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安慰自己一番,可还是有点心虚,他把脸埋在薛放离的肩里,薛放离瞥他一眼,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江倦的谎话,不过都是在与他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反话,但是——少年被他从头骗到尾的,有两件事情。

  江倦误会他咳血。但少年的心疾发作得越发频繁,他兴许撑不了太久了,咳血的事情,不足为惧。

  除此之外,少年被他骗得最厉害的,还有一件事。

  少年以为他是个好人。

  他也在尽力扮演一个好人。

  薛放离在心中轻啧一声,缓缓地垂下眼皮。

  倘若他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可是会害怕?

  他可还愿与自己亲近?

  思及此,薛放离双目轻阖,心中浮起几分烦躁,神色也染上几分晦暗。

  养心殿。

  “宣——驸马都尉苏斐月。”

  汪总管尖着嗓音传唤,不多时,有人缓步走入,苏斐月不慌不忙地行礼,“臣——苏斐月拜见陛下。”

  弘兴帝端坐在一旁,不咸不淡地看他行礼,也不下令让他起身,苏斐月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就这么气定神闲地跪着,任由弘兴帝打量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是没怎么变。”

  许久,弘兴帝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才摆摆手,“起来吧。”

  苏斐月站起身来,他已年过不惑,面上却不怎么显老,苏斐月笑吟吟地说:“陛下也还是这么英武不凡。”

  弘兴帝哼笑一声,“朕听照时说,这些年你仍是游手好闲,整日只知晓喝酒钓鱼。”

  苏斐月思忖片刻,道:“倒也没有如此游手好闲,偶尔也还是有些正经事的。”

  弘兴帝来了兴趣,“哦?何事?”

  苏斐月缓缓地说:“给扶莺描描眉,再为她画画花钿。”

  他口中的扶莺,就是长公主,弘兴帝骂道:“少与朕嬉皮笑脸。”

  笑骂过后,弘兴帝又道:“你是朕昔日的状元郎,白雪朝的得意门生,如今却只知玩乐,一事无成,你心中就无一丝愧意?”

  苏斐月笑了笑,很是坦然地说:“陛下,臣也没办法啊,谁让这软饭太好吃了。”

  弘兴帝又骂了他一句,这才说:“你与扶莺出京之前,朕就想召你入宫,只你跑得太快,扶莺又一拦再拦,朕才什么也没说,现在你的旧友见了,山水也游玩过一番,总该为朕分忧解乏了吧?”

  苏斐月也不应声,只是说:“这得看陛下的忧与乏棘不棘手。”

  弘兴帝也不与他兜圈子,“朕这几个儿子之中,你觉得谁最可担当大任?”

  “这些年,朕越发的力不从心了,立储之事,先前一压再压,现在看来,却是不得再推了。”

  苏斐月沉默片刻,问弘兴帝:“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弘兴帝觑他一眼,“先说点好听的吧。”

  苏斐月便道:“臣曾任少傅之时,与两位皇子有过接触。大皇子为人直爽,性格坚毅,五皇子——离王殿下,多智而近妖,尚且年少时,已有威势,至于六皇子……”

  “颇为纯良要强。”

  弘兴帝点头,“你这些场面话倒是好听。”

  顿了一顿,弘兴帝又道:“真话呢?”

  苏斐月诚恳地说:“都不能委以重任。陛下不若再多干几个年头,看看您的皇孙之中,可有人能委以重任。”

  弘兴帝听完,倒也不恼,只是问他:“为何老五不行?”

  “老五从小天资就好,至于其他的——你的威势,是道他喜怒不定、手段残忍吧?这些尚且可以约束。”

  苏斐月皱了下眉,提醒他道:“陛下,现在尚且无人约束得了王爷,他日又有何人能约束王爷?”

  弘兴帝道:“老五自从成亲以后,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扶莺不是设了宴,届时你再看看吧。”

  苏斐月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是说:“陛下始终不立太子,就是因为朝中诸多大臣,无一不对王爷怨声载道吧?别人尚且不提,可就连蒋将军与顾丞相,也时常在劝诫陛下,连他们都忧心不已。”

  这一次,弘兴帝未再说什么,顿了一下,苏斐月又道:“这些都不重要,江山是陛下的江山,这天子之位,陛下给谁都可以,只是——”“陛下,依臣之见,王爷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思,陛下想给他,王爷却不一定想要。”

  “哗啦”一声,雨势转大,弘兴帝缓缓抬起头,过了很久,他才恍然大悟地说:“是啊,他这样恨朕。”

  “朕就算捧给他,他也不一定会收下……”

第54章 想做咸鱼第54天

  薛放离要静养,江倦就陪他静养了几天。

  当然,说是陪王爷,江倦自己躺平得也很开心。每天无所事事,在床上躺累了就换到榻上翻几个面,活动够了再爬回王爷身旁,被他拽进怀里,开启新一轮的陪i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倦已经收获了快乐的咸鱼生活,就是——这日傍晚,薛放离轻拍一下江倦,“起来。”

  江倦躺了三天,他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也在床上随处可见,江倦转了一下手上的鲁班锁,低着头问:“怎么了?”

  “去公主府。”

  江倦茫然地抬起头,“去什么公主府?”

  薛放离口吻平淡,“你接的那张帖子。”

  江倦思索几秒,总算想起来几天前,王爷去给他买藤萝饼,江倦接了一张公主府上的帖子。

  又要营业了,江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瞟了一眼薛放离。

  ——等他熬死了王爷,就不用再营业了吧?

  薛放离似有所觉地望过来,“怎么了?”

  江倦连忙摇摇头,假装无事发生。他接帖子的时候太困了,既没想起来问人也没仔细看帖子,就问薛放离:“王爷,是哪位公主?”

  薛放离:“长公主。”

  江倦:“啊???”

  江倦惊住了。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江倦会这样,纯粹是因为长公主与驸马身份特殊,而且有一个剧情与他们息息相关。

  《重生后我成了团宠》是一本爽文,但就算是爽文,也需要有反派来调剂一下,再制造一点冲突。在这本小说里,除了开局没跳几下就完蛋的炮灰,驸马与长公主就算很重要的反派了。

  安平侯父母早逝,驸马与长公主怜他年幼失怙,接在身边亲自教养,对于安平侯来说,把他抚养长大的驸马与长公主就如同他的亲生父母,安平侯敬重这两人,也十分看重这两人。

  但他们在安平候的婚事上起了分歧。驸马与长公主更中意江倦,安平侯却一心恋慕江念,在故事的开端,长公主与驸马就外出寻访旧友了,所以他们并不知晓安平侯趁他们不在,先是退了婚,又进宫请求弘兴帝为他赐婚。

  按照剧情,长公主与驸马返京以后,设了一场宴会,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安平侯这才告知他们二人退婚一事,长公主惊坐而起,驸马更是勃然大怒,不止安平侯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主角受也被刁难了一番。

  江倦想到剧情就有点害怕,怕再被记仇,江倦问薛放离:“王爷,我可以不去吗?”

  “帖子已经收下了,去一趟就回来。”

  “……好吧。”

  再怎么不情不愿,帖子也是江倦收下来的,何况公公特意提了长公主想见离王妃,江倦那会儿也答应了下来,他只好说:“那我们快去快回。”

  只要他跑得够快,剧情就追不上他。

  再说了,之前剧情已经跑偏了这么多次,这一次去长公主府,在原文中,他应该已经咬舌自尽了,现在却活得好好的,说不定这个变动也会产生蝴蝶效应,让剧情再一次发生改变。

  江倦安慰好自己,坐起身来,让兰亭给他梳理头发,并不知道薛放离正靠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怕什么呢?

  长公主的宴会上,又没有豺狼虎豹,怎么就怕成了这样?

  他不想去,薛放离本可以说那就不去了,只是见江倦怕成这样,薛放离便觉得有必要去看看了。

  他的王妃,连他都捧在心上,怕磕了碎了,旁人更该敬他重他。

  薛放离垂了下眼,神色发凉。

  长公主府。

  今日这场宴会,长公主宴请了不少人,江倦与薛放离来得迟,抵达的时候,客人已经来了大半,府上一片热闹。

  才踏出马车,长公主府上的公公就忙不迭迎了上来,行过礼后,他恭敬道:“王爷,长公主遣了奴才在这儿候着您,有要事与您商讨,请您先过去与她一叙。”

  江倦看看薛放离,本想晃一晃就走,看来暂时跑不掉了,他就对薛放离说:“王爷你快去快回。”

  薛放离问:“你不与本王一起?”

  江倦摇摇头,“不想动了,我等你回来。”

  薛放离看他几眼,微微颔首,淡声交待道:“若是有人不长眼,惹了你不高兴,不必顾忌什么,只管发落便是。”

  “你是本王的王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江倦眨眨眼睛,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不过他还是点了下头,“好,我记住了。”

  薛放离去见长公主,又有一名小厮上前来,引了江倦往里走,只是没走几步,江倦就被人叫住了。

  “弟弟。”

  江念轻轻唤了他一声,“倒是巧了,我一下马车,就碰见了你。”

  江倦硬着头皮回过头,左看看右看看,还好,只江念一个人,没有倒霉成双,他松了一口气,也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哥哥。”

  前几日在承德殿发生的事情,江倦觉得挺尴尬的,所以才会看来看去,但这看在江念眼中,却让他产生了误会。

  “侯爷不在。”

  江念看着江倦的脸——这几日,他在梦中无数次划花过这一张脸,江念再怨恨再气恼,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弟弟,堪称是绝色。

  可他生得再美,又能怎样呢?

  江倦一心恋慕安平侯,到现在见了自己,都还在下意识地寻找安平侯的踪影,安平侯永远是他的求之不得。

  更何况,日后安平侯会登基,他这个弟弟,实在是错过了太多太多,他与江倦之间,输的那一个,永远不会是自己。

  思及此,江念微微一笑,近日来的不忿与怨恨终于被消化,心中也生出了几分隐秘的优越感。

  他走近几步,神色热络,再不见上回的怨毒,江念笑吟吟地说:“你是在找侯爷吧?他被驸马唤去了,侯爷说我们的事情也该……”

  话音戛然而止,江念好似自知失言一般地与江倦道歉:“我不该与你说这些,毕竟过去你仰慕了侯爷这样久。”

  说完,江念不安地看着江倦,他面上担忧不已,实际上,他在好整以暇地欣赏江倦的表情。

  过去每一回,若是想激怒江倦,他只要像这样提及安平侯,再佯装不经意地戳几下他的心窝子,他这个弟弟急起来,可也是会咬人的。

  咬得最疼的一次,就是把他推入了湖中,但也正是江倦这一推,他获得了一切。

  想到这里,江念眼中的笑意加深。

  安平侯去见驸马了?

  是去给驸马说退婚的事情了吧。

  剧情可能发生改变,但按照原文的设定,驸马与长公主本来就不太喜欢江念,他们是主角受重生以来,第一次碰见的对他怀有恶意且无法攻略的角色,江倦同情地看看他,“这样啊。”

  同情?

  他在同情什么?

  江念始终紧盯着江倦,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的这个眼神,他觉得不可思议,更觉得荒谬。

  什么时候,连江倦也能同情自己了?

  江倦的同情,无端让他感到愤怒,江念也无比讨厌他神色中的怜悯,在他眼中,如果一定要有同情,那也是他施舍给江倦的。

  江念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你……”

  江倦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只是营业性地安慰了一下,“没事的,侯爷已经进宫请陛下为你们赐了婚。”

  江念:“?”

  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江念问他:“什么?陛下已经赐了婚?”

  江倦:“嗯,你不知道吗?”

  江念确实不知道。安平侯倒是与他说过驸马更中意江倦,所以他打算趁驸马与长公主外出,进宫请弘兴帝赐婚,只是后来江念再问起此事,安平侯都语焉不详,江念只当他自有打算。

  原来已经赐了婚。

  可赐了婚,他怎么没有告诉自己?

  江念喃喃道:“我确实不知道。”

  江倦“啊”了一声,有点心虚了,“那他可能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被我提前说了。”

  先前江念还因为江倦的同情而感到不满,可现在得知婚事已经定了下来,一切都又变得不再重要了。

  陛下既然已经赐了婚,他与安平侯,自此就绑在了一起。

  上辈子的执念,这辈子触手可及。

  江念粲然一笑,连眼前的江倦,都变得没那么碍眼了,他埋怨道:“侯爷竟将我瞒在鼓里,一个字也没有透露……若非是弟弟告诉了我,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肯告诉我此事。”

  江倦不敢说话,他越想越觉得安平侯始终不提赐婚的事情,就是打算给主角受一个惊喜,只好胡乱点点头。

  江念心中颇为甜蜜,他还要再说什么,公公传唱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长公主驾到——!”

  “离王驾到——!”

  长公主?

  江念慌忙跪下,一阵环佩作响后,香风袭来,长公主薛扶莺缓步而来,停在了他的面前,江念心中一阵紧张,轻轻攥住了衣袖。

  ——长公主可是已经知晓了他与侯爷的事情,特意来见他的?

  正这样想着,只听薛扶莺道:“抬起头来。”

  天家之女,语气再柔和,也自带威势,说话好似在下达什么命令。

  江念连忙依言照做,他唇角微翘,挂上了最得体的笑容,只是抬起了头才发现,薛扶莺并未在与他说话,正看着江倦。

  江念面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他就了然了。

  江倦身为离王妃,不必如他一般行跪拜之礼,但薛扶莺到底是长辈,江倦还是要对她行礼的,可他就站在原地,薛扶莺一眼望去,自然就注意到了江倦。

  他连行礼都不会,皇室成员又向来恪守成规,江倦这般,薛扶莺必定对他留不下什么好印象。

  这样想着,江念又翘了翘唇角,倏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到了极致,也无比危险,他只觉得自己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上,好似笼罩在一股几近绝望的恐惧之中。

  江念僵硬地侧过头。

  薛放离垂下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江念,他神色懒散,姿态高高在上,好似江念低微如尘埃,根本不值得一提,赏他这么一眼,已是破例。

  又是这种眼神。

  似乎看穿了他的一切,对他不屑一顾,又嗤之以鼻。

  不甘心又在心中升腾,江念攥着衣袖的手加大了力道,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薛扶莺开了口。

  “真是个好孩子,来,与本宫过来。”

  薛扶莺仔细端详几眼江倦。少年生得清艳,见了她这个长辈,柔软的唇向上轻弯,整个人都显得乖得不行,更何况他眼神干净,气质也纯粹不已,薛扶莺见了就格外欢喜。

  她素来爱与没什么心思的人打交道,拉起江倦的手,薛扶莺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两下,当即就要携着江倦一同入宴,竟是毫不在意他未对自己行礼,也不觉得有任何失礼之处。

  江念颇是惊诧,薛扶莺走了两步,眼风一扫,就这么与江念对视了,她眉头一皱,“这是哪家的孩子?行礼时却还东张西望,怎的这般不懂规矩?”

  江念慌忙低头,“回长公主……”

  薛扶莺却不等他把话说完,拉着江倦就走了,江念只好咬了咬唇,暗自恼怒不已。

  这是他头一回被说不懂规矩。

  他礼也行了,不过只是一时疏忽而已,反倒是那江倦,从头到尾都没有行过礼,却是好孩子,到了自己身上,便是不懂规矩了。

  江念心中气闷,手也越掐越用力,却又只能垂首静待薛扶莺离去,但下一刻,他又听见有人轻嘲着开了口。

  “不服气?”

  黑金色的长袍拖曳而来,在地上堆叠如云,男人嗓音偏冷,却颇有质感,“你的那些心思,本王懒得与你一一追究,只有一点。”

  “离他远一点。”

  薛放离语气平静,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却又满含警告之意,一片森然。

  江念浑身冰冷,呼吸都要窒住了,直到男人抬脚远去,他才慢慢地抬起头,却正看见江倦回头抓薛放离的衣袖,男人气定神闲地拂了下去,而后——轻轻地握住了江倦的手。

  江念面无表情地看着。

  是啊,他嫉妒。

  他这样不甘心,又怎么能不嫉妒呢。

  凭什么被离王如此温柔对待的不能是他,却是这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弟弟?

  可这没什么。

  这辈子,他全部的押宝都在安平侯的身上,就算有不甘心,也不会有任何错处。

  安平侯品行端正、性格沉稳,比起喜怒不定、无法把控的离王,他才最适合自己。

  安平侯才是真正的良人。

  他会好好待自己。

  薛扶莺把江倦拉到了上席。

  江倦坐下来,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坐到这个位置,他可能就跑不掉了。

  江倦只好开始祈祷剧情一定要发生改变。

  “在本宫这儿,不要有拘束。”

  薛扶莺倒没什么架子,表现得很是平易近人,江倦对她点点头,薛扶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乖顺,不由得又感叹了一次,“真是个好孩子。”

  可再怎么好,也不是自己家的了,薛扶莺叹了口气,愧疚地说:“退婚一事,是我们对不起你。”

  江倦立刻警惕起来,他连忙摇头,“没有对不起我,现在我也很好。”

  ——他不能让主角受因为退婚被刁难,不然肯定是他被记仇,还是被记了一大笔仇。

  薛放离一来,就被喊了过去,正是薛扶莺与他谈及江倦的事情。退婚一事,与离王妃就是江倦,薛扶莺是同一时间得知的,她只觉得骇然。

  她这个侄子,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江倦被退婚,又嫁入了离王府,薛扶莺直觉与安平侯脱不开关系,是以薛扶莺见了薛放离,就一直在劝告他莫要欺负江倦。

  江倦说很好,薛扶莺却还是不太放心,她笑吟吟地说:“你这孩子,本宫一见就喜欢,王爷若是真的欺负你了,也不要忍着,只管来本宫这儿,本宫替你做主。”

  王爷才不会欺负自己,江倦想了一下,认真地对她说:“王爷待我很好,真的很好,好到我还要感谢侯爷的退婚之恩呢。”

  薛扶莺一愣,倒是被他逗笑了,薛放离也掀了掀唇,嗓音淡淡地说:“确实是退婚之恩。”

  薛扶莺摇摇头,她还是不太放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打趣薛放离道:“这么好的孩子,真是便宜你了。”

  话音落下,薛扶莺抬起头,见一人大步走来,她连忙拉起江倦的手,轻声说:“斐月,就是这个孩子。”

  斐月?苏斐月吗?

  好像是驸马诶。

  江倦也抬起头,苏斐月与薛扶莺一样,一见江倦就满面愧疚地说:“是我们对不住你。”

  薛扶莺捂着嘴笑道:“方才呀,本宫问过了,倦倦说还要感谢照时的退婚之恩,他在王府过得好着呢。”

  苏斐月淡淡一笑,“是吗?”

  “那就好。”

  听他们这样说,江倦勉强放下了心。

  其实这一段剧情,江倦也研究过了,江倦觉得长公主与驸马会这么生气,主要是因为与他同名同姓的炮灰角色咬舌自尽了,安平侯也算是间接害死了一个人。

  现在退了婚,江倦还好好的,过得也很好,驸马与长公主没有那么愧疚,可能就会好一点。

  想到这里,江倦舒了一口气,咬着筷子看饭菜,只是忽然之间,他听见“砰”的一声,苏斐月放下了酒杯,对薛扶莺道:“听说二公子今日也来了,叫过来看看吧。”

  他与薛扶莺一样,都是宴会前才知晓的退婚一事,苏斐月震怒不已,尤其是在得知江倦还成了离王妃以后。

  离王本就威名在外,何况苏斐月还做过他的少傅,深知薛放离是什么样的人——暴戾恣睢、行事毫无章法。江倦过得好的这种话,他也只是听听,心中却仍是恼怒不已。

  薛扶莺叹了口气,自然明白驸马让人叫江念的用意,也知道他对江倦的担忧,是以并不阻拦,递给了公公一个眼神,“去,把二公子叫过去。”

  江倦:“?”

  怎么就要叫主角受了?

  江倦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苏斐月向他看过来,颇为温柔地说:“这些日子,你应当受了不少委屈,不论如何,退婚一事,我们都会给你一个交待。”

  江倦:“???”

  这本小说怎么回事啊?

  他想老老实实走剧情的时候,剧情偏要来一个大逆转,不许他走剧情,现在他不想走剧情了,结果剧情又跑了回来,他被迫直面主角受被刁难。

  这剧情怎么会这么叛逆啊?

第55章 想做咸鱼第55天

  江倦陷入了沉默。

  没多久,公公领着一个人走来,江倦看看江念,又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薛扶莺见状,却是会错意了,笑着问江倦:“可是要吃螃蟹?”

  江倦“啊”了一声,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有一个蒸笼,里边放了好几只螃蟹,蒸得一片熟红。

  江倦还挺喜欢吃螃蟹的,就是吃起来太麻烦了,他正要摇头,薛扶莺已经亲自挑了一只螃蟹给他,“尝尝。”

  “这是青蟹,四月吃正正好,蟹肉鲜甜,蟹油甘香。”

  江倦还挺心动的,就是看来看去,实在懒得动手,他的懒惰战胜了嘴馋,只拿筷子拨了几下就又抬起了头,却没想到苏斐月一直在看自己,苏斐月问他:“怎么不吃?”

  江倦:“不……”

  说不想吃不太好,懒得吃也不好,思来想去,江倦郑重地回答:“不会吃。”

  江念恰好走来,他看了一眼江倦碗中的螃蟹,唇角勾了起来。

  果然是从乡下来的。

  真是丢人啊。

  这样的回答,苏斐月与薛扶莺似乎也没有料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只骨节明晰的手伸来,拿走了江倦碗中的螃蟹,江倦连忙说:“王爷,螃蟹性寒,你不能多吃。”

  薛放离慢条斯理地取出剪刀,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了。”

  苏斐月与薛扶莺对视一眼,也各自从蒸笼中拿了一只螃蟹。

  一时之间,桌上再无一人说话,江念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江念拜见长公主与驸马,离王与离王妃。”

  话音落下,还是一片安静。

  江念跪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无人搭理一句,更没人让他起身,因着入宴前被长公主训斥之事,江念也不敢再擅自抬头,但他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

  长公主与驸马,应当存了心地晾着他、冷落他。

  毕竟他们二人,更为中意江倦,但现如今侯爷私自取消婚约,又进宫请了陛下赐婚,长公主与驸马恼自己,也是应该的。

  实际上,不止江念一人这么想。

  江倦也觉得长公主与驸马这是在给主角受下马威,毕竟他们是讨厌主角受的反派。

  无人发话,江念就这么跪着,面上没有任何的不忿,表现得极为谦良,一心想在长公主与驸马面前,减少一些恶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念跪得腿都有些麻了,才终于听见席上有人在说话。

  “剥好了,吃吧。”

  薛扶莺向江倦推来一个小碟,蟹壳已经被她敲开、剪碎,敞开的红壳内,蟹肉与蟹黄拥挤而出。

  与此同时,苏斐月也把手上那只处理好的螃蟹拿给了江倦,他看了眼薛扶莺推来的碟子,笑着对江倦说:“一只是吃,两只也是吃,既然没有吃过,再多吃一只吧。”

  江倦:“?”

  他看看苏斐月与薛扶莺,再低头看看剥好的螃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所以他们不是在故意冷落主角受?

  只是在给他剥螃蟹没顾上主角受?

  江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