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心驰神往。

他从小就不习惯和人打交道,更喜欢和动物、树木在一起,给它们都起一个名字。

小时候住在村小里,那里头的每一棵树他都认识,每一个蚁窝袁宁都认认真真观察过。

后来到了二婶家里,二婶养了猪,也养了鸡鸭,还有一头特别漂亮的鹅。袁宁还记得那鹅冠子特别红,叫声也特别响亮,能帮他们把一群鸭子赶去池塘觅食。二婶把它送去奶奶家宰了的时候,袁宁难过了很久,甚至暗暗觉得奶奶是坏人。

听到孟兆说可以带他去看那么多花木和动物,袁宁别提有多高兴了。可很快地,袁宁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以前他在二婶家就不敢随便出门,怕给二婶惹麻烦,现在住在章家他更不能出去了。

袁宁说:“我不去了。”

孟兆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个不切实际的提议。他干巴巴地安慰:“以后总有机会的。”

袁宁点头,送孟兆出门。

远的地方去不了,近的却可以去,傍晚袁宁就在章修文陪同下去拜访老人。

老人眼睛不好,品味却不差,家里有台老式唱片机,播着上世纪的钢琴曲,整栋房子的装潢也都像来自上个世纪。

章修文啧啧称奇,好奇地到处张望。

保姆被抓了,老人只能和以前那样从医院请了专业护工,日常家务则直接让家政公司派人过来解决。

给袁宁两人领路的正是家政公司的人。袁宁跟在章修文后面往里走,前往后面的花园找老人。

老人双眼看不见,行动不便,拄着拐杖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袁宁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大狗招福给吸引住了。招福洗了胃,又吃了药,精神不是很好,趴在木质的后阳台上晒太阳。外面是青青的草地,每周都有专业人士定期过来打理,所以草长得齐齐整整,恰好可以给招福在上面打滚玩耍。

袁宁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老人家里真不错。他眼睛盯着招福看,见它一动不动地趴着,又想起孟兆说小孩可以和动物们沟通,不由小声问老人:“我可以和它说说话吗?”

老人点头。

袁宁蹲到招福面前。他本来就矮,蹲下就更矮了,正好与招福的视线平齐。

袁宁眼也不眨地与招福对视,觉得那双眼睛想黑色的宝石,莹莹发亮,特别漂亮。真黑呀。

章修文被袁宁的大胆吓了一跳。那么大只狗,他居然敢走那么近,还蹲到那大狗面前!章修文肩负着保护弟弟的职责,开口说:“宁宁你别走太近!”

袁宁说:“它不想咬人的。”袁宁还小,声音难免有些奶声奶气。他没动,只是小心地询问招福,“我可以摸摸你吗?”

招福眼皮合了合,又张开了,伸出舌头舔了舔袁宁手背。

袁宁被那热热的、软软的狗舌头一舔,觉得整个脑袋都微微发麻。很快地,他又“听懂”了招福的话,招福对他说“谢谢”!招福在感谢他呢!

这新奇的感觉让袁宁高兴无比,但又有点儿遗憾。

如果他早知道小孩子可以和动物们说话就好了!他可以和村小那头大黄牛聊聊天,也可以和大鹅好好说话!

袁宁得到招福的首肯后摸了摸它的脑袋。

老人让人从外面买来了茶点,用来招待袁宁和章修文。袁宁和章修文乖乖洗了手过去尝了尝甜茶,又尝了尝甜点,与老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表示要回去。

一直趴在一边的招福站了起来,跟着老人把袁宁他们送到门口。袁宁正要离开,又感觉招福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他蹲下,再次摸了摸招福毛茸茸的脑袋。等听完招福的话,袁宁愣了愣,认真地点头答应。

招福说,它的主人很寂寞,那些亲戚又只惦记着它主人的财产,请他多来看看它主人。

真是只好狗狗。

袁宁看了眼陪着自己过来的章修文,发现章修文不像听到了招福说话,喉咙动了动,什么都没提,跟着章修文回家。

吃饭的时候,章修文还是坐在袁宁旁边。

袁宁吃得差不多了,抹干净嘴巴,喝了口水,才小声和章修文说话:“三哥,以后你能多陪我去看招福吗?”

章秀灵是不能陪袁宁去的,那天章秀灵被吓坏了,短时间内不肯再见到大狗之类的生物。对于活泼热情的章修文,袁宁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也许是因为他很羡慕章修文的开朗性格。

章修文说:“好啊!我对那位谢爷爷收藏的唱片很感兴趣。今天听的几首曲子都是很难找到的呢!”

袁宁高兴地说:“谢谢三哥!”

章秀灵吃醋了:“宁宁你也被这家伙给骗了!”

袁宁迷茫:“啊?”章修文骗了他什么?

章秀灵说:“其实这家伙很可恶的,每次都能把别人的朋友抢走!”毫无疑问,她就是那个别人!这家伙才刚回来两天,就把袁宁给收买了!章秀灵哼了一声,“宁宁下次我陪你去!”

章修文挑挑眉:“你不怕了?”

章秀灵不甘示弱:“我才不怕!”

章修严淡淡开口:“食不言,寝不语。”

章秀灵、章修文齐齐噤声。

袁宁也不敢说话了。

章修严点名:“袁宁。”

袁宁抬起头,怯怯地看着他。

章修严说:“吃完了?”

袁宁点头。

章修严再问:“时间表写完了?”

袁宁再点头。

章修严喝完最后一口凉白开,看了袁宁一眼:“你等下拿过来,我在房间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三哥:嘻嘻嘻新弟弟爱跟我玩!

姐姐:起开!我要和弟弟玩!我先见到弟弟的!

大哥冷漠脸:无聊。(面无表情地转向宁宁)到我房里来。

第11章 灵泉再现

袁宁第一次进章修严房间。

章修严房间像大人住的,没有玩具,没有海报,没有唱片,一个十几岁少年应该沉迷的东西统统没在他房间出现。

书桌旁的书报架上摆着每个月订的杂志、报纸,大多是财经、政界相关的,看着都有翻阅痕迹,可见章修严都看过。房里的主色调是黑白两色,感觉有点老成,但简单整齐,一看就是章修严这样的人会住的。

袁宁瞄了几眼,很快被墙角一株绿植吸引。那是株蔫答答的含羞草,已经长得挺大了,但看着很没精神,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袁宁盯了它一会儿,发现它叶子微微张开,似乎也在偷偷瞧他。

大哥居然会养这样的植物啊!

章修严注意到袁宁的目光,心脏深处抽痛了一下。这东西,果然很吸引小孩吧!章修严说:“这是含羞草。”

袁宁好奇:“为什么叫含羞草?”

“因为你一碰它,它的叶子就会合上。”章修严回忆着含羞草的习性,“晚上它睡觉时,也会合上叶子。”

“大哥懂好多!”袁宁由衷赞叹。

“你四哥种的。”章修严垂眸盯着那没精打采的叶片。没了种它的人,它也没了初时的精神气。

袁宁一怔,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他不敢看章修严,因为章修严四周好像笼罩着浓浓的悲伤。那团黑黢黢的悲伤把章修严裹在里面,谁都靠近不了。

袁宁在含羞草前蹲下,无声地问:那个四哥,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吧?

含羞草羞怯地把叶子张得更开一点。它告诉袁宁:“对啊,他很好,动作有点笨拙,但总是小心翼翼。别人听到我的名字,都会好奇地来碰我的叶子,他却说‘它是害怕陌生人的触碰吧!’‘它总是要防备地合起叶子,多难过,多累啊!’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袁宁怔怔地看着含羞草。以前爸爸妈妈不在,他也爱和花草树木说话,但是它们从来没有回应它!

现在不仅狗狗能和他说话,含羞草也可以吗?

袁宁把章修鸣的事告诉了含羞草。

含羞草难过地合起叶片,伤心地哭了起来。

袁宁手足无措。他说:“大、大哥也很难过。你看着好像不太精神,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含羞草微张叶片,看着袁宁。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停止哭泣:“这个盆子,太小了。我的根都盘在了一块,很难受,所以我长不大,也没精神。你可以让人帮我换一个盆吗?我要好好长大,等他回来。”

袁宁松了口气:“好!”他刚才特别害怕自己让含羞草太伤心,枯萎了,那章修严一定会更伤心!

“你很善良。”含羞草说,“谢谢你。”

袁宁有点不好意思。

他总是帮不上别人的忙,总是要麻烦别人,所以感觉自己很没用。现在狗狗谢谢他,含羞草也谢谢他,让他觉得很羞愧。他胆子很小,有时连和章修严说话都不敢,更别提章先生他们了。

袁宁转头看向章修严。

章修严已经敛起刚才的悲伤,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严肃地说:“时间表呢?”

大哥果然听不见含羞草说话。

袁宁乖乖把时间表递给章修严。等章修严看得差不多了,袁宁才鼓起勇气开口:“大、大哥。”

章修严睨了他一眼。

袁宁差点把话吞了回去。想到含羞草的困境,他壮着胆子说:“盆、盆太小了。”

章修严不明所以。

袁宁紧张地撒谎:“我听别人说过,花草长大了,根会长得更大,原来的盆就太小了。它们的根全都盘在一起,很不舒服。”

袁宁的说法让章修严拧起眉头。他不是小孩,根本不觉得植物会有“不舒服”这种感觉,但含羞草确实很久没长高了,也越来越没精打采,也许有袁宁说的可能性?

章修严点头。他说:“明天我带它去园艺店那边看看。”正巧家里的花园也要修整了,上次来的园艺师把母亲最爱的花圃剪得太有“艺术性”,让母亲难过了很久,他要挑个新的。

袁宁两眼一亮。大哥果然面冷心善!

章修严以为袁宁也想去。他想了想,说:“你抱着它,免得路上磕坏了。”

袁宁简直又惊又喜。他不太确定章修严的意思:“我也可以去吗?”

章修严点头。

他无声无息地观察着袁宁亮晶晶的眼睛。

不一样。

这个新来的弟弟和弟弟也不一样。

更小心翼翼,更懂得藏起情绪,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小心地试探着周围的一切,连块石头都会当成老虎。只是这小结巴和章修文不同,章修文也心里憋着一团火,所以即使表面上不太积极,暗里却还是憋足劲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这小结巴…

章修严突然有点拿不准。若说他单纯,他又挺能唬人的;若说他心思重,却又那么容易高兴起来——而且若真是心思深沉的小孩,会关心一只狗、一棵草舒不舒服、开不开心?

章修严把时间表还给袁宁:“大体没什么问题,这段时间就先按这个安排来。”他下逐客令,“早点睡,明天准时起来。早上照常上课,下午我再带你去园艺店。”

袁宁乖乖点头,转头和含羞草道别,小跑回房间准备看看书就睡觉。

章修严看了眼墙角摆着的含羞草。

章修严迟疑了一下,关了主灯,只开书桌边的台灯。他面无表情地学着袁宁对它说:“你也早点睡,晚安。”

含羞草:…_(:з」∠)_说晚安能不能不板着脸,好吓人。

袁宁看完三篇童话,多认了不少字,一看闹钟发现快九点了,麻溜地刷牙漱口换上睡衣,躺上床盖好被子,睡觉。他一向睡得好,鲜少做梦,这天晚上却不同,一入睡他就进入了梦境之中。他又看到了玉佩里的那口泉,还有泉水中的鱼儿。

自然也还有那团可怕的黑色丝线。

袁宁高兴地说:“鱼儿你终于又来了!”

鱼儿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往他这边游来。不等鱼儿游到袁宁面前,那黑黑的东西又朝它缠绕过来!

袁宁整颗心霎时揪紧:“鱼儿快点!它要缠上你了!”

汪!

一声响亮的狗叫声不远处传来。

袁宁觉得有点熟悉,可抬眼看去却发现四周依然是黑漆漆的,他只能看见那口泉和向他游来的鱼儿。

令袁宁惊喜的是,那黑色的东西似乎被那声叫声给吓住了,缩了回去,不敢再往前缠绕。鱼儿顺利游到了袁宁面前,嘴巴一张一翕,似乎在说着什么话,袁宁却听不见。

袁宁半跪到泉边,沮丧地对鱼儿说:“对不起,我帮不上你的忙。”

鱼儿摆了摆尾巴。

袁宁看见鱼儿尾巴上有道伤口,似乎被什么狠狠地啃咬了一口。他关心地问:“很疼对不对?”

鱼儿还是摆摆尾巴。

袁宁不明白它的意思。

鱼儿一直张大嘴。

袁宁愣了愣,想到玉佩消失那天,他的指头好像就是被鱼儿咬到了。他看了看自己十个指头,不太确定是哪一只,想了一会儿才伸出食指,放到鱼儿嘴里。

鱼儿咬住他的一瞬,他察觉四周发生了一点变化。黑暗散开了,露出泉眼周围原本的面貌。原来泉眼四周是一个方形的池塘,池塘边上有小小的一片土地。可惜不管是池塘还是泥土都干得厉害,地面出现了一道道龟纹。

泉眼明明还在涌出泉水,却被那黑色的东西紧紧缠缚着,一滴水都漏不出去。袁宁明白了:“这个池塘是鱼儿你的家!”

鱼儿吮了吮袁宁的手指,表示他说对了。

袁宁坚定地说:“我会帮你的!”可他还是很疑惑,“鱼儿我该怎么帮你呢?”

汪!

又是一声狗叫声传来。

那黑色的丝线又退了退,只是依然紧紧缠缚在泉眼四周,不让泉水往外流。

鱼儿退开了。

周围又回归黑暗。

鱼儿转了个身,张开嘴狠狠地朝那黑色丝线咬去。当它咬断一根丝线时,周围的黑色丝线都疯狂地朝它涌来,像是无数只可怕的触手。

袁宁吓了一跳:“鱼儿!”

袁宁猛地睁开眼。

耳边响起闹钟甜美的报时声:“叮铃铃~叮铃铃~现在是早上五点~请小朋友按时起床~请小朋友按时起床~叮铃铃~”

袁宁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他明白了,那些黑色丝线是坏蛋!要把那些黑色丝线弄走,鱼儿的家才能恢复!鱼儿为了把那些黑色丝线给弄走,尾巴都受伤了!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把那可恶的东西给弄走呢?

袁宁仔细回想着梦里的一切。

那些黑色丝线好像怕狗?

要不,他去找谢爷爷家的大狗狗帮帮忙?

第12章 园艺店

第二天下午,袁宁抱着含羞草,和章修严一起出门。他穿的衣服是章修严身上那套的缩小版。因为是要跟章修严出去,所以早上他偷瞄章修严穿的衣服,回房后找出相同的一套。

章秀灵跟袁宁说过,这些衣服都是他们分别挑选的,章修严最省事,直接让人按自己的衣服做了小几号的,算是应付了这桩“麻烦”。

虽然有点对不起薛女士和章秀灵他们,但袁宁左看右看,还是觉得章修严的衣服比较适合穿出去,其他的大多只能在家里穿给她们看,让她们不会觉得他不喜欢她们挑的。

袁宁小心地打量着章修严,见章修严脸上还是没多少表情,就知道自己没选错。

这段时间他观察最多的就是章修严,基本摸清了章修严的脾气:章修严板着脸或者面无表情,代表的是“你选对了”“你做得还不错”“我就不夸你了免得你骄傲”;章修严皱起眉头或者扫你一眼,代表的是“你是傻子吗”“这你都做不好”“赶紧再重做一遍别让我骂你”。

袁宁很好奇章修严会不会笑。

袁宁胳膊细,手短,牢牢环抱着花盆。含羞草叶子半闭着,依然蔫答答,时不时会往窗外看看,告诉袁宁它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不过路上好像变了挺多。袁宁跟着含羞草往窗外看,出了别墅区,再开一段路,才陆续见到些店铺,他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招牌,认得眼花缭乱才作罢。

见章修严在一边拿着份杂志在看,袁宁说:“大、大哥。”

章修严望向他。

坐车看书不好呀!对上章修严冷厉的目光,袁宁哪敢向章修严说教?他吞了吞唾沫,小声说:“这边真多店铺,我看到了好大间的小卖铺!”

章修严差点被他逗笑了。他把杂志合上。和人说话要专心,这是他教过袁宁他们的,自己自然也得遵守。

章修严说:“这不是闹市区,不算多。”

袁宁很震惊。

章修严继续纠正:“那不叫小卖铺,那叫超市。”

“超市?”袁宁有点茫然。

“超级市场。”章修严没想到自己要给人解答这样的问题。

袁宁明白了。市场会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卖,超级市场既然叫“超级”,那肯定有超级多东西卖,比一般市场更多。

章修严说:“园艺店离这不远,等一下我们可以把含羞草先寄放在店里,去超市逛逛。”这边的超市也是新开的,以前在国外比较常见,国内倒是不多见。章秀灵一直央着章修严带她过来逛,章修严都没答应,瞧见袁宁眼底的好奇时却忍不住主动提出来。

袁宁自然是想去的,但他看了看含羞草,坚定地要摇头:“还是不要了,它自己呆在园艺店里会害怕的。”

章修严:“…”

含羞草的叶子又张开了一些:“我不要紧的,你去呀!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袁宁很迟疑。他怕含羞草是故作坚强,他一个人到了外面就很害怕,含羞草怎么可能不怕?

含羞草说:“园艺店是个很好很好的地方,空气湿润又清新。那边的小哥哥每天会定时抱我们去晒太阳,把我们照顾得很好,我很喜欢那里的,说不定我还能见到几个老朋友呢!你不用担心!”

章修严也说:“园艺店的人一定会好好照顾他。”毕竟章家每年都用十分可观的薪酬请他们的园艺师上门打理花园。

袁宁这才答应。

车在园艺店门前停下,袁宁哼哧哼哧地小跑着跟在章修严后面,抱着含羞草走进园艺店里。一进门,袁宁就感受到了含羞草所说的“湿润又清新的空气”。

园艺店分为两部分,前面用来给客户办理业务和摆放对外售卖的鲜花,后面则是个室内小花园,是栋三层高的环形建筑,最上方是玻璃顶,耀眼的阳光被玻璃筛选过后,变得温暖而柔和,让整个室内小花园都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面。

好漂亮啊。

袁宁睁大眼往里面看去,有点舍不得挪开眼。

前台是个声音柔美的妹子,见袁宁抱着花过来,不由问章修严:“是需要回收吗?等到这边来登记一下。”

章修严说:“不是。”他看了看袁宁,“我想叫人看看我们家的含羞草是不是需要换盆,顺便挑一个师傅回去把花园重新修剪一下。”

前台妹子两眼一亮:“好,我这就为你安排。有以前上过门的师傅吗?”

章修严说:“有。”他上前在园艺师名册上点了一个名字,“换一个。”

章修严谈完,转头一看,袁宁已经抱着含羞草往里迈了几步,一脸惊叹地看着后面的三层小花园。章修严皱了皱眉。他的弟弟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看见个小小的花园就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

章修严从袁宁手里接过含羞草,将它放到前台,对前台妹子说:“就是这盆,你帮忙找师傅看看。”他抬脚往里迈,边走边看了眼袁宁,“跟上。”

袁宁又惊又喜:“可以进去吗?”

前台妹子代答:“可以的,只要不破坏里面的花草。”

章修严已经走出好几步。

袁宁连忙跑着跟上。

等跑到章修严背后,袁宁看着章修严直挺挺的背脊,觉得自己在看着一座挺峻的高山。袁宁忍不住说:“大、大哥!”

章修严睨了他一眼。

袁宁勇敢地抓住章修严的手,诚挚地说:“大哥你对我真好!”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闪烁在漆黑天穹中的漂亮星星。

章修严觉得自己耳根又在发烫。这小鬼又碰他!又未经他容许这样触碰他!

章修严板着脸吐出两个字:“放手。”

袁宁一愣。他突然想起刚来那天章秀灵说过,章修严最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他忙把自己软乎乎的手掌收回来,脸涨得通红:“对、对不起。”

章修严抿起唇。瞧见袁宁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有种自己语气太过严苛的感觉。

真是见鬼了!

以前他教训起章秀灵、章修文都绝不会心软,怎么会觉得说个“放手”就委屈了这小鬼?

一定是这小鬼看起来太软弱!

软弱到仿佛对他说句重话他就会受不了。

章修严找到了“理由”,眉头拧得更紧,有点拿不定主意。

是不是该更严厉一点?想到袁宁那句“大哥你对我真好”,章修严收回了不满的目光。

这小鬼才这么小,还是先帮他把各种坏习惯改改吧,结巴,胆小,爱藏事——小小年纪的,毛病倒不少。

章修严难得地开口:“想去什么地方、想要什么东西就开口。你不开口,没有人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这样会让妈妈她们很为难。”他固然喜欢安静乖巧一点的,但薛女士她们不一样,她们想得多,袁宁太安静,她们就会觉得袁宁不开心、不习惯。

袁宁一愣,乖乖点头。

他在二婶家住了两年,袁波总是让着他,但他从来不敢开口要任何东西——因为每次袁波把自己的东西分给他甚至让给他,二叔就会和二婶关起房门吵架。

章家什么都不缺,根本不用他讨要,所以其他人应该不会发现他不敢开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