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云好奇:“水泽也是你牧场的一部分吗?”

袁宁说:“是的,那是一片沼泽地,连着湖,人不太好在里面走动,但对鸟类和小动物来说那里就是它们的天堂。大鹰是一只猎鹰,个头可大了,也挺凶猛,脾气大得很,不过和小羊是很好的朋友,它们每天都闹闹腾腾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大鹰有时挺幼稚的,每次和小羊吵架生气了就躲进水泽里不出来,得小羊去找才肯回来。”

沈霁云说:“挺有趣的,我也想去看看。”

旁边的助理欲言又止,沈霁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袁宁说:“水泽里藏着不少小动物,可能会有点危险。到时我和诺敏姐去找大鹰,您站在水泽外面看着?”

沈霁云淡淡一笑:“没问题。”

三人往水泽出发。罗元良闷不吭声地让人把东西搬回仓库,一转头却见艾彦站在那里,警惕地看着沈霁云和他那助理的背影。

罗元良微微诧异。

艾彦不放心地开口:“小良,你过去看看。”见罗元良疑惑地望过来,艾彦解释,“这位沈先生身边那个助理不简单,明显是经过训练的。”

罗元良闷声说:“保镖。”像沈霁云这样的,出门带几个练家子再正常不过了。

艾彦说:“但愿如此。”

罗元良关好仓库门,悄无声息地跟上了袁宁他们。

水泽离得有点远,袁宁邀沈霁云一起骑马过去。沈霁云挺久没骑马,但显然没有生疏,桀骜的烈马被沈霁云扫了一眼就乖巧了,温顺地垂着脑袋让沈霁云上马。袁宁微微讶异:“大峰很少这么乖呢!”

沈霁云拉着马缰:“这匹马叫大峰?”

袁宁点头,和沈霁云说起大峰的光辉事迹。今年的赛马季大峰可是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沈霁云淡笑着,听袁宁眉飞色舞地说起胯下的马匹赛马季的表现。果然是个适合当朋友的人,知道每一匹马的名字,知道每一匹马的性格与过去,妥帖又细致,而且毫不吝啬赞美——连对待一匹马都如此,更何况是对人。两人边说边聊,未免骑得有点慢,诺敏已经骑出很远,都没影了。过了好一会儿诺敏才重新出现,马蹄踩得哒哒哒作响:“宁宁,我听见大鹰的声音了!”

诺敏翻身下马,招手让袁宁一起去水泽里面找鹰。小羊闻声从一旁的草丛里蹿了出来,蹬蹬蹬地跑到袁宁旁边,咩叫两声,表示要一起去找。诺敏哼笑起来:“小羊你后悔了吧,叫你整天那么臭屁不理大鹰,下回它飞走了就不回来了!”

袁宁也从小羊那得知它们闹别扭的原因,原来是小羊被一只更小的小奶羊缠住了,那小奶羊一点都不怕小羊,一天到晚绕着小羊打转。小羊脾气凶,但也心软,时间久了就把小奶羊当自己弟弟看了,有时候为了照顾小奶羊连大鹰的挑衅都直接无视。

小羊哼哼两声:“飞走就飞走,小气吧啦的,谁在乎!”说是这样说,小羊黑溜溜的眼睛还是往水泽那边飘,怕自己唯一的朋友在里面躲着躲着没人去找,真生气飞走了。

袁宁见诺敏和小羊都巴巴地看着自己,只能朝沈霁云抱歉地说:“我先跟她们去找找大鹰。”

沈霁云依然面带浅笑:“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袁宁对大鹰白虎它们的来去都本着随缘的心思,搜寻起来不如小羊和诺敏急切,结果运气反而比较好,不一会儿就看见站在石头上瞪着金色瞳仁的大鹰。袁宁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正要与大鹰说说话,大鹰突然竖起羽毛,直直地盯着袁宁看。

袁宁一愣,停住脚步不再上前。这是猎鹰遇敌的姿态,他可打不过这只爪子尖利的大鹰!

大鹰见只有袁宁一个人,才慢慢放下警惕。它瞳仁微缩,仔仔细细地盯着袁宁看,想探知袁宁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从何而来。这时小羊也找过来了,咩咩地叫着,像在斥责大鹰自己跑掉多幼稚。诺敏追过来时见到一羊一鹰又和平时一样热热闹闹地吵架,顿时笑弯了眉眼:“它们感情真的很好!”

袁宁也笑着点头,带着一羊一鹰走出水泽。就在袁宁走向沈霁云那边时,站在羊背上的大鹰突然警惕地啸叫一声,阻止小羊和袁宁继续向前,竖起浑身羽毛摆出御敌姿态。

袁宁愣住了。

沈霁云示意挡到他面前的助理推开,抱歉地朝袁宁笑笑:“我这助理以前练过几手,身上难免染上点凶气。”他缓步上前,注视着羽毛直竖的大鹰,夸赞道,“这鹰长得可真好,是牧场的人养的吗?”

袁宁安抚了大鹰几句,等大鹰敛起御敌的姿态才老实回答:“不是,它受了伤才掉到水泽这边来。结果伤好了以后它和小羊成为了朋友,就留在了牧场里头。别看它们每天吵吵嚷嚷,实际上感情好着呢!最近小羊对一只小奶羊好点儿,大鹰就吃味地躲进水泽里生闷气。”

沈霁云含笑听着袁宁说话,又与他们一起骑马回牧场,在牧场里吃了顿饭才离开。

沈霁云一走,罗元良就走到袁宁身边说:“这个人有点奇怪。”他用的是奇怪,不是危险。

袁宁讶异地看向罗元良。

罗元良闷声说:“你们去水泽时,艾彦先生叫我跟上。”

袁宁皱眉:“你发现了什么吗?”

罗元良说:“大峰和大鹰怕的不是他身边的人,而是他本人。”烈马会变得温顺、猎鹰会敛起敌意,不仅是因为袁宁的劝抚。与小羊不同,大峰和大鹰都是被驯养过的,所以当察觉自己根本无法反抗时它们会选择服从。至于小羊,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则是根本感觉不到沈霁云身上的危险。

袁宁沉默半饷,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沈霁云没有恶意,袁宁并不想去深究沈霁云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辛。

罗元良知道袁宁的性格,没再多说,跟等在门外的诺敏一起去牧马。既然已经接手了牧场,那自然要做到最好。昌沧这边对牧场好坏的评价标准是能不能养出最好的马儿,罗元良从来到牧场这边开始就认真学习着,一刻都没放松过。

袁宁笑眯眯地看着罗元良两人跟着马群消失在草野之中,心情免不了又好了不少。罗元良性格孤僻,不爱与人打交道,来到这边话虽然还是不多,但显然挺喜欢诺敏的,两个人相处得很不错!

袁宁正要回屋里休息一下,却听到小羊在大门那边叫了起来。他转头看去,顿时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才高兴地跑了过去:“大哥!”

章修严看着满脸欢喜的袁宁,严肃地把袁宁接在怀里。来到眼前一看,分明还是自家乖乖巧巧的小孩,只要见了自己就特别高兴,两只眼睛亮得不得了。若不是已经能在报端看见消息,甚至看见他耀眼地站在别人身边被镜头捕捉下来,他会觉得怀里抱着的永远是只属于自己的那个半大小孩。

章修严从未想过自己会像个真正的毛头青年一样冲动,推掉一堆事情买了机票飞到恋人的身边,只为确认怀中的恋人真实地存在着——并且仍然属于自己。章修严亲了亲袁宁的额头,牵住袁宁的手往牧场里走。

袁宁觉得章修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亲亲得这么主动,牵起手来也这么主动,简直不像是他的大哥!

袁宁眼睛亮闪闪的,一直盯着章修严不放。章修严绷紧脸,抓紧袁宁的手,直接说出自己过来的原因:“我看了报纸。”自从和袁宁确定关系,他越来越能坦率地说出心里的想法,而不是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为什么这么帮温白?”

袁宁没瞒着:“他挺好的。”袁宁愉快地回扣章修严的手掌,“只要有足够的锻炼,温师兄一定会很快成长。大哥也说过的,想做事、能做事的人越多越好。既然能帮上一点忙,我自然就帮了。”

章修严点头,接受了袁宁的解释。

袁宁眼珠子一转,看着章修严笑弯了眼睛:“大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章修严绷紧脸。

袁宁心里甜滋滋的,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见,飞快地往章修严脸上亲了一口,拉着章修严往屋里走。房门一关,袁宁就抱着章修严亲了上去,亲得章修严再也没法板起脸,把袁宁给拎到床上吃干抹净。也许是因为被袁宁给说中了心事,章修严比平时更让袁宁吃不消,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软绵绵地窝在章修严怀里。袁宁一点都不吃教训,还笑眯眯地搂紧章修严:“大哥果然是吃醋了。”

章修严:“…”

章修严说:“怀庆那边的基础已经打完了,我会让人过去接手。”

章修严突然说起正事,袁宁没再撩拨章修严,乖乖听章修严继续往下说。

“我调到昌沧这边来。”章修严说出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袁宁吃惊。

章修严一脸严肃:“怕你被人拐跑了。”

袁宁:“…”

第220章 早安

袁宁以为章修严在开玩笑, 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拉着章修严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已经临近傍晚。两个人穿着整齐, 出了门,迎面撞上了艾彦和韩家老大。

章修严镇定自若, 袁宁脸色却蓦然一红。章修严一到,他都忘了牧场有那么多人在,直接拉着章修严进了房间。不知内情的人还好, 艾彦却知道他和章修严的关系——韩家老大肯定也知道了。袁宁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被艾彦两人直直地看过来免不了会不好意思:“舅舅,艾彦先生。”

艾彦和气地一笑, 了然地望着袁宁与章修严。韩家老大瞧了章修严一眼,点了点头。这两小孩的事他都听艾彦说了, 知晓他们已经得了韩老爷子和章家父母的认可, 不由得想到自己和艾彦当年的艰难。韩家老大说:“你们还是该收敛些。”

他和艾彦已经年近半百, 也不打算出什么头了,只想在这边稍作经营, 好好打理一处暗桩, 是以才光明正大地在人前亲近。袁宁和章修严可不一样,他们眼下一个才二十出头, 一个连二十都不到, 若是日后还想博个大前程免不了要小心些。

章修严说:“我们会注意的, 舅舅。”

袁宁不由瞄了章修严一眼。

韩家老大眼皮抽了抽,这家伙看着刚正不阿,眉宇之间写着大大的“正经”两字, 喊起人来却一点都不含糊。偏偏旁人听了恐怕还不会生疑,只觉得章家与韩家果然亲近,一个袁宁认了回去,章修严也多了门亲戚!

艾彦见恋人被噎得不轻,莞尔道:“别人的兄弟关系都是阻碍,到你们这倒是讨了个大便宜。”若袁宁不是章家养子,怕是早被人发现端倪了。可袁宁与章修严占着兄弟的名头,又从小亲近无比,倒让旁人无从置喙,只觉他们兄弟两人兄友弟恭羡煞旁人。

傍晚的牧场笼罩在淡淡的暮色之中,盛夏的酷热已经到了尾巴,空气越发干燥起来。袁宁和章修严在附近散步,杜建成却行色匆匆地赶来,远远瞧见章修严与袁宁在一块,顿时加快脚步跑了上前:“小章先生果然在这!”

袁宁有些疑惑,见杜建成满头大汗,讶异地问:“师兄怎么跑得这么急?”

杜建成身体不错,跑了一路却还是缓不过气来,花了一会儿平复好呼吸,才惊疑不定地问出一路上盘桓心头的疑问:“小章先生准备到昌沧这边来吗?”

袁宁一愣,看向章修严。难道章修严下午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过来?

章修严不动声色地扣紧袁宁的手,淡淡地点头:“对,有这个想法,不过还得看上面的意思。”上面的意思其实是这个意思,巴不得章修严多去几个地方,尤其是怀庆和昌沧这样的,能像盘活怀庆那一边一样把昌沧带起来就更好了。

章修严本也不想这么着急,只是袁宁已崭露头角,不少人都已经盯上袁宁,接下来肯定会把袁宁扔下去锻炼——本来章修严有把握将袁宁弄到怀庆那边去,可眼看袁宁在昌沧这边慢慢扎了根,章修严多少也能判断出袁宁接下来的去向。

相比干涉袁宁的去处,还是自己过来比较方便。和本来就有工业根基的怀庆不同,昌沧这边发展落后,问题又多,想带活没个三五年是不可能的,过来以后一时半会不可能再挪窝——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眼下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章修严不想再过了。

杜建成不知道章修严的私心,满心欣喜地说:“那真是太好了。”不能怪杜建成喜形于色,他平时实在被那些家伙恶心坏了。不是都挤破脑袋要郑那个位置吗?现在章修严要过来了,他们心里打的算盘肯定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以章修严在怀庆那边的雷霆手段,这些家伙乖乖做事还好,要是想搞事倒霉的肯定不会是章修严!

杜建成没问章修严为什么要调过来,留下吃了顿饭,吃饭间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昌沧这边的情况都告诉章修严。夜色渐深,杜建成起身告辞。袁宁送走杜建成才回过神来:“大哥你真的要过来!”

章修严揉揉袁宁脑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袁宁仔细一想,章修严还真没骗过他。即使是他们最疏远的那几年,也只是避而不见而已,章修严从来没对他扯过什么谎。

袁宁还是有些纳闷:“因为新牧场在这边大哥就过来吗?”

章修严看着还懵懵懂懂的袁宁,知道袁宁在这方面实在不够敏锐。他说:“你以为你这两年在首都忙前忙后都是白忙的吗?早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你了,都想着把你放到某些位置上。协会那边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你这两次帮杜建成和温白谋的局。”文化那块搞得好固然会让人另眼相看,但也不如办实事的能耐让人看重。

袁宁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早有章修严在哪里他就到哪里去的想法,可如果他才刚毕业——甚至还没毕业,到哪里去却不是自己能决定的。相比之下章修严倒还自由些。

所以大哥是真的要过来陪他!

袁宁的心脏一下子被喜悦填满了。从小到大他和大哥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想时时刻刻都和对方腻在一起,一天都不分开。不仅他想到大哥身边去,大哥也想到他身边来。

袁宁抱住章修严,在章修严脸颊上亲了一口。他看着章修严清俊严肃的眉眼,觉得每一根眉毛都长得那么好看,忍不住搂着章修严脖子亲来亲去。眼看章修严一点都没被勾引到,袁宁马上改换路线:“大哥我现在就那么喜欢你了,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章修严:“…”

以后?以后他们当然一直在一起!章修严笃定地想着,口里却没什么。他知道袁宁亲来亲去是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意志非常坚定:中午他们已经放纵过一回了,晚上不能再胡来。他们都还年轻,所以更要节制,不能过于耽于情欲。

袁宁一点都不沮丧,继续像嘴巴涂了蜜一样花言巧语:“现在就这么喜欢大哥了,以后肯定要喜欢到装不下了。”

章修严到底还没修炼到家,最终没抵过袁宁的各种攻势,再一次被袁宁拉着“耽于情欲”。好在袁宁身体底子好,两人入睡后又得灵泉滋养身体和精神,倒不至于被一两次放纵伤了身体。第二天起来确定袁宁还是活奔乱跳的,章修严也就放下心来,和袁宁一起绕着牧场跑步。

昌沧夏末秋初的清晨很凉快,太阳还没升起,空气虽然还是带着夏季的燥意,却因为四周草木丰茂而带上了一丝丝湿润的清甜。

小羊也醒来了,见袁宁和章修严在跑步,也跟在袁宁身后一起跑,接着与小羊相熟的小奶羊也踉跄着跟上,路上时不时跑出只兔子、狍子之类的小动物,一只接一只地跟在袁宁他们后面跑,大鹰在天上盘旋了一会儿,锐利的视线落在那串小动物身上,啸叫一声,飞远了。

挤牛奶和挤马奶的女人们踏着草地上的小径往回走,远远见袁宁和章修严在跑步,先是夸起这位少年牧场主的好脾气,接着才注意到后面跟着的那串小动物。

有位稍稍年长些的女人感慨地说:“我以前曾经听我祖母说,有人天生特别讨动物喜欢,什么样的烈马、什么样的顽羊,见到他们后都会和他们特别亲近。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才知道是真的。”

另一个女人也点头笑了:“是的,小头羊还不算什么,主要是后面那些野生的小动物。别看它们个头小,实际上比牧场养的那些大家伙机敏得多,一有危险它们跑得比谁都快。”

被谈论的袁宁起初还不知道身后多了那么长的小尾巴,还是章修严先注意到牧场工人们惊讶的目光。他稍稍放慢脚步,拉着袁宁往回一看,看见了那一串跟着他们晨跑的小动物。袁宁微微吃了一惊,然后笑了起来:“我们继续跑吧。”

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撒落在青翠的草原上,高高的牧草随风谦逊地弯下了腰,露出结实的茎秆。有些个头挺小的鸟儿在草茎上落脚,踩着阳光蹦来跳去,眼看伙伴多了起来,张嘴便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给宁静的清晨添了几分热闹。

袁宁和章修严跑到水泽那边,金色的太阳已经升到天空中,在远处的湖面上投下粼粼金光。天气还早,捕食的鸟儿还不算多,鱼儿抓紧时间浮上水面透气,有些胆大的还扑腾着跃出水面。袁宁见左右没人,伸手往章修严脖子上一勾,在章修严脸上用力亲了一记:“大哥,早安!”

章修严转过头,对上了袁宁映着明亮晨曦的眼睛。他顿了顿,飞快地在袁宁唇上啄吻一记,也说道:“早安。”

袁宁和章修严跑远之后,水泽那边的灌木丛后传来一阵异常的响动。若是袁宁在,肯定会发现灌木丛后躲着的是两个熟人:诺敏和罗元良。

诺敏的眼睛睁得老大,脑海里的画面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幕上。想到章修严后面那一吻亲在了袁宁唇上,诺敏不太确定地问:“喂,你们那边…是这样互问早安的吗?”

第221章 旧友

诺敏从小在牧场长大。

比起外面的一切, 诺敏更喜欢在水泽里探险, 与鸟兽们交流, 或者带着马群到远方的山坡上呆一整天。虽然已经成年一两年了,本质上却与懵懂的少女没什么区别——他有着草原少女的热情, 也有着草原少女的天真烂漫。

罗元良转头看向诺敏,对上那双满含疑惑的眼睛,知道只要自己说一声“是”, 这少女就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毕竟昌沧东北部临近苏联,少女也见过一些见面就对着嘴亲的苏联人,不对对这种事生疑。

罗元良看了看诺敏, 摇头说:“不是。”

诺敏没多想,有些失望地说:“那就是他们感情特别好对吧?真让人羡慕!我没有弟弟妹妹呢, 爸爸妈妈没来得及给我生下弟弟妹妹就不在了, 我从小和爷爷一起生活。”她说完脸上一红, 坦荡荡地说出自己的心思,“我还想如果你们都是这样打招呼的, 我就可以亲你一口。”

罗元良:“…”

诺敏拉起罗元良的手:“我上次看到一只怀孕的水獭, 现在应该已经生了,我们过去看看水獭宝宝吧!”

罗元良看了看自己被诺敏抓着的手, 没有挣开, 只跟着诺敏一起前往水泽深处。他和动物一向也很亲厚, 因此他们两人的到来并没有惊扰到水泽里的居民,小动物们都用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拨开一丛高高的水草,诺敏两眼一亮, 指着不远处的四只水獭说:“你看!生了!生了两只!”

小水獭还小,怕水,下水以后死死抱着水獭爸妈的尾巴不松手,小小地感受水中的清凉和惬意。

比起往南一些的水獭,昌沧这儿天气冷,水獭爸妈个头比较大,皮毛也好,在朝阳映照下透着漂亮的红棕色。小水獭圆头圆脑的,爪子毛茸茸,两只前爪紧紧抱着水獭爸妈尾巴,两只后爪在水里蹬,哗啦啦地拍起小水花,看着憨厚又可爱。

诺敏高兴地说:“你看它们多可爱!”

罗元良“嗯”地一声,没说什么。

诺敏还是很高兴。在罗元良过来之前没有人能陪她进水泽玩,分享是非常让人开心的事,哪怕罗元良只是轻轻点个头,她都觉得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情变得比以前更美好,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闪闪发亮。

罗元良看了眼正在水里扑腾的小水獭,默不作声地用石子砸向正悄然钻向诺敏的毒蛇。他准头好,用劲大,只听一声闷响,那无声无息在灌木中滑行的毒蛇啪地栽倒在地。

诺敏察觉动静,转头看去,瞧见一条滑溜溜的毒蛇躺在草丛里,已经没了生息。

诺敏:“…”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罗元良说:“回去了。”水泽这边还是暗藏着危险,要在里面玩耍至少得带只猎犬在身边。

罗元良回房屋那边吃了早饭,领着诺敏开皮卡出了门,准备去挑点好猎犬,一来是防黄鼠狼之类的,二来则是让喜欢在水泽里到处钻的诺敏多个依仗。

袁宁目送罗元良和诺敏出门,心里暗暗高兴,转头见章修严正注视着自己,不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罗哥终于交上自己的朋友了!”

章修严点点头,在心里补了一句:最好是女朋友。

章修严希望袁宁身边的人都有情人终成眷属,要多美满有多美满——这样自然就没人来觊觎他家小孩了。

袁宁心里其实也怀着同样的念想,不过没说出来。诺敏是个好姑娘,罗元良是他很好很好的朋友,如果他们能顺其自然地在一起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他们本身没那个意思他也不能忙自以为是地去插手。

中午的时候,罗元良和诺敏带回六只猎犬,两只成年的,四只幼崽,竟是齐齐整整的一家六口。

这周围有专门驯养猎犬的人家,诺敏与他们也算相熟,走了几处,最后看上了这一家六口。一回到牧场,诺敏就欢快地和袁宁说起猎犬一家的事。

袁宁本以为阿古拉那两匹白马就够稀奇了,不想这猎犬一家也很稀奇,那驯养猎犬的人家世代养犬为生,在驯养和狩猎一道上颇有些心得,不想这对猎犬却与旁的不一样,它们一见了对方就像彼此认准了似的,再也没看别的猎犬半眼!

更可怕的是,也不知那两只猎犬是怎么办到的,竟让别的猎犬也按照它们这样来挑选配偶,都要求“一夫一妻”的。要知道好的犬种不易得,作为养犬人自然希望每一代中最优秀的猎犬能繁育更多后代。结果被这么一闹,往年的计划都使不上了。这对可恨的“小革命家”!即使它们非常优秀,养犬人也不得不忍痛把它们全家都卖掉——再让它们呆下去就要乱套了。

诺敏把事情说得绘声绘色,袁宁听得瞠目结舌,生出点肃然起敬的感觉来,不由和诺敏一块去看那刚买回来的猎犬一家。别说,那两只成年猎犬还真有点不一般,换了环境也不见半点惊慌,母猎犬一爪子拍住躁动不安的幼崽,转头扫视四周,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

袁宁夸道:“诺敏姐你眼光真好!”

诺敏一点都不骄傲,眼里满是喜爱:“我一看到它们就很喜欢。”她不满地哼了声,“它们明明很好啊!对伴侣忠诚不对吗?”

袁宁一怔,缓缓说:“也不是不对。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站在伴侣双方的立场上,自然是希望对方能对自己忠诚。可是对于以养犬为生的人来说却不一样,他们希望利益最大化。很多事与其说不对,不如说是对自己没好处。”

诺敏似懂非懂。但她一向不会太纠结。她把猎犬放了下来,招呼它们去熟悉牧场。罗元良停好皮卡,走到袁宁身边说起早上遇到毒蛇的事,让袁宁去水泽的时候多注意些。

袁宁点头:“我会小心的。”其实袁宁倒是不必太担心这个,他与草木交情好,若真的有危险它们肯定会给他提醒。

有了猎犬一家加入,牧场又热闹了不少,夕阳西下时咩咩羊叫声里夹杂了小猎犬的吠叫声,令本就焕然一新的牧场越发生机勃勃起来。

章修严和杜建成这边透了口风要过来,怀庆那边却不能立刻撒手,还是得去做一些收尾工作。而袁宁也因为开学了而要回首都一趟。

两人过完周末就齐齐踏上回程。

一回到首都,袁宁就积极地参与和昌沧有关的课题和课程,确保自己能万无一失地被安排到昌沧那边去。

兄弟俩要捆绑在一起的心思简直昭然欲揭。

有人找章先生暗示过让章先生管管他两个儿子,虽然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也没必要让两个好苗子挤一块吧?

章先生十分镇定:“我们宁宁还小。”

还小?!

这无耻的答案让不少人想糊章先生一脸。既然还小就别把他放出来搅风搅雨啊!都搅风搅雨了,也让人看见能耐了,才说他还小不能放出来锻炼,糊弄谁呢你!

“还小”的袁宁正被抓了壮丁,负责迎接新生的安排。大二的学生会成员已经成长起来了,袁宁只要稍作指点就可以放手,但作为负责人免不了还是得在场,以免出了什么纰漏。

袁宁倒是没想到这简单的任务还会碰上两个熟人。

说是熟人也不恰当,其中一个这些年来只打了个照面,另一个则连面都没怎么露,都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打过照面的是沈晶晶,小时候曾因为父母离婚而变得孤僻又古怪,还把袁宁给关到天台上去。记得回到父亲身边之后,沈晶晶已经开朗了许多,如今再一看则不得不感叹女大十八变——不少大二的学弟们都蠢蠢欲动想去搭讪。

沈晶晶远远就瞧见了袁宁,她礼貌地朝围上来的大二男生们笑了笑,径直走向袁宁那边,俏生生地站定,含笑喊了一声:“袁师兄!”

袁宁愣了一下,多看了几眼才认出沈晶晶来。十八岁的沈晶晶哪还有当初那阴郁的模样,整个人都透着种轻快欢愉的气息,满满的都是少女应有的朝气与俏丽。看来这些年沈晶晶过得很好,都能开玩笑喊他“师兄”了,她可比他还大几个月!袁宁也一笑:“沈晶晶?”

沈晶晶点头。本想让袁宁带自己熟悉一下校园,却注意到袁宁手上戴着的戒指和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她有点遗憾,但很快又释然:袁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再说了,就算没有别人,也轮不到她多想。

想开了以后,沈晶晶反而坦率地说出自己这几年的心意:“这几年我一直努力,是想考上首都大学叫你一声‘师兄’——这些年和我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呢!”她惋惜地说,“可惜她们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袁宁笑了笑,和沈晶晶多聊了几句,拜托一个师妹带沈晶晶去女生宿舍那边放行李。华中省算是教育大省,袁宁母校又是一等一的好学校,袁宁陆陆续续接待了一些认得他的学弟学妹,其中不乏向他热情表白的。

学生会的人都知道袁宁有个恋人,没拿袁宁打趣,只羡慕袁宁的好人气——去年那届新生就已经有不少袁宁的拥趸,今年再来一批,学生会换届竞选恐怕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袁宁送走一批学妹,感觉现在的风气越来越开放了,倒显得他有点落后。原以为接新生任务不会再有什么波折,不想下午迎接军训教官时又碰上个熟人。

竟是将近十年不曾再见的应绍荣。今年各个营地都比较忙碌,不适合让新生过去集训,上头派了一批教官过来负责军训,大部分都是刚训出来的新兵,年纪比之新生们大不到哪里去。

应家这几年没落了,应绍荣却一下子成长起来。他本身学习不差,即使没了优渥的家境也能考上不错的学校,不知怎地却选择去服兵役。

袁宁起初没认出应绍荣,等应绍荣迟疑着过来打了个招呼,他才恍然辨认出昔日好友的模样。长大之后,小时候那点小恩小怨早已不算什么。见应绍荣身着制服,身板挺直,袁宁感觉时光真是世间最奇妙的东西,能让记忆中的人彻底变了模样。

袁宁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九月的空气带着桂花馥郁的香气,这不起眼的小花似乎决意要开满世上所有校园。应绍荣呼吸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空气,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儿时,那时他们都还小,日子简单又快活。后来他因为那狭隘的妒忌心当众中伤袁宁,才让那段短暂的情谊划下句点。现在也算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应绍荣说:“好久不见。”

接下来的军训时间,袁宁又被韩闯和黎雁秋扔出来负责,用力地帮他在新生面前刷存在感。这存在感确实刷得挺成功,袁宁不仅在新生那边混了个脸熟,还和教官们相处得很不错,时不时还被他们拉去给新生们展示格斗技巧。

可恨的是军训之后新生们都黑了一圈,每天都出来露露脸的袁宁却还是白里透红得惹人恨。应绍荣离开首都大学之前单独找袁宁道别,真正见了袁宁,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挤出一句:“那时真是对不起。”

应家衰败,父亲病故,母亲改嫁他人。他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才知道当时袁宁被章家收养后的不安与惶然——才知道自己当众骂袁宁是私生子是多么残酷。接连而至的变故让他成长得很快。要是以前,他绝对不可能入伍当兵。

袁宁由衷说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小时候的事我已经忘记了。”他替应绍荣高兴,“你现在过得很不错。”袁宁说的“不错”不是指家里不错,也不是指衣着不错,而是应绍荣整个人的精神气非常好。

应绍荣说:“对,我现在很好。”他顿了顿,没有说出这些年来远远的注视,也没有说出自己曾经多么后悔和多么怀念。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怎么后悔也找不回来的。

正想着,一个颀长的身影突然映入应绍荣眼帘。是袁宁的大哥!应绍荣心头一跳,想起这人曾经因袁宁而眉目冷峻、语气森寒地向他和他母亲发怒。眼看章修严已经走近,应绍荣定了定神,在袁宁错愕的目光之中镇定地和来人打招呼:“小章先生。”

“小章先生”是华中人才喊的称呼,因为有章先生在,所以章修严从小便被称为“小章先生”,连袁宁这一辈的人也不例外,一个个都碰上章修严都下意识地夹起尾巴,活像忐忑着等待章修严检阅的小兵。

袁宁:“…”

每到这时候都觉得自己和大哥差了一辈_(:з」∠)_

第222章 忽梦

应绍荣离开了, 袁宁转头瞄了眼章修严, 竟从章修严没多少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隐忍的醋意来。他一乐, 大大方方地牵着章修严的手,问:“大哥你忙完了?”

章修严点头, 与袁宁在校园里信步闲行。他也在这边念过书,只是他当时一心扑在学习和工作上,没心思欣赏学校里的景致。九月已过半, 道路两旁的树木叶子都变得金黄,它们的树龄显然很高,树干长得笔挺而高大, 拱形的枝干为校道加了一重金色的伞盖。

章修严被袁宁温暖柔软的手紧牵着,丝毫不曾在意偶尔望过来的目光, 认真听着袁宁给自己说起军训时的趣事。路上不时遇到以前的老师,章修严一丝不苟地上前问好, 袁宁则一直乖乖巧巧地跟在一边,像个再听话不过的好弟弟。

可惜老教授们和章修严寒暄完都目光一转, 笑睨着袁宁调侃几句, 与和章修严对话时的严肃与正经荡然无存。

袁宁:“…”

他明明也是认真向学的好学生_(:з」∠)_

到了停车场,袁宁向章修严讨了钥匙, 决定由自己开车载章修严回去。他的驾照到手没多久, 都没什么机会上路呢!男人嘛, 总是喜欢车的,袁宁钻进驾驶座,把车往后倒出去, 稳稳地开出学校,回家!

袁宁到底还是新手,章修严一直注意着路况,时不时指引几句。照着章修严一本正经的指导,袁宁安安全全地把车开回了小区停车场。一下车,袁宁就笑着和在外面散步的邻里打招呼,边走还边有人来咨询袁宁一些种植方面的问题,袁宁都一一答了,才和章修严上楼。

章修严知道袁宁从小人缘就好。他和袁宁上了楼,两个人吃了晚餐,又滚到了床上。袁宁见章修严微微绷着脸,不由又抱着章修严亲了又亲,亲得章修严彻底绷不住才闷笑起来:“大哥你好可爱。”

章修严对上袁宁亮亮的眼睛,实在想不出自己和“可爱”有什么关系。从小到大可以贴上“可爱”标签的怎么看都是袁宁,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章修严目光微微一顿,在袁宁柔软润泽的唇上亲了一下,伸手把袁宁给揽进怀里:“可爱?”

“隔着电话吃醋的大哥好可爱,”袁宁环紧章修严,笑吟吟地亲了亲章修严泛红的耳根,“看到我和别人说话也吃醋的大哥好可爱,亲一口还会红耳朵的大哥也好可爱。”

章修严宽大的手掌在袁宁屁股上啪地打了一下。

袁宁一点都不觉得疼,只趁机咬了章修严耳朵一口,笑得更得意:“恼羞成怒的大哥更可爱。”

章修严收紧手臂。

袁宁笑眯眯地窝在章修严怀里,没感觉自己快被勒得喘不过气,嘴巴还是抹了蜜一样甜:“我可喜欢可喜欢大哥了。”他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高兴与亲近。

章修严想要回一句“我也喜欢你”或者“我爱你”,可沉稳内敛的性格终究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他把袁宁压在身下,掠夺着袁宁身上只属于他的美好与甘甜。

没有成功撬开章修严的嘴巴,袁宁也不气馁,只改用另一种方式侵占章修严的唇舌。这个人都齐齐整整地属于他了,害怕掏不出一句“我爱你”吗?

章修严在床上还是很坦率的,两个人每次做完后都睡得很沉。这一天章修严熟睡之后没有到灵泉那边去,而是做了个漫长而空茫的梦。

在梦里他过完了很长很长的一生,他按部就班地念书、工作,逐渐成长成一台冷酷的工作机器。他没有理解父亲心中柔软的一面,只学会了父亲的果决与漠然。

一切都非常正常。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沉迷过什么东西。他没有高兴过,也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滋味;他没有拥有过,也不知道失去时多么痛苦;他不觉得累,不需要休息,一直工作到退休,心里没有什么遗憾。突然有一天,有老友邀他南下去看看,他无所谓想去,也无所谓不想去,便和老友坐上了南下的飞机。

要去的地方有些偏,不在市区,他老了,容易困,坐在车里晃着晃着,睡着了。等到达目的地,才有人把他叫醒。他睁开眼睛,往外看去,外面春光满眼,明媚的春日照耀着翠绿的大地。

下了车,入眼是一片长着刺的野蔷薇。野蔷薇盛开着洁白的花朵,并不大,但开了一整片,馥郁的馨香随着风吹过来,带着雨后泥土湿润又洁净的气味。原来是南方的一个牧场!

他没等旁人招呼,自顾自地往牧场里走,两边青碧的草地上开着不少野花,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小是小,却很热闹。他一直往前走,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站在画板前,明明也已经年过六十了,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显老。那人手里拿着画笔,目光专注地看着原处草地上奔跑着的孩子们,眼底含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真是奇怪,只要看着眼前的人,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他从来没有多余的情绪,也从来没想过主动结识什么人,这一刻却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上前与那人打招呼的冲动。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他应该怎么和他说话呢?还在思索着这巨大的难题,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放下了手里的画笔,转过头来朝他一笑。

只是那么一笑,却让他过去六十几年的生命变得黯淡无光。

他心里生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热烈,面上却还是一如往常地冷硬:“你好,我叫章修严。”他说完朝对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