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诚实地说:“找你抬杠。”

  蒋轻凉:“???”

  蒋轻凉再一次被噎住,江倦满意了,他探头往里看看,书桌上摊着一本书,纸上也写了不少字,江倦奇怪地问:“你在做什么啊?”

  蒋轻凉一撇嘴,“这个月的考核成绩太差了,祭酒找我爹狠狠地告了我一状,我爹罚我把《文苑英华》抄一遍。”

  江倦就知道。

  蒋轻凉在天黑之前得抄完整本书,他摸鱼摸了太久,这会儿都顾不上江倦,没说几句话就又蔫头耷脑地回去继续抄书了,江倦看看,难得大发善心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抄一点?”

  蒋轻凉惊诧道:“啊?你?”

  “倦哥,不是我说,你识字吗?”

  憋了好半天,蒋轻凉才又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不怪他会这样问,蒋轻凉也没有恶意,他知道江倦一直在乡下长大。乡下嘛,又哪有什么学堂,何况京中也有传闻说他大字不识,所以听见江倦说帮自己抄一点,蒋轻凉才会这么惊讶。

  江倦:“……”

  可恶,他虽然只是条咸鱼,但也不是义务教育漏网之鱼,何况江倦还有他爷爷拎着他修身养性,被迫学了不少东西,区区一个抄写罢了。

  江倦瞄了蒋轻凉一眼,存心吓唬他,“不就是抄写吗?不识字也能抄啊,就和画画一样,照着画就好了。”

  说完,江倦拿过他手中的毛笔,然后低头看看纸张上的字,半天也没下笔,好似真是不识字,在琢磨自己该怎么照葫芦画瓢。

  蒋轻凉听得心都凉了,他大叫道:“倦哥,不识字就不识字,你别乱来啊,我爹事儿可多了,不许我有涂改,写错了就得重新来,我好不容易抄了这么多,不想从头来,倦哥,倦哥——!”

  “不是,这真的跟画画不一样,不能照着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别,别让我跪下来求你!”

  “问题不大。”

  在他的鬼哭狼嚎声中,江倦毫不犹豫地下了笔,然后“啊”了一声,“好像写坏了。”

  蒋轻凉:“……”

  写坏了,这下子彻底回天无力,蒋轻凉往后一瘫,欲哭无泪道:“倦哥,我都跟你说了不行。”

  被坑成这样,蒋轻凉倒也没想着骂人,只是自己捶胸顿足不已,毕竟——他倦哥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只是想帮他抄书而已。

  薛从筠与顾浦望就没有这个待遇。

  蒋轻凉痛并快乐着,他爹实在事儿太多,就算只是一个字写坏了,他也得从头开始,蒋轻凉认命地从江倦手上要回毛笔,长叹一口气,“算了,我从头写吧。”

  “倦哥,你还画着玩吗?玩的话这一张你拿去吧,我再让人给你取支毛笔。”

  江倦瞟他一眼,“你不看看吗?”

  蒋轻凉心都痛死了,多看一眼多痛苦一秒,他摆摆手,“我不看。”

  江倦不欺负他了,“你还是看一眼吧。”

  蒋轻凉其实真的不想看,但想着江倦没念过书也不识字,说不定这是他头一回写字,还是看了一眼,结果——“咦,倦哥,你写在哪儿啊?”

  纸张上,全是蒋轻凉自己的狗爬字,倒也不见什么写坏了的墨团,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倦哥,你没写,在耍我啊。”

  江倦慢吞吞地说:“我怎么没写。最后一个字就是我写的,你抄在哪里你不记得吗?”

  蒋轻凉:“???”

  他又看过去,这才发现了问题。

  最后一个字还真不是他写的。

  但无论是起笔还是字体结构,都与他的书写习惯一样,要不是江倦主动提起,蒋轻凉又回想了一下自己抄写在哪里,还真的认不出来。

  不能说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倦哥,你识字啊!”

  蒋轻凉惊得合不拢嘴。

  其实只看上几眼就能把他的字迹模仿到这个程度,江倦肯定不光只是识字,但蒋轻凉只想偷懒,他乐坏了,“倦哥,原来你这么行啊。快,再来帮我抄一点。”

  蒋轻凉立刻变了一副面孔,认错认得从善如流,“倦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你了,再帮我抄一点吧。”

  江倦说帮他抄,本来就只是心血来潮,说完自己就后悔了,现在江倦已经清醒了,摇摇头说:“字太多了,我也不想抄了。何况——”模仿他人的字迹,倒也不是写得越烂越好模仿,毕竟真的写得太烂了,结构之类的就毫无章法,反而模仿起来更累人一些,江倦说:“你的字写得太差了,模仿起来太累了。”

  蒋轻凉:“……”

  可恶啊,有被伤害到。

  他为什么要多嘴。

  为什么要信了谣言觉得倦哥不识字。

  蒋轻凉悔不当初。

  错事了良机,蒋轻凉只好自己再老老实实地往下抄写,倒是江倦,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好像所有人全都默认他大字不识,其实就连江倦自己也下意识这么认为——这个与他同名同姓的角色没有念过书,毕竟他是在乡下长大的,也没有什么念书的条件。

  可之前江倦被皇太后为难的时候,皇太后提过一句,主角受说原身擅长瘦金体。

  原身住在乡下,他这个外祖父哪有钱给他买笔墨纸砚来练字啊?

  何况真的练起字来,这些消耗又很大,对于一位住在乡下的老人而言,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难不成是那位尚书爹给了钱?

  好像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吧?

  江倦心不在焉地抬起手,搭在几沓书上,指尖无意识地摸了又摸,江倦低头看看,这是本游记,叫《太平游记》。

  他还挺好奇古代的游记的,就拿了起来,蒋轻凉正在奋笔疾书,见状也只是说:“这几本书是我同窗借我的,他说是好东西。”

  究竟有多好,蒋轻凉还没来得及看,江倦一听,更为好奇了,他翻开书页,下一秒,江倦整个人都僵住了。

  江倦:“???”

  不是游记吗?

  书页上,画幅精美,场景多样,人物更是栩栩如生,可问题是每个人都浑身赤i裸,抱成一团,无遮无挡的。

  没有马赛克,尺度这么大,还图文并茂,对江倦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江倦没有看过这种东西,只觉得不好意思,可他又实在是好奇,于是就这么硬着头皮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他不敢细看,翻得也快,“哗啦”一声又一声,没多久就翻过了大半本,江倦一眼扫过,白皙的手指又要再往后翻去——他的动作顿住了。

  这一页的最后一幅画上,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腿抬了起来搭在扶手上,另一个人正低着头,是一个埋首的动作。

  莫名的似曾相识。

  江倦:“……”

  江倦:“…………”

  “啪”的一声,他几近慌张地合上了书。

  毫无预兆的声响,蒋轻凉一个哆嗦,险些写错了一个字,他急忙补救,蒋轻凉边写边问:“倦哥,你怎么了?”

  说着,蒋轻凉抬起头,随之一愣,“你脸怎么这么红?”

  “很红吗?”

  江倦茫然不已,蒋轻凉与他对视,还没多久,他自己的脸也红了,蒋轻凉大叫道:“倦哥,你别一直盯着我看啊。”

  “……你脸也真的很红。”

  江倦:“?”

  他摸摸脸,并不觉得烫,蒋轻凉喊着不让江倦看他,自己却忍不住瞄一眼、再瞄一眼,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倦哥这会儿又——太太太……艳了吧?

  面庞都好似沾上的花色,不对,比那花色还要秾丽。非得说出是什么花,牡丹倒是真国色,可比之他倦哥,又莫名俗气了些,玉兰倒是清透又玉润,却又寡淡了不少。

  蒋轻凉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这一刻倒是有些后悔往日没好好念书了。

  若是顾浦望在,肯定知道该怎么形容。

  蒋轻凉在懊恼些什么,江倦并不知情,他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最可恶的是那本书里的画面一帧又一帧地闪过。

  不要想不要想。

  江倦努力叫停,可他越是抗拒,越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甚至还想起来那一日,舌尖掠过肌肤时的触感。

  滚烫、潮湿。

  江倦:“……”

  垂手立在一旁的管事也发觉不对劲了,他担忧地问道:“王妃,您可是不舒服?”

  江倦喃喃地说:“心跳好快。”

  王爷把人交给他之前,可是交待了王妃是有心疾的,听他这么一说,管事当即吓了一跳,“王妃,您可是心疾发作了?奴才这就去请王爷与老爷?”

  江倦这才回过神来,“啊?我没有啊?”

  他说没有,可蒋轻凉经管事提醒,也大惊失色道:“好端端地怎么会跳得快?快去请郎中,他心疾发作了叫王爷和我爹有什么用?快一点,赶紧让郎中来给他看看!”

  “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管事撒腿就跑,吓得够呛,江倦只好再一次向他重申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蒋轻凉却还是如临大敌道:“郎中马上就来了,倦哥,还有哪里不舒服啊?”

  江倦:“……”

  他真的没有不舒服。

  没过多久,郎中还没到,薛放离倒是先赶来了,他大步走向坐在椅子上、被迫心疾复发的江倦,半蹲在地上。

  层叠的衣摆逶迤一片,薛放离却只是握着江倦的手,神色发冷,可语气却是轻柔的,“还是不舒服?”

  江倦认真地说:“王爷,你别担心,我没事。”

  薛放离垂下眼帘,盯着他细白的手指。

  ——管事遣来的人道江倦心疾发作,严重到连书页也再翻不动,他坐在那儿缓了许久都无济于事。

  少年这样怕疼,真的难受起来,却只是说自己没事。

  他情愿他与往日一样,委委屈屈地喊疼,黏黏糊糊地往他怀里钻。

  思及此,薛放离抓着江倦的手,倏地失了几分力道,江倦疼得眉尖一蹙,询问似的望他,薛放离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江倦抱了起来。

  “客房。”

  许久,薛放离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与他一同前来的蒋森涛连忙给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便道:“王爷这边请。”

  “王爷,去客房做什么啊?”

  江倦很迷茫,薛放离望他几眼,此时此刻,江倦面上的艳色已然散去,薛放离望入眼中的他,苍白又孱弱。

  ——好似一片茫茫雪色,薄而浅淡,掐一下就会留下印子,摔一下就会碎掉。

  薛放离双目轻阖,“去休息一下。待郎中来了,好好与你看一看。”

  江倦:“……”

  不是,他真的没事啊。

  江倦欲言又止,薛放离抱着他往外走,临要踏出书房,薛放离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垂眼问江倦:“可是他又气着你了?”

  薛放离并未指名道姓,但蒋轻凉听得就是一个哆嗦,知道说的是自己,他一点也不想再下水,慌忙辩白道:“我没有啊,我就在那儿抄书,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疾就发作了,我哪儿敢惹他啊。”

  江倦也连忙摇头,“没有,他没有气我。”

  蒋森涛听了却直摇头,“王妃,你不必替他隐瞒什么,这小子成日无法无天,定是他又怎么气着你了。”

  蒋轻凉无语地说:“爹,你讲讲理行不行,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不信你问春桃。”

  蒋森涛看向那叫春桃的丫鬟,丫鬟细声细语地说:“回老爷,公子确实一直在抄书。”

  蒋轻凉嘟嘟囔囔地说:“我冤死了我。”

  “你冤?你冤什么?”

  蒋森涛看他几眼,铿锵有力道:“王妃的心疾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见了你才发作,你不好生反省,却还一再顶嘴。”

  “臭小子,给我滚去沙场跑三十圈!”

  蒋轻凉:“???”

  这也能怪他?

  他招谁惹谁了???

第71章 想做咸鱼第71天

  江倦无比同情蒋轻凉的遭遇,也深知蒋轻凉很冤枉,但是——他被抱走了。

  客房内,江倦被放到床上,丫鬟见用不着自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吱呀”一声,门被虚虚掩住。

  短暂的响声过后,室内一片静寂,不知怎么地,江倦突然有点紧张。

  他就不该乱看,更不该乱想。

  否则也不会现在一看见王爷就别扭。

  江倦很懊恼,苍白的指尖忽而抚上他的眉心,薛放离低头问:“怎么了?”

  胡乱地摇摇头,江倦眼神飘忽,都不太敢与薛放离对视,“没怎么。”

  说完,江倦又补充道:“王爷,我也真的没事。”

  薛放离始终在看他,江倦的不自然也被收入了眼中,但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语气淡淡地说:“让郎中看过再说,你先休息一下。”

  怎么说也不相信,江倦只好认命,他“哦”了一声,爬上床去,躺得很平。

  可没过几秒,江倦又重新坐了起来。

  “……好硬。”

  江倦伸手摸摸被硌疼的后背。

  在离王府上,知道他金贵,无论是坐的地方,还是躺的地方,薛放离都让人铺了好几层软垫,免得江倦喊疼。

  可这是将军府。蒋将军本就不是贪图享受之辈,是以别说铺设软垫了,就连将军府上的床,也都要比别处格外硬一些,江倦更是睡不惯。

  薛放离问他:“抱你?”

  也不是不行,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爷好坐又好睡,江倦给自己做了一系列的心理建设,然后慢吞吞地说:“要不……算了吧?”

  王爷的抱他,无非就是让江倦趴在他怀中,江倦以前都睡得很快乐,也睡得很习惯,可是现在——书中不堪入目的画面再度涌入他的脑海,挥都挥不散,江倦好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其实床也没有这么硬,我还是可以睡的,忍一下就好了。”

  “王爷,你别管我。”

  说完,江倦又往后一倒。

  他忍了一下,忍了两下,忍了三下,忍了……

  江倦忍不住了,床真的太硬了,也睡得太不舒服了,他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似躺得不是一张床,而是一面油锅,还是油烧热了的那种,烫得他不停翻面,望了他许久,薛放离伸手揽过他,江倦下意识推开,薛放离却态度颇为强硬地把他按入了怀中,眼底一片深黑,“既然睡不惯,为什么不让抱?”

  “还在气本王亲了你?”

  江倦:“啊?”

  他微微睁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不是的。”

  薛放离听不出情绪地问他:“那怎么不肯再让本王抱。”

  他也不是不肯,就是好别扭。

  该怎么说啊?

  江倦没法跟王爷解释,毕竟真要解释,就得从他拿起那本《太平游记》说起,可这也——太丢人了吧?

  江倦有点生无可恋。

  “没有不让你抱啊,”江倦心虚地说,“你这不就在抱我吗?”

  薛放离没有搭腔,只是定定地看着江倦,摆明了不信他这套说辞。

  江倦左右为难。

  说实话吧,他好丢脸。

  不说实话吧,王爷又好像误会了。

  正在江倦努力做着心理斗争的时候,薛放离又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你若是不喜欢本王亲近你,与本王直说便是,不值得哭过一场,再如此置气。”

  “别与她……蒋晴眉一样,厌恶本王,却又时常把本王召来她身边。”

  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虞美人了?

  江倦想制止,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薛放离已经又语气冷淡地开了口:“她总喜欢把本王召到她身边,热衷于扮演一个天底下再寻常不过的母亲,为本王热茶、为本王备膳,可她却又在茶里投了毒,点心里放了血。”

  “王爷……”

  江倦一愣,每回王爷一提起虞美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更可怕的是,王爷与他说了不少次与虞美人有关的事情,可每一次都有江倦不知道的事情,每一次也都是虞美人在折磨王爷。

  王爷的过去,江倦陆续知道了不少,但他觉得这也只是冰山一角,王爷经受过的苦难,比他亲口说出来的还要多得多,所以每一回只要听他讲虞美人,江倦就会心软。

  这一次也不例外,不过这一次江倦还多了点愧疚。

  要不是他,王爷也胡思乱想。

  江倦:“不是讨厌……”

  薛放离:“那为何不让抱?”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他得坦诚一点。

  他不能让王爷再乱想了。

  不就是社死吗?

  江倦安慰好自己,鼓起勇气说:“王爷……”

  薛放离垂下眼,与他对视,江倦看着看着,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幅画——姿势暧昧、似曾相识,那一日,他骑马磨伤了大腿内侧,王爷也是这样为他上药的。

  江倦:“……”

  薛放离:“不讨厌,你哭什么,又怎么不让抱?”

  江倦已然泄了气,眼神到处乱飘,情急之下,他只好胡乱抓了一个理由,“你还问我。说好的不要亲,给你咬一口,你咬了好多口,最后还又亲了一下。”

  “你这么过分,还问我哭什么,怎么不让你抱。”

  毕竟只是一个借口,江倦还是说得底气不足。他一边向薛放离抱怨,一边悄悄往他怀抱外面爬,可没爬多久,脚踝一下被抓住,人也被一起拽了回来,薛放离再次把江倦按入怀中,“嗯,是本王太过分了。”

  江倦低下头,看看他把自己桎梏在怀中的手,郁闷地说:“这么过分,你不好好反思,还扯我回来做什么?”

  薛放离望着他,“补偿你。”

  江倦眨眨眼睛,“那你要怎么补偿?”

  薛放离问他:“你想亲回来还是咬回来?”

  也许是才提起了虞美人,男人的兴致好似不太高,神色也颇为倦怠,要是放在往常,江倦说不定真会恼羞成怒地咬他,可是现在江倦又不太忍心,毕竟他才听完王爷悲惨的身世。

  江倦幽幽地说:“我又不和你一样爱咬人。”

  至于亲回来,江倦权当没听见。

  他哪个都不选,薛放离盯着江倦看了很久,却是缓缓地说:“你讨厌本王亲近你。”

  江倦一听,连忙摇头,“没有讨厌,真的,王爷,我没有。”

  薛放离只是眼帘轻垂,语气轻缓道:“不必安慰本王,你若是真的讨厌,不必顾忌本王,更不要折磨自己。”

  “她见本王,只是在与本王相互折磨,你不必为了本王委屈自己。”

  男人嗓音平静,可江倦就是觉得他藏了许多情绪,江倦人都慌了,只觉得自己好像害得王爷更难过了。

  思来想去,江倦拉起薛放离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王爷,我好像有点不舒服,你给我揉一揉,好不好?”

  为了证明自己不讨厌他的亲近,江倦深吸一口气,又慢吞吞地说:“你占了我好多便宜。我还没想好到底是亲回来还是咬回来,先欠着,让我好好想一下,可以吗?”

  少年仰头看薛放离,掀动的睫毛下,晕着泱泱的水光。他有不安,更有紧张,江倦看着薛放离,也只看着薛放离,他的悲悯、他的怜爱,他的专注与认真,好似都为薛放离一人所独享。

  这一刻,少年再不是莲座上的小菩萨,不惹尘埃、心无一物,他坐在薛放离怀里,于苦海慈航中,落入了心软的陷阱、坠入了纷扰的红尘。

  “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放离应下一声,他红唇轻扬,却又不着痕迹地掩去,薛放离低下头,手指动作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替江倦轻轻揉弄着心口。

  就像这样。

  究竟讨不讨厌与他亲近,他可以不在乎。

  只要小菩萨给他怜爱就够了。

  他这么可怜,小菩萨,再多发发善心,多疼疼他吧。

  良栖院。

  “少爷,酸梅汤。”

  丫鬟从冰鉴内取出酸梅汤,蒋轻凉瘫在椅子上,拿起来就吨吨吨地喝了个爽。

  他爹罚他去沙场跑上三十圈,蒋轻凉这还没跑过一半,整个人就已经不好了,几乎是让人给抬回来的,半条命都要没了。

  冰冰凉凉的酸梅汤颇是解乏,蒋轻凉长吁一口气,还是觉得热,便随手抓过书案上的一本书给自己扇风,结果还没扇两下,“啪嗒”一声,书封掉在地上,蒋轻凉低头一看。

  哦,是《太平游记》啊。

  倦哥方才摸去的那本书。

  他懒得捡,就没动,只是心里还挺纳闷的,这本书他同窗神神秘秘地与他说是好东西,蒋轻凉也没看,毕竟要他来说,游记也没什么看头,所以一直扔在这书案上。

  这样想着,蒋轻凉百无聊赖地瞄上一眼,结果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书封掉了,手上这本书应该只剩下扉页,可它却还有一个封面,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春宫图册》。

  蒋轻凉:“?”

  蒋轻凉:“???”

  草。

  怎么是本春宫图。

  倦哥方才把这本书摸去看了,不会误会他成日都在看这些东西吧?

  蒋轻凉崩溃不已,只觉得自己比窦娥都还冤,不过崩溃着崩溃着,电光火石之间,蒋轻凉又想到了什么。

  蒋轻凉:“……”

  不是吧?

  倦哥脸红得很突然。

  倦哥一直在说没有、没事。

  他倦哥,也许、可能真的没有心疾发作,他只是脸皮太薄,又不小心看到了《春宫图册》,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蒋轻凉:“……”

  他冤不冤啊?

  十二圈!他整整绕着沙场跑了十二圈!

  他冤死了!

  窥见真相,蒋轻凉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怪谁呢?

  倦哥又没骗人,也一直在说自己没事。

  是他不相信,偏要管事去请郎中。

  结果倦哥真的没事儿,他却成了唯一的受害者,被他爹罚跑三十圈。

  蒋轻凉几欲呕血,又灌了自己好几杯酸梅汤,简直喝出了借酒消愁的气势,可他还是郁闷不已,最后实在坐不住了,抓起书就往外跑。

  客房离他的院子不远,蒋轻凉没一会儿就跑了过来。

  他来得正是时候,郎中已经与江倦问诊完毕,临要告辞,薛放离却要亲自送他一程,于是可怜的老郎中只得战战兢兢地与这位凶名在外的离王一同离去。

  蒋轻凉一把门敲开,确认王爷不在以后,立刻嚣张了起来,他拍拍书,不可置信地问:“倦哥,原来你心疾真的没有发作,刚才你那样,就是因为看了这本书?”

  江倦理不直气也壮,“不然呢?我都和你说了我没事,你自己不信的。”

  蒋轻凉无语凝噎道:“倦哥,你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