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先生说:“还不算太严重,我给她找些药,只要胎儿本身没问题就可以了。”

袁宁两人商量完,也没瞒着霍爱琪,把他们的判断说了出来。能有这样的保证,霍爱琪已经喜出望外,邀请袁宁和廉先生留下吃完饭。

廉先生开车送袁宁回家。袁宁左跑右跑跑了一整天,有点困,睡了一路。醒来后袁宁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楼下,红着脸说:“对不起我睡着了。”

廉先生抬手弹了弹袁宁的额头,脸上带上了清浅的笑容:“回去吧。”最开始帮袁宁,是怕袁宁重蹈自己覆辙,想要护着袁宁一些。没想到这些年护过来,反倒是他的心情越来越轻松。有这孩子在,什么事似乎都在变好,每个人的未来都因为他的存在而有了转机。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不讨人喜欢。

袁宁被弹得脑门一疼,捂住自己的额头下车上楼。打开屋门之后,袁宁愣了一下,发现屋里竟亮堂堂的。

袁宁心中一喜,蹬蹬蹬地往屋里跑去,客厅没有,书房没有,寝室也没有。

难道是他出门时忘了关灯?袁宁正失望着,却听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原来在洗澡!

袁宁欢喜地盯着浴室门,想到章修严正在里面洗澡,鼻子就热热的。

章修严这人特别正经,明明他们都已经确定关系快两年了,还是不肯跟他一起洗个澡什么的,躺在一起睡就是极限了!

要不是很确定章修严各项生理功能都很正常,袁宁真的会以为章修严其实“不行”。

袁宁脸蛋红了红,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前,伸手悄悄拧了拧门把。没拧动!

袁宁偷偷摸摸去旁边的抽屉找钥匙,准确无误地把浴室钥匙插到钥匙孔里,喀啦一声,门锁被打开了!

袁宁心多跳了两拍,正要打开门摸进里头,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

章修严只裹着一条浴巾,站在浴室里定定地注视着袁宁,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在做什么”五个字。

被逮了个现行,袁宁脸更红了,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我想看看大哥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他一点都不想看大哥光溜溜的模样,不想看大哥强健有力的腹肌,不想看大哥…不想看才怪!浴室里弥漫着白蒙蒙的水雾,让光裸着上身的章修严变得更为撩人。

袁宁心痒痒的,黑漆漆的眼睛在章修严身上溜溜转,恨不得马上扑到章修严身上亲个够。

章修严哪会注意不到袁宁露骨的目光,他把袁宁揪进浴室里,帮袁宁把衣服剥掉,仔细地帮袁宁冲澡和擦背,动作正正经经、中规中矩。

袁宁有心撩拨撩拨,又怕洗澡福利被取消,只能乖乖巧巧地由着章修严摆弄,洗澡,擦背,洗头,接着又被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拎出了浴室外。

章修严耐心地替袁宁吹头发。

袁宁觉得在自己发间穿梭的手指都让他想亲一口。

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打理好了,袁宁才本性毕露地把章修严扑倒在床上,用力地亲了上去,像是先把这段时间以来错过的全部亲回本。

章修严牢牢地攥住袁宁的腰,由着袁宁亲来亲去,直到袁宁变本加厉地要扒开他的浴袍,章修严才不轻不重地在袁宁屁股上拍了一下,声音有着隐忍的沙哑:“小混蛋,别闹。”

袁宁把脑袋埋进章修严胸口,脸蛋依然红红的:“明明我都已经成年了。”

虽然还没过生日,但是差那么十天半个月有什么要紧!袁宁越想越不甘心,在章修严胸口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章修严不置可否。眼下他有事情要忙,袁宁也有事情要忙,不是放纵自己欲望的好时机。

没有越过那条线他还可以理智地控制自己,一旦越过了那条线,他不保证自己和袁宁第二天可以好好地出门。

章修严亲了袁宁额头一下,问起袁宁去了哪里。袁宁把霍爱琪回家的事,章修严心中微微一沉,肯定了袁宁的判断:“三叔三婶他们所做的研究对身体伤害确实很大,怀孕的话有很大可能会致畸。”

袁宁沉默。

章修严说:“父亲也反对过,但是三叔说‘总要有人去做’。当时三叔对家里那些事很厌烦,所以不顾父亲反对提交了申请,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怎么回过家。”没想到霍爱琪会坚持想生下孩子。

袁宁说:“三叔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第213章 约法三章

章修严难得回来, 却不是为了陪袁宁, 而是为了公事。他也知道袁宁闹腾出了什么事, 但没说什么,既然袁宁没开口, 他就相信袁宁能处理好。袁宁毕竟是个有自己思想、有自己抱负的人,不可能一辈子被他拴在裤腰带上带着。

不平的、不公的事,袁宁要亲眼去看一看;困难的、艰辛的事, 袁宁要亲自去做一做;通过一次次的选择、一次次的努力,亲自去尝过成功和挫败的滋味,才会逐渐成长起来。

倒是霍爱琪的事, 他们要找时间和章先生他们说说。好在正值七月会议期间,章先生带着薛女士到首都来了,章先生是为了正事, 薛女士则是来与霍爱琪说说话。

霍爱琪一毕业就爱上了章家三叔, 毫不犹豫地与章家三叔结婚并加入同一个项目,生活上的经验少之又少, 更别提孕期经验了。薛女士是个性格柔婉的小女人, 又生了三个孩子,在这方面堪称是“专家”水平。她一到首都就迅速和霍爱琪熟稔起来, 带着霍爱琪出去采购孕期所需的东西。

霍爱琪已经三十四五岁, 算是踩在了“高龄产妇”的临界点, 即使胎儿没问题也要时刻注意。得到章家这边的支持之后,她开始放下心里的担忧努力填补这方面的空白。

因为章家三叔的特殊性,这桩婚姻并没有让章家和霍家产生多亲近的姻亲关系, 反倒有结亲不成反结仇的趋势。有了霍爱琪怀孕这事儿,倒是大大地缓和了两家的关系。

袁宁也在八月初见到了章家三叔章兴明。章家三叔身上的黑色丝线比霍爱琪身上要粗一些,他眼窝微陷,面容憔悴,看起来比章先生还要年长一些,精神似乎也不太好,像是熬了十几年的夜,被人轻轻从后面推一下就会彻底垮掉。

袁宁受邀参加这次家宴,位置被安排在霍老旁边。见到章家三叔后他乖乖问了好,章家三叔看着坐在另一侧的兄长和坐在主位的岳父,抓住了霍爱琪的手,开口说:“项目结束了…”他语气里有着深深的疲惫,“上个与完成最后试验了三次,终于结束了。”

霍爱琪眼底泪光闪动。她离开时其实研究其实已经到了尾声,那是他们专注了将近二十年的研究项目,决定退出时她也很难过。知道项目结束了,霍爱琪半是怅然半是欣喜。既然项目结束了,他们一家人是不是可以好好迎接孩子的到来了?

章家三叔对上霍爱琪满含期盼的目光,点了点头,哑声说:“我和你一起等着孩子出生。”既然霍爱琪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他自然要陪伴在霍爱琪身边。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愿意和霍爱琪一起承受。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霍爱琪一个人面对。

一直没开口的霍老这时才说:“袁宁,让廉先生替他们做一个调养方案。”

不必霍老细说,袁宁也明白霍老的意思:霍老所说的“他们”不仅仅是指章家三叔和霍爱琪,还有和章家三叔一起“功成身退”的其他项目成员。

袁宁自然是一口应下。只是去见了廉先生,廉先生却把事情推给了他:“这么多人我这边没法安排,你华中的云山牧场倒是不错的去处。”在罗元良的培育之下,不少罕见的植物都在云山牧场那边长得很好,再加上四周都有青翠山林环抱,那边的空气与“灵气”都是极佳的,要是能在那边休养一段时间,佐以一定的调理药膳,必然能把那项研究对章家三叔他们的伤害降到最低。

“你那边建了不少适合休养的房屋,正好可以把他们安排过去。”廉先生说,“不过他们入住之后安保必然会加强,你要有心理准备。”虽然章家三叔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拖垮,但他们每一个人的大脑依然都抵得过一颗核弹,即使项目结束也不可能真正自由。

袁宁没在意:“反正我又没有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廉先生说:“比如没藏着只大白虎?”

袁宁:“…”

见袁宁一脸困窘,廉先生没再逗他玩。他含笑说:“你那点东西,上面早就知道了。我和你说这些是让你好好管束好它们,别让它们冲撞了安保人员,毕竟子弹可不认识它们。”

袁宁点头。事情算是敲定了,袁宁和廉先生商量好方案,便让程叔那边着手准备,腾出一片独立的区域给章家三叔他们休养。做好准备之后袁宁又跑了霍家一趟,把捣腾出来的方案给霍老过目。知道去牧场那边住对霍爱琪有好处之后,霍老点头应了下来。

结果前往华中的名单递到章先生那边时,着着实实吓了章先生一大跳:霍老竟也要一起过来!

华中省上下都闻风而动,不必章先生开口就提出把最好的医护人员派到云山那边,务必要把这位老首长留下来!这样一闹,章家三叔他们的回归反倒没怎么引起外界的注意,都以为增加医疗资源和增强安保力度都是为了霍老。

袁宁忙活完这件事,才想到自己的生日已经过去小半个月。虽然是十八岁生日,代表着他正式成年,但他竟然没想起来。回想了一下,袁宁发现当天章修严特意回来过一趟,陪他腻歪了一整天,只是没特意提起生日之类的。居然被章修严给糊弄过去了!

袁宁很生气,收拾收拾就坐上飞机,飞到怀庆那边去。章修严刚开完一个会,就瞧见袁宁站在会议室外头。正是夏日炎炎,一枝茉莉花在亮晃晃的阳光下盛开,飘送着馥郁而清雅的香气。

章修严干脆利落地宣布解散,走出会议室,牵着袁宁的手离开。袁宁悄悄磨了磨牙,瞧见章修严清正刚毅的侧脸,又觉得心里痒得不得了。他们到外面吃了顿饭,回到章修严的住处那边。

住在宿舍到底不方便,可能连床板晃动的咯吱声隔壁都能听见,所以章修严在这边的局面稳定下来之后就买了处独栋小楼。

房产证明上自然也写着他和袁宁两个人的名字。

当初他这么做只是想给袁宁安全感,现在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一种隐秘的宣告、一种隐秘的告白。

章修严没向袁宁提起过。

袁宁挺喜欢宿舍那边的邻里,可更加喜欢和章修严独处的时光。他和章修严回了住处,跟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打过招呼,便拉着章修严进了屋。在成年之前他设想过无数次成年那天要怎么度过,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把那天给忙忘了。生气!

见章修严乖乖跟着自己往里走,袁宁一把扑进章修严怀里,搂住章修严的脖子亲了上去。

章修严由着袁宁闹腾,等袁宁消停了,他才哑声搂住袁宁的腰:“宁宁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袁宁脸有点红,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崭新的安全套。

章修严:“…”

还真的有准备!

章修严亲了亲袁宁微红的脸蛋。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到了这种程度自然不会再苦苦忍着,更何况袁宁这小混蛋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要命,一个劲地撩拨个不停,把章修严撩拨得恨不得一下子把他给拆吞入腹。

好在章修严向来足够理智,硬是撑着没失控,耐心十足地帮袁宁做好准备才慢慢进入。章修严能忍,袁宁却不太能忍,他搂住章修严吻了上去,身体放松着迎上去,试图让章修严不要这么慢慢地折磨他。

章修严:“……”

这小混蛋!

章修严终究还是没保住向来超乎常人的理智,两个人折腾了一整晚,加上没弄对的几个,把一整盒的安全套都给用光了。饶是袁宁平时体力很不错,第二天醒来时还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像被车子碾过似的,又酸又疼。他感觉热乎乎的章修严还在身边,下意识地靠了过去,挨在章修严怀里不愿起来。

章修严也不想动,伸手搂住袁宁的腰,有些后悔昨天夜里的失控。虽然他们都还年轻,但也不能这么放纵自己。他微微低下头,亲了亲袁宁长长的眼睫。

袁宁眼睫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环抱住章修严,光溜溜的身体挨在章修严身上,任由章修严的气息将自己包围。想到自己和章修严昨晚从床上做到床下,又从床下做回床上,袁宁脸蛋变得红通通的。大哥平时看起来禁欲又冷静,结果到了床上以后身体里就像是住着只野兽!

平时的正直冷淡果然都是骗人的!袁宁心里甜滋滋,亲了亲章修严长出一点点胡渣子的下巴。

章修严拿袁宁没办法。这小混蛋压根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混账,若不是实在没精力去计较,他准会给袁宁的屁股来几巴掌,让他记住教训别再来挑引。

章修严伸手抓住袁宁得意昂起的下巴,把袁宁的脸蛋定住。

章修严饱含侵略性的目光让袁宁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到一整夜的放纵。终于如愿以偿让他很高兴,可也不能第一次就玩过头。

袁宁怯怯地喊:“大哥…”

章修严在袁宁脑门上印下一吻,挑眉问道:“不来了?”

袁宁感觉章修严的双掌钳在自己腰间,修长的长腿也抵在自己两腿之间,把他牢牢地困在床上、囚在身下,大有他应一声就马上再战一场的势头。袁宁忙不迭地摇头,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章修严把手掌收得更紧,声音带上了一如既往的冷静:“那就睡觉。”

袁宁:“………”

感觉大哥突然学坏了_(:з)∠)_

袁宁还在暑假期间,也不急着走,乐滋滋地在章修严这边住了下来。可接下来几天章修严却没再化身野兽,反而还残酷地和袁宁分房睡,自己睡了几个晚上的书房。袁宁不甘心,当他每次抱着枕头过来求同床,都被章修严无情地扔了出去。

简直可恶!袁宁愤愤不平地抱着枕头回到房间,感觉要是他们结婚了,说不定会因为性生活不和谐闹到离婚——以前章修严就够冷酷无情了,没想到那天晚上之后居然还变本加厉,连抱着睡的福利都不给了!

袁宁对着章修严的枕头打起拳击来。

可恶!可恶!

章修严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动静,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知道那边没了声音才重新忙碌起来。直至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他才揉了揉额角,合起手里的文件回到隔壁房间。见袁宁抱着枕头蜷成一团窝在被窝里,章修严换上睡衣躺上床,亲了亲袁宁白皙的耳朵。

“小混蛋。”章修严喊。

袁宁不动。

章修严也不动,只抱着袁宁准备入睡。

过了很久以后,袁宁的声音才钻进章修严耳里:“大混蛋。”

他当然也知道不能太放纵,他当然也知道不能耽于声色,但他就是想要和大哥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他就是想要和大哥腻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很开心的!大混蛋!居然把他扔出来让他一个人睡,大哥才是大混蛋!

章修严说:“对,我是大混蛋。”他从来不允许自己失控,更不允许自己放纵欲望,可是只要一触碰到袁宁,他永远都无法压抑体内被瞬间引燃的渴望与冲动。为了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他只能简单粗暴地把袁宁隔绝开,却忘了袁宁向来是敏感的。

不能因为袁宁聪明,不能因为袁宁足够爱自己,他就这样不顾袁宁感受把袁宁扔到一边,拒绝袁宁的任何亲近。

章修严哑声认错:“对不起。”

袁宁本来就没真正生气,听到章修严道歉后顿时什么委屈都忘了。傻了才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气呢!他勾住章修严的脖子,亲了亲章修严的嘴巴,眼底又盈满了笑意:“大哥我好喜欢你,连你一本正经把我扔出书房的样子都特别喜欢。”

分房事件以章修严一败涂地告终。

经历了第二个起不了床的清晨后,章修严决定认认真真地和袁宁约法三章,规定每次见面的间隔,以及如果能在一起一星期以上将要怎么安排“活动时间”和“纯睡觉时间”。袁宁听完章修严绷着脸提出“完整方案”之后闷笑不已,也十分正经地答应下来,并且问章修严要不要起草文件各自签名。

章修严:“………”

这小混蛋胆子越来越肥了。

袁宁觉得章修严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规定“上床时间”呢!知道章修严这么郑重其事的原因,袁宁乐不可支,笑眯眯地跨坐在章修严身上,环住章修严的脖子亲了上去,亲完以后才问:“要是我犯规了,大哥你是不是要还给我开罚单?”

章修严被袁宁往怀里这么一坐,恨不得就地把袁宁给办了。

袁宁察觉章修严身下的变化,哪里会放过机会?他立刻抓紧时机堵住章修严的嘴巴,把章修严的理智亲得消失在九天云外,将刚才的“约法三章”彻底给扔得干干净净,直接在椅子上做了起来。袁宁到后面体力不支,软趴趴地把脑袋埋进章修严怀里,只能让章修严把他给抱回床上。

章修严取下安全套扔进垃圾桶,把袁宁重新捞进怀里。

袁宁在章修严胸口蹭了蹭。

章修严说:“你再犯规可就不用睡了。”

袁宁马上不再乱蹭。

唇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他就知道是这个原因。

大哥就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才不敢和他睡在一起。他也知道自己应该乖乖听话,别整天想着要和大哥亲亲抱抱——可是他也一样没办法控制自己!他就是特别特别想和大哥亲一亲抱一抱,想和大哥没日没夜没羞没躁地腻在一起,想感受到大哥失控的欲望。袁宁脸蛋瞬间红了起来,悄悄伸手环抱住章修严,埋在章修严胸口睡觉。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眨眼间两个人的独处时光就快过完了。袁宁正愁眉苦脸地收拾行李,突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宁宁,栾嘉这边出了点事…”

袁宁心里咯噔一跳。他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又有谁盯上栾哥了?”

那个朋友说:“不是,”他犹豫片刻,“是以前栾嘉身边那个霍森要订婚了,栾嘉准备飞过去参加订婚宴,但我看栾嘉心情好像很不好。栾嘉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可我们都没办法帮到他…”

栾嘉这人向来坦荡荡,和霍森在一起时也没特意瞒着朋友,因此和他亲近些的都知道他和霍森的关系。只是栾嘉一直以来都和霍森好得蜜里调油,朋友们也没办法说什么。现在栾嘉好不容易和那霍森分开了,可以冷静地思考一下他们之间的未来,结果突然又传来这样的消息——

袁宁替栾嘉生气。他二话不说回了首都,直奔栾嘉家里。

栾嘉正在给自己刮胡子,动作非常仔细。他下巴上的泡沫还没洗干净就出来给袁宁开门,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宁宁你回来了?”

第214章 酒庄

栾嘉是冷静的, 冷静到让袁宁心惊。他怕栾嘉只是在伪装, 却见栾嘉继续老神在在地刮胡子, 等把下巴刮得干干净净,栾嘉才洗了把脸, 转向袁宁,笑着说:“肯定是他们又多事了。昨天晚上他们灌醉我,我就知道他们是想套我话。”

这一刻的栾嘉完全是成年人的模样, 他眉眼平和,语气平缓,像在讲述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见袁宁一脸关切, 栾嘉接着说:“我是从外祖父那边知道消息的,他订婚的对象是我外祖父那边的表妹。这两年他们看好国内市场, 和我联系的次数不少, 上个月我就知道他们要订婚的消息。据说他们是因为一次车祸认识的, 霍森挺身而出保护了表妹,表妹感动之下决定要嫁给他, 不过外祖家那边还要再考察一下霍森, 所以决定先订婚。”

栾嘉也觉得很奇怪,说起这些事时他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大概是心脏已经在上一次争执撕裂过一次, 一直都没有长回去, 因此再听到这些消息才会这么平静。

曾经那么喜欢的人、曾经那么坚定地想要相守一声的人, 消失久了也会变成无关要紧的陌生人。

栾嘉淡淡地笑了起来:“宁宁,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等我这次过去彻底地做一个了解, 以后就不会再有遗憾和犹豫了。也许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那种彼此不信任的、患得患失的生活,不是我也不是霍森该过的日子。他那样的人就该找一个好姑娘,相敬如宾地过完一辈子。”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大概是霍森那种冷静自恃的人一生之中最大的意外。

袁宁看着栾嘉脸上的笑容,心里有种难言的酸涩。他看过少年时孤独又放纵的栾嘉,也看过与霍森在一起时快活又幸福的栾嘉,曾经的寂寞与曾经的快乐让栾嘉彻底蜕变成如今的模样,那些对他影响最深的人却终究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袁宁很难想象有那么一天他和章修严彻底地分开,站在章修严身边的人变成了别人,而他只能祝福章修严与对方相守一生。

那太让人难过了。

如果没有经历过在一起后的种种甜蜜,他也许可以做到的可是在把幸福握在手里之后,谁还能够放得开?

曾经那么喜欢栾嘉的霍森,怎么忍心这样伤害栾嘉?

袁宁张手抱住栾嘉,坚定地说:“我陪你一起去!”

栾嘉安静了一会儿,伸手回抱袁宁。

其实栾嘉已经大半年没联系上霍森了。

大概是因为准备期这么地漫长,所以他在得知霍森订婚的消息时表现得还算从容。

只要这一次能大步地迈过,以后他一定能好好生活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再过一两年,他也许会遇到另一个喜欢的人,而到那时他肯定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再娇气,不再任性,不再需要被谁捧在手心,可以更好地爱一个人和更好地当一个爱人。

栾嘉说:“好,你陪我去。你把证件准备好,到时我叫助理一起把票买了。”

袁宁点头,把话题转开了:“你在那边不是有个带着葡萄园的牧场吗,到时候我们过去看看!”

栾嘉点点头,面上依然带着笑。

订婚的日子在八月下旬,袁宁很快把手续办了下来,陪着栾嘉飞西欧那边。许是因为带着袁宁这么个比自己小的小孩,栾嘉一路上十分妥帖周全,简直让袁宁都有些刮目相看。栾嘉母亲是他外祖父最疼爱的女儿,外祖父送给他母亲的牧场离外祖家很近,只有半小时车程。

八月开始,葡萄就陆续成熟了。牧场里带着的葡萄园占地辽阔,一入门就是两株最为古老的葡萄树,它们已经活了超过100年,树冠覆盖面积接近一英亩,沁凉的树荫之下工人正忙碌着把一筐筐葡萄往酒庄那边运。葡萄园这边没有机械化操作,从种植、浇灌、采摘、处理、酿制,全都是最基础的人力劳动,在人力资源珍贵无比的西欧无疑是一种奢侈。

袁宁仰头看着老葡萄树上结着的一串串葡萄。有些葡萄覆着层淡淡的白霜,只隐隐能瞧见它美丽丰腴的性状,有些却晶莹透亮,在阳光照耀下像一颗颗耀眼的红宝石。

酒庄的老管家有着敦厚的身材和红红的酒槽鼻子,他面上带着笑,乐呵呵地迎了上来,对袁宁和栾嘉说起今年的丰收:“今年的阳光是这五十年来最好的,葡萄们长得很好。”他提起一串红艳艳的葡萄,让袁宁和栾嘉欣赏它流光炫目的色泽与饱满圆润的颗粒,“今年我们这边出产的葡萄酒一定会非常棒!嘉,你和你的朋友要一起来旁观酿酒的过程吗?相信我,你们是在见证历史!”

栾嘉欣然答应,拉着袁宁去看老管家指挥酿酒师们工作。一筐筐的葡萄被送到酒庄,新鲜的葡萄圆挺无比,直接放在筐里运输也不会磕坏。酿酒师们整齐划一地处理葡萄、准备酿制。

袁宁对这座老酒庄的酿制流程非常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遍,又和栾嘉一起动手试着酿制了一小批,准备以后当礼物送人。

自己酿的虽然不是什么名酒,但胜在心意足。

一番捣腾下来,他们到西欧的第一天就过去了。袁宁和栾嘉直接睡在庄园里。夜深之后窗外传来咕咕的鸟叫声,袁宁一时睡不着,起床走到窗边看着悄寂寂的夜色。入夜后的葡萄园非常安静,叶影随风沙沙地摆动,送来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

袁宁站了一会儿,躺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一早,栾嘉难得早醒,被老管家拉着量尺寸。袁宁绕着葡萄园跑完一圈回来,也没幸免。这边尺寸出来了,老管家便叫人立刻赶工,把按照栾嘉两人过来前给的尺寸做好的礼服做微小的修改,让它们更加贴合袁宁两人的身材。

老管家抓着栾嘉的手感慨:“嘉很像你妈妈。”他的目光柔和而悲伤,“她来到庄园时比你现在要小很多,才十来岁,非常活泼,高兴地在葡萄园里跑来跑去。她还拉着你外祖父去抱那两棵大葡萄树,抱不过来就特别着急,非叫上我们一起抱。”

栾嘉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听老管家说起后心里也有些怅然:“我知道的,您给我看过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还很小,一头微卷的头发天然带着活力与可爱,连严肃的外祖父看向她时眼底都染着笑意。

老管家叹气:“可是后来她迷恋上你的父亲,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栾嘉没再说话。也不知该不该庆幸,他骨子里像个栾家人,像他那个薄情的父亲——没有母亲那种对爱情义无反顾的执着,即使心脏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块,也能慢慢地愈合。

老管家又说:“你外祖父是爱你的,他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他语气十分笃定,“你那么像你的妈妈,他看到你时总是很伤心。这一次你回来,你外祖父会正式把你介绍给所有人。嘉,你今天会去看你外祖父吗?”

栾嘉点了点头。

栾嘉不相信他外祖父有多喜欢他,也许他外祖父是有柔情的,比如对他的母亲。但是对于他这个外孙,他外祖父绝对算不上喜爱,一来他是他外祖父痛恨的栾家人的孩子,二来他算是间接害死他母亲的“凶手”——要不是坚持要生下他,生产时又碰上难产,他母亲的身体也不会垮掉。

但是既然应邀而来,他总要去见见的。

栾嘉去见外祖父,袁宁没跟着,而是继续呆在酒庄,又在酿酒师的指导下酿制了另一种葡萄酒。袁宁外文学得不错,可以和酿酒师们流利地交谈,酿酒师们边指导袁宁操作边给袁宁介绍:“大部分葡萄酒都只适合在一两年内喝掉,只有少数优质的葡萄酒可以存留十年以上,我们这边每年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葡萄酒适合保存下来,到第二年就只剩百分之三了。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也许可以成为这百分之三,否则如果你想在婚礼上喝到自己酿制的酒就得在这两年内结婚了。”

袁宁抿唇一笑:“我会努力的。”他也没说是努力成为百分之三还是努力在两年内结婚,只认认真真地遵从酿酒师的指引去操作。一颗颗圆溜溜的葡萄摘去了梗,齐整整地放入容器之中,也许是因为有些葡萄已经熟透了,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葡萄香。

到中午的时候栾嘉回来了,脸色很平静,袁宁看不出他与他外祖父见面的结果。栾嘉倒是主动开口:“我看到佩恩了,是个很不错的女孩,性格很柔顺,不像一般西方女孩那么张扬。”佩恩就是栾嘉那个要与霍森订婚的表妹。栾嘉笑了笑,“中午霍森要到外祖父家吃饭,外祖父本来要留我一起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庄园这边就回来了。看我对你多好!”

袁宁替栾嘉难过,给了栾嘉一个拥抱。

栾嘉把额头抵在袁宁肩膀上,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声音却带上了一丝颤抖:“宁宁,我可以撑过去的对吧?”

第215章 疤痕

接下来两天, 袁宁都和栾嘉呆在酒庄, 知道葡萄酒的成熟期和适饮期各不相同之后也开始和袁宁一起精益求精地捣鼓。

第三天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庄园笼罩在暖洋洋的晨曦之中。栾嘉抱着礼服过来找袁宁, 想和袁宁相互帮忙穿礼服——这边自然不缺佣人,但栾嘉不太适应她们的靠近。

袁宁已经锻炼完毕,大大方方地去冲了个澡, 和栾嘉一起把礼服穿好。礼服是精心设计的,完美贴合着袁宁和栾嘉的身材,勾勒出他们的肩、背、腰、腿, 衬得他们体态纤长而挺拔。两个人往全身镜前一看,都觉得镜子里的人穿得人模人样, 活脱脱的东方贵公子。

袁宁眨巴一下眼, 伸手把栾嘉的下巴掰过来, 笑眯眯地说:“栾哥长得真帅。”

栾嘉没好气地瞪他:“真该让老严看看你这流氓样。”这家伙在章修严面前乖巧得不得了,章修严不在时却是这副面孔。想到章修严, 栾嘉眼珠子一转, 眼底含着些笑意,“你已经成年了, 和老严有没有那什么?”

袁宁:“…”

袁宁一脸纯洁:“什么那什么?”

栾嘉瞪圆眼睛, 也学着袁宁把袁宁下巴给掰过来:“我就知道老严那家伙是性冷淡, 你以后可惨了,要和老严那什么恐怕每次都得自己主动吧?我跟你说,那什么和谐也是非常重要的, 你得好好调教调教老严才行。”

袁宁抿着嘴直笑:“我会好好调教的。”

栾嘉说:“谁叫你喜欢上老严呢,他一看就是禁欲派的,要不是你把他给收了,我估摸着他肯定会孤独终老——就算娶了老婆,恐怕也是每个月定时交几次公粮了事。”他勾着袁宁的肩膀,“改天我叫人给你弄点助兴的东西,保准让老严冰山变野兽。”

袁宁:“………”

袁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跟着栾嘉学习礼仪。各地的风俗都不一样,要是不提前学习一下很可能会出丑。老管家兢兢业业地教授着袁宁和栾嘉,生怕被人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准。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袁宁和栾嘉被司机送到查理兹家的住宅外,即使世代都仅是为辅佐贵族而生,查理兹家依然是个老牌家族,在这边的影响力非常巨大,再加上与他订婚的对象是正经的贵族小姐,应邀而来的人多不胜数,都是一些“上流人士”。

袁宁和栾嘉是两个新面孔,他们的出现引来了不少人注目。两个东方年轻人!

这几年东方人登上了贸易舞台,不少人家中都有意与东方人合作,打开广阔的东方市场。在平日里轻视和歧视依然存在,可到了这种场合没有人会愚蠢地表露出来。有的心思活泛的甚至还主动上前与袁宁两人说话。

袁宁和栾嘉外语都很不错,可以毫无障碍地与人交流。栾嘉脸上始终带着笑,应和着搭讪者的话题,并没有隐瞒自己到来的原因。

知道他是女方的亲人,对方变得更为热情。若女方家里光是贵族倒是不算什么,但他们还是西欧赫赫有名的财阀!

查理兹家也算是很不错的了,经过老查理兹去世的动荡之后,年轻的当家人带领着它迎来了新生。可比起女方这地地道道的名门与财阀,查理兹家还是差了点啊!

袁宁和栾嘉正与搭讪者说着话,突然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从某个方向投了过来,抬眼看去却发现找不到人。袁宁正纳闷着,一个侍者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对栾嘉说:“您好,请问是栾嘉先生吗?”

栾嘉一愣,点了点头。

“查理兹先生请您上楼说说话。”侍者不卑不亢地转述,“他在楼上第三间房间等着您。”

袁宁心头一跳。他拉住栾嘉的手。

栾嘉朝袁宁笑了笑,说道:“我上去一趟,你自己在下面待一会儿。外面坏人多,你千万别被人给骗了,要不然我可赔不起——老严非杀了我不可。”说完他还朝袁宁眨了眨眼。

袁宁见栾嘉决心已定,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劝说。栾嘉会亲自过来,就是想要一个结果吧,不管原因如何,不管未来如何,这一刻的栾嘉都想把一切弄清楚,然后明明白白地往前走。

袁宁说:“你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栾嘉点头,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像是已经为这一天演练了千万遍。他跟着侍者走上楼,在侍者恭敬的“请进”姿势中走进开阔的房间。一个栾嘉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颀长,高大,冷漠。

一开始霍森就是这样的人吧,永远冷静,永远理智,永远衬得他像在无理取闹。过去的一幕幕在栾嘉眼前闪过,险些让栾嘉压抑着的痛苦奔涌而出。

但栾嘉还是稳稳地站定。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离开了霍森就痛苦无比的少年。栾嘉笑了笑,终于吐出一句话来:“恭喜你,霍森。”

霍森投过落地窗贪婪地注视着栾嘉,像是末日已经来临,这将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眼。霍森没有上前,只安静地注视着栾嘉,眼底有着涌动的暗流,仿佛正无声地说着“我爱你,我比世上任何人都要爱你”。可是在栾嘉说出“恭喜你”三个字之后,他的心脏被彻底击穿了,整个人轻轻晃了晃。

他伤害了他的栾嘉。

他再一次伤害了他的栾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