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怎能让自己在雨中空等。

  看见莲叶上的刻字,他便是不来,竟也未让人带来只言片语,任由他在雨中空等?

  思及此,安平侯怒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入殿中,“见过殿下、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来的,江倦有点茫然,不知道安平侯对自己哪里来的怨气,只好假装没听见,低头玩起莲叶,企图降低存在感。

  他胡乱地卷起莲叶,结果手指突然掠过不平处,江倦再重新展开莲叶,这才发现上面划出了一个“照”字,江倦有点奇怪,“莲叶上怎么还有字?”

  薛放离扫了一眼,再抬起头时,容色颇是嘲弄地开了口,“倒是巧了。”

  江倦问他:“什么巧了?”

  薛放离淡淡地说:“有人名字里有这个字。”

  江倦:“皇妃吗?”

  他看小说从来不记名字,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莲叶是皇妃让人送来的,江倦就下意识以为是皇妃名字里有这个“照”字,殊不知这句话一说出来,安平侯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江倦怎会不知他姓甚名甚?

  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

  “不是她,”薛放离似乎对江倦的反应极为满意,他悠悠然地说,“侯爷啊。若本王没记错,侯爷姓宋,名照时。”

  江倦:“???”

  安平侯?

  莲叶不是皇妃送他玩的吗?

  江倦震惊不已,连忙推开莲叶。

  他只是不想和安平侯沾上关系,怕再被主角受记上一笔,可看在安平侯眼中,就是江倦迫不及待地与他撇清关系。

  让他雨中空等便罢了,现在先是佯装不知他名姓,又这样避之而不及,饶是安平侯一再告诫自己保持分寸,理智也有些崩塌,他一字一字地质问江倦:“你心中若存有怨恨,大可直言。本侯也一再与你说,本侯对你始终心存愧疚,也愿意弥补,你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本侯?”

  江倦:“?”

  他疑惑地问:“我什么时候羞辱过你了?”

  安平侯说一而再、再而三,江倦只觉得自己好冤,他想了一下,除却上次在书肆一事,他真的什么也没干,江倦说:“如果你觉得我羞辱你了,可能是什么误会,你说出来,也许我能解释。不过——”每回碰见安平侯,他都在说什么弥补,江倦觉得这样不行,他再一次认真地对安平侯说:“我对你没有怨恨,也不需要你来弥补什么,真的。”

  怕安平侯不信,江倦又补充了一句:“就算真的要弥补什么,为什么要你来弥补,王爷才是我的夫君。”

  离王,又是离王。

  他离了离王,就不得活了吗?

  安平侯血气上涌,江倦越是不在意,他就越是恼怒,安平侯沉声问道:“倘若本侯始终心怀愧疚,想要为你弥补一二呢?”

  江倦想也不想地说:“那你就愧疚着吧。”

  安平侯以后会是皇帝,江倦一点不想得罪他,可他总这样黏黏糊糊的太讨厌了,江倦实在忍不住了,他对安平侯说:“愧疚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愿意愧疚就愧疚吧。”

  “反正……我不想要你的愧疚,更不想要你的弥补。”

  “你变了。”

  江倦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好似狠狠甩在安平侯的脸上,他沉默了很久,才又艰难地开了口。

  过去的种种,原来江倦真的迅速抽离了。

  他感到愧疚,他想要弥补,江倦却并不想要。

  江倦当然变了,他连壳子里都换了个人呢,不过这件事情江倦当然不能说,他偷偷和薛放离抱怨:“王爷,他话好多。”

  薛放离垂下眼,淡淡一笑,“确实很吵。”

  顿了一下,他状似漫不经心道:“本王倒是头一回听你喊夫君。”

  江倦本来没反应过来,听他这样一说,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解释:“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江倦有点词穷,他连忙低下头喝水。

  薛放离望他几眼,低笑着说:“还不错。”

  江倦:“啊?”

  薛放离却未再说什么,只是姿态矜贵地饮了口酒。

  安平侯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连他自己都觉得狼狈,可他一想到过去,又觉得不甘心,他不甘心到了极点。

  江倦真的对他没有一丝眷恋了。

  他怎么能对自己没有一丝眷恋了?

  倘若他当真再没有一丝眷恋,又为何要保留那枚玉佩?

  是啊,玉佩还在他手中。

  想到这里,安平侯心中又燃起了隐秘的希冀,江倦表现得再无情,与他界限划得再清,只要玉佩在他手上一日,他们两人之间,就尚存瓜葛!

  安平侯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还要再说什么,薛朝华不动声色地撞了他一下,过来打圆场,“照时,有什么话晚点再说,先喝点酒吧。”

  薛朝华用了些力气,才把安平侯他扯过来,侍女连忙斟酒,薛朝华却在心里暗骂不已。

  不是说离王妃痴恋安平侯吗?

  安平侯这劲头,反倒像是他缠着离王妃才是。

  他这是——被坑了!?

  薛朝华心中无比恼火,可再怎么样,他面上也得维持得体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薛朝华总觉得现在尴尬得很,他眉头狠狠一皱,还是张公公提醒了他一句。

  “殿下,节目,助兴节目。”

  薛朝华这才如梦初醒,他一拍掌,“本宫倒是忘了,快,上节目,她们可全是本宫特地从红袖阁请来的美娇娘呢。”

  薛朝华一声令下,没过多久,身着华服的女子鱼贯而入,她们莲步轻移,姿态曼妙无比,歌喉如珠似玉。

  安平侯饮下一口酒,纷乱的心绪才被压下几分,他随意地抬起头,结果就这么一眼望去,目光倏地顿住。

  为首的女子水袖一抛,轻轻跃起,环佩叮当作响。

  而那佩饰,安平侯再熟悉不过。

  刻的是喜鹊衔枝,象征着婚约缔结。

  正是他与江倦的信物!

  它本该保留在江倦手中,却出现在领舞女子——一个妓子的身上!

第50章 想做咸鱼50天

  “砰”的一声,酒杯砸在桌上,安平侯霍然起身,大步向那女子走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扯下她身上的玉佩。

  再三确认,就是他与江倦的信物,安平侯怔忪许久,无数个念头从心中划过,他一字一字咬着牙问道:“这块玉佩,怎会在你手中?”

  “可是你偷来的?”

  如此变故,女子都惊呆了,好半天她才慌忙摇头,“回侯爷,不是的……”

  安平侯沉声道:“你老实一点!”

  女子忙不迭跪到在地,吓得面色苍白,“侯爷,真的不是奴家偷来的,倘若是偷来的,奴家又岂敢如此堂而皇之地佩戴在身上?”

  安平侯捏紧玉佩,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没有接着逼问这名女子,而是神色复杂地看向江倦。

  玉佩如果不是偷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可能,会让安平侯失去最后一根稻草,他近来的所作所为,也只会彻彻底底地沦为笑话。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安平侯问江倦:“这枚玉佩,怎么会在她手中?”

  江倦也懵了,“我不知道。”

  他认出了这枚玉佩。

  上回在书肆,安平侯提及两人的信物,回去江倦就想把它当了,毕竟水头这么好,能换不少银两,但王爷说没必要,可以收进王府的库房,江倦就把它交给了王爷。

  见江倦神色茫然,摆明了不知情,安平侯狂跳不止的心终于落回原位,他神色缓和几分,又问江倦:“可是她从你手上偷来的?”

  江倦怎么会知道,他回头看看,用眼神询问薛放离。

  “你的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

  江倦还真不知道,只可惜安平侯并不知情,他只觉得江倦的举动刺眼不已,几乎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句话。

  江倦:“……”

  他好冤,莫名其妙就被怼一下,再咸的鱼也忍不了,江倦慢吞吞地说:“侯爷,你也说了,是我的东西,你怎么比我还关心?”

  “我——”安平侯一顿,到底忍住了,只是又执着地问了一遍,“玉佩,可是她从你手上偷来的?”

  江倦正要答话,薛放离悠悠然地开了口,“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侯爷,你问再多遍,他没有印象就是没有印象,何必呢?”

  稍一停顿,他下颌轻抬,“你若真想知道,何不问她。”

  没有印象?

  怎会没有印象?

  才缓和下来的心情,又因为这一句话而剧烈起伏,安平侯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倦,咬着牙接着问那女子:“不是你偷来的,那这枚玉佩,你又是从何而来!?”

  女子当然不敢有任何隐瞒,她结结巴巴道:“奴家、奴家有一个老相好,他是离王府的管事,姓高,时常来红袖阁取乐,这玉佩也是他赠予奴家的。”

  “他说、说——是主子随手赏来的。”

  随手赏来的。

  随手赏来。

  江倦说不知道,离王说他没印象,难道当真是——随手赏给了下人!?

  他当江倦保留玉佩,是心存眷恋。

  也因江倦保留玉佩,他认定他心存眷恋,也对自己心有怨言。

  实际上,江倦一早就转了手。

  江倦要了玉佩,却又随手赏给了下人。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难怪江倦眼中再看不见一丝情愫。

  难怪江倦再见他,好似只是陌路人。

  心绪接连起伏,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破,巨大耻辱袭上心头,安平侯感到愤怒,也感到憋闷。

  既然如此,为何江倦不在那一日,就任由玉佩被打碎?

  他为何要保留玉佩,给自己传递错误的信号,让他白白愧疚,更让他试图弥补!

  安平侯只觉得血气上涌,眼前发黑,他双手紧攥,几乎咬碎一口牙齿,“你留下玉佩,就是为了今日?”

  “为了今日羞辱本侯?”

  安平侯一把摔碎玉佩,目光怨毒地盯着江倦,缓缓地说:“你——可真是好啊。”

  “侯爷,你可是忘了一件事。”

  薛放离嗓音淡漠,“本王的王妃,好与不好,都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你——算什么东西呢?”

  话落,他掀起眼帘,薛放离笑得讥讽,眼神也带着几分警告,安平侯与他对视,这一刹那,只觉得冷彻心扉,危险至极。

  再大的怨气、再多愤懑,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再不情愿、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安平侯也只能说:“王爷说的是。”

  “照时——什么东西也不算。”

  薛放离微微一笑,垂目扫过他这一身狼狈,骄矜地颔首,“你知道就好。”

  安平侯咬着牙低下头,他浑身都在落水,宛如一只落汤鸡,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可再怎么狼狈,也抵不过尊严被狠狠践踏以后强烈的、无以消除的耻辱感。

  是他在自作多情。

  从始至终、从头到尾,都是在他自作多情。

  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离王的宠爱,究竟能维持到几时!

  江倦,迟早会后悔的!

  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薛朝华看看安平侯,再看看薛放离,只觉得今日这事,闹得实在难看。

  他连忙挥挥手,让人把失魂落魄的安平侯拉下去,自己则强笑着对薛放离说:“五弟,今日这可真是……”

  晦气,太晦气了。

  本想请安平侯做说客,结果这说客没做成,反倒让他闹得没一人高兴。

  薛朝华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套了。

  今天这样子,他五弟那王妃,显然对安平侯没一点心思,反倒是安平侯一直在往上凑,莫不是他见不到人,故意上他这儿来献什么狗屁计策了?

  薛朝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阴损,着实阴损!

  他在心里暗骂不休,却冷不丁听见薛放离似笑非笑道:“大哥,你帮着别人,私下约见本王的王妃?”

  薛朝华一听,立刻反应过来了,老五这是跟他来算账了,薛朝华含糊道:“……这不是想让他帮忙说个请嘛。”

  薛放离似笑非笑道:“说情?大哥不若先为自己说个情。”

  话音落下,薛放离往他身上扔去一块玉佩,“前些日子,本王遭人算计,查了这么些天,拿到了这块玉佩。”

  薛朝华接过一看,当即就变了脸色,“此事绝非是我。”

  薛放离淡淡地说:“本王原先也这么认为。大哥再如何愚钝,也不至于赏赐一块刻有自己名讳的玉佩,偏偏今日之事,让本王大开眼界,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大哥所为。”

  话里话外都在骂他蠢,薛朝华自然听出来了,可他听出来了也不能怎么样,只能强笑道:“五弟,此事绝非是大哥,你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查个清清楚楚,给你一个交待。”

  薛放离没有搭腔,只是问江倦:“可喜欢莲子羹?”

  他话题转得太快,江倦愣了一下,老实地点头,“喜欢的。”

  薛朝华似乎意会到了那么一点意思,他试探着问道:“若是喜欢,本宫让厨子把食谱给你们写下来?”

  薛放离微微一笑,“做的人不一样,口感也有差异。”

  薛朝华沉默片刻,又试探着问:“那……厨子你们一并带走?”

  薛放离慢条斯理地问:“大哥可愿割爱?”

  薛朝华:“……当然。”

  个屁。

  把他这儿当饭馆就算了,结果一个高兴了,连厨子也想带走,还净跟他装模作样。

  要厨子就要厨子,还搁这儿问他可愿割爱,是人吗是人吗是人吗?

  薛朝华保持完美微笑,他其实心里挺舍不得的,可今日又狠狠地得罪了一通薛放离,更何况还有玉佩的事情,再舍不得也没有办法。

  薛朝华糟心地挥挥手,心如刀割地说:“带走吧带走吧。”

  薛放离:“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薛朝华:“……”

  妈的,气死人了。

  情没求到,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薛朝华只觉得气不顺,江倦却挺高兴的。

  他知道王爷提莲子羹是因为自己,要把厨子带走也是因为自己,江倦忍不住对薛放离说:“王爷,你真好。”

  薛放离打量他片刻,掀起殷红的唇,“嗯。”

  关于安平侯的玉佩,薛放离本以为江倦多少会问他几句,见江倦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薛放离也不会自找麻烦。

  过了一会儿,江倦又说:“王爷,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薛放离垂下眼,见江倦眼神亮晶晶的,心中一动,想起他唤的那一声夫君,薛放离朝江倦低下了头,状似漫不经心道:“嗯?什么话要这样说?”

  江倦一下捏住他的脸,郁闷地问道:“王爷,你怎么回事啊?”

  “侯爷的玉佩,我说当了你不让我当,还说收回库房,可是你根本就没有。”

  江倦慢吞吞地说:“我觉得现在你得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了。”

第51章 想做咸鱼第51天

  薛放离:“……手。”

  江倦才不放过他,“我不,你先说清楚。”

  被人捏脸,对薛放离来说,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毕竟在此之前,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大胆,除非不想要命了。

  薛放离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江倦,江倦却一点也不怕,甚至还很善解人意地问他:“王爷,要给你一点时间,想想怎么狡辩吗?”

  江倦又不傻。玉佩是主子赏下来的,不是他,那当然只有王爷了,刚才他不提,纯粹也是讨厌安平侯,再顺便给王爷一点面子,现在安平侯走了,江倦就不忍了。

  薛放离问他:“不高兴了?”

  江倦慢吞吞地说:“你猜。”

  薛放离神色如常地覆上江倦的手,“只是一块玉佩,库房里还有不少,你若是想要,自己再去拿一块玩。”

  关键又不在于他有没有玉佩玩,江倦向他强调道:“王爷,你又说谎。”

  见他耿耿于怀,沉默几秒,薛放离缓缓地说:“此事,本王也不知情。”

  “那一日,本王把玉佩交给高德,让他收入库房,你也在场,你忘了?”

  江倦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说:“嗯,我在。可是——”薛放离神态自若道:“后来本王给他奖赏,让他自己去库房挑一样东西,他应该就是选了这块玉佩。”

  江倦瞅他一眼,不说话了,好像有点被说服了,薛放离拉下江倦的手,言辞诚恳道:“是本王的错。他只说拿了块玉佩,本王并未多问,也没想起还有这一块玉佩,更不知晓他转手就赠了他人。”

  实际上,薛放离这番话,从头到尾都是在糊弄江倦,没有一句真话。

  高管事是什么样的人,薛放离再清楚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好色,薛放离才把玉佩赏给了高管事,也知道不出两日,这块玉佩就会出现在红袖阁,毕竟这枚玉佩实在是碍眼——它是安平侯与江倦的信物。

  薛放离本以为要过些时日才会被安平侯看见,没想到今日正好撞上了。

  这也太巧了吧,江倦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薛放离颔首,“嗯。”

  江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想着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信任,他还是说:“……好吧。”

  薛放离:“回府?”

  江倦:“哦。”

  江倦点点头,走了几步,又看见舞榭歌台处,因为方才的变故,女子们跪倒一片,而被发难的领舞女子,也低下了头,她泫然欲泣地看着被摔碎的玉佩,伸出手试图拼凑起来。

  玉佩又不是偷来的,结果还被人砸了个粉碎,今天唯一的受害者只有她,而且还是一场无妄之灾,想着想着,江倦慢慢地拧起了眉心。

  他一不动,薛放离也停下了脚步,问道:“怎么了?”

  江倦叹了口气,“她好倒霉啊。”

  薛放离垂下眼,端详江倦片刻,少年眉尖轻蹙,神色同情不已。

  他这副模样,薛放离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往日被江倦这样注视着的人是他,被江倦同情的人也是他,他也异常地享受。

  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薛放离并不想与人分享有关江倦的一切,他漫不经心地问:“小菩萨又动了恻隐之心?”

  江倦看看他,抗议道:“你不要这样叫我,好奇怪。”

  薛放离笑了一下,换了一种问法,“想帮她一把?”

  这一次,江倦老实地点了点头,他犹豫地说:“想帮她,可是……”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帮。玉佩倒是可以修复,只是修复得再完好无损,摔碎过一次,也不值钱了,再送她一枚,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玉佩不是我摔碎的,我可以再送她一枚,但又好像是帮侯爷赔了一枚,我又不太想。”

  江倦很纠结,求助似的望向薛放离,目光满是信赖,薛放离与他对望,心中的那些不悦与不满在顷刻间灰飞烟灭,他缓缓地笑了笑。

  “那就帮她吧,”薛放离神色愉悦道,“谁摔碎的玉佩,就让谁赔。”

  话音落下,薛放离向女子走近,与她低语几句,交给了她一块令牌,这才回到江倦身边,望他一眼,示意他跟上自己,“走吧。”

  江倦回头看那女子,果真破涕为笑了,他追上来好奇地问:“王爷,你跟她说了什么?”

  薛放离瞥他一眼,抬手转过江倦的脸,漫不经心道:“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竟然还卖关子,江倦推了几下,却没推开薛放离的手,这就算了,他竟然也学着江倦刚才那样,捏住了江倦的脸。

  江倦闷闷不乐道:“……王爷,你松手。”

  薛放离不仅没松手,还又捏了几下,他慢条斯理地给出评价,“手感不错。”

  江倦:“那要我说声谢谢吗?”

  薛放离:“如此客气,不如让本王再多捏几下。”

  江倦真诚地说:“王爷,你可以捏自己,手感也不差,真的。”

  薛放离懒洋洋道:“是吗?”

  他掀起殷红的唇,嗓音低沉又动听,“可为夫更喜欢夫人的手感啊。”

  江倦:“???”

  江倦:“……”

  被“夫人”这个称呼惊住了,江倦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下来,他幽幽地说:“王爷,你报复心真的好强。”

  捏一下他的脸,王爷就要捏回来,不小心喊了一声夫君,王爷就要用夫人还回来,江倦慢吞吞地说:“你就不能大度点吗?”

  薛放离望向江倦,似笑非笑地问道:“本王待你还不够大度?”

  江倦摇摇头,“哪里大度了?”

  薛放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低笑一声,“贪心。”

  恃宠而骄尚且不自知,还在抱怨他不够大度。

  真是让他宠坏了。

  回了王府,高管事正候在外边。

  “王爷、王妃。”

  他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马车停下后,帘子被撩开,江倦又是被薛放离抱下马车的,他攀在薛放离肩上,看看高管事,想起来什么,对他说:“管事,你……”

  “去前面照亮。”

  薛放离不咸不淡地吩咐了一句,高管事对江倦笑了一下,提着灯笼往前小跑几步,江倦也没多想,接着对他说:“管事,就是……”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薛放离神色不变,又一次打断了江倦的话,江倦奇怪地问:“为什么要回去再说?”

  薛放离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想和他说什么?”

  江倦小声地回答:“花娘不是管事的相好吗?她今天受了这场无妄之灾,管事不得去安慰一下吗?”

  薛放离:“……”

  倒是他多想了。

  沉默片刻,薛放离笑了一下,神色温和道:“现在与他说,只会扰他分心,待晚些时候,他那相好应当也被送了回去,本王再与他说,他也可以直接去寻人。”

  好像有点道理,江倦“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反倒是薛放离,他打量了江倦几眼,又缓缓地说:“你倒是心善。”

  江倦郁闷地说:“王爷,你每次这样说我,都好像在笑话我。”

  薛放离好整以暇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江倦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这样觉得。”

  薛放离笑了一声,语气悠悠然道:“本王自然不会笑话你,你越是心善,本王就越是欢喜,毕竟——”可以再多对他发发慈悲。

  他求之不得。

  到了凉风院,江倦被放到榻上,薛放离头也不回地吩咐高管事:“本王带回来了一个厨子,去把他安置好。”

  高管事应道:“是,王爷。”

  江倦没怎么放在心上,而薛放离把高管事打发走以后,也起身去沐浴了,江倦摸出九连环接着玩,结果还没摆弄几下,就有人去而又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