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又响了起来。

韩老爷子拿起电话没好气地说:“还有什么事?”

那边却不是章修严,而是负责调查的人:“老爷子,线索断了。”

第188章 麻烦

韩老爷子让人去调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对方说线索断了自然不是德昌文化那边, 而是德昌文化背后的人查不到了。

负责调查的人顺着袁宁指出的线索盯住的那批人确实有问题, 大部分都是瘾君子,与她们频繁往来的一些富家子弟也有问题, 只是这些人大多只是家里有点钱或者不受重视的纨绔,揪出来顶多也只是送去戒断。

打掉德昌文化和这个用来“织网”的会所,动静看起来大, 实际上根本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德昌文化的老板也承认自己为艺人和投资方提供毒品,毒品来源是三个学成归家的化学系高材生在昌沧省那边负责制造。

德昌文化的老板诚恳地认罪,表示自己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不相信人,才会想要用毒品控制艺人。

韩老爷子早就知道文化人有多难缠, 他大半辈子吃过的亏几乎都是因为“文化人”玩的手段。听到下属汇报完调查结果, 韩老爷子腮帮子抖了几下, 越发觉得自己现在活得窝囊,连个不知哪冒出来的文化公司老板都能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浪——被他逮着了, 还敢玩壮士断腕、弃车保帅这一招。

韩老爷子对电话另一边的人说:“我要知道他们反应这么迅速的原因。”

电话另一边的人心中一凛, 向韩老爷子保证会把内部整顿一遍。

李女士听见韩老爷子的叹息,问韩老爷子怎么了。

韩老爷子叹了口气:“没什么, 刀子太久没用, 生锈了而已。”他目光一凝, 握住了李女士的手,“可是生锈了也是刀!”

袁宁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调查结果的。知道德昌文化成了弃子,那张织成的“网”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能让韩老爷子都没法再追查下去, 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

想到自己和栾嘉都曾经出现在那个会所,袁宁拧了拧眉头。首都不比华中,在华中他搅进什么浑水里都有章先生撑着,首都这边虽然有韩老爷子在,但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

袁宁想了想,和韩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去拜访已经和章修严展开合作的虞秋霜,把韩老爷子调查出来的情况都告诉了虞秋霜。

远水救不了近火。韩老爷子本领再大,有些东西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虞秋霜也是经商的,而且架子铺得非常大,又有虞家在身后撑着,有她在袁宁就不怕栾嘉再被蓄意挖坑坑到了。

虞秋霜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德昌文化闹出来的动静。她得知袁宁发现这事的过程,一阵后怕地拍拍袁宁的手背:“你这孩子以后得长点心,别什么事都搅合进去。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一下,栾家那孩子我也会帮你看着。”

袁宁说:“谢谢秋霜姐。”

难得空闲的周末,袁宁陪虞秋霜带着虞元安去游乐场玩,有些新设施虞秋霜不方便陪虞元安玩,袁宁带着他一一玩了过去,马上上升为虞元安第二喜欢的人。

第一当然是他妈妈。

袁宁帮虞秋霜母女拍了不少照片。

回去的路上虞元安累得睡着了,虞秋霜感激地对袁宁说:“自从我和他爸爸离婚,小安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袁宁笑了笑:“我有空就多带他出来玩,等我和他更熟悉一点霜姐你就不用陪着了,周末可以好好休息。”

虞秋霜发现袁宁真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的人,他对别人总有一种特别的温柔,像是柔柔微风一样吹进你的每一个毛孔,让你下意识把每一个细胞舒张开,放松而又舒适。

虞秋霜说:“不休息也挺好,我现在就想着多陪陪小安。”

袁宁和虞秋霜分别,担忧的心思才少了几分。他收拾好心情回学校取些资料回章修严那边晚上看,没想到刚踏进学校就遇到个身上缠绕着一些黑色丝线的男生。袁宁一愣,不由往那男生身上多看了几眼。

那男生刘海很长,几乎挡住了眼睛,刘海底下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和厚刘海厚眼镜很相配的是他那一身有些古怪的衣服,毛衣里一层外一层,下面的比上面的要长一些,领子也是层层相套,再裹上一件厚外套,看起来好像已经到了寒冬腊月。

整个人给人一种沉郁而又内向的感觉。

这样的人身上的黑色丝线居然是张牙舞爪的?袁宁心突突直跳,在记忆里搜索者有没有见过这人,仔细一想还真有点印象,上回他在路上碰到个老人家来找孩子,迷迷茫茫地找不着路,就帮着老人家找到对方宿舍。当时那位老人家还塞给他一小袋自家晒的红苕干,挺好吃的,糖分足,很甜。

袁宁一顿,三步并两步地追上去,喊了一声:“学长!”

那男生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袁宁。他从袁宁的衣着和相貌看出袁宁良好的家境,眼底掠过一丝恨意,满含防备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有,”袁宁神色诚挚,“上次我带学长爷爷去学长宿舍找学长,学长爷爷给了我一些红苕干,很好吃。我想知道能不能买到,我想给家里人带一些。”

听到袁宁说出“爷爷”,男生眉宇之中涌出浓浓的哀意,几乎让那黑色丝线尽数附贴在他身体四周,不敢再张扬。他想起那天爷爷夸了袁宁很久,说袁宁多了善良好心,眼底的恨意褪去了。他闷声说:“没有了。”

袁宁说:“那真可惜。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学长爷爷肯定做得很用心——”

“够了!”听袁宁一再提起“爷爷”,男生终于忍不住打断,“不要再说了!”

袁宁关切地问:“学长你怎么了?”

男生硬梆梆地说:“没什么。”他没有和任何人诉说的想法,转身大步远离袁宁。

想起那天男生爷爷说他父母早逝,从小跟着爷爷生活,袁宁眉间闪过一丝忧色。这种沉默内向的性格很可能是因为从小受到欺凌,而从小到大支撑着发愤图强的力量可能是那个独自抚养他长大的爷爷。

从男生刚才的神情来看,男生爷爷很有可能出事了。袁宁回到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黎雁秋说明情况。他知道男生的宿舍,黎雁秋可以查到对方的名字和到底遇到什么事。

黎雁秋对袁宁的判断一直很信任,听到袁宁说那男生有问题,立刻让人查出对方是谁。

一查之下才发现这人最近确实遇到点事,认识的人都觉得他状态不太对。

这人是本来应该拿保送名额进来的,结果名额临时被人截了,好在他学习好,自己考了进来,还连着两年拿了奖学金,学费基本不用自己花钱。前段时间他爷爷来学校看他,一个人离开学校时被车撞倒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一直没脱离生命危险。

黎雁秋说:“我去找他谈谈话。”

韩闯正巧在黎雁秋旁边,听到黎雁秋要去找那么危险的学生,顿时拦了下来:“别去,那小子不懂什么叫危险,你也不知道?这种内向沉默的人往往自尊心更强,唯一对他好的爷爷被人开车撞伤了,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恨你们这样的家伙。放心,我找人去周围盯着,不会让他做出什么事来。”

韩闯当着黎雁秋的面立刻打电话找人。

黎雁秋拧起眉头。

袁宁知道韩闯插手,暂且放下心来。他比谁都清楚韩闯说的是对的,因为他能看见男生身上那张牙舞爪的黑色丝线。

袁宁虽然常常遇到各种事儿,但是并不是喜欢逞英雄的人,刚才上前搭话已经是冒险了,再找过去的话章修严肯定会生气!袁宁匆匆回办公室取了东西,独自回章修严住处那边。

打开屋门时,袁宁愣了一下,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章修严正坐在那里看报纸。

袁宁把资料扔到桌上,跑过去一把搂住章修严:“大哥!”

章修严稳稳地回抱袁宁。

袁宁问:“大哥你怎么回来了?”离章修严上次回来才隔了一周时间呢!

章修严说:“有个麻烦精又惹上事了。”

袁宁顿时同仇敌忾:“就是,栾哥也太不让人省心了,那么大的人还不长心,总卷进那样的事情里。明知道大哥这么关心人,听了得多担心啊!”

章修严伸手在袁宁屁股上啪地拍了一下。

袁宁疼得搂紧了章修严脖子,委屈地说:“大哥你为什么打我?”

章修严说:“谁是麻烦精你心里清楚。”

袁宁把脑袋埋在章修严颈边闷笑。

袁宁说:“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分寸的,有危险的事情绝对不会做。我会和栾哥一起去那个会所,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我有向韩闯哥借人帮忙的。”

章修严说:“现在呢?”

袁宁不吭声了。

现在线索断了,敌在暗我在明,他们根本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自己却很可能已经被别人给盯上了。

第189章 石出

章修严回来了, 袁宁被糟糕事弄得有点不开心的心情立刻回暖, 搂着章修严亲亲蹭蹭, 想把自己以身涉险的事蒙混过关。

涉及袁宁的安全,章修严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袁宁的亲亲抱抱他都照单全收,该教训的却一点都没含糊。

自从相互表明心迹,袁宁还没见过章修严这么生气, 心里有点发怵,到后面都不敢嬉皮笑脸了,认认真真保证接下来绝对安分守己绝对不往危险里冲。

章修严根本不信袁宁的鬼话。第二天他直接提溜着袁宁去相熟的人家里转悠一圈, 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是他弟,最能惹是生非的那个, 让他们帮忙盯着点, 要是有点什么事拉上他去做就最好了, 就不能让他闲着。

袁宁:“…”

中午章修严约了栾嘉过来吃饭,栾嘉耷拉着脑袋过来, 在章修严这边和袁宁是差不多待遇, 几乎被章修严从头到脚地教训了一顿。

栾嘉诚恳认错,等章修严差不多消气了, 他神神秘秘地看了眼在厨房里忙活的袁宁, 从兜里掏出一叠照片:“老严你看, 我有帮你盯着宁宁!啧啧,你这几年没管着他,看看他变得多会玩, 我都看呆了!”

章修严接过照片一看,目光微微凝滞。照片上袁宁与一个女孩暧昧地共舞,也许是因为光线原因,又也许是因为周围都是身体相贴的共舞者,袁宁和那女孩看起来也那么地亲密。

一种本能的怒意从心底涌了出来,几乎把章修严的理智给淹没。

可这种怒意一闪而逝,在章修严面上根本没显露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角落上面,伸出手在上面轻轻点了点:“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栾嘉拍照水平也就那样,角度都差不多,但这么多张照片里这个人只有其中一张是露脸的。

对方的视线落在袁宁身上。

栾嘉没想到章修严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还能冷静地仔细去看照片上偶然入镜的家伙。

他顺着章修严指着的那个角落看去,发现对方坐的角落有点微妙,可以轻轻松松地观察周围,别人却很难注意到他,若不是灯光正好落在他身上,可能根本不会出现在照片上。

栾嘉说:“不认识。”

章修严把照片放在桌上,半合着眼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照片上的人,在记忆里把见过的人一个一个往上对。

过了一会儿,章修严睁开了眼:“于家的。见过一面,印象不深。和宁宁一样是首都大学学生会的成员,应该认识宁宁。”

栾嘉目瞪口呆:“只见了一面你都记得,你的记性也太好了。不过也没什么吧,我开业那天还挺多大学生过来玩的,有的不想被打扰就坐在角落里小小地喝一杯。”他伸手要取回照片,手背却被章修严打了一下。

章修严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收进口袋。

栾嘉眨巴一下眼,明白了!章修严绝对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在意,只是不会当着他的面向袁宁兴师问罪而已。哟哟哟!栾嘉心情有点小激动,开开心心地吃完袁宁做的午餐,拍拍屁股跑了。

袁宁有点惊讶:“栾哥怎么走得那么快?”

章修严瞧了袁宁一眼,把照片摆到桌上。

袁宁一看就明白了栾嘉的险恶用心。这家伙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对上章修严的目光,袁宁头皮发麻,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交待清楚。当时他也只是想降低对方的戒心而已!

袁宁说:“看起来贴得很近,实际上都是错位,我连那女孩子的手都没碰到!”

章修严听着袁宁信誓旦旦地保证,并没有说话。他也是上次和韩老爷子坦白时,才从章先生那知道袁宁这几年到底做了些什么。

在他们疏离彼此的六年时间里,袁宁从来没停止过成长,可是这一年来袁宁呈现在他面前的依然是以前的模样。

章修严俯身亲了袁宁唇角一下。

袁宁脸色倏然红炸了。他就知道大哥不会因为几张照片就怀疑他!袁宁伸手搂住章修严的脖子蹭来蹭去:“大哥。”

章修严说:“其实我也会在意。”

他清楚地知道袁宁不会做那样的事,也知道栾嘉只是想看好戏而不是真的想他向袁宁发飙。

不管什么时候,他的理智永远不会缺席,尤其是关于袁宁的时候。他比谁都更想保护好这段感情,自然不会让任何误会和冲动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安宁美好。

章修严环抱住袁宁:“即使心里是相信你的,还是会很在意。”

听到章修严清清楚楚地说出“在意”两个字,袁宁心里甜滋滋的。

章修严这人严肃又内敛,平时要撬开他的嘴巴可难了!袁宁搂住章修严亲来亲去,差点亲出火来,结果电话突然响了。

章修严松开袁宁,让袁宁去接电话。袁宁跑到电话旁拿起电话,发现是黎雁秋打来的。黎雁秋说:“那个男生确实有问题,韩闯的人发现他偷偷动了几个室友的水杯,还拿着刀出门。在他准备动手时被韩闯的人拦下了,”黎雁秋的神色有些疲惫,“撞到他爷爷的是本校学生,出事后让家里的司机背锅,结果自己去外面喝酒时说漏了嘴,风声传了出来。他今天拿到他爷爷的病危通知单,就回来拿刀子准备出门,据说有人告诉他今天对方会在学校打篮球。”

袁宁沉默。

对于那个男生来说,唯一的亲人被撞进医院、命悬一线,始作俑者却把这事当酒后谈资传扬,难怪他会控制不住想要对方一命偿一命。

袁宁拧起眉头:“那他为什么动他室友们的水杯?”能让黎雁秋特意提出来,肯定不是随便动动而已。

黎雁秋叹息:“他和室友好像一直有矛盾,但也不是什么大事。类似于几个室友不久前相约去买了一双新球鞋,有人问他为什么不买,他觉得是几个室友集体给他难看。”黎雁秋说,“还有一个导火索是他发现几个室友把他爷爷带的山货扔到楼下垃圾桶去了,那时他爷爷已经被撞伤。我去了解时有人说看到他坐在垃圾桶附近拿着从里面拿出来的袋子,一个人吃着什么,看起来有些可怕,那个看到他的人没敢上前说话。”

袁宁说:“他对水杯做了什么手脚?”

黎雁秋说:“他老家那边又有不少化学厂,他自己又是学化学的,他借口回老家拿钱回去配置了一些化学毒剂抹在几个室友的水杯里,已经连续抹了一周。”黎雁秋语气发沉,“我已经通知他几个室友去医院检查,具体严不严重可能还得先让警方撬开他的嘴看看他抹的到底是什么。男生本来就大大咧咧,被我们告知之后他几个室友才回想起这一周喝的水好像有点苦味。”

袁宁没想到会挖出这样的事。一直以来的矛盾和冲突不断地累积升级,让男生对于家境富裕的、与他不同的人有着本能的仇视,而男生爷爷被撞伤入院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他说:“你和韩闯哥已经把他送到警方那边了?”

黎雁秋的心情也不轻松:“是。”

袁宁放下电话,心里闷闷的。见章修严望了过来,他把男生的事和章修严说了一遍。

听到袁宁又上去和对方搭话,章修严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把“以后不要这样做”说出口。

他知道即使袁宁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再也不管,真正碰上了还是不会袖手旁观——如果他拥有和袁宁同样的辨识能力,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章修严搂住袁宁,亲了亲袁宁额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你总说我工作忙坏了身体没办法赔你,”章修严顿了顿,“你出了意外受了伤又拿什么赔我?”

袁宁说:“我很小心的。”他飞快地在章修严唇上啄吻一下,“我知道他很重视他爷爷,所以在他发现敌视的眼神时特意提起他爷爷降低他的厌恶和防备。我保证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

章修严知道袁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比谁都懂得审时度势,一直以来也都没贸然涉险过,暂且把这事放下了。

章修严又把照片里那个坐在角落的人指给袁宁看。

袁宁眉头一跳:“于朗然?”

章修严点头:“好像确实是他。”

提起于朗然袁宁又忍不住皱眉:“小岚最近还很生气呢,她撞到于朗然和人在车里…”见章修严望过来,袁宁默默改成比较隐晦的说辞,“做那种事,去找于朗然的女朋友把撞见的事情告诉她。结果对方觉得小岚挑拨离间,把小岚找她的事告诉了于朗然,于朗然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没做过,叫宋星辰好好管好小岚,不要随便污蔑别人。”

郝小岚和宋星辰也算是章修严看着长大的,他们是什么性格章修严非常清楚,绝对不会信口开河诬陷于朗然。

如果双方有谁在说谎的话,那必然是于朗然!

章修严说:“这人听起来人品不好,你离他远一点。”

袁宁点头。本来他就和于朗然没什么交情,现在连郝小岚和宋星辰都和于朗然那边撕破了脸,自然更没有亲近的可能。

章修严很满意。

下午章修严还是提溜着袁宁继续去认人,总算让首都这边有交情的人都晓得他有这么个弟弟。

相比袁宁和章修严这边的平和,别的地方可不平静。

黎雁秋还在为调查出的结果烦恼,在一旁的韩闯不乐意了,难得一个周末,他本来拉着黎雁秋去爬山看枫叶的,没想到居然遇上了这种乱糟糟的事。韩闯说:“你愁什么,这些家伙就是闲的,照我说全扔去戈壁沙漠训练几个月,保准全变成遵纪守法好公民,巴不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黎雁秋说:“这样的事本来可以避免的。”所有人都没注意那些小小的矛盾,觉得取笑几句调侃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绝对不会想到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玩笑有可能引爆埋藏在身边的炸弹。

韩闯见黎雁秋紧皱着眉头,忍不住伸出手乱揉黎雁秋的头发。

黎雁秋一把抓住那只造反的手:“反了天了你?”

韩闯说:“你又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管得了那么多吗?要反省也不是你来反省,该反省的是那些觉得某个人好欺负就没事踩上两脚的家伙吧?毕竟看起来好欺负的人也有可能是疯子,”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被黎雁秋抓着,顽强地用另一只手揉弄黎雁秋的脑袋,“他们自己不长点心,就你天天瞎操心!”

黎雁秋抓住韩闯另一只手,睨了韩闯一眼。自从这家伙想通以后就越来越爱对他动手动脚了!

论武力韩闯绝对甩出黎雁秋好几条街,可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挣开黎雁秋的手,反而想一直由着黎雁秋抓住自己不放。

韩闯眉头动了动,顺势把黎雁秋抵在椅子上:“本来答应和我去爬山的,现在好好的周末要我陪你到学校来忙活,你是不是该把下个周末赔给我?”

黎雁秋:“…”

黎雁秋松开了韩闯,一掌拍在韩闯脑门上,把韩闯拍得远远地:“你可是我弟弟,赔你什么?让你帮我干什么都是应该的!”

韩闯摸着自己被拍红的脑门:“没错,帮你干什么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他拉起黎雁秋的手,“不赔我一个周末,陪我吃顿饭总要的吧?跟你忙了这么久,饿死我了。”

黎雁秋见韩闯态度自然,语气神色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顿了顿,由着韩闯把自己拉出门。

刚才那一瞬间的靠近与暧昧,是他的错觉吧?他把韩闯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看,绝对不愿意跨过那一条界限。

别说韩老爷子那一关,他自己这一关他都过不了。

第190章 费校长

虽然校方尽量把事件影响压到最小, 还是有外界媒体闻风而至, 那几个被投毒的室友还在医院没回来, 学校里难免有些人心惶惶。黎雁秋作为事件的直接处理人引起了校方的一些不满,好在他向来品学兼优, 又为学校赢回过不少奖项,校方除了找他去谈了几次话之外也没做什么处理。

袁宁被韩闯拉去一起吃饭,对校方找黎雁秋谈话的行为大为不满, 对黎雁秋的好脾气也十分看不惯:“他们脑子都有问题吧,要不是你和袁宁及时发现,指不定那几个家伙就不是躺在医院那么简单了。真出了人命看看是你怕还是他们怕!”

黎雁秋叹了口气:“不都是这样的吗?”在哪里不是这样的?遇到事情能捂着就捂着, 能压下就压下,要不然肯定要有人出来负责。这种事情谁愿意负责?

袁宁眉头动了动, 没参与韩闯和黎雁秋的对话。韩闯睨了眼袁宁:“你这小娃娃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袁宁正和面前的饭菜战斗, 见韩闯的目光扫过来, 礼貌地放下筷子,思索了一下, 点头说:“大多数人确实都是这样的。”

韩闯瞪他。

袁宁说:“但他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韩闯和黎雁秋一怔。

袁宁说:“真正有能耐、真正有抱负的人即使一时屈从于现实低了头, 最终也会坚定不移地守住自己的本心。那些随波逐流——对所遭遇的、所看见的一切习以为常甚至同流而污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敢承担自己应该的责任、不敢发出自己的声音, 怎么可能拨开沉重而臃苛的“现实”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更广阔的世界永远不会向畏缩不前的人敞开。

黎雁秋沉默。

韩闯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爷爷为什么那么喜欢袁宁这个外孙。这小孩身上有种别家孩子没有的坚毅, 看着像个面团儿, 谁都能揉圆搓扁,实际上早就选定了方向并且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去。

听到袁宁轻描淡写地评价一句“他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韩闯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没错!那些像缩头乌龟一样一心只想保住自己名利和地位的家伙, 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韩闯拍拍袁宁肩膀:“不说那些糟心的家伙了。听说费副校长要回来了,”他向袁宁说出自己提前知晓的消息。

听韩闯提起费副校长,袁宁来了兴趣。校长年事渐高,几个副校长都盼着往上升,这几年竞争越发激烈,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连袁宁都见识了好几回。这费副校长倒是有点意思,在这个关头出国进修去了,要不是他资历和后台都过硬,指不定连副校长的位置都会被挤掉。

袁宁拜读过费副校长的论文和著作,也在图书馆借过费副校长的课堂录像,对这位颇具魅力的老师非常期待。听韩闯提起费副校长要回来,袁宁两眼一亮:“真的吗?费校长这学期会不会开课?”袁宁学得杂,什么都有点兴趣,学校里大部分老师的课他都去蹭过。

韩闯:“…”

韩闯瞟了黎雁秋一眼:“于朗然可是这位费校长的爱徒。你那两个小朋友不是和于朗然撕破脸了吗?”

袁宁三人自然不会随意向别人提起于朗然的私事,不过平时黎雁秋和于朗然接触得多,袁宁还是和黎雁秋提起过。当时韩闯也在旁边,自然知道这回事。

黎雁秋说:“费校长不是会为了学生刁难袁宁的人。”

韩闯冷嗤一声:“你是不是还想说于朗然也不是那样的人?”

黎雁秋无奈地揉了揉韩闯脑袋。这家伙对于朗然的敌意一直都很深,也不知于朗然哪里得罪他了。韩闯和袁宁都提醒过,黎雁秋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于朗然还是个开朗光明的人,但他们都已经成年了,又都在学生会见面,自然不能像小孩子那样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幼稚地宣告“我不和你玩了”!

袁宁惊奇地看着老虎一样凶猛的韩闯被黎雁秋揉头,活像只被驯服的大猫。他眨巴一下眼,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吃东西。吃饱之后一起回校,袁宁去学生申诉委员会那边继续整理材料。

没想到他刚推开办公室门,就看到个陌生的身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那边。那人带着无边眼镜,约莫四十三四岁,穿着裁剪得宜的衬衫和外套,整个人一派儒雅风度。袁宁愣了一下,很快把这人和记忆中的录像对上号:不是刚才韩闯提到的费副校长又是谁!

乍然见到自己刚才很期待的老师,袁宁目光亮亮的,崇敬地喊道:“费校长!”

费副校长把手里正在看的资料放下,一点都没有鸠占鹊巢的自觉,表现得仿佛他坐的就是他自己位置,袁宁才是外来的访客。他意外地挑挑眉,上上下下地扫了袁宁几眼:“你认识我?”

袁宁说:“我看过您上课的录像,您的课讲得很好,我一直想选修一下你的课程。”

费副校长能听出袁宁话里的诚恳。他随意问了袁宁看的是哪些课程的录像,又顺势提了几个相关的问题。听袁宁应答如流,费副校长有些明白这小孩为什么能让那么多老家伙赞不绝口了,确实是个机灵又认真的小孩。

聪明是一回事,能不能用好自己的聪明是另一回事。

欣赏归欣赏,费副校长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反倒带上了兴师问罪的意思:“你作为委员会的学生代表,接手这边的工作后除了每天来这边转转之外没有做任何事?”

袁宁说:“除了处理日常的申诉之外我确实还没有做什么。”

费副校长说:“听说你挺有能力的,这样墨守成规地做事未免让人有点失望。”

袁宁反驳:“当初拟定委员会的规则我和宋星辰他们已经经过比较全面的考虑。”

费副校长说:“那为什么这半年来委员会这边麻烦不断。”

“规则没有问题,自然是执行过程的问题。”袁宁说,“所以我这段时间在分析问题所在,针对问题拟定了改进方案。”

费副校长来了兴致:“那你的方案拟好了?”

袁宁绕到费副校长旁边拉开抽屉,把拟好的方案递给费副校长。

袁宁其实也没对规则做太大的改动,只是准备在接下来对内、对外都加强对申诉规则的解读和宣传:对内明确申诉处理流程和各个流程的负责人;对外则是加强宣传申诉委员会的真正作用,让那些故意拿鸡毛蒜皮事情来加重委员会工作的家伙消停一些,也让那些不知道自己可以得到委员会帮助的学生知道自己该怎么通过委员会保护自己的权益。

费副校长看完袁宁写的方案,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赞许:“不错。很多时候规则确实是好规则,只是没有让人明白它好在哪里,也没有让人知道怎么去执行它。”他没有挪位置的意思,而是吩咐袁宁,“你叫人在这里加个位置,你们付主任申请病休了,以后由我接任委员会主任的位置。”

袁宁又惊又喜:“真的吗?”

学生申诉委员会这边虽然有校方负责人,也就是费副校长所说的付主任。但付主任身体不好,本来就不怎么到校,连课都基本不上了,更别提管这一摊子事。正是因为校方负责人处于半退状态,委员会这边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要是有费副校长当负责人,绝对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费副校长见袁宁脸上由衷的欢喜,又想到学生于朗然明里暗里说这小孩心思多,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这么个小孩为什么能让他那颇有城府的学生心生忌惮?

费副校长淡淡一笑:“我拿这种事骗你做什么?”

第191章 手腕

费副校长的到来果然让委员会这边的工作变得顺利了很多。袁宁的方案得到费副校长支持, 很快就在所有校区铺展开。本来委员会的成员还担心这样大力宣传会大大加大工作量, 没想到宣传之后各种麻烦事反而少了, 来的都是真正有问题需要解决的学生。

有人私下里问费副校长这是什么原因,费副校长说:“虽然加大了宣传力度, 但宣传的同时也明确了委员会职责范围,不属于委员会处理范围之内的事情自然不会再找上门。首都大学里都是聪明人,不会连这个意思都听不懂。”

委员会的事步入正轨, 袁宁也变得清闲了许多。费副校长见袁宁挺机灵,带着袁宁去别的学校开讲座,让袁宁帮着整理演讲稿和资料。袁宁受宠若惊, 勤勤恳恳地跟在费副校长身边到各个学校乱跑,领略不同高校的文化差异。

相处之下袁宁知道费副校长是个非常顾家的人, 每天会定时给家里的妻子和女儿打电话, 一打就是大半个小时, 聊的都是家里的琐事,但语气非常耐心, 和他看似风流多情的外表完全相反。费副校长也很节省, 出来做讲座没有带什么人,住的也是普通酒店, 还是两人标间。

袁宁趁着费副校长去洗澡, 抽空给章修严打电话。章修严本来就忙, 接了虞家那边的移动通讯项目之后更忙了。好在章修严本来就不缺技术转化的经验,很快就培养出一批得用的人。

只要这个项目做成了,不管是高家系还是曹方正系在怀庆都得跟着章修严走!

袁宁和章修严隔着电话也没聊什么正事, 都是说些生活上的小事情,你一句我一句竟也聊到了费副校长洗完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