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高管事做贼心虚似的压低了声音,“您要与奴才说什么?”

  他伺候了薛放离好几年,自然明白薛放离方才一再打断,就是不想让江倦与他说上话。

  要是放在以前,高管事当然老老实实地避开人,不让江倦抓到他,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么一段时间,高管事算是看明白了。

  ——王爷对王妃有求必应,连王爷都得哄着王妃,更别说他们这些下人了。

  王妃有话与他说,那自然是要好好听的。

  背着王爷也得好好听。

  王爷说晚些再与管事说,免得他分心,江倦就问他:“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高管事笑呵呵地说:“忙完了,当然忙完了。”

  江倦犹豫了一下,大致讲了一下今日在承德殿的事情,然后对高管事说:“玉佩被砸碎了,她好像很伤心。”

  高管事一愣,没想到江倦会与他说这些,连忙道:“有劳王妃特意告知,奴才得了空,便去看看她。”

  怕高管事太担忧,江倦又补充道:“你也不用太担心,王爷说会帮她。”

  王爷平日可没这么好心,他怎么会出手,高管事用脚趾想都知道,肯定又与王妃脱不开关系,他心中颇为感激,笑眯眯地等着江倦的下文。

  可是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江倦都没有再开口,只低着头专心玩他的九连环,高管事迟疑几秒,忍不住问他:“王妃,您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江倦茫然道:“啊?还有什么事情?”

  王妃要与他说话,王爷连番打断,这怎么看都像是王爷有事瞒着王妃,不应当只是王妃想提醒他红玉今日受了委屈。

  高管事挠挠头,委婉地提醒道:“王妃,除此之外,您是不是想向奴才打听什么事情啊?”

  江倦摇摇头,“没有啊。”

  高管事看他几眼,总觉得江倦比自己还茫然,高管事心里只觉得奇怪,暗自思忖是不是他会错了意,可王爷的模样,又确实再熟悉不过。

  ——他回回哄骗王妃,都是这么一副气定神闲、不动声色的神态。

  王妃说没有,高管事也不好再多过问,他其实也想过了,王爷哄骗王妃,就算王妃真的问起来,他也不好拆穿,还得配合王爷混过去,高管事见状,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随口道:“王爷把玉佩扔给奴才的时候,奴才也在想,让侯爷看见了是不是不好,不过嘛……”

  水头太好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江倦听见了一个关键字,慢慢地抬起了头,“王爷扔给你的?”

  高管事意识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迟疑地问道:“王妃,怎么了?”

  江倦思索几秒,心不在焉地拨了拨九连环,“你怎么没让他再给你换一块玉佩?”

  高管事慎之又慎地回答:“奴才觉得这块玉就挺好的,王爷给什么拿什么,不挑。”

  江倦:“……”

  他沉默几秒,轻轻放下九连环,幽幽地说:“王爷果然在骗我。他说这块玉佩,是你自己在库房里挑的,他不知情。”

  高管事心里咯噔一声,暗自叫糟。

  他好像坑了王爷一把。

  没多久,薛放离回房。

  他一身繁复的深色长袍,墨发尚在往下淋水珠,肩上、衣摆处濡湿一片,薛放离推门而入,却发现江倦不在,唯有高管事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他眼皮一掀,“王妃呢?”

  高管事心虚地回答:“走了。”

  薛放离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高管事硬着头皮道:“王妃说您骗他,还一回骗了两次,让您今晚——”“自己睡吧。”

  薛放离:“……”

  高管事暗中打量他几眼,咽了下口水,又说:“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奴才也走了。”

  薛放离皮笑肉不笑地问他:“你往哪里走?”

  反正横竖都是死,爱拼才会赢,高管事鼓起勇气道:“王妃让奴才去见相好。他还说、还说王爷您若不许奴才去,或者怪罪奴才,他就——”薛放离:“他就怎样?”

  高管事慢吞吞地说:“您不止要自己睡,日后死了,他也不给您送终了。”

  薛放离:“……”

  一个眼风扫过高管事,薛放离也不知是被气笑了还是怎么了,殷红的唇掀起几分,气息冰冷不已。

  压迫感过于强烈,高管事简直大气不敢出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放离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滚吧。”

  高管事行了礼,忙不迭就跑,生怕王爷改了主意再把他抓回来收拾一顿。

  不过——高管事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王妃可真好乘凉啊。

  高管事在心里啧啧称奇,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王妃他,地位日渐提升,俨然已是离王府说话最管用的人了!

  他们离王府,大概不日就要改名为离王妃府了。

第52章 想做咸鱼第52天

  离王妃现在心情很不美妙。

  江倦趴在桌子上,长发散落如瀑,他在专心生气,兰亭则拿起木梳一下一下地替他梳顺,江倦喃喃道:“又说谎,王爷又说谎。”

  他突然扭过头,郁闷地问道:“兰亭,我就这么好骗吗?”

  兰亭吓了一跳,梳子还没收回来,要不是反应够快,差点生生扯断一绺乌发,她无奈道:“公子,你小心一点,待会儿扯到头发了,你又该疼得受不了,再哭一场,奴婢可哄不好你。”

  江倦一听,更郁闷了,“我哪有这么爱哭。”

  兰亭:“……”

  她张了张嘴,颇是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配合地说:“也是,公子哪有这么爱哭。”

  停顿片刻,兰亭端详江倦几眼,少年面庞极美,如月又似雪,美得如梦似幻,换句话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

  瑶池上的仙子,又岂会懂人间险恶呢?

  兰亭笑了笑,委婉地说:“公子生性单纯,又极为信任王爷,所以……”

  江倦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要保持信任。”

  兰亭摇摇头,还要说什么,房门忽而被敲响,她连忙放下梳子,快步走过去。

  门一拉开,兰亭看清来人,怔了一下,连忙回头道:“公子,王爷来了。”

  江倦头也不回道:“让他走开。”

  兰亭当然不敢这样与薛放离说话,她为难道:“王爷……”

  “无事。”

  男人嗓音平淡,并未有任何不悦。

  兰亭偷眼打量,王爷满身潮气,头发尚在往下滴着水珠,好像一得知江倦负气离去,就追了过来。

  这段时日,兰亭在离王府上,也有了几个相处不错的小姐妹,这位离王的事迹,兰亭从她们口中听了不少,这才惊觉他们公子对王爷的认知,错得有多么离谱。

  可再怎么离谱,王爷待自家公子,又是实打实的好,兰亭自然也不会多嘴,何况她也看得出,在公子面前,王爷就算有天大的脾气,也施展不出分毫。

  这不,公子一生气,王爷就过来了。

  兰亭偷笑几下,又回头来看,江倦还趴在桌子上,他坐的地方,背对着兰亭,面前就是一扇窗,屋内火光幽幽,映得剪影也在轻轻摇晃。

  江倦一动也不动,似乎一点也不想搭理人,直到男人又若有所思地开了腔。

  “不想见吗?”薛放离语气遗憾,“那本王先走了,待你消了气,本王再过来找你。”

  江倦:“???”

  怎么会有人这么过分?

  江倦忍不了了,他生气地扭过头,结果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薛放离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说是要走,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江倦身体一僵,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可恶,他又上当了。

  王爷也太狡猾了吧。

  “怎么就气成这样了?”薛放离轻笑着开口。

  本来就生气,王爷还又这样,江倦更生气了,他转回头,打定主意说什么都不理他了,抬起手捂住耳朵。

  薛放离看得好笑,唇角又扬起几分,一时之间,倒是没人再开口。

  犹豫了一下,兰亭轻声道:“王爷,公子他……”

  捂住耳朵的人又说话了,江倦朝她喊道:“兰亭,你别与他说话,他就会骗人。”

  薛放离闻言,倒也不以为忤,只是笑笑地望着江倦。

  只要一生气,东西不许分与他,话也不许与他说,真是可恶得很。

  他瞥了江倦一眼,抬起了脚,薛放离并没有走入屋内,而是走了出去。

  下一秒,窗户被人从外拉开,江倦的一双手也被握住,轻轻从他耳边压了下来。

  “本王来接你回去。”

  江倦想夺回手,可薛放离看似没怎么用力,他却怎么也无法挣脱桎梏,江倦瞄他一眼,不怎么高兴地说:“不回去。”

  薛放离:“为何?”

  江倦:“看见你就生气。”

  薛放离缓缓地说:“无所谓。平日你都趴在本王怀里,睡了也看不见本王。”

  江倦:“……”

  “我不要,”江倦慢吞吞地说,“今晚我要睡这里。”

  “也好,”薛放离面色不变,“今晚本王陪你睡这里。”

  江倦:“?”

  他不可思议地问:“你也好什么?不行,你不许睡我这儿,我没答应你,今晚你自己睡,我才不和你睡一起。”

  薛放离皱了下眉,旋即不动声色地问道:“本王一人睡,若是旧疾复发呢?”

  江倦一愣,还真忘了有这么一回事,立刻犹豫了起来,薛放离见状,唇角掀起几分。

  “罢了,”薛放离垂下眼,“你若实在不愿见到本王,今晚本王便一人睡吧。”

  “本王已经许久没有再咳过血,自己一个人,应当也无大碍。”

  江倦:“……”

  这一段时日,王爷确实没有再咳过血了,可这种事情又说不一定,王爷很久没有再犯病,也不能担保今晚一定没事。

  生气归生气,江倦的担忧也是真的,他蹙起了眉尖,犹豫不已。

  再提供陪i睡服务,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还在生气。

  拒绝提供陪i睡服务,那王爷一个人睡,发病了怎么办?

  他倒是想守寡,也畅想了不少王爷去世以后,自己要怎么快乐,可守寡的前提是王爷自己撑不下去了,而不是王爷因为疏忽丧命。

  江倦陷入了沉思,过了好半天,才又说:“我……”

  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不少,薛放离看得颇是愉悦,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只是嗓音柔和地说:“你不必担心本王,今晚你一个人,也可以静一静。”

  江倦:“?”

  静一静?

  他忽然想起前两天,王爷承认了他们成婚那一日,他是故意对自己射箭的,也是故意让几支箭堪堪擦过自己,把江倦吓了个够呛。

  江倦缓缓抬起头。

  “砰”的一声,他甩开薛放离的手,迅速合上窗户还上了锁,新仇加旧恨,江倦还都是受骗者,必不可能再陪床。

  薛放离:“……”

  他看着合上的窗户,眉头轻轻一动,颇是意外江倦怎么不吃这一套了。

  不过很快,薛放离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轻啧一声,神色遗憾不已。

  ——今晚是真的抱不到人了。

  知道过犹不及,薛放离打算返回凉风院,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咯吱”一声,门被打开,兰亭追了过来。

  “王爷。”

  薛放离脚步一顿,姿态散漫地抬起眼。

  他来得仓促,浑身都还沾着水汽,湿黑的发、殷红的唇,颜色艳到了极点,此刻江倦不在,他也不再刻意收敛身上的戾气,就这么在夜色中望来,竟有种阴冷的黏腻感。

  兰亭一个哆嗦,只觉得与方才的王爷判若两人,她也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小声地说:“公子、公子让王爷今晚别忘了找一人守在旁边,免得真的再咳血。”

  薛放离笑得漫不经心,“本王知道了。”

  再怎么与他生气,也还是在担心着他。

  可是这点担心又怎么够?

  闻不到少年的味道,无法把少年抱个满怀,只这一点担心,远远无法填满他的欲壑。

  要想个办法,早点把人哄好。

  哭起来难哄,真的与他生起气来,竟也这般难哄。

  薛放离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

  翌日。

  在生命不可承受之痛里,晚睡早起,绝对被提名多次。

  江倦被拉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兰亭喂他喝了几口水,这才勉强清醒一点,他问道:“你刚才说是谁来了?”

  兰亭:“公主府上的人。”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江倦又问:“王爷呢?”

  兰亭回答:“管事说,王爷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所以得您去见一下客。”

  下着雨还出去,这种天气,就适合赖在床上。

  江倦懒趴趴地往后一倒,一点也不想营业,兰亭把他拉起来,好笑不已地说:“公子,回来再睡便是了。”

  回来再睡,那也得先回来了才能睡,江倦这会儿困劲还没下去呢,他有气无力地说:“这么早,雨还下得这么大,王爷去哪儿了?”

  兰亭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奴婢没问,待会儿公子可以问问管事。”

  江倦“哦”了一声,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得能见人了,他才走了出去。

  “老奴见过王妃。”

  来的是一个太监,他笑呵呵地说:“王妃与王爷成婚的时候,咱们主子刚好不在京中,是以这次设宴,特地遣了老奴来王府送帖子。”

  高管事收下帖子,转交给了江倦,那公公又说:“宴会定于明日,王妃与王爷,可千万要来,主子听闻王爷与王妃已经成婚,昨晚可念叨了大半宿。”

  江倦太困了,有点晕字,所以也没仔细看帖子,他随口道:“嗯,好的,会去。”

  公公笑了笑,帖子送到了,他也不必再多逗留,便恭敬地请辞,高管事一路相送。

  营业结束,江倦放下帖子,只想回去补觉,结果还没走几步,高管事又小跑着回来了。

  “王妃!”

  他手上捧着什么,看见江倦,连忙递给他,高管事说,“王妃,快尝尝这藤萝饼。”

  江倦也没多想,高管事给他就接了过来,饼还热着,江倦低头闻了闻,满是花卉的芬芳,他咬下一口。

  好香。

  藤萝饼闻起来香,吃起来也香,是江倦喜欢的味道,馅料绵软甘甜,外壳酥脆可口,江倦一下就喜欢上了,“好吃。”

  说完,他又下意识问道:“管事,是昨晚带回来的厨子做的吗?”

  高管事犹豫道:“……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高管事说是吧,江倦觉得奇怪,看他好几眼,江倦还要再接着询问,兰亭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桃酥记的藤萝饼吗?”

  江倦眨眨眼睛,“桃酥记?”

  兰亭“嗯”了一声,“桃酥记的厨子以前是宫中的御厨,专为先帝做一些小食,后来先帝驾崩,他也离了宫,开了这家桃酥记。”

  “奴婢也是才听说这藤萝饼,每年只有四月才有的吃。馅料用的清晨沾着露的藤萝花,水用的是梅花上集来的雪,每日都得早早地去排队,否则根本买不到呢。”

  江倦“啊”了一声,“那这藤萝饼……”

  王爷一早就冒着雨出去了,难道就是为了给他买这藤萝饼吗?

  江倦低头看看,轻声问高管事:“是王爷给我买的吗?”

  高管事欲言又止,他看着江倦,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好似有所顾忌,江倦忍不住问道:“你想说什么?”

  “唉,王妃,王爷不许说,不是奴才不想说。”

  高管事叹了口气,嘴上说王爷不许说,可这话一出来,藤萝饼是怎么来的,就很显而易见了。

  真的是王爷特地为他买的。

  江倦眨了眨眼睛,轻轻地捏了一下藤萝饼,这饼还热着,外壳酥脆,没有被打湿一丁点,应当是被王爷护在怀中带回来的。

  江倦有点感动,心也软了不少,他慢吞吞地问道:“那王爷呢?”

  “王爷他……”

  高管事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他瞄一眼江倦,颇是心虚,不过这心虚也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因为下一秒,高管事就又愁眉苦脸地对江倦说:“王妃,王爷也不许奴才多嘴,免得惹您担心,可奴才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得和您说一声。”

  “王爷昨晚一宿未眠,又问奴才王妃气得狠了,该如何哄,奴才就出了主意,让他去与您买这藤萝饼,可是——”高管事唉声叹气道:“今儿个天气不好。王爷出门的时候,正是雨最大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王爷一回来,又开始咳血了。”

第53章 想做咸鱼第53天

  这下子,藤萝饼再怎么好吃,江倦也吃不下去了。

  “王爷在哪儿?”

  怕什么来什么,江倦担忧得不得了,他蹙起眉心,“要不要紧?”

  高管事什么也没说,只是道:“王妃您随我来吧。”

  雨还在下,江倦走了几步,兰亭连忙撑开罗伞追上他,高管事偷摸回头瞄了一眼,心里虚得不行。

  唉,他也没办法。

  王爷一宿没睡、早早地去给王妃买藤萝饼倒是真的,可他本就睡不着觉。

  至于什么受了凉,王爷又开始咳血了,假的,统统是假的,不过是王爷在借题发挥,博取王妃的同情罢了。

  高管事知道真相,却又不能实话实说,毕竟这次王妃与王爷置气,都怪他多嘴。

  能保下这条小命,全仰仗于王妃,但王妃一日不消气,高管事就得提心吊胆一日,毕竟王爷不顺心,他就可能要遭殃。

  高管事能怎么办?

  他只好在内心狠狠地谴责王爷,身体诚实地配合王爷把王妃哄回来了。

  到了凉风院,丫鬟来来往往,手中端着一个金盆子,浸在水中的帕子染上了丝丝血迹,江倦一看,心里更担心了。

  “……王爷。”

  他慌忙走入,男人倚在床上,侧眸望了过来。

  薛放离时常一身深色,长袍张扬又繁复,今日却是换了一身淡色。他神色厌倦,又略带病气,本身偏艳的外貌,竟也在此刻显出几分雅致。

  “你怎么来了?”

  薛放离见状,眼神一扫,最终落在高管事身上,他嗓音冷淡道:“本王是如何与你交待的。”

  高管事:“……”

  他牙疼地说:“奴才、奴才——”“王爷,你别怪他,是我一直在问。”

  江倦怕高管事因为自己被怪罪,连忙替他说话,高管事羞愧地低下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王妃这样心善,他太不应当了。

  王爷也是,就仗着王妃心善,成日骗他,真不是人。

  江倦忧心忡忡地问道:“王爷,你怎么样了?”

  薛放离口吻平常道:“本王没事。”

  他容色苍白,神情倦怠,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江倦又问:“太医来过了吗?”

  薛放离颔首,“让本王静养几日。”

  江倦“哦”了一声,还是放不下心来,他还要说什么,薛放离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藤萝饼,你可尝到了?”

  “喜欢吗?”

  王爷被藤萝饼害得咳了血,却还在问他喜欢不喜欢,江倦慢慢地摇头,“不喜欢。”

  听他说不喜欢,薛放离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语气平淡道:“不喜欢就算了,下回再给你尝别的。”

  江倦一怔,“王爷……”

  薛放离:“嗯?”

  昨天王爷说谎,江倦是真的有点生气,可现在江倦又是真的被感动到了,他垂下眼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骗你的。”

  “我喜欢藤萝饼,就是……”

  江倦说:“你身体不好,下一次,你不要再冒雨去买藤萝饼了。”

  薛放离望他几眼,知道江倦这是被哄好了,他轻笑着应下来,“好,本王听你的。”

  说完,薛放离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这才又对江倦道:“来陪本王睡一会儿。”

  江倦本来就打算睡回笼觉,也没有再与他闹脾气,他褪去鞋袜,打算爬去里侧,结果膝盖才放上来,腰上就搭来了一只手,他倏地跌入温暖的怀中。

  江倦一下撞上去,他这会儿倒是没再给自己喊疼了,只顾着问:“王爷,你没事吧?”

  薛放离低下头,下颌抵在江倦头上,他嗅着少年身上的味道,几乎是贪心地攫取属于江倦的气息,嗓音又低又哑,“怎么会没事。”

  少年身上的味道,总能奇妙地抚平他的躁动与暴戾,甚至连折磨他多年的头痛也能得到舒缓。

  分离一个夜晚,薛放离无比渴望再度把人揽入怀中,也无比想念属于少年的气息。

  而在这一刻,他的怀抱终于被再度填满。

  江倦:“啊?”

  他吓了一跳,赶紧要起身,可那只放在他身上的手好似恨不得把他钉进怀里,江倦只好问薛放离:“撞疼你了吗?”

  鼻息之间萦绕着淡淡的甜香,薛放离放松地阖上眼睛,愉悦地开口:“你以为本王是你?”

  江倦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王爷在笑话自己怕疼,江倦仰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重新伏在他身上,闷闷地说:“不疼就算了。”

  ——看在王爷发病的份儿上,自己咸鱼有大量,暂且不和他计较了。

  薛放离低笑一声,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江倦的后颈。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又一片静谧,江倦趴在薛放离怀中,很快就昏昏欲睡了,只不过意识漂浮之际,他突然想起什么,又一下抓住了薛放离的衣袖,“王爷。”

  薛放离垂下眼,“怎么了?”

  江倦喃喃地说:“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薛放离望他,江倦认真地说:“以后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我真的好不喜欢被瞒着。”

  他这样说,意思就是玉佩的事情不再计较了,但要薛放离答应自己不会再骗他,薛放离却没有立刻搭腔,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你可曾骗过本王?”

  “没有”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江倦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心疾也在骗王爷。

  沉默几秒,江倦打了个补丁:“迫不得已的谎言可以,别的不行……”

  心疾是角色自带设定,他也没有很经常使用,只会偶尔不想营业了用一下。

  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反正王爷命不久矣,他演到王爷去世,心疾的事情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