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猛一闭眼,长剑拍在他的脸上,力道不大,但极具侮辱性质,他恨声道:“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再三羞辱!”

  薛放离语气遗憾,“夫人管得太严,不许本王杀人啊。”

  安平侯:“你——”他倏地闷哼一声。

  插在肩上的那一支箭,被薛放离动了一下,骨节明晰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拧动,箭在肉中来回转动,安平侯痛得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驸马,你这外甥虽不是亲外甥,蠢钝至极,但你待他倒是极为看重,屡次向本王求情,既然如此——”“再不放开父皇,本王只好拿你这外甥开刀了。”

  苏斐月无动于衷道:“我又岂会在意他的死活?”

  “是吗?”

  薛放离笑了一下,轻拍几下手,侍卫听令上前,薛放离缓缓地说:“给本王把安平侯的眼睛剜掉,双手卸掉!”

  苏斐月问他:“殿下,你便不怕臣拿陛下开刀?”

  薛放离噙着笑道:“驸马,你说呢。”

  话音落下,他倏地用力,安平侯一声嚎叫,肩上的箭竟是被硬生生地拔出来,血水汩汩流动,侍卫从后拽住安平侯的头发,让他仰起头,手中的剑光闪动。

  安平侯瞪大眼睛,寒光一闪而过,他在剑上看见了狼狈的自己,肩上剧烈的疼痛无法忽视,莫大的恐惧向他袭来,安平侯终于再无法克制。

  “舅舅!舅舅——!”

  “舅舅救救我!”

  苏斐月攥紧匕首,面上纹丝不动,手却在微微颤抖,薛放离见状,朝侍卫一点头。

  长剑高高举起,即将狠狠落下——“住手!”

  苏斐月缓缓闭上眼,“哐当”一声,他丢下了匕首。

  降了。

  江倦松下一口气。

  该结束了吧?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苏斐月被制伏,顾浦望好似发现了什么,上前几步,手指在他脸上一阵摸索,下一秒,陡然撕下!

  “你……齐修然!?”

  蒋森涛震惊不已。

  与此同时,变故陡生!

  薛扶莺不知道何时捡起了匕首,双手紧握,一声闷响过后,狠狠地刺入弘兴帝的心脏!

  “皇兄,我恨你,我好恨你!”

  “我的斐月,是你害死了我的斐月——!”

  眼泪一颗一颗落下,薛扶莺面上溅上血渍,泣声不止,“我的斐月,他那么好,他有那么多志向,他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

  时至今日,薛扶莺都记得那种锥心之痛。

  证据被烧毁之后,苏斐月消沉许久,有一日,薛扶莺再来看他,苏斐月却是一身清爽,躺在树枝上看书。

  恍惚间,往昔的那个状元郎又回来了,只是他的眉宇之间,少了过往的风流得意,却多了几分坚毅。

  “扶莺,我想好了。”

  苏斐月坐起来,笑着对她说:“我再不能这般消沉了。我要去浊扬清,我还要尚公主,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一日不行,那就花上一年,一年不年,那就花上十年,我有的是时间。”

  彼时,薛扶莺仰起头,轻轻地应下声来,“好。”

  她想,不愧是她的状元郎。

  他当真有着世间最宽广的胸怀,也有宏伟的志向,他想做的事情,她会一直陪着他做下去。

  这一晚,苏斐月与薛扶莺讲五柳先生,与她说桃花源的美好,苏斐月与她说到了很晚,他踌躇满志,眉宇之间,尽是向往。

  可是第二日,薛扶莺就惊闻噩耗。

  ——苏斐月,身负重伤。

  薛扶莺匆忙赶来,纵是白雪朝的友人——江南的一位名医在此做客,见了苏斐月也连连摇头,只说准备后事吧。

  薛扶莺想不明白。

  昨日还好好的人,昨日还说自己有的是时间的人,今日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她痛苦不已、她心如刀割,苏斐月亦是痛到说不出话,连握住她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流着泪说:“扶莺,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

  “扶莺,我不想死。”

  苏斐月说:“扶莺、扶莺……”

  一声又一声,薛扶莺的心都要碎了。

  可再不甘心、再多遗憾,苏斐月还是走了,他死不瞑目,满面泪痕,薛扶莺颤着手为他合上眼,他甚至还流出了血泪。

  她的斐月,有太多的委屈。

  她的斐月,有太多的遗憾。

  他的委屈,她要一样一样为他讨回来,他的遗憾,她要一桩一桩为他弥补。

  薛扶莺下定了决心。

  苏斐月死于报复。

  那桩案子,以弘兴帝烧毁证物而告终,弘兴帝的纵容再明显不过,于是苏斐月便遭到了报复,丧命于此。

  这场报复,极为隐秘,苏斐月更是死得悄然无声,薛扶莺为苏斐月安排了后事,葬在秋麓山上,把目光投向了白雪朝救下的一个人。

  他说自己叫齐修然,妻子为皇帝所掳。

  先是苏斐月,再是薛扶莺,接连两场变故,令人错愕不已。

  直到汪总管尖着声音道:“陛下!陛下——!”

  殿内乱成一片。

  侍卫去抓薛扶莺,她却还持着匕首,一下又一下地向弘兴帝刺去,几乎已经疯了,脸上溅满血渍,可怖至极。

  “都是你,都是你!”

  “皇兄,你这一生,究竟害了多少人!?”

  侍卫慌忙去按住她,可薛放离仍在挣扎,不一会儿,薛扶莺的鬓发散开,发簪也掉落在地,江倦低头看了一眼,莫名觉得眼熟。

  上面雕了一只小雀儿。

  图案好像有点眼熟。

  在哪儿见过呢?

  江倦努力思索。

  挣扎到最后,薛扶莺终于再没有力气,她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却是再不复方才的疯癫,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她杀死了皇兄。

  她为斐月报了仇。

  多年来的仇恨与思念,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薛扶莺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心中只剩下一片惶然与空虚。

  然后呢?

  然后她该做什么呢?

  桃花源。

  是了,她还没有为斐月创造一个桃花源。

  “长公主,你可真是……”

  人i皮i面i具撕下,露出另一个人的脸,苏斐月再不是苏斐月,瞬息之间,再迟钝的人也能反应过来什么。

  蒋森涛尚在震惊于齐修然还活着,顾云之痛心疾首道:“长公主,你可真是糊涂啊!”

  薛扶莺慢慢地直起身子,哪怕她浑身狼狈,哪怕她披头散发,也背脊挺直,骄傲不已。

  “糊涂?我哪里比得过皇兄糊涂?”

  薛扶莺怅然道:“当年那些人,我逐一了结他们的性命,只可惜现下功亏一篑,斐月的桃花源,无法再为他完成了。”

  顾云之去长公主府上寻她之时,薛扶莺哭得神容憔悴,可是这一刻,她却满面坚毅,眼神也极为明亮。

  “你……”

  顾云之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能一甩衣袖,“唉!”

  倒是江倦,看了薛扶莺很久,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

  出王府之前,兰亭塞给了他一个小荷包,让他看里面的东西。

  江倦连忙取出来。

  荷包里,装了一个牌子,上面雕了一只雀鸟,但是覆着一层珠光。

  江倦记得它。应该是之前薛从筠送来的,说是叫什么蚌雀。

  看着看着,江倦想起了一段剧情。

  在原文中,驸马与长公主不喜欢主角受,也一度为难主角受,直到主角受生辰,薛从筠送了他不少宝贝,这蚌雀,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当时在书中,主角受却称呼它为——莺牌。

  后来,主角受再去见薛扶莺,就系着这一枚莺牌,不知怎么地,薛扶莺见到这枚莺牌就泪流不止,她向主角受讨来,也终于接受了主角受。

  江倦只记得薛从筠送了主角受什么东西,解决了主角受的困境,帮了他大忙,却不知道从一开始,这东西就在他这儿。

  这莺牌,对长公主很重要吗?

  江倦忽然有一个猜想。

  “长公主。”

  江倦本要走上前去,却被薛放离拉住,江倦回头看看他,摇头道:“没事的,只是问问她。”

  他拿出莺牌,“这是你的东西吗?”

  薛扶莺抬起头,只一眼,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斐月!斐月——!”

  果然。

  是苏斐月的旧物。

  江倦捏着莺牌,心中还挺不好受的。

  此时此刻,薛扶莺面上的坚毅终于被打破,她怔怔地看着这枚莺牌,眼泪和着血一起从脸上淌下来,薛扶莺再没有丝毫天家之女的威严,她乞求道:“给我,把这枚莺牌给我,求求你。”

  那一年,苏斐月受人所托,前去查案,当地有一种东西,名为“蚌佛”。

  在牌子上雕出佛像,再放入蚌壳之中,多年以后,佛像覆上珠光,如同蚌珠。

  出发前,苏斐月亲手在牌子上刻下了一只莺,拿与薛扶莺看,他笑嘻嘻地说:“扶莺,十年之后,待这牌子养出珠光,也不知你我是什么模样。”

  薛扶莺只瞪他道:“你这哪里是莺,分明是一只小雀儿!”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薛扶莺早已忘记了这件事,直到江倦拿出这枚莺牌。

  “给我,把它给我……”

  江倦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薛扶莺要,就打算给她,只是朝她伸出手时,薛扶莺的反应太大,押住她的人怕她伤到江倦,猛地把薛扶莺往下一按,“砰”的一声,她没接住莺牌,莺牌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磕碎了。

  薛扶莺呼吸一窒。

  “斐月……”

  薛扶莺呆呆地看着碎掉的莺牌,她想去拿,可她双手都被桎梏,薛扶莺只能看着莺牌,自始至终都无法触碰。

  许久,薛扶莺泪眼朦胧地说:“我只是想为他创造一个桃花源,到头来,还是没有为他完成。”

  江倦说:“可你这不是桃花源,只是在发泄仇恨。”

  薛扶莺一怔。

  江倦自己不太敢看,就指给薛扶莺看,“外面死了好多人。你想为驸马创造一个桃花源,可也是你,害死了这么多人。”

  “驸马说他要荡涤世间一切不平,你却滥杀无辜,创造不平,长公主,他不会喜欢这样的桃花源,这是鲜血和仇恨创造出来的桃花源,不是他想要的和平、安宁的桃花源。”

  江倦轻声说:“你做了……他最讨厌的事情。”

  她做了斐月最讨厌的事情吗?

  斐月不想要这样的桃花源吗?

  薛扶莺茫然地盯着莺牌,又想起了一件往事。

  秋日里,桂香飘了很远,薛扶莺坐在轿子里,苏斐月跟在轿子外,陪着她走了一路。

  薛扶莺说:“斐月,你一月俸禄才多少,怎么今日又去给南城的阿婆送米粮了?”

  苏斐月说:“我儿孙不管她,近日又摔断了腿,不能出摊,我若不送,她要怎么过活?”

  薛扶莺不太在意地说:“又不是你的阿婆,关你什么事呢?”

  苏斐月笑了一下,“我看见她了,就关我的事了。”

  她的斐月,有一颗仁慈的心。

  他想帮很多人,他只帮一个人。

  ——每一个他看见的人。

  薛扶莺又低泣起来,悲恸到极致,却是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江倦叹了一口气。

  这样看来,最终筹划这件事情的人,应该是薛扶莺才对,而苏斐月——不对,连齐修然,也是听她命令行事。

  苏斐月是齐修然。

  难怪。

  说得出要去浊扬清,荡涤世间一切不平的人,又怎么会杀害无辜呢?

  江倦想得出神。

  只不过——外祖父知道吗?

  苏斐月不是苏斐月。

  等一下。

  上回苏斐月来王府想见他外祖父,外祖父好像根本就没见他?

  他还说什么。

  ——“好好休息,改日你恢复了,外祖父再带你去。你既然喜欢驸马,他……你也应当会喜欢。”

  这个“苏斐月”,好像从头到尾也没有喊过一声老师,一直是称呼白雪朝为先生,甚至江倦与他第一次见面,他也说的是。

  ——“你外祖父救过我。”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蹙什么眉?”

  见江倦久久看着齐修然,薛放离扣住他的下颌,迫使江倦望向自己。

  “就觉得……”

  江倦也不知道怎么说。

  反正心情很复杂就是了。

  他好奇地问:“王爷,你是不是猜到他的身份了啊,不然怎么在用安平侯威胁他。”

  薛放离只是说:“只有一点猜想。”

  江倦看看他,感慨道:“王爷,你好聪明啊。”

  薛放离神色淡漠,“尚可吧。”

  江倦夸完他,就扭头跟顾浦望打招呼了,并没有注意到语气平平说尚可的男人,颜色鲜红的唇微微扬起,对他的夸赞颇为受用。

  不过没多久,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恶劣与小气,薛放离伸手一捞,就把江倦重新捞回了怀里,“忘了本王才与你说过的话?”

  江倦:“啊?你说了好多话,具体是哪一句?”

  薛放离:“……”

  他伸手捏住江倦脸上的软肉,似笑非笑道:“把你挂在身上,寸步不离。”

第102章 想做咸鱼第102天

  作者有话要说:【看一下作话!】把宫变的剧情全塞进了99-101章,因为发现了一个bug所以又重写了一遍。

  这段剧情反复修改造成了不好的阅读体验真的很抱歉,后面就开始彻底回归感情线收尾了。

  然后就是我修文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因为我自己想修我觉得可以写得更好。起码在我看来第二版比第一版合适,第三版比第二版合适,非要说取悦是我在取悦我自己。

  至此,事情尘埃落定。

  薛扶莺几人被押走,其余的细枝末节,都交由大理寺进行审问,但江倦他们还是离不得半步。

  弘兴帝要不行了。

  薛扶莺有一刀,捅中了他的要害,弘兴帝在震惊之余,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再说不清楚一个完整的字眼。

  短短一炷香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纵然是病糊涂了的弘兴帝,心中也有百般滋味。

  齐修然竟然还活着。

  扶莺恨到手刃他。

  弘兴帝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一下,眼中浑浊一片,似有泪光闪动,不知是疼痛所致,还是心中过于悲痛。

  太医们来得匆忙,可诊过脉以后,无一不是跪倒在地,把头摇了又摇。

  汪总管见状,当即就鼻酸了,“陛下……”

  弘兴帝挪动眼珠子,汪总管看见,随之望过去,他看的是站在一旁的薛放离,陪伴弘兴帝多年,汪总管自然明白弘兴帝的意思,他连忙擦干净眼泪,“殿下,陛下有话要与你说。”

  薛放离缓步走来,弘兴帝再一次发出了“嗬、嗬、嗬”的声音,薛放离微笑道:“父皇,你说的话,儿臣听不懂。”

  其实弘兴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

  是父皇对不起你。

  父皇错了。

  可谁说认了错,就会得到原谅。

  过去那些事情,薛放离早已经不在乎,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原谅弘兴帝。

  就算他不恨了,就算他的那些苦难为他换来了一个江倦,薛放离始终记得那些活在无尽的痛恨与厌恶中的日子。

  彼时他尚且年少,毫无自保之力,他这个父皇,只要动一动手指、动一动嘴唇,就可以把他拉起来。

  但是他没有。

  “嗬……”

  弘兴帝呼吸沉重,发出破旧风箱似的声音,薛放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浑身都在痛,血止也止不住,弘兴帝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苦痛之色。

  看着薛放离,弘兴帝好似想伸出手,但到了这一刻,无论再怎么用力,也只有手指动了一下,弘兴帝殷切地开口:“啊……”

  “嗯?”

  对他手上的挣扎视若无睹,薛放离问弘兴帝:“父皇,怎么了?”

  怎么了?

  过往种种,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掠过,他这一生,真的做错了太多事,害了太多人。

  生命在流逝,弘兴帝却没有放弃,努力地向薛放离伸出手。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

  渐渐地,这只手终于动了,缓慢而艰难地朝薛放离伸来。

  拍一拍薛放离的手,这是弘兴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唯一的、也是仅存的企望。

  可就在他强忍着剧痛、用尽全力,终于把手伸来之际,薛放离却又把他的手放了回去,平静地说:“父皇,小心着凉。”

  弘兴帝怔了一怔。

  小心着凉。

  好似语含关切,可实际上,他这个儿子,只是不愿自己碰到他。

  自始至终,他都不肯原谅自己。

  他活了一辈子,心爱的女人恨他,最偏爱的儿子恨他,就连他的皇妹,也是恨他的。

  这个认知,让弘兴帝心中一片悲哀。

  他看着薛放离,久久地看着薛放离,浑浊的眼中,终于流下一滴眼泪,他好似想起了许多往事,面上浮出悔恨与悲哀,不多时,眼中仅剩的一丝光,也彻底黯淡了下去。弘兴帝的手往下一垂。

  “陛下!陛下——!”

  汪总管意识到什么,一下扑了过来,他颤着手触上弘兴帝的鼻息间,随即流着泪说:“陛下他——走了!”

  “哗啦”一声,停歇在屋檐上的鸟群被惊得四处逃窜,薛从筠奔跑一路,还是来迟了,他听见汪总管的呼喊声,腿一软,就这么坐在了地上。

  “父皇!父皇——!”

  有人轻拍他的肩膀,薛从筠抬起头,是蒋轻凉与顾浦望,甚至就连江倦,也回过头来担心地看着他。

  “父皇……”

  在他们关切的目光中,薛从筠终于忍不住了,他胡乱抱住一人,开始嚎啕大哭。

  汪总管忍住悲痛,开始宣读遗诏:“朕即位多年,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皇太子薛放离,意志坚刚、人品贵重,朕欲传位于其,望众臣悉心辅佐、共扶大业。”

  这一晚,薛放离有很多事情。

  清理残局、弘兴帝的后事,与大臣见面……林林总总,琐碎又麻烦。

  本要说到做到,把江倦挂在身上,不许他离开半步,只是见江倦没精打采的,人也困得厉害,薛放离还是饶了他一次,“去睡吧。”

  江倦瞅他一眼,“怎么这么好心。”

  薛放离似笑非笑道:“再多说一句话,就别走了。”

  江倦可不想听他们说一晚上政事,立马闭上嘴,忙不迭地逃开。

  行宫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再不复之前的狼藉,侍女领着江倦去休息,只是经过水亭的时候,江倦忍不住感叹道:“好想在这儿支张床啊。”

  侍女艰难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弘兴帝驾崩,遗诏宣读后,太子便是新帝了,这一位太子妃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帝妃,别说是想在水亭里支张床,他就是想在床上建个水亭,也没人管得着。

  侍女问他:“您想睡在这儿吗?想的话……奴婢让人搬张床过来?”

  江倦只是随口一说,当然不会这么过分,不过来都来了,江倦还是想再坐一会儿的,他就对侍女说:“不用不用,我进去吹一吹风就好了。”

  侍女应了声,“是。”

  水亭内,凉风习习,水花阵阵。

  江倦趴到栏杆上,用手去摸水帘,他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就跟在做梦似的。

  “倦哥。”

  有人喊了江倦一声,江倦回过头,蒋轻凉和顾浦望并肩走过来,他连忙问道:“六皇子怎么样了?”

  弘兴帝去世,薛从筠还挺伤心的,江倦当时看见了,他本来是想跟去一起安慰他,但是江倦被薛放离扣住了。

  蒋轻凉把衣摆掀起来,一脸嫌弃地说:“哭成猪头了。眼泪鼻涕全蹭在我身上,要不是看他太伤心,早就跟他动手了。”

  江倦“啊”了一声,“他睡了没有?我现在去看看他?”

  蒋轻凉摆摆手,“睡着了,明日再说吧。”

  江倦点点头,蒋轻凉和顾浦望一人一边,站在江倦两旁,跟他一起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