

又过了两天,阎氏一行人就要出发前往相州了。李二陛下狠心起来是真的狠,李泰就藩之后就没让回来过,连妻儿都是派人送去,没许李泰回来接。

李元婴知道李二陛下没能让儿子们好好地兄友弟恭,被伤了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早前他和李治说的那样,寻常百姓家的兄弟一样能为两三亩地翻脸,更何况是出生在帝王家?

李元婴挺庆幸自己出生得晚,他是在大安宫出生的,那会儿太上皇已经退位,所有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和那个位置没半点沾边的可能性。所以,他从小到大都快快活活的,没卷进什么糟心事里面。

李元婴又是叹惋又是感怀,当天亲自去送李小圆球出发。

李小圆球怕李元婴忘了他们的约定,又和李元婴拉了次勾,让李元婴记得去找他玩。

李元婴送他们上了马车,目送马车远去,骑着马回了宫。接下来他又忙碌起来,忙着通知鄠县的人按时赶往太和宫,挂牌仪式马上要开始了,逾期不候,错过别哭!

这可是面圣机会!

原以为李元婴只是画个大饼,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实现。结果李元婴转眼就来通知他们说李二陛下马上要驾临太和宫,他们的匾额也都备好了,统一规格、统一样式,到时统一挂牌!

所有出资人都激动不已地感慨:滕王殿下,实诚人啊,说一是一,说到做到!

两边人马先后出发,鄠县人先到太和宫外守着,翘首以盼等待李二陛下到来。

结果李二陛下来了吗?当然来了,不仅李二陛下来了,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都来了,阵容十分豪华,堪称买一赠百。

众人万般激动,纷纷上前行礼,恭迎李二陛下一行人的到来。

李二陛下看到其中一些人的商贾装扮就有点头疼,李元婴只看钱不挑人,出资的自然有不少商贾。一看见这群人,李二陛下马上回忆起李元婴做的好事,转头横了李元婴一眼,终是和气地免了那群鄠县人的礼。

人家出钱给你修行宫,你总不好再对人家冷眉冷眼。

李二陛下见完鄠县人,带着群臣往太和宫走去。只见整座行宫的门面已经焕然一新,外头的围墙重砌了一圈,还粉刷得漂漂亮亮,全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也不知李元婴是从哪移栽来的梅杏桃李,远远便见它们刚巧高过宫墙,含蓄地伸出几枝或绿或黄的枝条往外窥探,想来要是春天来了必然能看见满园春色。

李二陛下以前是来过太和宫的,光是从外头这么一看,他便感觉太和宫已和从前完全不同了!李元婴也没见过太和宫翻修出来的样子,不过他在系统里模拟过效果图,和现在的样子差不离,让他非常满意。

李元婴兴致勃勃地拉着李二陛下往里走。

到太和宫内,里里外外的建筑更是焕然一新,无一处不精巧,不一处不雅致。

众多亭台楼阁之中若要选出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建在高处的滕王阁。李二陛下也相中这地方,领着人径自登上滕王阁远眺,只见远处长安依稀可见,群山环抱,绿水相绕,宛如置身仙境。

再往下一看,整个太和宫尽收眼底。

来时已经见过的景色自不必说,一旁宽阔的猎场、整齐划一的马棚更是对极了李二陛下的胃口,若不是还要主持李元婴口里的挂牌仪式,他已经过去挑马行猎了!

李二陛下对这处行宫非常满意,觉得既然已经翻修成太上皇亲自来都想不起原样的新行宫,就该换个名,当场宣布它更名为翠微宫。

接下来,鄠县的出资者们便有幸第二次面见李二陛下,在李二陛下的一番嘉许之后满心激动地跟着自己那块牌匾去挂牌,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

李元婴头一次办成一桩大事,心情比鄠县的出资者们更激动,看着偌大的翠微宫更是心潮澎湃。他想起上回去伊阙行猎时,李二陛下可是下令让岑文本帮忙撰写碑文、褚遂良执笔题字,虽然他以前觉得这事怪无聊的,但轮到自己头上他又觉得不能少了它!

李元婴腆着脸跑李二陛下身边说:“皇兄,这么好的日子,你不该叫人写篇诗文纪念纪念,再刻个碑竖在前头吗?”

李二陛下见李元婴没脸没皮地凑过来讨要,本来有这意向都想收回了。好在今天他龙心大悦,也没真和李元婴计较,只叫这两年他身边的专业文手岑文本撰诗文一篇纪念一番。

岑文本早接到指示,很快成文。

李元婴也如愿拿到了褚遂良书成的原稿!

他满足不已,高兴地招呼所有人入座,还小大人一样给所有人敬了一轮酒。然后趁着大伙酒兴正高,怂恿李二陛下叫所有人作了首诗,李二陛下先来,而后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

李元婴决定把岑文本刚才写的那篇文章命名为《滕王阁序》,跟这些赞美翠微宫的诗一起刊印成集!这可是在夸他修的滕王阁和他张罗着翻修的翠微宫,必须人手一本留着做纪念!

李元婴臭不要脸地做好决定,积极地把所有人写的诗都记了下来,准备回头就叫人排版下印。

酒宴过后,李二陛下想去行猎,李元婴寻着机会便往魏姝她们那边溜,和她们说起自己伟大的计划。做好事,要留名!干了大事,一定要让别人知道!

李元婴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把自己的打算说完了,又改了主意,兴致勃勃地说道:“不能单叫《滕王阁序》,得叫《翠微宫滕王阁序》,回头我去封地还要修滕王阁的,要好好区分开来!”

第 151 章

李元婴的主意一说完, 魏姝几人都很好奇席上都写了什么诗词。

李元婴不喜欢陪李二陛下打猎, 感觉那跟陪玩似的, 很没趣味, 便不跟去了。他笑嘻嘻地说:“想知道的话, 你给我磨墨, 我写给你看!”

魏姝见他一脸得意, 只差没在脸上写“姝妹妹你快来伺候我”,有点想掐他脸。但有旁人在, 魏姝还是得给他点面子的, 她本就爱书法, 磨墨对她来说实在再简单不过,听李元婴这么一说当真将黄莺黄鹂取来的砚台和墨块接了过去,熟练地给李元婴磨起墨来。

李元婴更得意了, 朝狄仁杰等人笑得一脸灿烂, 意思是“看看,我媳妇儿多好, 你们抓紧找”。

其他人都不想和他计较。订婚早了不起啊?!

狄仁杰更是白他一眼, 谁会羡慕他们两个小屁孩的幼稚炫耀。他是有远大志向的人, 才不爱跟李元婴一样早早被儿女情长绊住!

李元婴就是乐一乐, 乐完便给小伙伴们写李二陛下他们作的诗。他把诗都默写完费了不少功夫, 不过这是草稿,用不着写得太好, 他的字自然写得龙飞凤舞。

李元婴写一首,魏姝她们读一首, 虽没参加大宴,却也能想象出当时的盛景。

默完诗,李元婴揉揉手腕,开始对他们的诗进行评价:“说实话,我觉得皇兄他们的诗写得都不怎么样,不过看在他们都是在夸滕王阁和翠微宫建的好的份上我还是要印出来!”

魏姝看了几首,也大逆不道地跟着点头,这些诗美则美矣,就是千篇一律,没什么新意,更没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句子。就跟李元婴说的那样,读下来只有一个感觉:他们在夸好!

至于夸得怎么样,就不能做要求了。

李元婴又说:“早叫你们一起来了,你们偏不来。我建的滕王阁,我的朋友怎么不能来?我跟你们说,老房他就带了个他媳妇娘家的侄子,年纪和我差不多,诗写得还挺好。”他在诗稿里头挑出一份给魏姝她们传阅。

这诗写得清新隽永,颇有些趣味,和刚才那些辞藻优美、精雕细琢的“场面诗”完全不一样。不愧是少年人,还没被官场磨成老油条!

武媚看了眼署名,念道:“卢照邻?”

狄仁杰对众多世家也很有些了解:“范阳卢氏?”

李元婴想了想,点头道:“老房媳妇好像是范阳卢氏的,这卢照邻挺不错,长得挺俊,临场反应也快,皇兄都夸他这诗写得不错。”

狄仁杰几人都赞同李元婴挑选出来的“全场最佳”。

李元婴顿时来了兴趣:“不如我们去找他玩!”

大伙都去行猎了,他们一直窝在这里看诗也不好,所有人都点头表示想去。李元婴叫黄莺黄鹂把诗稿拿去和《翠微宫滕王阁序》一并收好,自己带着小伙伴们去猎场那边玩。

大人都进猎场打猎了,女眷和年纪小的、不擅骑射的没跟去,但也有娱乐,高阳就很活跃,组织了两队马球队开始玩马球。

李元婴一行人行到马球场附近,正好看到意外的一幕:高阳坐在马上拿着马球杆,愣愣地看着场外呆站着的少年。

那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看得出是个翩翩君子胚子。他手里拿着刚捡起的马球,那马球上头沾着些许泥污,叫人看了觉得那球污了他的手!

高阳愣了一会才回神,有点不自在,耳朵莫名红了一下。她凶巴巴地说:“我的球,还我。”

少年也回过神来,上前把马球还给了高阳。

李元婴把少年认出来了,兴致盎然地跑上去叫人:“卢兄!”

少年自是刚才被李二陛下特许房玄龄带到席上的卢照邻。见了李元婴,他斯文有礼地见礼:“殿下。”

李元婴道:“不兴这么多礼的,我们可是平辈,当寻常朋友相交就好。”

卢照邻听卢氏说过李元婴许多不好,让他离李元婴远些,此时见了却觉得李元婴亲善友好,与卢氏说的混世小魔王大不相同。

高阳下马问李元婴:“幺叔,你怎么没跟父皇去打猎?”

李元婴说的话堪称大逆不道:“我才不去当陪玩呢。”他本就不爱打猎,对于追逐猎物没什么兴趣,毕竟比他厉害的猎物追着累,比他弱小的猎物打来了也没成就感,没意思!

比起打猎,还是认识新朋友要紧!

李元婴拉着卢照邻把他介绍给小伙伴们,又给卢照邻一一介绍了狄仁杰等人。

卢照邻这才知道刚才那个让他看呆了的明艳少女是自己表弟的前未婚妻高阳公主。解除婚约没给她带来任何影响,她看起来浑身散发着自内而外的明快,玩起马球来畅快又自在。

虽然有卢氏的告诫在前,但少年人哪里经得起同龄人的诱惑,没一会就被李元婴拉入小伙伴行列。李元婴见卢照邻没去打猎,便说:“你也觉得打猎没什么意思吧?太累人了!不过读书之余,打马球放松放松倒是挺好的,我们去跟高阳玩玩。”

除了兕子身体弱、李象和衡阳年纪小,剩下的人都是可以下场的,李象作为唯一留守当观众的男子汉,便英勇的当起了领头人,带着一干仆从在边上替李元婴摇旗呐喊:“幺幺,球在那!球在那!赢她们赢她们!”

高阳气得不轻,李象这小混蛋,光给他幺幺加油鼓劲,她们可是他姑姑好吗!

高阳可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卯足劲和李元婴打起擂台来了。

李二陛下打猎归来,便听马球场那边热闹无比,一边是李象和李元婴的人在给李元婴鼓劲,一边是高阳她们的随从们败下阵来,同样扯着嗓子喊得震天响。明明只是几个小屁孩在玩马球,愣是玩得声势浩大,活像随时会来场大型群殴!

李象正喊得脸红脖子粗,见李二陛下一行人过来了,为首的还是李二陛下和他爹李承乾,顿时像被人冷不丁掐住了脖子一样,面上一红,合上嘴巴,上前向李二陛下见礼。

都出来玩了,李二陛下自是不会觉得李象带头喊阵有什么不妥,只问他两边打这么久了谁占上风。

李象老实道:“不知道。”

李元婴打起马球来也是骚操作一堆,看的人眼花缭乱,气得对手直跺脚,至于谁赢谁输反倒没人去在意了,都想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听听两边的人还能怎么相互对吼。

李二陛下见李象光顾着率众和人对喊,连胜负都没看,顿时觉得这孩子太黏李元婴,指不定会被李元婴带歪。他说道:“你这嗓儿倒是适合领军叫阵,吼一声说不定能把人震住。”

李象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李元婴也玩累了,听一旁没了动静,转头一看,看到李二陛下他们站在边上看,马上招呼小伙伴:“累了,不玩了!”他玩马球是为了开心,可不爱玩给别人看!

其他人自是跟着下了马,跟着李元婴去向李二陛下见礼。

李二陛下让李元婴领他再去看看马。

去马场的路上,房玄龄问李元婴:“听说你给养马的人许诺说他们每养出十匹好马就分他们一匹?”

李元婴道:“对啊。”他见房玄龄一脸肉疼,顿时语重心长地劝说起房玄龄来,“老房啊,人不能总计较眼前一分一厘的得失。哪有既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道理?他们自己能得好处,自是会尽心尽力拿出真本事来给我们养好马。有些经验不摸索十年八年是摸索不出来的,别的不说,就说造纸,现在纸价是便宜了,但我前头让人想法子压低成本可投入了不少钱,照着现在的价钱,怕是卖个二十年纸都赚不回来,这还多亏了我遇上媚娘和邓庆这些聪明人。所以,人才很重要啊!”

房玄龄语塞。

他当然知道人才重要,要不怎么所有明君都求才若渴?

可是,白把马给这些吐蕃部族的人,他还是不太放心,怕他们反咬大唐一口。

李元婴见房玄龄忧心忡忡,凑到房玄龄身边和他说悄悄话:“我跟你说,戴亭告诉我这些人大多和松赞干布、禄东赞都破家灭族之仇,我们给他们马,在他们心里我们就是他们的朋友、是愿意在他们濒临绝境时帮助他们的恩人,我们对他们越好,他们就越觉得松赞干布和禄东赞不是东西,只要一有机会,他们一定逮着松赞干布那边疯咬,绝不会反过来和松赞干布联手的。照我说,回头还可以把那些个大唐将士不用了的兵甲武器悄悄卖给他们!”

虽说松赞干布算是他侄女婿,但李元婴也不觉得对吐蕃下手有什么负罪感。他觉得文成嫁太远了,照他说,还是让吐蕃成为大唐的一部分、让松赞干布成为大唐的臣子,这样文成的日子一定过得更舒坦,想回长安就回长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用像现在这样委屈求全。

李元婴说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房玄龄却听得头皮发麻。他问李元婴:“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这一招,当初隋文帝也做过,隋文帝为了分化草原部族,就采取了扶弱抗强的手段,哪边处于弱势就暗暗帮哪边,好叫他们相互厮杀!后来不管隋炀帝还是李二陛下都暗中用过这一手,只是成不成功就另说了,反正这一招不新鲜,但是用好了用处不小!

李元婴道:“当时没想,只觉得这些被破家灭族的人挺可怜,就给他们许了诺。后来我和戴亭一商量,就感觉这事是可行的,反正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难道还不许我们大唐对人好吗?我们大唐一向最宽仁友爱了!”

房玄龄没再多说。

李二陛下走着走着发现李元婴不见了,转头一看,就见他在和房玄龄凑一起嘀嘀咕咕。他招手让李元婴跟上,问他和房玄龄在说什么。

李元婴道:“我在和老房聊大唐该怎么敦亲睦邻。”

房玄龄听李元婴这么一说,脚下差点打滑。

神他/妈的敦亲睦邻!

李元婴还一脸笃定地给李二陛下解释是怎么个敦亲睦邻法。所谓的敦亲,就是他觉得大唐应该和侄女婿松赞干布建立更亲近的关系,比如把吐蕃变成大唐的疆土,这不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吗?所谓的睦邻,就是周围这些可怜人虽然和松赞干布他们有矛盾,但是我们得帮理不帮亲啊,他们不是被杀了爹就是被抢了妈,那么无辜、那么可怜,我们难道不应该帮助他们吗?所以,他就是在和老房商量如何才能敦亲睦邻啊!

李二陛下:“…”

第 152 章

李元婴被撵回了小伙伴队伍里头, 不用他领路了。主要是李二陛下怕让他再张嘴吧啦吧啦讲下去, 自己会忍不住把这糟心弟弟揍一顿。

见过能胡扯的, 没见过这么能胡扯的!

亏得这些话是在自己人面前说的, 要是跑去松赞干布和禄东赞他们面前说, 这小子怕是活不过明天了。

马场就在眼前, 李元婴被赶回去狄仁杰几人身边, 很不高兴地控诉李二陛下过河拆桥的可耻行径。在场的除了卢照邻都是老熟人了,大多清楚李元婴是什么德性, 一看他被李二陛下赶走就知道肯定他又发挥了他过人的气人才能。

好在李元婴也没真觉得自己是在干好事, 抱怨几句就消停了, 没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发表敦亲睦邻言论。

李元婴改为了解新朋友,主要问题卢照邻范阳远不远,风景怎么样, 有什么好吃的。

范阳离长安确实远得很, 在幽州那一带,隶属于河北道。

范阳卢氏是五大姓之一, 源远流长, 底蕴颇深, 卢照邻言谈举止也比寻常少年要沉稳从容。他与卢氏其实不算特别亲, 但房玄龄身居相位, 他这次来长安求学自是得拜访一下本家堂姑。

没想到卢氏听说房玄龄要来太和宫,竟叫房玄龄带上他, 这才有了他参加滕王阁宴会的事儿。对于李元婴的问题他都耐心地解答,说起话来不疾不徐, 自有一番异于寻常人的气度。

李元婴夸道:“看来你不仅诗写得好,文章也一定写得不错。”

卢照邻有些赧然:“我还在跟先生学习。”

李元婴让他不用谦虚:“看你言谈就很有章法,写文章肯定好的。”提到这个,他又和卢照邻说起自己和几个小伙伴明年都要参加春闱的事,当然,高阳除外。为了不显得高阳太不学无术,李元婴挑了个优点来夸,“高阳不爱读书,但也可棒了,马球打得很好,每次登高也总冲在最前头,好像永远都不会累一样。”

高阳冷不丁被李元婴揭了底,气道:“谁说我不喜欢读书了?我也喜欢看书的!”

李元婴觉得很稀罕,高阳居然反驳说自己喜欢看书!虽然不知道高阳怎么突然转了性,但李元婴也没戳穿她,只说:“对,其实也挺喜欢看书的。”

卢照邻自是不会对女孩子评头论足,只能腼腆地笑笑。

高阳觉得卢照邻笑起来真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少年郎笑起来都好看,要是天天能看着他这样笑,肯定连吃饭都比平时香!

一行人走到马场,拉出从吐蕃带回来的良马看了看,又牵出繁育出来的马驹溜了溜,都觉得这个马场建得不错,将来必然能给大唐养出一大批上好的战马!哪怕次一等的马,也是难得的畜力,用起来可以减轻不少百姓的负担。

李二陛下心情大好,带着人回翠微宫用晚宴,宣布当晚在翠微宫住下。

李元婴闲不住,夜里叫小伙伴们出来散步赏月,顺便把卢照邻也叫上了。一行人这里溜溜那里溜溜,想聊什么就聊什么,欢快得很。

经过几次接触,卢照邻对李元婴已经彻底改观,李元婴绝对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绔宗室,相反,他的很多见识比之世家子弟也不算差,他的胸怀和抱负更是远超于同龄人。

至少卢照邻时不时被李元婴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长留长安和李元婴一起做一番大事。

李元婴也从卢照邻口里听说不少关于他的事。

世家子也不好当,卢照邻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所以从小被家里严格要求,学什么都要多要快,待人接物也得端方有礼。他从能记事起就已开了蒙,读书练字从不间断,本来就聪明的脑袋瓜磨练得越发灵光。

家里见卢照邻出色又懂事,前几年就送他前往扬州求学,拜的先生叫曹宪,是隋朝时极有名的文字学专家,曾给《尔雅》做注释,李二陛下曾下诏让他来长安当弘文馆学士,他以年事已高为由拒绝了,但众人也都知晓他是个连李二陛下都认可的饱学之士,各方士子络绎不绝地前往扬州向他求教。

卢照邻跟着曹宪学了三年,曹宪认为他天赋颇高,跟着他一个老家伙不太好,便给他推荐了另一个老师:王义方。此次卢照邻来长安就是为了拜见王义方,同样善治苍雅之学。

所谓的苍雅之学,其实就是研究文字的学问,主要教材是《苍颉篇》和《尔雅》,所以称之为“苍雅”。

李元婴稍微了解一下卢照邻平时都学些什么,头皮就有点发麻。怪不得人家能是代代相续的世家,卢照邻年纪小小的就这么努力,真不是很多纨绔子弟能比的!

李元婴道:“真辛苦啊。”

卢照邻道:“习惯了便不觉得辛苦。”

李元婴更同情他了,这得苦多就才能苦习惯啊!

小年轻们溜达了一圈,李元婴屁颠屁颠地送魏姝回去,当然,主要目的是去关心关心魏征。最近魏征总对他摆黑脸,李元婴觉得该献的殷勤不能少,必须得在魏征面前多刷刷存在感。

李元婴跑到魏征那边,和魏征说起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他说道:“以前我没怎么接触过世家子弟,现在认识了,觉得他们会成为世家是有道理的。”

魏征自己娶的就是裴家之女,自是知晓世家的好。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一反平时的节俭花重金为儿子求娶世家女。

魏征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李元婴最让魏征满意的一点不是他的身份,也不是他的受宠,而是他的可塑性。他教育李元婴,“人最难做到的,往往是知人所长、知己所短。”

很多人不喜欢一个人、或者与某个人敌对,眼里就看不到对方的优点,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一处是好的。看别人成功,不去思考别人为什么成功,只气愤老天不站在自己这边。对于自己,很多人同样非常盲目,总觉得自己哪都好,自己做什么都对,失败了都是别人的错,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种盲目正是很多人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的原因。

李元婴被魏征肯定了一句,高兴得很,把魏征的教导听得格外认真。末了,他又和魏征提起卢照邻要拜的老师叫王义方,不知道厉不厉害,厉害的话他也想去见见。

听李元婴说卢照邻要拜王义方为师,魏征便评价道:“义方清正方直,学问也不错,眼下在弘文馆任职。”

既是自己人,魏征也没隐瞒。当初他看这王义方品行端方,学识不凡,还想将裴氏娘家的侄女说给王义方,但是王义方拒绝了,明显不愿攀附权贵。

李元婴听了,嘀咕道:“这有什么,就算娶了,您也不可能给他走捷径的!”

魏征喷起人来张弛有度,该夸李二陛下的时候也夸得很有水平,所以一直都没喷出什么事。但是他既然是李二陛下竖起来的标杆,就不能轻易倒下,绝对不能让人抓到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