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大哥:你可以选择消失

第225章 毒汁

树人种子种下去后一直没有动静, 人参宝宝们却没有沮丧, 反而一有空就守在旁边, 还弄个小木桶,每天迈着小胳膊小腿去河边提水给它们浇水。袁宁每晚跟着去看一看, 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静观其变。

学生会的招生工作进入尾声,于朗然提议搞个新老成员聚会。这也算是传统, 韩闯和黎雁秋没反对,也没介意于朗然揽下这工作。

例会结束之后,韩闯把袁宁和黎雁秋都留了下来, 说起家庭聚会的事。韩闯说:“三婶快生了,三叔正好出完任务回来陪着, 爷爷让你们明天一起过去聚聚。”

黎雁秋含笑点点头。袁宁认回韩家之后, 他的处境也变了, 身边虚情假意的人少了,真心实意相交的朋友倒是多了不少。他和邱东商量过, 毕业后就去棋协, 比起卯足劲往上爬,还是棋协比较适合他。黎老爷子也很赞同。

袁宁感觉黎雁秋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不过是好的变化。他也一口答应下来, 才回住处洗澡换衣服, 准备参加晚上的聚会。于朗然选的地方令袁宁有些意外,竟是个档次相当高的大酒店,他不常到外面吃饭, 会记得这地方是因为他和那边有过合作。对方当时响应书法协会的倡议换了新商标,一来二去他们接触的次数也多了,平时首都书协一些活动都挂在那边。

袁宁洗完澡出来,看见章修严过来了,也没把衣服扣子扣好,上去就是搂着章修严亲。亲完了,他才把晚上聚会的事告诉章修严:“这学校整得越来越不像学校了。”不仅仅是这不符合学生消费标准的场地,还有学生会里头那明里暗里的明争暗斗。

章修严知道袁宁最不喜欢这些,点了点头,说:“能考进首都大学的,本来就有着不一样的期待。别的地方其实也一样,只是玩得转和玩不转的区别而已。”他回亲了袁宁一口,“早点回来。”

袁宁被章修严亲了一口,整个人都精神了。他两眼发亮:“一定!”

章修严揉了揉袁宁的脑袋,帮袁宁把衣服的扣子扣上,套上外套,送袁宁出门。袁宁心情彻底好转,坐公交去了目的地。没想到他刚下公交,就碰上了载着人过来的于朗然。于朗然开着豪华的跑车,外形靓丽,是鲜亮的红色,像燃烧的火焰一样,极其引人注目。

袁宁愣了一下,看着于朗然彬彬有礼地为几个学妹打开车门,突然就想到了章修严。要是章修严开着这么一辆豪车,拉风地往车外一站,感觉整个人都不对了!不过于朗然一向都表现得谦逊温和,这么张扬似乎也不太对味。袁宁心里想着,却见于朗然朝自己看了过来。

都碰上了,当做没看见也不行啊。袁宁乖乖上前问好:“于师兄。”

于朗然微微一笑:“坐公交过来吗?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可以顺便过去把你也接了。”

袁宁感激地说:“坐一段路就到了,没必要麻烦于师兄。”他没有避开,与于朗然一块往里走。一路上又遇到几批人,包括小师弟濮满。本来其他人都在和于朗然说话,袁宁身边有些冷清,濮满他们一过来就不一样了,一下子热闹起来。

所有人陆续到场,于朗然作为拿下场地的人自然当仁不让地出来露把脸,简单地向学生会的新人们致辞。濮满站在袁宁身边,拿着店方的宣传单,有点崇拜地说:“袁师兄,这家店的标志是你设计的吧?”

濮满出身不差,对这些场合也不感冒,压根没被这边金碧辉煌的装潢迷了眼。比起和其他人一样迎合于朗然,他更喜欢研究一下宣传单上印着的酒店标识。刚才进来时他没注意看,瞧见走廊书报架上摆着的宣传单才注意到它看起来有点熟悉。

袁宁没想到濮满能认出来。他微微地笑了笑,说道:“也不是我自己设计的,基本是米师兄的思路,后来米师兄要代表书协参加比赛,这设计就转交给我了。”米焕然与他师承不同,交情却很不错,几年交流下来基本可以把对方的路子摸索到融会贯通的程度。

濮满听说过袁宁与米焕然的相识、相知的过程,脸蛋兴奋得涨红起来。袁宁和米焕然都是少年成名,在一次全国比赛里袁宁赢了米焕然,两人却没有心生嫌隙、相互忌惮,反而因此而结为至交好友。

这不就是他最向往的情谊吗?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依然有着这种相知相得、不为钱不为权——只因志同道合而走到一起的人!

袁宁见濮满两眼发亮,兴致勃勃,也就多说了几句:“这边的殷老板是个有趣的人,他是书画爱好者,鉴赏能力很高,我向他讨教过,获益不小。”

虽然作为商人酒店老板平时很忙,书法水平普普通通,但眼力却极佳,一眼看出袁宁的不足,袁宁当时高兴得很,厚着脸皮又去讨教了几回,算是把书法和设计上的短板又狠狠地补了补。

濮满听了袁宁的话,有点意外。他看这边的装潢以“富贵”为主,主色调是金灿灿的金黄色,基本找不出多少书画爱好者的痕迹。往来其中的也大多是谈合作、庆业绩的商人,看不见多少文化人。相比之下他们这群还没迈出社会的学生反倒和这边格格不入。

袁宁看出濮满的想法,含笑说:“殷老板的目标市场就是商人,而且主要是这几年新起来的商人。他们口袋里有钱,也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口袋里有钱,所以这边从装潢到服务都是为了这个市场。”

濮满明白了。再仔细一瞅,这边果然“一看就有钱”,特别气派。他看了眼还在致辞的于朗然,明白袁宁不怎么与于朗然针锋相对的原因。

同样还是学生,袁宁已经和这边的老板有不错的交情,于朗然却还是成为人家“目标市场”的那批人——他想借着这气派的大酒店来摆显自己雄厚的背景和过人的能耐,却不知正是他这种心理让人赚得盆满钵满。

濮满还在思考着,于朗然已经结束了致辞,学生会的新老成员都陆陆续续落座,开始这顿丰盛的晚餐。

于朗然没坐着聊天,而是端着酒一路敬酒。都是大学生了,喝点小酒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于朗然开的是顶级好酒,新人们都受宠若惊。

袁宁吃得不多,于朗然过来时在和宋星辰他们说话。于朗然停在袁宁身边,朝袁宁举起杯:“袁师弟,我敬你一杯。”

袁宁想了想,他也成年了,喝一杯没什么,于是端起酒微微地笑笑,和于朗然的酒杯轻碰一下:“该我敬师兄才是。”他很给面子地把小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于朗然也微笑,缓缓把酒凑到嘴边喝完,朝袁宁亮出杯底。两人的表现都很自然,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他们感情肯定很不错。

其他人正想着,包厢的门被敲响了。于朗然说了声“进来”,便见经理模样的人推门而入。对方身着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齐齐整整,不像普通的酒店经理,倒像个事业有成的商场精英。更难得的是他形象非常不错,腰板挺直,五官俊朗,一看就叫人心生好感。来人笑呵呵地说:“冒昧打扰了,我是这里的经理。”

于朗然眉头一跳,思索着是于家和这酒店有合作关系,还是他舅舅沈霁云和这酒店有合作关系。如果是于家和这边有关系,他不可能不知道啊!那就是沈氏那边的?这经理是来给他长脸来的?

于朗然心中痛快无比,面上却不动声色,准备好整以暇地接受对方的讨好。

没想到那经理自我介绍完,竟径直走向袁宁,解释道:“老板有客人走不开,叫我过来招呼小袁先生。”他脸上露出笑容,“不知道小袁先生觉得今晚的安排满不满意?还需不需要什么服务?老板交待了,今晚小袁先生你们的一切消费都只收半价。”

经理的声音不高也不低,恰好让包厢里的人都能听见,偏偏又那么从容不迫、不急不缓,没有半点阿谀奉承的意味,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和这边的老板对袁宁的友善与重视。

包厢里霎时静了一下。

袁宁:“…”

袁宁不爱出风头,但也明白这经理是殷老板特意叫来帮他长脸的。不管这会不会让他和于朗然之间的矛盾大大加深,对方都是出于好意才这么做。袁宁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笑着承了这个情:“徐经理,替我谢谢殷老板。只是我不是今晚请客的人,你可以问一下于师兄需不需要别的东西。”

于朗然脸皮抖了抖。他脸色不太好看,语气竭力维持着平静:“没想到师弟你和这边的老板认识啊。”

袁宁点了点头,没有隐瞒:“以前书协和这边合作过,我和殷老板接触过几次,交流得还算愉快。”

于朗然没再说什么,大方地接受了经理给的折扣。只是有了这么一出,包厢里的气氛有了微妙的不同,有更多人把目光转到了袁宁身上。

袁宁想着章修严在家,吃过饭后再待了一会就提出先回去。一出包厢,袁宁又碰上了徐经理,他与徐经理聊了聊,才知道殷老板知道于朗然用豪车在外面摆显,特意叫徐经理过来气气于朗然。别看殷老板挺顺应市场的,其实骨子里还是有点文人的顽固,最见不得有人摆款瞎炫。

袁宁叹着气说:“殷老板这么一安排,我可算是把于师兄得罪死了。”

徐经理说:“我每天在店里送往迎来,眼力还算不错。这人看着谦和有礼,实际上心眼小得很,就算你不把他得罪死,他也不会和你握手言和。”他顿了顿,“老板说过,躲在暗处的毒蛇是最可怕的。所以他真要行动才好,他躲在暗里反而得时刻警惕。他的舅舅是沈霁云,这人背景比较复杂,不是单纯的商人,你得多提防一下。”

袁宁一怔:“是殷老板让你提醒我的?”

徐经理点点头:“老板说沈家以前暗里经营着一些灰色产业,后来沈霁云接手后就没了,谁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沈霁云转移到了暗处,得小心应付。”

袁宁回想起和沈霁云的几次接触,他没从沈霁云身上看到那些黑色丝线,倒是感觉沈霁云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光,像是把他和周围的一切隔绝开。这个人身上透着一种难言的孤独。

袁宁抬头朝徐经理道谢:“谢谢徐经理和殷老板的提醒。”

徐经理说:“不用谢我,我也就传个话而已。”

袁宁向徐经理道别,离开了酒店。

袁宁走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散场。于朗然喝了酒,不能开车,叫来司机帮忙把人送回学校。等人都走光了,他阴沉着脸看着空荡荡的包厢。过了好一会儿,于朗然抬手狠狠地把桌上一个酒杯砸到地上。

高档美丽的玻璃杯砰地碎了一地。

璀璨的灯光照得玻璃碎片熠熠发亮。

穿着整齐西装的徐经理推开门走了进来。

于朗然抬眼看向于经理,眼底有着鲜红的血丝。

他表现得谦和亲切,比不过袁宁天生的亲和力!

他表现得潇洒多金,比不过袁宁找来个得力的捧哏!

输给黎雁秋、输给韩闯,他还可以勉强接受,可输给个年纪那么小的家伙,他咽不下这口气!

偏偏他最大的依仗——什么事都愿意帮他兜着的舅舅沈霁云,居然也对袁宁另眼相看!

凭什么!

于朗然紧咬牙关,再也装不出新人面前那副亲和面孔。

见到于朗然这副模样,徐经理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仿佛于朗然就该是这种满心毒汁的卑劣小人。他露出一丝笑容,定定地瞧着面容扭曲的于朗然,直到于朗然快要沉不住气,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说:“于先生,我们老板想见一见你。”

第226章 眉目

袁宁回到家, 家里亮着灯。章修严在书房看资料, 调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虽然已经与杜建成通了气,也找人去怀庆那边接手, 可还是得继续做准备工作。

听到袁宁回来的动静,章修严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看着走进书房的袁宁。袁宁看见章修严, 心才慢慢宁定下来,他直接坐到章修严腿上,搂着章修严亲了上去。

章修严伸手按住袁宁后颈, 手中抚触到袁宁发脚那细细的绒毛,微微使了点劲, 加深了本来由袁宁主动的吻。直至袁宁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章修严才松了手, 稍微离开袁宁的唇,缓声问:“聚会不开心?”

袁宁搂紧章修严的脖子。感觉只要看到章修严、只要和章修严亲一亲, 心里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他把脑袋埋到章修严颈边,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太复杂了,表面上和你友善的, 实际上不一定对你友善。表面上对你好的, 实际上不一定是想对你好。”

袁宁接触的人不算少, 明白那黑色丝线并不是判断一切的标准,意志极其坚定的人即使心有恶念也并不一定能被看出来。他能一眼判断出最极端、最外露的恶意与痛苦,却没办法判断出完美伪装下潜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刚才在酒店里他被徐经理当着所有人的面奉为上宾, 袁宁能感受到于朗然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更为幽邃。他知道于朗然看他不顺眼。从他向韩闯、黎雁秋那边靠拢——从他“走运”地成为韩家外孙开始,他就成为了于朗然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朗然厌恶他。

殷老板为什么派徐经理过来给他“长脸”?真的是因为看到于朗然开着豪车在他面前摆显吗?袁宁想到几次接触后所了解到的殷老板,眉头跳了跳。那不是殷老板的作风。

那是一个相当睿智的中年人,有着文人的气质与智慧,绝对不会这样鲁莽地插手他与于朗然之间的矛盾——

明眼人都知道这只会火上加油。

如果不是殷老板,那徐经理为什么打着“老板”的名义出面?

袁宁皱着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章修严顿了顿,也嗅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他想了想,替袁宁做出判断:“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位殷老板遇到了麻烦,用这种方法让你察觉;第二种是那位徐经理口里的老板指的并不是殷老板,而是另有其人。”

袁宁觉得章修严说得很有道理。他说:“我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殷老板?”

章修严说:“先不急,我让人去查查。”章修严还记得去年袁宁的照片落入某些危险人士手里的事,不想袁宁贸然上门。就算这事真的是殷老板让人做的也不能让袁宁去,因为对方不直接告诉袁宁,而是用这种隐晦的方法,那就说明对方的麻烦很大,根本不想把袁宁牵扯进去。

见章修严严肃地盯着自己直看,袁宁马上乖乖说:“那我先等你查清楚。”

章修严点点头,把袁宁抱回房,替袁宁剥掉衣服换上睡衣,亲了亲袁宁的额头:“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你姥爷啊。”

袁宁看着章修严清正俊朗的脸庞,眨巴一下眼睛,少有地没造次,安安分分地窝在章修严怀里睡觉。将睡未睡之际,袁宁眉头一动,又睁开眼,说:“大哥,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看树人宝宝它们吧!不知道它们发芽没有呢!”

章修严并不是每一晚都会到灵泉那边去,有时章修严忙起来睡得很少,根本没机会进入“梦境”。

章修严也知道小黑找来了树人种子,对这传说中的存在也很有兴趣。两人合上眼,稍稍收敛心神,眼前便出现了灵泉那边的景致。

入秋之后,庭院中的柳树开始落叶,只剩下纤细的、光秃的枝条随风摆动。对岸的玉浆果树也落叶了,许多金黄色的叶子还长在树梢,果子也不见了。不过现在袁宁也不靠卖腌果子来钱,小黑它们又已经吃得够够的,只希望玉浆果树能好好过冬。

袁宁领着章修严去找人参宝宝。路上的青草也微微泛黄,有些草丛间开出一朵朵小小的花儿,有些则结了籽,仿佛想在冬天到来之前把草籽埋在地底下,等待来年春天的回暖。

人参宝宝们正迈着小短腿给树人种子浇水,袁宁和章修严走过去时,一眼瞧见地里长出的绿色小芽。在人参宝宝们精心打理过后,这边的土地柔软湿润,有着丰沃的营养质和充足的水分,小树苗才刚有拇指粗,有点羞涩地卷着叶子,怯生生地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这真的是树人吗?

袁宁不禁有点怀疑。这些小苗苗也太细嫩了,和小黑它们所说的熟人没有半点相像之处。这么可爱的小苗苗,谁舍得让它们干活呢!

袁宁拉着章修严一起搬出放在宅院那边的画板,把人参宝宝们殷勤浇水的模样给画下来。章修严坐在一边拿着本书在看,袁宁画着画着,不由换了张画纸,时不时偷瞄章修严一眼,把章修严给画到纸上。

书画是一家,他坚持以画入字,练习了十几年,绘画技巧也小有所成,人参宝宝们照料完树人幼苗,见袁宁专心致意地画着画,立刻偷偷摸摸地围过来,有的爬上袁宁的肩膀,有的爬到画架上,有的则趴在一边的树枝上,都认认真真地看着袁宁画画,有特别好学的还用根须在褐色的地面上跟着画了起来。

章修严从书里抬起头来,见到的就是在地上蹦蹦跳跳的人参宝宝们。它们全然没有等待小树人们长大的焦躁,有袁宁在它们就玩得特别欢,这会儿已经把地面彻底瓜分,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拉袁宁去看它们的新作。

章修严收起书,没走过去,而是先走到袁宁的画架前。画纸上画着他看书的模样。远处是茫茫的云雾,对岸是金黄的秋树,小河在他身后绕过,像是要从纸里淌出来似的,亮蓝亮蓝之余映着沿岸草木。章修严不太懂画,却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宁静美好。

章修严把袁宁的画收好,换上新画纸,对着正在指导人参宝宝们写画的袁宁画了起来。他的技巧不如袁宁纯熟,也不用五彩缤纷的色料,只用深深浅浅的墨勾勒着眼前的画面。

一个人参宝宝注意到章修严的动作,悄悄跑过去偷看了几眼,立刻互换袁宁和其他人参宝宝一起过来:“看!看!我们!画我们!”

袁宁转头一看,也有些好奇,跟着人参宝宝跑到章修严身边。瞧见章修严画下的自己,袁宁心里甜滋滋的。他勾住章修严的脖子,往章修严脸上吧唧一下,笑眯眯地亲了一口:“大哥画得真棒!”

章修严回亲了袁宁一下。

人参宝宝们害羞地跑到一边躲起来,又好奇地探头探脑偷看,见袁宁和章修严没再亲亲,有些失望,抱着旁边的小伙伴吧唧一口:“亲亲!啊啊!”它们一一相互亲吻,高兴得蹦蹦跳跳地抱在一起,“抱抱!亲亲!”

章修严:“…”

袁宁乐得不行,和章修严一起把画好的画和画架画板画笔统统收好。他和人参宝宝、小树人们告别,回了宅院那边。宅院已经修葺得很不错,有他们看书和歇息的地方,袁宁和章修严看了一会儿书,挨在一起甜甜地睡去。

第二天袁宁和章修严醒来,天色还早。晨练回来之后袁宁从灵泉那边取了一些适合秋季食用的食材,拉着章修严搬上车,准备带去给李女士他们吃。

袁宁和章修严去韩家那一带的次数不算少,进出却还是受到严密检查。到了韩家,停好车,两人一人拎着两袋新鲜果蔬,径直转去厨房那边放下。在厨房忙活的厨师见了袁宁两人拿进来的蔬菜,两眼一亮,笑呵呵地说:“宁宁又拿好东西过来了?”

袁宁含笑说:“自家牧场出场的,正好赶上了,趁着新鲜拿点过来。”说完他挥挥手和厨师道别,提着剩下的果子去找李女士。

韩家四舅和四舅妈费思婧都在李女士那边,见袁宁进来了都很高兴。

自从费思婧怀孕之后就享受章家三婶一样的待遇,有着专门的食谱,营养丰富又均衡,大部分食材都是袁宁叫人送来的,比水云间那边以贵闻名的食材还要更好一些。

费思婧出身好,但却是忙碌惯的人,被这么处处照顾反倒有些不习惯。好在她的工作暂时调动回首都,每天还能出门去上班,倒不至于把自己闷坏。

费思婧笑着招呼袁宁和章修严坐下。袁宁没客气,坐下给她们切柑橘吃,柑橘一个个都挺大,圆头圆脑的。切开后只见漂亮的果肉粒粒饱满、汁液丰富,透出种叫人口舌生津的鲜甜气息。

费思婧向李女士夸道:“宁宁总能找到好东西,这柑橘切开一看,果肉和果汁都有种发亮的感觉,看着就好吃。”

李女士听到别人夸袁宁就止不住地高兴,准确无误地拉住袁宁的手,殷殷问起袁宁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袁宁在屋里陪李女士说话,章修严则被韩家老四和费思婧拉去后面的训练场。袁宁和章修严的关系在韩家已经公开。费思婧很喜欢袁宁,韩家老四自然也喜欢,见到拐跑袁宁的章修严自然觉得看不顺眼。

费思婧站在一旁观战,章修严被迫下场和韩家老四过招。韩家老四常年在海上训练,不管是体格还是身手都极其出色,章修严对上他简直毫无还手之力,纯粹是被单向殴打。

袁宁陪李女士聊了好一会儿,猛地察觉章修严被韩家老四给拎走了,心里咯噔一下,有点着急。李女士听出袁宁声音里多了几分焦灼,会心地笑了笑,放袁宁去训练场那边找章修严他们。

袁宁一到训练场那边就瞧见章修严被摔了一下,可把他给心疼坏了,立刻跳到场中,挡住了韩家老四的下一步攻击。

韩家老四早注意到袁宁的到来,见袁宁跳了下来,也不客气,拳脚朝着袁宁招呼过去。袁宁爱用巧劲,猛地对上韩家老四强横的进攻有点吃不消,但还是强撑着等章修严站起来。

韩家老四瞧见袁宁像只小狼崽子一样护着章修严,停了手,语带调侃:“你们准备两个打我一个,不厚道啊。”

袁宁不服气:“明明是四舅舅你以大欺小!”章修严又没好好学过格斗,根本只有被打的份。

章修严已经站在袁宁身后,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刚才摔伤的手腕。他没觉得恼怒或丢脸,抬手拍拍袁宁的肩膀,让袁宁别和韩家老四争论。要尊敬长辈!

袁宁见章修严过来了,没再和韩家老四瞪眼,而是关心地查看章修严有没有受伤。韩家老四可是混不吝的兵痞子!

韩家老四眉头一挑,懒得理会越来越明目张胆的两个小辈,大步迈回费思婧身边,拉住费思婧的手说:“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了,居然还怀疑我会打伤他宝贝大哥——我是下手没轻没重的人吗?”

费思婧笑了笑,没掺和他们甥舅俩的事儿,只招呼袁宁他们回去吃午饭。

韩闯和黎雁秋也回来了,一家人齐聚,韩老爷子心情很好。吃过饭后他把袁宁叫去书房,问起昌沧那边的事。知道韩家老大和艾彦都平安无事,他心里也高兴,只是韩家老大他们还有要做的事,不能正式回家来。

换做以前,韩老爷子是绝不会太惦念的,如今他年纪大了,心态已经不大一样。到底是曾经最寄予厚望的长子,韩老爷子还是希望父子俩能坐下来好好地说说话,弥补这些年来的疏淡和怨懑。

袁宁看出韩老爷子的想法,主动说起牧场如今的情况。他说道:“今年一切都还在修整阶段,明年就陆陆续续把该建的房屋和设施建好了,要过去小住玩乐完全没问题,不会让人生疑。”

韩老爷子微微颔首:“行,那明年天气转暖我们就去过去看看。”

下午袁宁和章修严直接回了住处。没想到他们刚到家不久章修严的人就来电话了,说是章修严昨天让去查的事有了眉目,问要不要立刻过来汇报一下结果。

章修严眉头跳了跳,说:“过来吧。”

第227章 鬼才

对方似乎就在附近, 袁宁很快听到门铃响了。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中年人, 眉间眼角都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憨厚, 不知道的人肯定会觉得他忠厚又老实。他鼻梁上带着黑框眼镜,像个满肚子学问的书呆子学者。

察觉袁宁好奇的打量目光, 中年人推了推眼镜,把查到的资料拿出来。摆在资料最上方的,是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右下角有个几乎已经模糊的日期,竟是三四十年前拍的。

那时拍照还没那么容易,能在那时候留下照片, 说明这一刻肯定很有纪念意义。

袁宁拿起那张照片,认真辨认起来。那是一张在福利院门口拍下的照片, 上面是一批岁数各异的小孩。在最右边, 站着几个显眼的成年人, 年纪都不算大,其中两个是外国人。照片是黑白的, 分辨不出发色和瞳色, 但男的身材高大、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女的则有着波浪般卷曲的长发、洋娃娃般美丽的面容, 这一切足以让人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这是两个身份优渥的外国人。

袁宁皱起眉, 不明白中年人为什么把这张照片带给他们。

中年人见袁宁和章修严齐齐望过来, 开口说:“这照片上的另外一个成年人,小章先生应该可以认出来才是。”

章修严微微拧起眉头,拿过那张照片仔细辨认片刻, 立刻回忆起来:“他是被称为‘东方航海大王’的魏敬之,手里有不少重要航线。魏敬之病逝之后,手里的航线分别交给了两个养子,‘船王企业’分裂成南北两派,这些年起了不少矛盾,境况已经大不如前。”

中年人说:“因为殷老板和沈老板都有问题,我们就尝试追查他们的相近之处,结果还真发现了一点问题。原来他们都曾被福利院收留,年月非常相近,若非一南一北相隔甚远,我们可以把他们当做‘同批次’。所以我们又进一步追查,看看两边的福利院是否有什么关联。”

袁宁和章修严对望一眼,没有开口打断。

中年人伸出食指扣了扣被放回桌上的照片:“然后我们就查到了这个。这位航海大王的两个养子都格外热心公益,并且不爱宣扬自己的好心肠,像他们的养父一样二十年如一日地做着不为人知的慈善事业。”

袁宁眉头动了动,认真注视着照片上的“航海大王”。中年人话里满是讽刺,他自然能听出魏敬之这两个养子有古怪。

中年人说:“在他们捐赠重资的这些福利院里,出了不少有出息的人,有的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有的被厉害的人家收养,有的则加入豪门——还有一部分白手成家,成了有名的富豪。沈老板是第一种,他回到了沈家,迅速成为沈家的当家人;殷老板是最后一种,自己经营出一番事业。”他停顿了一下,让袁宁和章修严消化他话里所潜藏的信息。接着他才看向袁宁,“还有你的学长于朗然,他的母亲也是福利院出身,被不错的人家收养,最后嫁入了于家。”

电光火石之间,零零散散的线索被一根不可见的绳子给串了起来。

袁宁顿时明白为什么没有多少人知晓沈霁云与于朗然是两甥舅。

章修严说:“那为什么殷老板要提醒宁宁注意沈霁云?”

中年人说:“这一提醒,暴露的除了沈老板之外还有殷老板自己。”这个问题他显然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说‘暴露’有些严重了,毕竟我们所查到的事情还没牵扯到什么特别严重的东西。对方故意让我们知道他们之间的关联,目的不像是‘暴露’,反倒更像是一种‘惩戒’。”

袁宁吃了一惊:“惩戒?”

中年人说:“是的,惩戒。”中年人缓缓说出这个猜测,“我认为也许有人借助福利院联合起一批人,秘密做着什么事。这人不一定是魏敬之的两个养子。这人很有自信,有着上位者独有的高高在上,没有把可能出现的反咬当一回事。他很笃定自己不会暴露,而一旦手底下某些人出了问题就会被他无情地舍弃。”

袁宁拧起眉。

中年人说:“比起参与其中,这人更像是个下棋的人,不直接插手任何事,只把棋子安排到特定的地方。对方不在意放弃多少棋子,也不在意损失多少,只在意最后的输赢——甚至还有另一种可能,他连输赢都不在意,只享受博弈的乐趣。”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章修严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如果对方真的是这样的人,不在意舍弃任何棋子、不在乎最后的输赢,那么这人的所有行为都是不可预测的,更无从找出他的存在。”

中年人点头。

章修严把资料收下,起身送中年人离开。屋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袁宁打开中年人留下的资料,翻看着其中的各种文件。

就像“校友”这样的人脉网络一样,这些福利院也结成了一张张大大小小的网,不合在一起看的话,这些蛛网般的存在并不引人注目。

可当这些小小的蛛网一张连着一张、全都紧密地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它们的能量就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忽视的了。

对方同时暴露沈霁云、殷老板,甚至是他们背后的魏氏,到底有什么用意?

袁宁很不喜欢在这种感觉。他又翻了几页,目光突然顿住了,停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面:“大哥你看,”他指着上面的四个字,“德昌文化。”

章修严眉心突突直跳,想到了去年那桩案子。因为栾嘉的原因,袁宁察觉了德昌文化的问题。紧接着德昌文化就被查出了问题,彻底消失在群众的视野之中。

当时发现的问题里头,轻的是情色交易,重的是制作、贩卖毒品,并用毒品控制旗下艺人和一些富商——尤其是栾嘉这样被家族边缘化的、手里又有点小钱的。

这种控制“人脉网络”的极端手法,难道和这一切有关?

袁宁说:“德昌文化的负责人也是在福利院长大,与泰北船业的魏泰明是同年人,但这十几年来都没怎么联系。”

章修严说:“明面上不联系不等于背地里不联系。”他叹了口气,“但连你姥爷都没法查出对方的底子来,我们自然更没有办法追查到底。”

袁宁说:“那我再去姥爷家一趟,把我们查到的东西给姥爷看看,即使查不出来心里也好有点防备。”见章修严定定地望过来,袁宁主动保证,“沈先生和殷老板那边我也会注意一点,不会随便涉险。”

章修严这才放心。

袁宁拿着资料又跑了韩家一趟,和韩老爷子、韩家四舅说出调查到的事。韩老爷子也一直叫人注意着各方动静,却没有从袁宁他们分析的角度去考虑,拿到章修严那边查出的东西后点了点头,让袁宁回去好好上学,别再瞎掺和这些事。

袁宁答应下来,和韩老爷子道别,回家和章修严腻了一晚,入睡后又和章修严一起去看了看人参宝宝和小树人。

小树人又长高了一些,叶子羞涩地舒张开,欢喜地承接着人参宝宝们浇下的泉水。不时按照人参宝宝们的指示卷卷叶子、伸伸枝条,摆出姿势给人参宝宝们练习画画的小模特。

人参宝宝们领悟画画技能之后每天玩得不亦乐乎,有时是直接在地上画,有时是用袁宁给它们量身定做的小型画板仔仔细细地在纸上画,日子过得比以前更欢实。

袁宁见小树人涨势良好,也就放下心来。第二天章修严有事要忙,袁宁正准备去图书馆查查课题资料,突然接到了郦国那边打过来的电话。

居然是许久不曾联系的崔俊贤。崔俊贤前年在亚联赛上输了之后沉寂了许久,跟着父母脚步进了演艺圈,他天生长得好,又有着不错的头脑,收起少时的骄傲自满之后发展得还挺不错,都不怎么惦念围棋的事情了。

袁宁有些惊讶:“崔哥有什么事吗?”

崔俊贤没和袁宁客气,张口就说:“确实有事想要拜托你。我师父要去你们华国游历,第一站是首都。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希望你能接待一下他——最好不要通知棋协那边,我师父最不耐烦官面上的事情。”

袁宁稍一回忆就想起崔俊贤的师父是谁。崔俊贤的师父人称“鬼王”,棋路诡谲莫测,华夏棋手之中,扎实如肖盛昶、灵活如邱东,都曾经败在鬼王手下,肖盛昶还因为惨败而从正式比赛中消失,成为棋协会长口里“混日子”的存在。

鬼王要到首都来?

袁宁想起下一次亚联赛会在明年举行,难道鬼王明年要参加,所以特意来华国游历?也不对,鬼王和肖前辈他们一样许久没有参加各种比赛了。

袁宁没通知棋协,但通知了周聿林和黎雁秋。这两个人比他专心,也比他有天赋,既然鬼王要过来,自然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让周聿林他们和鬼王下几局——如果能得几句指导就更好了!

袁宁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当天傍晚他开车送章修严坐车回怀庆,在车站附近转悠了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麻利地拿起写着名字的纸板子去出站口接人。

纸板子上只写着“鬼王”两个字,因为鬼王是外籍华人,二十多岁才移居郦国的,能认得出中文。这样一个围棋鬼才,为什么要移居到邻国去呢?袁宁带着好奇等在出站口,等待鬼王出现。

第228章 执念

袁宁顶着的纸板子引来了不少人注目, 可一见袁宁认真等待的模样, 议论的话又收了回去。

这趟列车没有误点, 陆陆续续有游客走出出站口。袁宁看过鬼王比赛的录像,但当时只顾着看棋局去了, 哪能仔细看鬼王长什么样?袁宁只能直直地杵在显眼的地方等鬼王看见他手里的纸板子。

大概数分钟之后,一个面容普通、衣着也普通的中年人走向袁宁。中年人约莫四五十岁,胡子刮得很干净, 眉间眼角都透着种平和和宁定。他朝袁宁露出一丝笑容,示意袁宁放下纸板子,开口说:“你就是袁宁吗?”对方的声音是地道的华语, 没有因为久居异国而改变。

袁宁怔了一下。很难想象传言中那么厉害的鬼王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没有出众的相貌,没有逼人的气势, 像个邻家长辈一样, 温和而亲切。袁宁点点头, 迎了上去,恭敬地喊:“前辈。”

对方见袁宁满脸惊讶, 哪会不知道袁宁的想法。他微微地一笑, 面上多了几分羞赧,解释道:“郦国人向来浮夸, 爱把事实夸大。我的名气都是他们包装出来的, ”说着他顿了顿, 指着纸板子上的“鬼王”两字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棋手而已。我姓司马,单名一字弘, 棋局如世事,局局难预料,我如今也还在摸索,当不起‘王’这个字。”

司马弘言谈之间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儒雅,声音不急不缓,如春风拂来,叫人生出由衷的喜悦。

袁宁认真听着司马弘说话,等司马弘说完了,马上改了称呼:“司马前辈。”他领着司马弘走出车站,口里与司马弘说这话。一问之下才知道司马弘已经到国内两天,前天先到北边祭拜先祖,接着在家乡周围转了转,今天才决定到首都来。

司马弘说:“真是麻烦袁宁小友了。”

袁宁说:“前辈远道而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趁热打铁地提出周聿林、黎雁秋他们想和他对局的事。

司马弘点头:“我这次回来本就是想与不同的人对局。”他无奈地叹息,“不过我接下来不想与太多人接触。在郦国那边每日里都会有人来挑战,想要好好下棋反倒成了奢望。”

袁宁很明白司马弘的烦恼,以前他刚刚以书法出名,来找他要“墨宝”的人也不少。当时他什么都不懂,很多人来找他要他就高高兴兴地写,后来章修严知道了,马上出面帮他把各种人挡了回去,转头把他训了一通,让他不要有点成绩就飘飘然,今天给人写一张,明天给人写一张,哪还有时间好好琢磨、好好提升?

袁宁说:“前辈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太多人知道您过来的消息。”他微微含笑,“崔哥在电话里也叮嘱过了,我没有和棋协那边说起。”

司马弘对袁宁的印象很好,怪不得崔俊贤这两年一直在夸这小孩,知道他要首都这边后还直接拜托袁宁来接他。在待人接物方面这小孩比他徒弟崔俊贤要擅长得多,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闲谈起来却一点隔阂都没有,亲近得仿佛老朋友重逢。

袁宁带司马弘去一家颇有古意的酒店住下,邀司马弘去品尝那边的特色菜肴。酒店的卖点是“古色古香”,从碗碟杯筷到端上来的各种应时菜色都很有古韵。司马弘坐在古朴的桌椅之间,一下子有些恍惚。他感叹说:“这地方的装潢真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