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可不止慌这一时,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江倦真是茶饭不思、辗转难眠,他实在是紧张,干脆一骨碌坐起来,做下了决定,“兰亭,我们现在就去城门口,等着外祖父吧。”

  兰亭当然是乐意的,“好。”

  马车很快就备好,上了马车,江倦才发现薛放离也在。

  “王爷,你怎么来了?”

  “不是要去接你外祖父。”

  江倦眨眨眼睛,本想问他怎么知道的,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府上的事情,王爷怎么会不知道,便“哦”了一声。

  薛放离揽过江倦的腰,把人按坐在怀中,下颌抵上江倦的肩,嗅着少年身上独特的药草清香,薛放离咬了一口他脖颈处的红痣。

  今时不同往日,见外祖父,江倦才不要和他鬼混,江倦推了推薛放离,“你别咬我,今天我要好好做人。”

  薛放离眉梢轻抬,齿关微松,他轻轻掰过江倦的脸,要笑不笑地说:“本王不想碰你的时候,你偏要凑上来讨亲,本王想碰你了,你又不许本王亲近你。”

  “怎就这般可恶。”

  听起来还挺有既视感的,江倦理直气壮地说:“我们猫就是这样呀。”

  “嫌可恶你就别养了。”

  说着话,江倦又仰起头,觑着薛放离,一脸的有恃无恐,当真把恃宠而骄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就算了,他还特意凑过来,亲了一下薛放离的唇角,又在要被按住加深这个吻的时候抓住薛放离的手指,慢吞吞地说:“王爷,我好紧张啊。”

  “我非要来京城,也不知道外祖父有没有生气。”

  薛放离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谁敢与你生气。”

  江倦玩着薛放离的手指,埋怨他道:“你啊。你不止敢跟我生气,说话语气还特别差。”

  薛放离轻啧一声,“又与本王翻旧账。”

  旧账这么好翻,当然要时刻翻一下,江倦不搭理他了,他靠在薛放离身上,拉开帘子,漫无目的地朝外看去。

  马车行驶一路,即将抵达城门。

  “怎么这么多人?”

  城门口处,许多人翘首张望,好似是在看热闹,江倦也好奇地看过去,好似是有两人起了争执,正在一前一后地追逐。

  前面那人大骂道:“你这疯子,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就敢对我动手?我乃礼部尚书!”

  追在他后面的是个老人,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满身都是尘土。他追了几步,到底是体力不支,干脆停下脚步,直接把鞋一脱,就这么远远地砸过去,声音铿锵有力,“我呸!打的就是你这个龟孙!”

  江倦:“?”

  礼部尚书?

  这不是他那尚书爹吗?

  江倦正在目瞪口呆,有人认出驶来的马车,慌张道:“离王府的马车来了!快别看热闹了!离王府的马车来了!”

  话音一落,人群一哄而散,甚至就连那打人的老人,也面色一变,单脚跳走。

  马车停好,江倦没把方才那场闹剧放在心上,他与薛放离先后下了马车,正在东张西望呢,江倦就听见有人喊他。

  “乖孙。”

  老人手持斗笠,走了过来,他一身白衣,洁白无尘,仙气飘飘,唯独那头华发,有着些微凌乱,但不影响老人那股飘逸的气质。

  他含笑朝江倦点头,真真是一身仙骨道风,高洁出尘,当得起那一声“雪圣”的尊称。

  可江倦却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他外祖父?

  这不是刚才打架那老人吗!?

  现在倒是白衣洁净、气质出尘,可刚那会儿跟人打架也很赖皮啊,追不上就脱了鞋砸人。

  衣服换得再怎么快,江倦也认得出来就是他!

  而且——江倦也突然不确定他外祖父喊他喊的究竟是乖孙还是龟孙了。

第94章 想做咸鱼第94天

  江尚书觉得自己日后再出门,一定要先看看黄历。

  江念打算去江南待上一阵子,江尚书本不放心,但江念表示自己是与安平侯同行,江尚书这才松了口,亲自把人送至城门口。

  他与江念二人,父子关系融洽,本以为只是一场送别,结果却在途中吵了起来,原因无他,江尚书无意提起了江倦。

  “江倦如今是太子妃,他日便是……小念,为父过去对他颇为冷淡,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补救一番?”

  这事儿其实江尚书已经琢磨了许多日。自他从太庙归来,每每想起江倦,都觉得悔恨不已,往日他对江倦从不上心,更是直言对他的嫌弃与不满,现在再想维系父子情,江尚书只觉得难于上青天。

  但是再难,江尚书也得想个办法。

  毕竟江倦现在如日中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有求必应,他的外祖父又是白雪朝,举世景仰。

  江尚书之所以询问江念,是因为往常他时常与江念讨论一些事情,江念总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且颇具前瞻性,次数多了,江尚书便习惯了听听江念的意见。

  可这一次,江念不似往常那般,思忖过后提出他的建议,他一听完江尚书的话,便面色大变,说话也毫不留情。

  “补救?”

  江念质问道:“有什么好补救的?父亲,你与他本就没什么感情,不过一个太子妃而已,日后会怎么样,尚且说不一定,有什么必要去大献殷勤?”

  他的话说得太过直白,江尚书面上有些挂不住,“什么献殷勤?我是父他是子,过去对他不上心,现在不过是想弥补一二。”

  这一段时间,江念事事不顺心,也事事都有江倦的掺和,他实在无法再在此刻保持平静,江念尖锐道:“父亲,眼下他高楼起,你便要弥补一二,维系父子之情,他日若是我遭逢不幸,无法再为父亲父亲,你可是又要冷一冷我?”

  “你——!”

  这话真是太难听了,江尚书不再与他多言,扬手就是一巴掌,他满面怒火道:“你便是这样与我说话的?”

  “你怨我向你弟弟大献殷勤,怎么不想想原本该是你嫁入离王府,可是你不愿,我为你跑前跑后,三日未合眼,最后反倒让他占了个大便宜!”

  江念面色一白,却是咬牙逞强道:“他占了个大便宜?这算什么大便宜?还不到最后,何人又知晓究竟花落谁家!”

  就这样,江尚书与江念不欢而散,但饶是如此,江尚书还是目送他离去,但就在江尚书打算回府之时,突然被人打了一下头。

  为了不引人注目,尚书府的马车停得远,随从也不在跟前,江尚书不耐地回头,才看清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下。

  “你是什么人?”

  对方不理睬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拿着根树枝不停地抽打江尚书,明明是是一个身形瘦削的老人,偏偏手劲还挺大,江尚书想伸手夺树枝,却一下被抽中脑门儿,当即“嗷”的一声,惨叫出声。

  江尚书警告道:“老头子,你再动手,信不信我把你关进大牢里?”

  老人冷傲地觑他一眼,“啪”的一声,直直朝他脸上抽打过来,江尚书急忙捂住脑袋,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老头儿,是不是有病?”

  有没有病不知道,但这老头儿就盯准了他来打,没一会儿,江尚书就被抽得浑身发青,全身火辣辣的疼,他只好抱头乱窜,嘴上也嚷嚷不停:“你这疯子,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就敢对我动手?我乃礼部尚书!”

  老人答得铿锵有力:“打的就是你这个龟孙!”

  江尚书:“???”

  好端端地又是挨打又是挨骂,江尚书只得狠狠地骂上一声这老头怕不是有什么脑疾,他也不傻,知道老人家体力肯定不及他,卯足了劲儿往马车停放处跑去。

  好不容易拉开距离,枝条终于够不着他,江尚书也不必再挨打了,他才松下一口气,“砰”的一下,一只鞋子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他头上。

  这一下,砸得江尚书头晕目眩,后脑勺直接肿起一个大包,他整个人都懵了,直到听见呼喊声——“离王府的马车来了!快别看热闹了!离王府的马车来了!”

  “……外祖父。”

  犹豫了一会儿,江倦规规矩矩地喊了人。

  白雪朝一愣。

  江倦来接他,本来就心里不安,怕被揭穿是冒牌货,见他不说话,更是紧张不已,江倦小心翼翼地问:“外祖父,怎么了吗?”

  白雪朝这才摆摆手,“没什么。”

  他之所以会晃了神,是因为太多年没听过江倦唤他外祖父了。

  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他这个孙儿,就鲜少与他亲近了,并时常表示想要回到他生父身边,白雪朝倒是不怪他,只是有些担忧。

  江倦性格沉闷,摔伤了都不晓得哭,常言道会哭的有糖吃,白雪朝总是怕他回了京会吃亏。

  事实证明,白雪朝的担心并不多余。

  若非苏斐月写信致歉,白雪朝还不知道江倦被退了婚,又被他那爹推给了旁人,这才匆匆忙忙地收整行装,赶来了京城。

  时机赶得正巧,恰好撞上了江倦那不负责任的爹,免了他再登门一趟,白雪朝当下就折了枝条,冲上去抽打一番。

  要不是江倦他们来了,白雪朝不想让他这外孙瞧见自己这副模样,这王八犊子,白雪朝还有的揍!

  思及此,白雪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满面笑意地问江倦:“近日过得怎么样?”

  来的路上,白雪朝倒是听茶馆店小二讲了一些事情,见到了江倦,也发觉他与往日大不相同,应当是过得不错,但他还是放不下心来,便又问了一遍。

  “挺好的。”

  虽然前段时间总是被迫营业,王爷不睡他也不能睡,但是大体上,江倦还是很快乐的,说完他想起什么,对白雪朝说:“外祖父,这是王——太子,我捡来的夫君。”

  平日让他喊一声夫君,只能是有事相求,主动唤上一声,当真是不容易,薛放离瞥他一眼,对白雪朝颔首道:“外祖父。”

  白雪朝:“?”

  同样是外祖父,怎么他孙儿喊得这么好听,这人喊得就这么讨厌呢?

  白雪朝矜持地应下声来,并不想理会这位太子,他朝江倦挥挥手,示意他过来,江倦便好奇地凑来他身边,白雪朝让小厮打开包袱。

  梅花酥、木雕人、枯萎的花枝……

  包袱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好似走了一路,白雪朝便买了一路的小食,也折了一路的花枝。

  江倦低头辨认,他正要问白雪朝其中一枝是什么花,结果一抬头,就发现白雪朝颇是紧张地看着他,江倦便问道:“外祖父,怎么了?”

  这位在外被誉为“雪圣”,受尽天下景仰的白先生,此刻也只是目光闪动,惴惴不安地问:“有没有你喜欢的?”

  江倦一怔。

  见他没说话,白雪朝闪动的目光黯淡几分,他也低头望去,随即发现了什么,略带歉意地笑道:“外祖父老啦,忘了梅花酥不能放太久,久了就不酥脆了。还有这些花……外祖父脚程太慢,没赶上花期,是没什么好喜欢的。”

  “不是呀。”

  江倦眨眨眼睛,他不太清楚白雪朝与原身究竟是怎么相处的,但是江倦感受得到白雪朝对他的疼爱,他当然不会让老人失望。

  “我都喜欢的。”

  江倦拿起梅花酥,尝了一小口,“还好啊,好吃的。”

  他又低头去拨弄花枝,花叶都枯萎了,但依稀可见盛放时的美景,江倦说:“回去我让兰亭再晒干一点,就可以拿来做书签了。”

  说完,江倦继续吃起梅花酥,他吃了一个又一个,还又要白雪朝也尝一块,“外祖父,你尝尝呀,真的好吃的。”

  江倦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白雪朝就算不想吃,也拿起了一块。

  其实不好吃了,几乎要软成了面糕,但江倦说喜欢,语气又很认真,梅花酥在口中化开,白雪朝心里却甜得很。

  “外祖父,梅花酥你是在哪里买的?”

  “易县。”

  “外祖父,梅花酥放了这么久,都还这样好吃,下回你带我去吃刚做好的,可以吗?”

  少年语气软乎乎的,他眼巴巴地看着白雪朝,好似一只嘴馋的小动物,无声地用眼神向他撒娇,白雪朝的心都要化了,他把江倦一拉,“走。”

  江倦茫然,“啊?”

  白雪朝郑重道:“外祖父现在就带你去吃梅花酥。”

  别说是区区一个梅花酥了,他这乖孙就是要月亮,他也立马登天去给他摘下来!

  江倦:“???”

  行动力不必这么惊人吧?

  江倦极力劝阻:“外祖父,你才来京城,先歇一歇啊。”

  白雪朝浑不在意,“没关系,梅花酥要紧,乖孙,咱们走。”

  江倦:“……”

  出一趟远门,江倦起码得先躺上十来天,再给自己做一做心理建设,他并不想要说走就走的旅行,江倦连忙向薛放离求救,“王爷!王爷!”

  薛放离眼皮一掀,总算伸出手,拉住了江倦,白雪朝回头,不满地问薛放离:“我带我乖孙去吃梅花酥,怎么了?”

  薛放离淡淡地说:“他昨日心疾才发作过一场,出不了远门。”

  “什么?”

  白雪朝一听,急忙问江倦:“乖孙,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骗王爷,江倦只有一点心虚,但是骗老人就不一样了,江倦在心里痛斥自己,然后对白雪朝说:“没什么事。但是……外祖父,我应该出不了远门。”

  白雪朝一听,虽然遗憾,但还是勉强作罢了,“改日吧。”

  江倦松了一口气,“好。”

  接到了白雪朝,他们就该回王府了,几人一同往马车停放处走去,结果还没走几步,就有人急急追上来。

  “白先生!白先生慢走!”

  白雪朝回头,竟是江尚书,他手上捧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竹杖,一路小跑过来,向江倦与薛放离行了礼后,江尚书对白雪朝说:“岳丈,小婿方才没认出是您,小婿确实该打!”

  江尚书看看江倦,沉痛道:“小婿对太子妃,多有亏欠。白先生您教训的是,只是枝条细软,抽打起来到底不如竹杖,白先生,您用此再给小婿长个记性吧!”

  江倦:“?”

  求着挨打?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要求。

  江倦看得纳闷,觉得他这个尚书爹必定在作妖,实际上,江尚书确实另有打算。

  ——让白先生结结实实打一顿,无论是白先生还是江倦,对他的怨气说不定都能减少几分,日后他们关系也好缓和。

  白雪朝一听,却是神色大变,他皱眉道:“你这人在说什么?枝条抽打?我白雪朝岂会做出如此粗鲁之事!”

  江倦:“……”

  他欲言又止。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个外祖父,自己目睹了他更粗鲁的事情——脱了鞋子砸人。

  白雪朝不认,江尚书只好帮他回忆:“就方才,您老上来就打我,后面还用鞋砸我头,现在还鼓着个大包呢,您看,您看。”

  “一派胡言!”

  白雪朝怒斥一声。他白衣飘飘,真真是出尘独立,这么一声训斥,也颇有威严,江尚书当即就愣住了,不敢吱声。

  白雪朝急急扭头对江倦说:“别听这人胡说八道,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癔症。”

  江倦艰难地说:“……哦,好的。”

  白雪朝又忙不迭推着江倦走,“快上车,乖孙,快一些,免得他又开始胡扯。”

  江倦只好率先踏上了马车,白雪朝则回头狠狠地瞪了江尚书一眼,一想到他差点害得自己在乖孙面前形象全无,白雪朝就觉得手痒。

  还好,有人顺手替他收拾了这个江尚书。

  薛放离悠悠然地走在后面,江尚书的一番话,他自然听见了,嗤笑一声过后,薛放离问江尚书:“江大人,你当真想长个记性?”

  若是白雪朝或是江倦本人,江尚书当然是愿意长记性的,毕竟本就是作态,可这位可是个心狠手辣的,江尚书支支吾吾地说:“殿、殿下,臣……”

  后文还没出来,薛放离已然颔首道:“好,本王答应你——来人!”

  “江大人一番自省,对太子妃多有亏待,本王向来心疼太子妃,自然要应下江大人的请求。只不过枝条太软,竹杖又太硬,江大人想长记性,不若换鞭子吧。”

  江尚书面色一白,鞭子软且韧,抽打起来,那是真的抽进了肉里,无论是枝条还是竹杖,都不及它分毫!

  可此事再后悔,已无济于事,薛放离口吻平常道:“开始吧。”

  侍卫手持金鞭,走近江尚书,他惊骇得瞪大眼睛,腿一软,就这么跌坐在地了。

  不多时,抽打声与惨叫声响起,江倦好奇地撩开帘子,本要张望,白雪朝却轻轻按住,阻拦道:“没什么好看的。”

  江倦只好“哦”了一声,薛放离也上了马车。

  江倦好奇心还在,便问他:“王爷,你做什么了?”

  顿了一下,鉴于王爷前科累累,江倦又说:“不许骗我。”

  薛放离思索片刻,微微笑道:“只是满足了江大人的无理要求而已。”

  江倦:“……”

  与此同时,一座府邸内,杨柳生伏案作画,他运笔潇洒,旁边的友人却无暇欣赏,只觉得不耐烦,“这幅画你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好?”

  杨柳生心不在焉地说:“快完成了。”

  这幅画,正是薛放离让他根据各人口述的特征,作的一幅画。

  据说此人是一个乞丐,在茶馆与说书人乱讲,让说书人讲了一段深宫秘事。

  杨柳生摇摇头,搁下毛笔,“怎么……有点眼熟?”

  友人也凑上前来看了一眼,“确实是有点眼熟。”

  毕竟是根据口述画出来的,杨柳生不敢断言与殿下要找的人完全一样,但既然他们都觉得画中之人眼熟,就也是一个线索,杨柳生正要仔细端详,好友却是一把扯过他。

  “走了走了,喝酒去了。”

  也是,他喝酒作乐就够了,至于画中之人究竟是谁,这是那位太子的事情,毕竟杨柳生的酬劳——太子妃的画像,全都被太子夺走了!

  杨柳生起身就走,倒是他好友,脚步突然一停。

  这幅画中之人,怎么有点像安平侯?

  “怎么了?”

  杨柳生奇怪地出声询问,这只是一个突然浮上心头的想法,让他这么一打岔,好友立刻忘了这件事情,他摇摇头,“没什么,走走走。”

第95章 想做咸鱼第95天

  马车辘辘。

  江倦与薛放离坐在一边。

  马车内部宽敞,两人平排坐,空间也还是很宽裕的,江倦好久没有独立坐过马车,每回一上来,他就得做人形抱枕,这一次总算不用再被拉进怀里,动手动脚了。

  白雪朝饮口茶,看看江倦,和蔼地问道:“乖孙,挤不挤啊?”

  江倦摇摇头,“不挤。”

  白雪朝却坚持道:“怎么不挤,你都趴在车窗上了。”

  江倦:“?”

  他在趴车窗上,单纯是在往外张望,并不是因为他嫌挤。

  见江倦神色疑惑,白雪朝又缓缓地说:“这么挤,来,来外祖父这边坐。”

  江倦:“……”

  他懂了。

  有一种挤,是外祖父觉得你挤。

  见老人眼巴巴地看着他,虽然不挤,江倦还是点了头,要陪他坐过来,结果腰忽然被揽住,薛放离波澜不惊地说:“外祖父赴京,行路匆忙,你与他挤什么?”

  “让他老人家好好休息。”

  江倦:“……哦。”

  他才想起来这回事儿。自己不过去,老人家还可以舒展一下手脚,躺着睡一会儿,毕竟出门一趟,还是京城这么远的地方,真的很累。

  江倦就说:“外祖父,我还是不挤你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白雪朝:“……”

  他暗暗瞪了一眼薛放离。

  他就说这劳什子的太子,他一看就不喜欢,乖孙想来陪他都还使坏!

  没多久,抵达离王府,白雪朝问道:“你们怎么还住在王府?”

  江倦想了一下,大抵是因为当时一册封完太子,他就出了事,王爷才没有住进东宫吧,不过江倦没有说太清楚,只是模糊地说:“王爷好忙,没来得及。”

  江倦本以为白雪朝还会多问几句,结果白雪朝一听,当即眼前一亮,抓住了重点,“忙?乖孙,那你平日岂不是无人陪伴?”

  白雪朝宽慰道:“没关系,外祖父来了,外祖父一定多陪陪你。”

  江倦:“……好。”

  这个发展,这个走向,是江倦未曾预料到的。

  到底是一位老人家,白雪朝再怎么想与江倦多相处一会儿,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还是有点精神不济,面上也露出几分疲态。

  薛放离道:“外祖父,去休息吧。”

  白雪朝立马瞪薛放离。

  休息个屁。

  这狗屁太子就是想抢他乖孙!

  乖孙好久没与他亲近了,甚至还与他撒娇,休息什么休息。

  白雪朝心里骂骂咧咧,表面当然还是端着一副遗世独立的高人模样,他摆摆手,正要推辞,就听见江倦说:“外祖父,马车上你就没休息,快点去睡一觉吧。”

  “明日太子不在,你不是还要陪我,你不想陪我了吗?”

  白雪朝忙道:“怎么不陪。”

  江倦问他:“那你不休息好,明日怎么有精神陪我玩?”

  白雪朝一听,那他必须得休息好啊,立马就挥挥手,“外祖父这就去歇着,明日陪你玩上一整天!”

  江倦弯弯眼睛,“好,外祖父你记着呀,别睡忘了。”

  陪乖孙,这么重要的事情,白雪朝怎么可能忘记,他笑呵呵地说:“不会忘不会忘。”

  就这样,白雪朝被江倦哄去休息,江倦对薛放离说:“我外祖父好像个老小孩。”

  得哄着他,还挺可爱的。

  薛放离瞥他一眼,对此不予评价,只是问江倦:“捡来的夫君?”

  江倦一点也不心虚,“不是吗?本来该是哥哥嫁给你,结果换成了我,不就算捡到的吗?”

  薛放离神情似笑非笑,伸手掐江倦脸颊上的软肉,江倦一边推他手,一边好奇地问:“王爷,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嫁进来的是哥哥,你们会怎么样?”

  “没想过,”嫌他话多,薛放离拦腰抱起江倦,“再说话就亲你了。”

  江倦:“……”

  他睫毛眨动,“哦,好的。”

  薛放离往凉风院走去,江倦等了好一会儿,都进了屋,他终于等不住了,江倦小声地埋怨道:“你说话不算数。我说话了的,你怎么还不亲我。”

  薛放离才把他放到软榻上,手还没松开他的腰,闻言动作一顿,江倦伸手攀上他的脖颈,慢吞吞地凑过来,薛放离不亲他,他就自己来。

  不论亲过多少次,江倦都没什么长进,只会贴近脸蹭一蹭,跟玩似的,至多再用舌尖舔一下,青涩,也没有丝毫情i色的意味。

  可是再往后,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那截瘦韧的腰,倏地被紧握,他这小猫舔水式的亲法,也被制止,因为薛放离趁他张口之际,唇舌探入,不知餍足地索取。

  呼吸交缠,气氛都变得黏腻。本来江倦是坐在软榻上,不知不觉间,他被按倒,发冠被摘下,如缎似的乌发四处垂落,衣襟也散乱不已,松垮垮地挂在肩头。

  “王爷……”

  江倦声音细细软软的,猫叫似的,他黏黏糊糊地说:“你别、别揉我腰。”

  滚烫的掌心贴在腰际,烫得江倦都要融化,他被亲得手都在发软,推了好几下都不推开,可偏偏那只手还在用力揉他的腰,江倦觉得又疼又痒,“你换一个地方揉。”

  只欺负一个地方,真的好难受,江倦也没有不许他揉,薛放离低头望他一眼,恶劣一笑,“那就换吧。”

  下一刻,有只手捏上他的大腿,明知道江倦不是这个意思,薛放离却还低笑着问他:“换这里?”

  江倦摇头,手指缓缓游弋,江倦忽然紧张起来,他没什么力气地按住这只作乱的手,“王爷,不行,孙太医说不可以。”

  回回都是这样。

  自己凑上来讨亲,亲完了又与他说不可以。

  可恶至极。

  薛放离拂开江倦的手,似笑非笑道:“只要不到最后一步,就不算行房。”

  江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