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离眉头一动,似是被取悦了一般,笑吟吟地开了口,“说什么不行?”

  “你行。”

  行与不行,都是以后的事情,江倦慌到最后,他想开了,反正现在他是安全的,于是江倦往后一倒,咸咸地靠在薛放离的肩上。

  爱怎么就怎么吧。

  没过多久,顾浦望就把齐修然从大理寺狱带了过来。

  那一日,行宫连接几次变故,人i皮i面i具下的一张脸,江倦都没顾得上去看,今日齐修然再被带来,他只觉得陌生。

  这一张脸,年轻时的俊朗,依稀可见。

  “齐修然。”

  薛放离一字一字地念出他的名字,齐修然看着他,眼中好似有恨意,也掺有许多怅惘,在狱中住了几日,齐修然衣物脏乱,发间夹有杂草,但自始至终,他的姿态都优雅不已。

  “这么多年来,你不觉得可悲吗?”

  薛放离说:“撕去了人i皮i面i具,你却还是别人。”

  齐修然怔了一下,本以为薛放离见自己,是要兴师问罪,却不想他会说这个。

  “我一无所有,若想复仇,总得有所付出。”

  齐修然笑了一下,他是自己还是别人,他不在乎。

  这些年来,他看苏斐月看过的书,说苏斐月会说的话,他的确活成了别人,只剩下一具空壳,壳子里装满了恨意。

  也是这些恨意,支撑他到现在,是他活下来的唯一信念。

  齐修然喟叹道:“我只可惜,没能要了你的性命。狼血那一次是,这一次亦是。”

  “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恨错了人?”

  盯着齐修然看了几秒,薛放离再一次开口,“掳她入宫的父皇,逼她生下一子的是父皇,让她疯癫苦痛的还是父皇,与孤又有什么关系?”

  “你查得出孤见血就疯,却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齐修然笑道:“与你,总归是有关系的,何况她恨你。”

  “那你呢?”

  薛放离笑了一下,“几年来,她哭哭闹闹地熬了过去,怎么就在那一日崩溃了?”

  “她认出了你啊。”

  薛放离语气又轻又缓地说:“她自尽前,苏斐月病愈,进宫求娶长公主,她——看见了,也认出了是你。”

  那些个夜晚,女人流泪满面,她既不发疯,也不理人,只是趴伏在桌上哭,不停地哭。

  她话语破碎。

  “爱欲之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①”“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会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②。”

  答应了带她走的人,没有遵守诺言。

  答应了带她走的人,进宫求娶长公主。

  “她恨我,恨父皇,她……”

  薛放离微微一笑,“也恨你。”

  齐修然一愣,只觉得荒谬,“你说什么?”

  薛放离淡声道:“若我没记错,那一日,你与父皇走在御花园,恰巧她也在御花园散心,她看见了你。”

  求娶长公主,是齐修然第一次扮作苏斐月见人,他自然记忆犹新。

  那一日,他与弘兴帝同游御花园,是碰上了散心的蒋晴眉,当时齐修然不敢多看,只怕自己流露出情意,致使功亏一篑。

  再不复先前的优雅与从容,齐修然的眉宇之间染上几分迫切与焦急,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她认出我了?那一日,她当真认出我了?”

  “她怎么会认不出你,”薛放离平静地说,“你化作灰,她也认得出你。”

  这些往事,也是在确认了齐修然的身份以后,薛放离才想通的。

  他原以为,那一阵子,蒋晴眉的逆风执炬、不动即刺不伤,是在为齐修然思虑,原来是她悲切到了极致,也被伤透了心。

  “嗡”的一下,齐修然的大脑一片空白,寒意也渐渐涌上心头。

  “她以为你不来,是被父皇发现了,日日为你忧心不已,结果你却改名换姓,娶了姑母。”

  薛放离语气又轻又缓,“兜兜转转,你要为她复仇,却也是你害死的她。与其恨我,你倒不如多恨一些你自己。”

  齐修然浑身一震,失神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又动,却是再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反复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薛放离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他已经看得足够多了。

  他之所以叫来齐修然,只是不想再背负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薛放离自己不在意,但有人在意。

  “带下去吧。”

  薛放离下颌轻抬,再不想给他一个眼神,齐修然却疯了似的挣扎起来,他失魂落魄地说:“可我——只是想救她!从始至终,我只想救她,我只想带她走,她怎么就不等一等我?她若是再等一等我……”

  说到后来,齐修然几近哽咽。

  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是凶手之一。

  他做这一切,明明是想救她,反倒害死了她。

  怎么会这样?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让江倦来说,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造化弄人。

  江倦叹了一口气。

  可是从头到尾,薛放离都是无辜的。

  想到这里,江倦轻轻拉住他的手,主动抱住了他。

  薛放离瞥他一眼,自然知道江倦的想法,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抬起一只手,姿态散漫地环住江倦的腰,把人抱了个满怀。

  至此,长公主逼宫一案,一切都已明晰,为了苏斐月、为了蒋晴眉,薛扶莺与齐修然联手,暗中筹谋多年,只为寻仇,安平侯从旁协助。

  薛放离道:“姑母……押回长公主府上,自此再不能踏出长公主府一步。齐修然与安平侯,不日流放至幽州,此生此世不得离开。”

  大理寺狱。

  顾浦望把话带到。

  薛扶莺轻抚着莺牌,在狱中关押多日,她神容憔悴,却是自始至终背脊挺直,薛扶莺喃喃道:“我这侄儿,竟是谁的性命也没要。”

  安平侯冷哼一声,“要他惺惺作态!”

  顾浦望看他一眼,想起什么,又道:“侯爷,陛下有话带与你。”

  “当初你进宫向先帝请求赐婚,先帝不允,新帝感念你与二公子情深意切,特允你二人在狱中成婚,并一同前去幽州。”

  安平侯面色一变,“什么?”

  与此同时,江念也是面色一白,“你说什么?”

  在狱中一段时间,江念一直惴惴不安。

  他是与长公主他们一起被抓入牢狱的。只是长公主身份特殊,又是主犯,他们几人被关在大理寺狱,江念还不够格,关押在普通牢狱之中。

  这阵子,江念一直在思索要如何撇清自己,他甚至已经有了一些思路,可这处置一来,江念只觉得天旋地转。

  与安平侯赐婚。

  与安平侯一同发配幽州。

  安平侯是什么样的人,江念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而且以现在的情况,江念当然不想再与安平侯绑在一起,他更不想一同发配幽州!

  江念听完,当即就崩溃了。

  “我不与他成婚!”

  江念拼命摇头,他哀求狱卒道:“我是尚书府二公子,求你帮我与我父亲带一句话,让他救救我,让他快一点!求求你!”

  “你只要与我父亲说是江念,他就会见你,我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待我出狱,必定给你重赏,请你帮帮我!”

  狱卒看他一眼,却是问:“你的父亲可是江尚书?礼部尚书?”

  江念忙道:“对,是他,他就是我父亲!”

  狱卒怜悯道:“受你牵连,你们尚书府,已被下令抄家,想必江尚书无暇再顾及你。”

  江念一懵,“什么?”

  狱卒不再与他多说,伸手要来抓江念,江念猛地回神,大叫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侯爷说要南下,刚巧我也要去南方,便说同路,他却把我带去了他们的营地。”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他再怎么澄清,也被狱卒强硬地拽了出来,并推搡至一处,安平侯同样被狱卒带了过来,面色铁青地看着江念,显然听见了江念方才的话。

  在阴森的牢狱里,唯有几点烛火,这是一场仓促而潦草的婚礼,没有喜婆,没有任何亲属,什么也没有。

  “一拜天地!”

  江念被狱卒狠狠地按住,与安平侯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江念再一次被按下来,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只要拜过这一下,就算礼成了,他要追随安平侯至幽州,江念不情愿到了极致,他拼命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与他成亲!我不与他成亲!”

  江念崩溃地说:“我不去幽州!逼宫谋反的是他,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与我无关!”

  可任凭他再如何澄清,也被按着头,拜完了最后一下。

  江念终于如愿与安平侯成婚,可他听着狱卒的那一声“礼成”,却是眼前一黑,怒急攻心,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四十二章经》②出自《大宝积经》

第107章 想做咸鱼第107天

  江念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群臣匍匐于地,一片恭迎声中,安平侯走入金碧辉煌的大殿,他拉过站在一旁的江念,微笑道:“这是朕的皇后。”

  江念与安平侯一同走到高处,他俯视着跪拜的朝臣,将万里河山收入眼中。

  立于权利巅峰,多年来的企望得以实现,江念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

  上辈子,错失皇后这个位置,他郁郁而终。

  这辈子,他终于得到了一切。

  他想要的,应有尽有。

  “哗啦”一声,一瓢凉水泼在江念脸上,刺骨冰寒。

  江念睁开眼睛,万里河山与跪拜的群臣转瞬消失,此时此刻,他双手被缚,双脚更是拷在一起,狱卒呵斥道:“下去!”

  江念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猛地一推,几乎是从马车上滚下来的,“砰”的一声,他摔倒在地。

  这一下,江念摔得不轻,江念捂住脚踝,痛到几乎说不出话来,狱卒却视若无睹,只是催促道:“起来,你们该上路了!”

  江念试着动了一下,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他根本就站不起来,“我动不了……”

  “我脚扭了。”

  江念满面泪痕,痛苦不已,模样不似作伪,狱卒看了他几眼,伸手指向安平侯,“你——去背他。”

  江念的双手与双脚被拷在一起,安平侯也是如此,自己走路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再背上一人,他一听,当即变了脸色。

  “你忍一忍。”

  安平侯皱起眉,他倒是勉强压下了心中的不耐烦,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愿意背江念。

  这一丝不情愿,江念当然听出来了,梦境与现实的对比、脚踝上的剧痛,无一不在折磨着江念。

  江念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平侯疑惑道:“什么是什么意思?”

  江念深吸一口气,“你害我至此,到头来却连背我一下也不愿意?”

  “我害你至此?”

  安平侯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我害你?我怎么害你了?”

  江念慢慢坐起来,“是你把我带去的营地。在此之前,你们谋反一事,我一概不知,结果我与父亲却要受到牵连。”

  “我被迫与你成婚,现在还要与你一同被流放到幽州!”

  江念每一个字咬得又慢又狠,好似恨极了,他的眼神也怨毒不已,安平侯原本对江念确实存有几分愧疚,可他将全部的事情推到自己身上以后,这些愧疚就不复存在了。

  “被迫与我成婚?”安平侯面色铁青,“过去你催着让我进宫请求赐婚,在行宫的时候,得知你我没有被赐婚,你还发了一场疯,现在怎么就是被迫与我成婚了?”

  “是,把你带去营地之前,你确实不知情,后来我和你说开以后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愿意陪着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

  安平侯怒道:“你怪我?你凭什么怪我?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江念冷笑道:“当时你是侯爷,你做什么,我自然陪着你,我也愿意与你成婚,可是现在呢?现在你是一个阶下囚,这辈子都要在幽州老死,难道我要陪你一辈子吗?”

  “你问我凭什么?我倒要问你,凭什么拖累我?若非是你,进了离王府的人是我,现在做皇后的,也可能是——”“啪!”

  安平侯一掌挥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这一巴掌,生生把江念打懵了,但现在安平侯已经不再是安平侯,江念也不必再事事顺着他,当即就朝安平侯扑了过去,“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江念的力气没有安平侯大,便在他身上又抓又挠,指甲划破皮肉,划出好多道血痕,安平侯的头发也被江念拽断了一把又一把。

  安平侯恼火不已,见江念下手狠毒,更是不再忍让,抬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然后用力把江念掀倒在地!

  “砰”的一声,江念跌坐在地,他脚踝扭到的地方,再一次被狠狠磕撞,江念痛得面容扭曲,这一次,他是真的再起不来了。

  就这样,这对才拜完堂的新人,毫无恩爱可言,唯有一地鸡毛。

  狱卒手持长鞭,只嫌他们磨蹭,耽误自己的时间,于是朝着安平侯一鞭子抽下来,“把他背起来,快走,再耽误时间,有你们好看的!”

  长鞭韧性十足,一鞭子下来,也是真的疼,何况安平侯旧伤未愈,就是咬紧牙关,也还是发出了痛嚎。

  他心中再不情愿,现在再如何厌烦江念,也只得背起江念。

  镣铐碰撞,发出一下又一下的脆响,安平侯的每一步,都走得又慢又沉,江念在他背上,也缓缓地流下两行清泪。

  忽然之间,江念想起什么,回过头去。

  可城门处,空无一人,更别说江尚书来为他送行。

  这辈子,他也许再见不到他的父亲了。

  江念心中一片悲哀。

  多年经营,竟就这么化为乌有,他重活一世,竟还不如上辈子过得好!

  江尚书呢?

  此时此刻,江尚书正跪在尚书府门口,嚎啕大哭。

  “大人明鉴,江念之事,卑职一概不知!”

  “大人,卑职上有老下有小,您——手下留情啊!”

  江尚书一下又一下地磕头,一家老小也都惶恐不已地跪在他身后,官兵在府上进进出出,把值钱的东西装好,一箱一箱地往外搬。

  江尚书眼睁睁地看着,只觉得心痛难忍,可他又没什么办法。

  他那好儿子,江念,竟然不声不响地与安平侯一同造反,现在他自己被发配幽州,他们一大家子,也跟着受到牵连,被抄家了!

  多年的家底,就要在今日被掏空了。

  他们也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他有两个儿子。他偏心二儿子,可到头来,反倒是不受重视的小儿子,攀上了高枝儿,成了皇后,贵不可言,现在根本不理会他这个爹!

  想到这里,江尚书心中更是悲痛,也更是怨恨江念,他几乎是捶胸顿足道:“造孽啊!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儿子!”

  “大人,卑职什么也不知道,大人——您手下留情啊!”

  他们在忧愁,江倦的心情却还挺好的。

  事情彻底了结,再加之登基的事宜也已经准备完毕,江倦今日终于不用再陪薛放离熬到很晚,可以早早地在床上摊成一张咸鱼饼了。

  可他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很久。

  趴在薛放离的怀里,江倦都快要睡着了,却忽然让人掐着下颌晃醒,江倦扭过头,不太想理人,薛放离便直接抱着他坐了起来。

  “又怎么了。”

  江倦轻轻撞在他怀里,烦得不得了,咕咕哝哝地抱怨:“我睡觉犯法吗?为什么总是不让我好好睡觉。”

  薛放离口吻平淡,“试一下。”

  江倦闭着眼睛问他:“试什么?”

  薛放离没搭腔,江倦等了一会儿,他人是真的懒,好奇心也是真的重,只好认命地睁开眼睛。

  这几日,尚衣监在赶制龙袍与凤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把凤袍送了过来。

  这身新绣的凤袍,用的是恰到好处的朱红。浓一分则显得沉郁,淡一分又显得轻浮,款式繁复不已,展翅的凤鸟一片灿金,极尽华美。

  好看是好看,就是江倦不想动,他抱住薛放离,歪在他身上,懒趴趴地说:“我好累。”

  日日都在喊累,却又不见他做些什么事情,手指轻轻拧住江倦脸上的软肉,薛放离觑他一眼,“你倒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江懒。”

  他一字一字地念出来,江倦理直气壮地说:“懒一点怎么了?我只是懒,不跟有的人一样,成日欺负人,就是一个坏东西。”

  他倒是没指名道姓,可这个坏东西都挨了骂,再不欺负一下人,当真是划不来,薛放离盯着他看了几秒,伸手一捞,就抱着江倦走下了床。突然一下悬空,江倦慌忙抱紧他,几乎挂在薛放离身上。

  薛放离嗓音平淡,“抱什么?”

  “一个坏东西,有什么好抱的?”

  江倦:“……”

  他只好解释道:“我只是顺手抱了一下。”

  薛放离似笑非笑地说:“那就松手。我可不像你,只是懒一点,再抱下去,又有人要被欺负了。”

  不抱就不抱,江倦松开手。

  可下一秒,那只揽住他的手好似也要从江倦的腰间抽开,江倦吓了一跳,生怕被他丢下去,立刻又重新抱了回去。

  薛放离目光轻垂,状似不解地问道:“又抱回来了。就这么喜欢抱着我?”

  江倦:“……”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坏东西。

  “你好烦。”

  憋了好半天,江倦才没什么气势地憋出这几个字来。

  薛放离轻笑一声,抱着江倦走至软榻前,把人放下来之前,又颇是揶揄地问道:“要我抱你,还是自己坐?”

  江倦当然选择独自美丽,他伸手抓住扶手,要往那边爬,结果忽然一下子,强烈的眩晕感出现,江倦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好在这股眩晕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恢复如常,但那一刹那的不适,还是让江倦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薛放离看了一眼,问他:“怎么了?”

  江倦不太在意地说:“没怎么。”

  薛放离打量他片刻,见江倦确实没什么异样,这才取来凤袍,下颌轻抬,“穿上。”

  之前是江倦骨头都躺软了,这会儿既然已经被拽起来了,江倦倒没有再耍赖,他换好这一身凤袍,扶着薛放离站起来,问他:“好看吗?”

  凤袍宽大,火红的颜色,拖曳在地,江倦生得清艳,却又极衬这种艳丽的颜色,这一身凤袍让他穿在身上,艳而不俗,好似一只燃烧的凤凰。

  烧尽了一身热烈的芳华,只留下这么一身冰肌玉骨。

  看了他许久,薛放离语气平淡,“不好看。”

  让江倦试凤袍的是他,不捧场的也是他,江倦不大高兴了,朝他扑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快,眩晕感再度袭来,江倦险些站立不稳,还好薛放离扶了他一下。

  江倦没放在心上,伸手捂薛放离的眼睛,“不好看你不许再看了。”

  薛放离顺势把他揽入怀中,“你想听什么?”

  别人就算了,江倦朝他抱怨道:“就算不好看,你也得夸一夸我啊。”

  薛放离:“夸你。”

  江倦摇头,“不行,你好敷衍。”

  薛放离便又缓缓吐出两个字:“好看。”

  江倦还是不满意,要被他气死了,“你怎么回事啊,夸我是会犯法的吗?”

  “怎么才不算敷衍?”

  薛放离捉住江倦的手,漫不经心地说:“本就成日在外给我找麻烦——乱七八糟的人要画你,我还没死,就有人在惦记你,若是再夸你,只怕日后不止恃宠而骄,还要恃美而骄,我又拿你没办法。”

  停顿片刻,薛放离又问江倦:“想知道方才我在想什么吗?”

  江倦眨眨眼睛,他想听的,“嗯。”

  薛放离抓住江倦的手,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指尖,“这样美,怎么能让别人看见你。”

  “还有……”

  薛放离忽地用力,把江倦按在软榻上,他垂下眼,目光沉沉,涌动着欲i色,“这一身凤袍,想亲手给你脱下来。”

第108章 想做咸鱼第108天

  江倦后悔了。

  早知道挨夸的后果是会被剥干净,他还不如被敷衍一通呢。

  世上没有后悔药,双手又被死死按住,江倦没办法推人,只好拼命摇头,“不行的……”

  “到你嘴里,什么都是不行。”

  薛放离淡淡地开了腔,并没有放过江倦的意思。

  少年陷在榻中,乌发铺开,红衣胜火,赏心悦目,薛放离盯着他看了许久,修长的手指挑开腰带。

  下一秒,层叠而繁复的凤袍散落,露出一片白腻的肤色,唯独颈侧的红色小痣,明艳得夺目。

  江倦努力挣扎,“这一身好麻烦,我费这么大的力气才穿好,凭什么你说脱就得脱下来?”

  薛放离倾身覆来,手指摩挲着那一刻红色小痣,在江倦的耳畔低声道:“日日不给碰,总该给一些甜头吧?”

  “……我哪有不给碰。”

  热气呵下来,江倦觉得痒,便下意识侧过头,却夹住了一只手。

  薛放离见状,倒不欺负那颗小痣了,改为欺负江倦,悠悠然地问道:“怎么这么爱夹别人的手?”

  他说夹手,让江倦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记忆,江倦恼羞成怒道:“不许说。”

  薛放离笑了一声,颇是揶揄,江倦听得更是恼怒,“你好烦。”

  这下子,别说什么甜头了,江倦是真的连碰也不想再让他碰了。

  江倦生气,向来好哄,扮一下可怜,或是亲一亲他,就再不记仇,这种时刻,薛放离当然会选择后者,他掐住江倦的下颌,低头吻了过来。

  最开始,江倦还在气头上,不肯配合他,薛放离也无所谓,只是撬开他的唇舌,加深这个吻。

  他对江倦了若指掌,甚至比江倦自己对自己都更为了解,也自然知道江倦喜欢什么样的亲吻,怎么样的亲吻又能让他听话。

  舌尖一再勾缠,气息炙热又潮湿,这个吻极俱掠夺性。

  没过一会儿,江倦就被亲软了,就算不想配合,也没有力气再去抗拒。

  直到——腿上被磨破的地方,让一只手捏住,江倦倏地回过了神。

  不知不觉间,那一身凤袍,要掉不掉地挂在江倦身上,被压得皱巴巴的。

  “不行的……”

  “行。”

  有一只手贴在江倦光裸的后背上,很用力地把江倦按在怀里,江倦勉强维持着一点理智,“不能把凤袍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