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当真还要再尝一口,是药三分毒,对江倦来说是补药,可以滋补他先天不良的心脏,对王爷就说不定了,江倦信了他的话,不情不愿道:“好吧,我喝。”

  江倦拉过他的手,低头看看药,叹了好长的一口气,江倦才鼓起勇气,就着薛放离的手服下。

  江倦:“……”

  可恶,好苦。

  真的好苦。

  他只喝了一小口,就要推开薛放离的手,结果不仅没推开,反而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捏住江倦的下颌,迫使他喝完了整碗药。

  江倦喝光药,薛放离把药碗递给侍女,侍女问道:“王爷,现在传膳吗?”

  “嗯。”

  侍女忙不迭开始准备,薛放离再回过头来,江倦这条咸鱼惨遭欺骗,已经失去了梦想,在不快乐地装死。

  “怎么了?”

  “好苦啊。”

  江倦抱怨不已。他当然知道药不可能不苦,只是王爷说得这么认真,还要再喝第二口,江倦信以为真,以为没那么苦。

  结果苦到头掉不说,他还被摁着喝完了整碗。

  薛放离瞥他一眼,嗓音温和道:“药再苦,你也要喝啊。”

  他想留下少年。就算他留不下少年太久,能留一日,他也要多留一日。

  说完,指尖触及少年唇瓣相接的地方,薛放离又道:“张嘴。”

  江倦以为他要检查自己有没有把药吞下去,并不配合,薛放离便自己用力,探入了他的唇齿之中。

  江倦本来就在记仇,觉得王爷好不是人,骗自己喝药,还不相信自己,他越想越不高兴,没忍住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颇是用力,可薛放离却低下头,他殷红的唇掀起,轻轻地笑了。

  “还是苦?”薛放离望着他,“实在不高兴,就多咬本王几口。”

  “把你吃的苦咬回来,别自己生闷气。”

  当然还是苦,咬就咬,江倦这条咸鱼正要二度发威,口中竟然蔓延开了一丝丝甜腻的味道。

  薛放离刚才撬开他的唇舌,原来是喂他吃蜜饯。

  作者有话要说:咸鱼卷:装病好苦,我错了,下次我还敢。

第37章 想做咸鱼第37天

  舌尖上的苦味被压下,蜜似的甘甜充斥其中。

  江倦好受了一点,只是他已经咬住了薛放离的手指,思来想去,还是再咬一口吧。

  这一口,江倦咬得不重,牙齿轻轻地碾过,比起报复性咬人,更像是在咬着玩。

  待他咬够了,又用舌尖抵了一下,想把手指推出去。

  潮湿的气息中,薛放离本该收回手,只是指尖处的触感过于柔软,他便没有任何动作。

  推一下不行,江倦又推了好几下,可舌尖再怎么用力,也不过猫似的力度,无法推动分毫,江倦只好抬头看薛放离。

  他含着手指,唇齿微张,神色颇是茫然,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宁愿被咬也不肯收手。

  低头看了他许久,薛放离微微一笑,“不咬了?”

  江倦郁闷地点头,咬是咬够了,就是王爷太配合,他好像一点也没有报复到。

  薛放离收回手,状似不经意地瞥去一眼,指上水痕莹亮,舌尖一掠而过的痒意,也尚未平息。

  许多无法言明的欲念,在这一刻被引发。

  薛放离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指,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起手。

  江倦咬开蜜饯,声音含模模糊糊的,“苦就苦,你还不说实话,故意降低我的警惕性。”

  薛放离语气悠然,“不这样哄着你,你又岂会服下?”

  江倦很有意见,纠正他道:“你这是骗我喝,不是哄我喝。”

  薛放离眉梢轻抬,看了江倦几眼,低低地笑了,“本王知道了,下次改用哄。”

  他倒是摆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可江倦却不太好,他一听还有下次,立刻倒在床上,摊成了一张失去快乐的咸鱼饼。

  “起来,用膳了。”

  不知不觉间,侍女已经把菜上齐了,江倦慢吞吞地坐起来,有只手揽过他的腰,薛放离把他抱起来,再一次放在自己怀中。

  江倦:“……”

  他仰起头,幽幽地问:“王爷,你不是才答应过我,不会再动不动就抱我了吗?”

  薛放离动作一顿,波澜不惊道:“明日再说。今日你才心疾才犯,正是病弱之时。”

  “好的吧。”江倦勉强答应下来。

  不管怎么样,人形抱枕最后一天营业,江倦还是配合的——配合地坐在王爷怀里让他抱着,配合地接受各种投喂。

  不过吃着吃着,江倦突然咬住筷尖。

  “怎么了?”

  薛放离皱起眉,“你怎么什么都爱咬?”

  江倦觉得他的指控好没道理,自己也没乱咬过什么,不过这不是关键,他奇怪地问:“王爷,你只喂我,自己不吃吗?”

  薛放离索然道:“没什么胃口。”

  江倦看看他,执起银筷,夹起一块八宝豆腐给他,“你有胃口。”

  薛放离垂下眼,仍是没有要进食的意思,江倦只好又说:“王爷,我心口还疼着呢。”

  说完,江倦装模作样地摸摸心口,“你又不是仙子,我不许你只喝露水。”

  薛放离与他对视,少年嘴上倒在威胁人,眉心却拧了起来,神色也担忧不已,这是一种纯粹的关切与怜爱,纯粹到让他几欲沉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放离到底妥协了,他低下头,神色厌倦地吃下一口。

  反向投喂成功。

  江倦心满意足,觉得还挺有成就感的,本想再喂王爷点什么,汪总管却在这时去而又返。

  他行了礼,轻声问薛放离:“王爷,陛下又遣奴才过来,让奴才问问……”

  汪总管低下头,“您年少时,有一段时日似乎对丹青颇感兴趣,也经常作画,陛下让奴才问问,那些画……可还在?”

  薛放离倏地撩起眼皮,神色漠然地望过来。

  他没什么表情,神色也与往常无异,只是多了几分凉薄与讥讽,汪总管即使低着头,也感受得到一阵凉意袭上心头,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他又岂会不知王爷素来不爱旧事重提,只不过——唉。

  薛放离不搭腔,汪总管也只能候着。

  长久的寂静中,调羹碰壁发出叮咚一声脆响,江倦将它执起,伸至薛放离的唇边,继续他的反向投喂大业,“王爷,喝口汤。”

  汪总管一怔。

  “王妃——!”

  汪总管与江倦统共不过见了两面,但汪总管对江倦的印象很好,所以也情不自禁地制止他道:“王爷不喜……”

  话音一顿,身为总管太监,汪总管自然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本想说,王爷颇是厌食。

  王爷若是想吃,自己便会动筷——当然,大部分时候,王爷进食只是不得不吃,每日i逼着自己吃,保持精神和体力。他若不想动筷,王妃再怎么一片好意,不仅无济于事,指不定还会激怒王爷。

  王爷发起疯来,着实无人招架得住,何况王妃本就才犯了一场心疾,可受不得惊吓。

  “啊?”

  江倦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汪总管。

  汪总管不好对他明说什么,只能冲江倦摇摇头,江倦没读懂他的意思,思索了一下,实在觉得手举起太久有点累,决定先勉强完王爷再说。

  “王爷,”江倦说,“你快点喝,我手好疼。”

  薛放离缓缓垂下眼,看的好像不是一勺汤,而是什么令他深恶痛绝的东西,汪总管见他神色不悦,简直又替江倦捏了一把汗。

  王妃这可真是、可真是——可真是什么,汪总管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用词,就见他们王爷冷漠地下头,不悦地喝下了这勺鸡汤。

  汪总管:“?”

  王爷还真喝了?

  更让汪总管惊愕的还在后面。薛放离喝下鸡汤以后,抬眼问江倦:“心口不疼了?”

  江倦眨眨眼睛,一点也不心虚地说:“说不一定。王爷好好吃完这顿饭,大概就不疼了,王爷要是不好好吃,可能就会疼。”

  薛放离:“……”

  “知道了。”

  薛放离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自然知道江倦的真实意图,他执起银筷,虽然不太有胃口,还是每一样都尝了味道。

  江倦有点遗憾地问:“王爷,不用我喂你了吗?”

  他的反向投喂其实也挺快乐的——王爷没有食欲,但他偏要勉强,然后王爷就被迫用膳,非常有满足感。

  “不必,”薛放离淡淡道,“举得久了,你手又要疼。”

  江倦“哦”了一声,不喂就不喂吧,他又看回汪总管,问他:“汪公公,你刚才是要说什么吗?”

  汪总管看看江倦,又看看正在慢条斯理地用膳,姿态近乎矜贵的薛放离,好半天才摇了摇头,笑呵呵地说:“没什么,是奴才想岔了。”

  他确实没想到,王爷厌食至此,竟会吃王妃亲手喂来的食物。

  他也更没想到,怕惹王妃生气,王爷竟又主动用膳。

  江倦似乎是相信了,点了点头。

  之前他被投喂一番,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又被揽在怀里,走不掉,只好低头戳弄糕点,没多久,待薛放离放下银箸,江倦也心血来潮地说:“王爷,汪公公说的画还在吗,我也想看。”

  汪总管呼吸一滞。

  他也终于想到了一个形容王妃再适合不过的词。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再怎么样,也怪不到王妃头上,毕竟许多事情,他并不知情。

  汪总管去而又返、陛下让他前来求取的,实际上,是虞美人的画像。

  汪总管这回可不敢再乱提醒什么了,怕弄巧成拙,只好垂着手沉默地立在一旁。

  “王爷?”

  江倦扯几下薛放离的衣袖,侧过头来望着他,满眼都是好奇,“我真的想看。”

  薛放离语气很淡,也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时隔多年,本王也忘了放在何处。”

  江倦听完,难得不依不饶起来,“再多找一下?”

  薛放离:“没什么好看的。”

  江倦:“那我也想看。”

  他摇摇头,声音很轻,语气也不自觉地放得很软。

  几乎要软进心坎里。

  怎么这么爱撒娇呢?

  薛放离望着江倦,没有立刻开口,江倦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松开手,慢慢地蹙起眉心,又捂住自己的心口,“王爷,我好像又有点难受了。”

  薛放离垂下眼皮,平静地盯着他看。

  汪总管:“……”

  王妃可真是,恃病而骄啊。

  王爷说忘了放在何处,就是在婉拒王妃的请求,可王妃却依旧不依不饶。再往前说,就连最开始汪总管提起此事,王爷都不搭腔,也是他懒得取画。

  这一回,汪总管是真的不觉得王爷会松口。

  毕竟那是王爷的母妃,毕竟王爷恨极了这些的过去。

  想到这里,汪总管无声地叹了口气。

  可是下一刻,薛放离终于开了口,他的嗓音漫不经心,腔调也淡淡的。

  “那就看吧,”薛放离道,“本王让人去取画。”

  汪总管闻言,神色错愕不已。

  王爷竟然答应了?

  王妃想看画,王爷竟然应允了?

  江倦不知内情,笑弯了眼睛,他真心实意道:“王爷,你真好。”

  薛放离低下头,似笑非笑道:“下一次,这个借口也许就不好用了。”

  江倦睫毛眨动几下,无辜地看看他,“什么借口啊,我是真的不舒服。”

  薛放离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去与人交待些什么,江倦却立刻趁机问汪总管:“汪公公,刚才你想说什么?”

  “王爷不喜欢什么?”

  汪总管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哭笑不得地问道:“王妃,您一定要看画,就是想支走王爷,问奴才这件事?”

  江倦“嗯”了一声,“我总觉得刚才你有话要说,好像还挺重要的样子。”

  汪总管:“……”

  该怎么说呢?

  他方才纯粹是想提醒王妃,王爷厌食,可王爷再厌食,在王妃面前,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王妃为了问清楚这件事,反而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了王爷更大的逆鳞,而王爷竟也欣然应允。

  思及此,汪总管神色颇是复杂,想着这些事情告诉江倦也无妨,便斟酌着用词道:“王爷在吃食方面,素来有些心结,与他母妃有关。”

  “王爷年少时……”

  汪总管实在不知晓该怎么说,所以吞吞吐吐半天,江倦却想起一件事情,他问汪总管:“王爷是不是被他母妃喂过血肉?”

  汪总管一愣,“王妃知晓此事?”

  其实还远不止如此。

  汪总管低声道:“因为一些原因,虞美人待王爷,不太好,除却给王爷喂食过血肉,她也时常给王爷下毒……”

  薛放离交待完,再回来的时候,懒洋洋地伸手揽过江倦,这一次,江倦什么也没说,他要抱就任由他揽起自己。

  江倦破天荒地没有申明自己不用抱,薛放离低头打量他几眼,江倦奇怪地问:“怎么了?”

  薛放离若有所思道:“没什么。”

  江倦“哦”了一声,也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小会儿,他突然问薛放离:“王爷,为什么你这么厌食?”

  薛放离一怔,想起了什么,笑得漫不经心,“吃够了吧。”

  江倦睫毛一动,抬起头望过来,他的眼神悲悯而又哀伤,好似深谙一切苦难,也懂得这些苦难背后的苦痛。

  江倦轻轻握住那只搭在自己腰际的手,“王爷,你在说谎。”

  他很慢很慢地说:“王爷,我好难受。”

第38章 想做咸鱼第38天

  这一整天,江倦一直在喊难受,可只有这一刻,他是真的很难受。

  薛放离盯着他看了许久,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望向汪总管。

  汪总管也没想到江倦的反应会这样大,他握住自己的两只手,不太敢吭声。

  “王爷,你不要看他,”江倦说,“你老实交代。”

  薛放离笑笑地说:“你不是都知道了。”

  江倦神色低落,“可我想听你说。”

  薛放离口吻平淡,“就是那些,没什么好说的。”

  不止,肯定不止。

  汪总管知道的,肯定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事情,不为人所知。

  “有什么好难受的?”

  薛放离嗓音散漫,“与你说过多少遍,本王不在乎。”

  江倦怔怔地望着他,“王爷,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为什么?

  记忆中的女人,很少有过平静的时刻,也很少给过他温情,只有这么一次,女人牵住他的手,把他拉进了怀里,笑吟吟地说:“我的放离,娘怀胎十月生下的放离,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封信,是你与娘的小秘密,谁也不要说,谁也不要提,好不好?”

  “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你父皇。”

  “那是娘的夫君啊。他来了,他要带娘走了……”

  薛放离阖了阖眼帘,平静地说:“她恨本王。”

  江倦还想再说什么,被派去取画的侍女回来了,她恭敬道:“王爷,画取来了。”

  薛放离颔首,又有几名侍女上前,一同将画卷铺开,总共七幅画,有六幅画的是一个女人。

  应当是同一个人吧?

  江倦努力辨认,丝绢受了潮,也有不少虫蛀,受损严重,只能大致看出一个轮廓,可饶是如此,也不掩女人的国色天香。

  她是——“王爷,她是你的母妃吗?”

  江倦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难怪弘兴帝让人来取画。

  难怪他胡搅蛮缠时王爷推辞不已。

  江倦只是想支开王爷,向汪总管问清楚怎么回事,可是他好像又不小心戳开了王爷的伤疤。

  “王爷……”

  江倦愧疚不已,薛放离却若无其事地问他:“不看了?”

  江倦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摇摇头,薛放离便把这几幅画像丢给汪总管,淡淡地说:“拿去给父皇。”

  汪总管惊喜道:“是。”

  顿了一下,汪总管又提醒道:“王爷,那儿还漏了一幅画呢。”

  总共七幅画,还有一幅尚未打开,侍女听了忙道:“汪总管,这幅画受损太严重了,奴婢怕展开会散,便没有打开。”

  汪总管迟疑道:“王爷,这幅画,是您自己留着还是奴才一并带走?”

  苍白的手伸出,指尖触上画卷,薛放离摩挲几下,淡淡地说:“这一幅画的不是她,留着吧。”

  汪总管应下声来,“是。”

  江倦低头看看,忍不住问他:“王爷,这一幅画的是什么?”

  薛放离笑了笑,“本王也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又怎么会知道画上不是虞美人?

  王爷既然愿意留下这一幅画,那就说明这幅画肯定有什么意义的吧?

  可惜画受损得太厉害了。

  江倦想得出神,连汪总管走了都没发现,直到下颌被抬起,薛放离垂眼问他:“去散步?”

  江倦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之前他想去,纯粹是好奇王爷以前住的宫殿,可王爷本就没多少美好的回忆,故地重游,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折磨吧。

  何以解忧,唯有睡觉。江倦心情一不好,就会睡个昏天黑地,他觉得王爷现在也可以休息了。

  “王爷,你睡觉吗?”

  “你想睡?”

  江倦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睡觉,不过他想到王爷还挺喜欢抱着他的,就点了点头,“嗯。”

  他慢吞吞地说:“这张床我不喜欢,王爷,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江倦太愧疚了,也对自己戳伤疤的行为耿耿于怀,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主动开启人形抱枕的业务,再让王爷多抱一个晚上。

  薛放离眉梢轻抬,自然知道他主动投怀送抱的原因,他本要说什么,到底没有开口。

  他的那些过去,现在唯一的意义就是用来拿捏少年,让他心疼、让他怜爱,可是他又怕少年太心疼,哄起来也太麻烦。

  只要少年不哭,他的那些愧疚与主动,薛放离照单全收,并乐在其中。

  “好啊。”

  没多久,薛放离开了腔,他抱起怀中的人,颇为愉悦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汪总管也捧着画,回了养心殿。

  说实话,他这一趟来,本没抱多少希望,王爷对虞美人的心结有多大,这些年来,简直有目共睹。

  “陛下!陛下——!”

  汪总管喜悦地步入殿内,正要呈上画幅,发现殿内还有一人,他定睛一看,连忙行了礼,“奴才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薛朝华笑了笑,问汪总管:“公公这是给父皇送来了什么好东西,笑得见眉不见眼?”

  弘兴帝本在低头饮茶,闻言倏地抬起头,动作之大,茶水都溅在了身上,他却浑然不顾,“拿到了?”

  汪总管笑呵呵地回答:“回陛下,拿到了,多亏了王妃呢。”

  王妃?

  老五的东西?

  薛朝华笑容一敛,只觉得晦气不已。

  怎么又是那个疯子。

  弘兴帝手指发颤,语气也急促不已,“快,快呈上来给朕看看。”

  汪总管依言上前,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像。

  丝绢存放多年,又因为保管不当,已然风干,成了薄而脆的一层,画面泛黄,虫蛀多处,美人面庞也模糊不清,唯有她的风华,一如当年。

  弘兴帝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汪总管连忙道:“陛下,画幅受损太严重,您可得轻一点。”

  经他提醒,弘兴帝动作一顿,到底没舍得抚上画卷,只是柔情万千地看着画中之人。

  观他神色,画中为何人,薛朝华即使不看,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虞美人,定然那个虞美人。

  老五的母妃。

  薛朝华在心里冷哼一声。

  他此次前来,本是受李侍郎所托,为他那被治了大不敬、即将处死的儿子求情。

  李侍郎是他母族的旁支,再加之他与薛放离向来不对盘,只要能让薛放离不痛快,他就痛快了,于情于理,薛朝华都得过来求见弘兴帝。

  略一思索,薛朝华道:“父皇,儿臣听说丹青圣手杨柳生昨日进了京。他不止画工好,一手丹青技艺出神入化,还擅长修缮古玩。恰好儿臣与人相约,明日要去百花园踏青,据说杨柳生也在,要不儿臣带着您这画过去,他要能修复,就让他修复,修复不了就重画一幅?”

  修复也好,重画也好,只要画中人的音容笑貌可以再清晰一点。

  弘兴帝缓缓地道:“也好。”

  顿了一下,思及自己也许久未再出过宫,弘兴帝又道:“明日朕与你一同去吧。”

  他们父子二人许久未再增进过感情,薛朝华一听,喜不胜收道:“父皇也去?那儿臣这就让人关了百花园,明日只许——”“不必,”弘兴帝道,“朕只是去看看,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薛朝华正要劝说,又听弘兴帝对汪总管吩咐道:“明日把老五跟他的王妃也叫上吧。”

  汪总管应下声来,“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