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考市一中冲刺班也成为了AB大录取率最高的一届,许意浓的名落孙山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万万没料到她会跟A大失之交臂,对此唏嘘不已。

  而许意浓要复读的想法第一时间遭到老许强烈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你去复读,让我这个老脸以后往哪儿搁?”

  许意浓眉心一蹙,“复读怎么了?每年这么多少复读考高分的,怎么就让你有偏见了?”

  “别人复读我管不着,你,我许晟文的女儿就是不可以!”老许的态度很坚决,他用指尖敲着桌子,“你说,你自己说说看,平常作文从不跑题,偏偏最后一场高考给我整一出跑题,平时成绩再好有什么用?你能保证复了读明年上考场就不发昏了?”他手悬空大摆着,像看透了一切,“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孩子,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中考、高考都这样,没一次正常发挥的,复读对你来说只是在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填报志愿,别再心比天高了,A大也不缺你一个许意浓。”

  许意浓正视着父亲的指手画脚,头高高昂着没低一下,“你平常管过我吗?”她诘问,心中的积怨破土而出,“平时对我不闻不问,现在为了自己所谓的面子要来操控我的人生给我做决定了?凭什么?”

  “凭你姓许,凭我是你爸!”老许在这件事上丝毫没有让步的余地,他直接放话,“我告诉你,如果你真要去复读,我跟你妈是不会出一分钱的,你有本事就自己去,也别再回这个家了。”

  父亲的一番话像把锋刀直戳许意浓心底,她站在那儿没有半点表情,眼中有反光却倔强地转瞬即逝,她的久久不发声让老许意识到自己言重了,近前几步想说点什么弥补却为时已晚,许意浓非常排斥地躲开了他,转身跑了出去。

  “浓浓,浓浓!”老许生怕她被自己刚刚那么一激,万一有什么想不开,拿起汽车钥匙追上,可这丫头跑太快,等他到楼下人影都瞧不到了,他自抽耳光,赶紧掏手机打她电话,全被如数按掉。

  王骁歧接到电话的时候许意浓只呼吸不说话,他敛眸,“你现在在哪儿?”

  她哑着嗓,声音哽咽,“你家楼下。”

  王骁歧人一到楼下,许意浓从角落里直扑进他怀里,泪水再也忍不住,放纵地流,王骁歧张开双臂稳稳将她接抱住,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扣着她的脑袋任她在自己怀里放肆。

  她哭得急,近乎发泄,断断续续说,“我不要再待在那个家了,一刻都不想待,我现在就想离开,越远越好。”还说,“我也不要姓许了,我讨厌这个姓,从小就讨厌。”

  她再也不带隐藏地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全然展现给王骁歧,就这么呜呜咽咽哭了好久,站到自己腿都觉得酸了,她才吸着鼻子缓过劲来,可早就严重堵塞了只能用嘴呼吸。

  王骁歧扶住她的肩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哭出来就好了。”再给她撇去两滴新落的泪,“不想姓许以后就不姓许了,那就姓王,随夫姓,多好。”还顺口叫了两声,“王意浓,王意浓?”

  许意浓正胡乱抹着脸,却因为他的话用手捂住了眼睛,哭着哭着就突然破涕为笑,然后再哭再笑,跟个神经病一样,她瘪着嘴抬起手朝他打了两下,拖着厚重的鼻音仍在止不住抽噎,“难听死了。”

  王骁歧看她笑了,默默松了口气,伸手拂开被泪水粘在她脸上的碎发,安抚她,“你等我一会儿。”

  许意浓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搂住他不让他走。

  王骁歧哄着,“乖,我上去给你拿毛巾。”

  许意浓不肯松手,最后他只得放弃,抱了不知多久,许意浓开始频频跺脚,他问是不是有蚊子,许意浓点点头,他作势又要上去,“我回去拿驱蚊喷雾。”

  许意浓拉住他,“没事,我没那么娇气。”

  他揉揉她脸,“我知道,但以后你可以跟我娇气。”

  除了表哥,还没人对她这么上心过,许意浓心底一阵触动,鼻子不受控制地再次发酸。

  她多想跟他一起去A大,一起毕业,一起在一座城市扎根,一起奋斗,一起经历每一个或甜或苦的瞬间,可现在因为她考试时的一个失误,全都搞砸了。

  又有蚊子盯着她咬,红色的疹块很快突显在她白皙的颈上、手臂上,王骁歧挥手驱赶了几下无济于事,问她要不要上去。

  许意浓没做声,他看出她的顾忌,捏捏她的手道,“奶奶下乡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家。”

  许意浓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诸多的未接来电没有回拨过去,王骁歧从洗手间出来,手中拿着一块泛着阵阵热气的湿毛巾,“家里找不到没拆封过的毛巾了,这条是我的,你将就一下。”

  见许意浓并无抵触,他轻柔地给她擦干净脸,擦完脸,许意浓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了他的味道,他低头继续认真给她擦手,刚执起她左手,她右手便搂住他的腰脑袋黏糊糊地拱进了他怀里,他手覆在她发上没再动了,良久,她沙着嗓兀自开口。

  “从我记事起我爸妈就很少管我,他们都牟足了劲扑在事业上,一个拼教师职称,一个拼财务主管,他们把我扔过一段时间奶奶家,但我奶奶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人,觉得我一丫头片子迟早要嫁人终究是外人,也连带着看不上我妈,我爸这个人,永远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却又有着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大男子主义,我妈为此受了不少委屈,但说到底他们是夫妻,除了面对我奶奶,他俩又总会一条心地站在一起‘同仇敌忾’,有时候我都觉得这种婚姻挺矛盾挺累的。”

  王骁歧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绕弄着她头顶的发丝,听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就是典型的那种,平常对家里一概不问,关键时刻却要以家长的身份替你拍板做主,我爸觉得我复读丢他脸了,不同意我去……”

  许意浓一股脑地全都倾倒出来,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等说完她仰着头,“我是不是话很多?”

  王骁歧拨开她碎发,摇首,“你信不信有父母可以对孩子不闻不问几年?甚至连他高考都漠不关心。”

  许意浓心存疑惑地拧了拧眉,他又道,“相比你父母,我从小父母就懒得多看我一眼,仿佛我是他们创业路上的累赘,为了把我丢回来,宁愿捐钱给学校盖楼也不想让我在他们身边多待一秒,我回C市几年几乎跟他们失联了几年。”他失笑,“这就是人人眼中的富二代,其实却被父母弃之如履。”

  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谈起自己的家庭,许意浓有震惊也有心疼。

  “如果没有奶奶,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即使再优秀也换不回他们一个问候,哪怕只是一通电话,我始终没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们,那么讨厌。”

  许意浓想起了高考完他拦住自己说的话。

  ——

  “能不能别讨厌我?”

  “或者,讨厌也不要再让我知道。”

  她在他腰间的手赫然收紧,低声跟他道歉,“对不起。”

  他好像没听清,“嗯?”了一声。

  许意浓摇摇头没再说话了。

  这一天两人毫无忌惮地诉说着各自的心事,像两只小兽互相舔舐着不为人知的伤口,也更加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第49章

  可许意浓最终没能如愿去复读,吴老师这次还是站在了老许那头,她没有意外,这个家,没有人会真正尊重在乎她,后来她也想通了,不复读也罢,早点离开他们,去哪儿都一样。

  虽然她作文偏题,总分还是比一本线高出不少,超过了许多高校的录取线,但由于化学没有考到A加,她在第一道槛就被排名在前的高校拒之在了门外,也意味着与A市无缘。

  翻着一对填报志愿的资料,许意浓不免丧气,她扔下笔耍起了性子自暴自弃起来,“空有分数有什么用,一门必修就把路堵死了,不让复读也去不了A市,索性随便上一个学校得了。”

  王骁歧拾起她扔掉的笔耐心地在资料上圈圈画画,他指着几所学校说,“这几所的选修门槛相对没那么高,一个A加就行,尤其这个。”笔头落在一个学校名字上:新开大学,“T市离A市很近,交通方便,不会影响我们见面。”

  许意浓双手撑着下巴赌气,“那也不能天天在一块儿。”

  他碰碰她脑袋,“本科不行,研究生也有机会,再不济还有博士。”

  许意浓没好气地推开他手,“别咒我行不行,等到博士才能去你们A大,我是有多不受老天爷待见呐?”

  王骁歧笑着去揉弄她脸,“你要真研究生来不了A大,我就去新开读研。”

  许意浓睨他,“毛病,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他把她往胸口一按,“我一直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许意浓埋着首,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沉凝了一会儿跟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A大碰到比我好的优秀的,你可以移情别恋的王骁歧,但是不能瞒着我,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放……”

  她还在说话,嘴突然被牢牢捏住,整个脸都嘟了起来,他脸颊紧绷,“许意浓,我给你机会把话收回去。”

  许意浓声音模糊地跟他装蒜,“哎哟喂,疼啊疼。”

  王骁歧松开,明明脸沉着却还给她揉脸,揉了会儿语气也不好,“还疼不疼?”

  许意浓自己也揉着另一边,小声嘀咕,“以前你还不是认同过曹萦萦漂亮。”

  王骁歧抬起她下巴,“一个人又在嘟嘟囔囔什么?”

  许意浓含糊其辞,“没什么。”

  他欲言又止,最后将手一放,重新拿起笔丢声,“看学校。”

  许意浓觉得他这个人有时候也挺别扭的,她凑过去用手戳戳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王骁歧没理她,她再戳,他一下捉住把她拉至身前,下一秒他的吻强势地压了下来并将她扑倒在了桌上。

  许意浓被那硬邦邦的桌子硌得生疼,他根本不容她反抗,将她双手锁扣擒过头顶,对着她的唇也不再似以往般温柔,舌尖挟裹着她的小舌带着教训的意味让她无处可逃,所到之处如同点火,把许意浓燃了一寸又一寸,她被他吻得密不透风,只剩细碎的呼吸。

  最后他“数罪并罚”地咬了咬她的唇,“知道我会生气,以后就不要乱说话。”

  等许意浓缓过神,关注点又偏了,她头发微乱眼神略有涣散地问,“你吻技,为什么那么好?”

  她胸口上下起伏,因为姿势的关系紧贴在王骁歧胸膛,他喉间收紧,移开视线直起身咳了一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话锋一转,“你不是也看过?”

  她滞了滞,没听明白,“我,我看什么了?”

  “你说你看什么了?”王骁歧又掐她脸,“我是因为谁每年都在市一中贴吧被置顶成热帖的?回回被‘鞭尸’,从未被超越。”

  这下许意浓恍然,两颊被滚烫席卷而至,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心中似有什么已不言而喻,她拉住他衣襟求证,“那你当时是为了我才?”

  王骁歧别开脸不说话了,短暂的寂静,许意浓在期待中低下声,“可你不是让我别多想?”想到这里她就委屈,仿佛这三个字早已在她心底扎根成一道硌刺。

  王骁歧视线重新偏过来,“那我还能怎么说?让你以身相许?”

  “可你接受了曹萦萦送给你的奶茶。”许意浓又莫名其妙补上一句,说完也学他刚刚那样别过脸。

  王骁歧眉头紧皱,把她脑袋扳过来,“什么奶茶?什么曹萦萦?”

  许意浓提醒他,“就那个学校门口的咕嘟先生啊,你初三刚转过来那会儿曹萦萦亲手递给你的。”

  王骁歧想了半天,完全不知道她再说什么,有些烦躁,“你到底在说什么?”

  许意浓拉下他手,索性一摊到底,“那高中分班考试给曹萦萦让道,跟其他男生讨论她漂亮,接受她隔三差五送水,单独跟她留在教室一起过生日,体恤她出黑板报辛苦……”她说了一堆,对他扬起小下巴,“做这些的人,是不是你?”末了还故做埋汰,“奶茶好不好喝?旺仔牛奶好不好喝?尖叫好不好喝?”

  王骁歧简直又气又好笑,气的是她不分青红皂白给他乱扣高帽子,笑的是她原来那么早就开始关注他。

  他举起双手自证清白,“首先,你说的什么奶茶什么让道,我真不记得了,奶茶想喝我会自己买,从不拿别人的,让道可能会有,那纯属礼貌。”

  她插话,气冲冲地,“那你怎么从来不给我让道?还挤我?你的礼貌呢?”

  他垂眸直视她,脱口而出,“你是别人吗?”

  “……”仅此一句立刻消了她的音也灭了她积怨已久的火。

  “还有,我什么时候跟其他男生讨论过她?你从哪儿听来的?”许意浓不说话王骁歧就拎她耳朵。

  她扯着他手一口咬定,“反正我就知道。”

  王骁歧先跳过这个,“那送水的事,你去问问周邺,我每次是不是都扔给他喝了。”

  许意浓仔细想了想,难道周邺一直在发胖是喝了双份的饮料?

  “关于生日,那天的确是我生日,可跟我一起吃面的人只有你,我要真想跟她过生日,我为什么不带她去吃面?”他怒其不争地顶顶她脑门。

  “可你们在教室里磨磨唧唧,还……”许意浓耷着脑袋,想起自己当时在学校门口等候的凄惨模样就心酸。

  “还什么?”他追问。

  “还亲密地一起在学校散步。”

  王骁歧胸腔微伏,仰头呼了一口气,真的要被她气死。

  “我是跟她说谢谢,并明确表示同学之间不需要这些客套,以后也不需要再送饮料。还散步?散什么步,出校门不就那一条路?照你这么理解,人人都在散步?”

  许意浓避重就轻,“那是客套吗?那明明是……”她没说下去,哼唧,“那她还给你送。”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他把她脑袋捞上来,“提到黑板报,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什么去找江晋?”

  许意浓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宣传委员当时说十班的黑板报有新意,如果能借画册过来看看再好不过了,你那个曹萦萦也来凑热闹……”

  王骁歧又蹙眉揪她耳朵,她改口,“曹萦萦说那好办,让我找林淼搭桥不就成了,这才转来转去变成了我找江晋。”许意浓说完瞥他一眼,“反正最后都被你一票否决了,你只记挂人家曹萦萦辛苦。”

  王骁歧不再废话,一把拉住她胳膊,郑重其事告诉她,“你听好,什么曹萦萦周萦萦在我这儿只是普通同学,仅此而已,你说的那些我压根不记得也不想去记,我只在意你许意浓的事,哪怕一个小细节都历历在目,至于其他人,跟我王骁歧有个屁关系?”

  他第一次跟她这么说话,却让她心脏狂跳,觉得帅爆了。

  她反抓住他胳膊,“刚刚那段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这次换王骁歧推她,她就像树袋熊扒拉到他身上,他又推她再蹭,“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王骁歧把她拎至跟前,“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也给我讲讲你跟江晋的事。”

  许意浓眼睛瞪得滚滚圆,“我跟江晋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好吧?”

  王骁歧哼笑,“清白得全校都在传你俩的绯闻。”

  “都说是绯闻了还能信吗?”许意浓跟他如是掰扯,“人家借我画册,我礼尚往来借给他英语笔记,之后在校外碰到过几次就被传出了谣言,我也一头雾水好不好?”她真的一脸冤枉。

  王骁歧口气发酸,“我可没跟人传过绯闻。”

  许意浓忍不住偷乐,他审视她,“笑什么?严肃点。”

  “笑你吃醋。”许意浓又往他身上凑,“所以你一直跟他过不去?争夺篮球场,还在校篮球队选拔故意撞伤他?”

  王骁歧一人做事一人当,“篮球场的确是我先挑的头,但他脚受伤是犯规碰到了我,我起跳他截我,我们一起倒的地,最后传出来变成我撞他,还撞得韧带撕裂。”他又冷哼,“也就你们这种无知少女深信不疑。”

  许意浓见他醋意越发浓烈,赶紧哄他,“我就说嘛,你怎么会那么小气,老找他茬。”作势去查看他腿,“你撞哪儿了?我看看啊。”

  王骁歧不吃她这一套,站开了些,“别马后炮。”

  许意浓见他不受用,便不管不顾地踮起脚把他脖子抱搂到跟自己一样的高度,她神神秘秘道,“那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就不生气好不好?”

  王骁歧也没指望她能爆出什么来,但还是配合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嗯,说。”

  许意浓悄悄凑到他耳边,“其实,当时校草评选的时候,我在贴吧每天都给你投票,还注册小号投了好多,我觉得你最帅。”

  说完她赶紧看他,但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十分平静地哦了一声。

  许意浓晃晃他脖子,“就‘哦’啊?”

  王骁歧,“嗯。”还反问,“就这?”

  许意浓不由失落,手一松不满地重新翻起桌上已经凌乱不已的资料,“看学校看学校!”

  只是她哪里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别过脸嘴角扬得都快合不拢了。

  #

  一班举行谢师宴的那天,全班非逼王骁歧和许意浓喝交杯酒,许意浓脸红得不像话,王骁歧挡在她身前让那群带头起哄的男生滚。

  谁知喝多的数学老师也来了一句,“其实,喝一个也不是不可以哈。”他抬了抬眼镜,手还跟平时上课似地那么扬着,好像随时就能画出一个圆圈来,酒精的作用上他这会儿从脸到脖子都特显红,人依旧笑眯眯地,他望着那对般配的身影,笔划道,“你们就当,就当提前演习好了。”

  这下,起哄的人更带劲了,以周邺为首,疯狂给两人杯里倒啤酒。

  王骁歧知道是逃不掉了,趁乱的时候给许意浓杯子里兑了点儿水,却被其他同学瞧见,当场指责。

  “哎哎哎,班长,你作弊啊!这就护上了?罚喝三杯!”

  其他人顺势拍手跟喊,“三杯!三杯!三杯!”

  王骁歧伸手要抓人,却被许意浓拉住,她也没怎么扭捏,反倒大大方方地接过酒说,“算了,喝就喝,谁怕谁。”

  周邺直竖大拇指,“还是我大浓哥爽气。”

  王骁歧看着她,“你行不行?”

  许意浓已经把他那杯塞他手里,“行啊,有你在我怕什么?”然后把自己手绕进他臂弯,“来吧,速战速决。”

  王骁歧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喝不下就给我。”谁知刚说完她已经仰头喝掉了三分之一。

  其他人催促,“班长你快点!可别喝不过媳妇儿啊!”

  王骁歧只得在众目睽睽下和许意浓交杯喝下了第一杯,之后是第二杯,到第三杯的时候他替她挡了挡杯口,倒酒的周邺会意,往杯中猛倒了一半收手,让迅速往上扩张的气泡占据了另一半,消散还有一会儿时间,不注意的话没人看出来。

  本来事半功倍,许意浓捧起酒杯后傻乎乎地来了一句,“怎么没倒满?”往周邺那儿再一伸,“加满,说好的三杯就三杯。”

  这个时候王骁歧其实已经看出来她是在借这酒释放高考没考好的压抑,所以没再加以阻拦由着她去了。

  三杯喝完,大家都满意了,各回各位继续酣畅,这一聚后就要各奔东西,山高水远,人生弹指,蚍蜉一瞬。大家深知兴许以后再这么全的见面就很难了,因此心有不舍也格外珍惜,借着机会尽情放肆。

  到最后,老师们喝高了,同学们更是东倒西歪一片,那啤酒浓度不低,喝的时候没感觉后劲却强,平常不喝酒的很容易上头,何况他们这些滴酒不沾的学生。

  许意浓放飞后自然也多了,起先还独自趴在桌上休憩,耳边时不时传来王骁歧跟其他同学说话的声音,后来感觉头有些发晕后,她突然坐了起来往自己两边的座位看看,在左手边看到王骁歧的脸,确定是他后,她才放心地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尚在讲话的王骁歧很自然地接搂住她,俯身低头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摇摇头,他就将手放在她的肩骨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继续跟邻座的同学说话。

  这一幕把对面坐着的一票同学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恩爱秀的,太有杀伤力了吧?

  周邺实在看不下去了,拿起酒瓶要溜到其他桌去,却被王骁歧叫住。

  “周邺,帮我倒杯水。”

  周邺差点心梗。看看,这就是他的好兄弟,好同桌,用他用得可顺手。

  吐槽归吐槽,周邺还是给他倒来了一杯水并贴心地送到他手边。

  王骁歧看着水杯里漂晃的茶叶,微微皱眉,“怎么是茶?”

  周邺耸肩,“没有白开水了,只有茶,也醒酒的,你凑合凑合喝吧。”

  王骁歧探手触了一下杯壁,温度适中,于是终止谈话喊许意浓起来喝口水。

  此时的许意浓已经晕晕乎乎的了,隐约听到他的声音,而后被他扶起来喂水喝。

  她喝了一口觉得是苦的,看看那杯子,眉毛立马堆挤一块儿了,她用手一推,很不高兴地说,“这酒,这酒里,怎么飘着菜叶子啊?”再环视四周,“你们谁吃饭把菜掉我酒杯里了啊!”

  包厢静默一刹那,忽而再爆发出一阵大笑。

  大家捧腹不止,还是第一次看到高冷的许意浓有如此违和可爱的一面。

  有人笑出了眼泪,直喊,“副班,你醉了醉了。”

  王骁歧则耐心哄她,“不是酒,是茶,你再喝点儿好不好?”

  许意浓说什么都不肯再喝了,嫌弃地把那杯子推得远远的,“有菜叶的酒,是苦的,我不喝。”

  这下王骁歧也无可奈何了。

  嗡嗡囔囔了一会儿突然她捂住了嘴,王骁歧问她是不是想吐,她点头,他忙跟老师们打了个招呼,带着她出去了。

  两人这一去,迟迟未归。

  大家开始讨论。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俩这么配呢?”

  “废话,要能被你发现,你也能去A大了。”

  “看到没,班长一晚上眼睛就没离开过副班。”

  “所以哪有什么冷酷拽的帅哥,看对谁而已,温柔的一面永远是留给女朋友的。”

  “这俩人郎才女貌绝配啊,还都那么聪明,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得优秀成什么样啊?”

  ……

  同学们的话一字不落地飘入曹萦萦耳中,她坐在角落,从头到尾没有人过多注意到她,连她起身去洗手间也没人旁看一眼,她走出包厢,终于能透上一口气,径自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却在拐角处听到安全通道里传来声响。

  有点像王骁歧的声音,她摸寻过去,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到里面。

  昏暗的光线里,王骁歧长身伫立,即使侧颜也俊逸依旧,他低头注视着另一道身影,将她抱在怀里,她则搂着他的颈借着酒劲带着一丝哭腔撒娇。

  “以后你不许叫我浓哥,别人都能叫,就你不行!”

  他表情极其耐心,“好,我不叫。”

  “水农哥也不行!”

  “好。”

  “以后你是笨笨王,我是聪明浓。”

  “好。”

  “你是我家的王骁歧,我家的,我的!许意浓的!”

  “嗯,是你家的,你的,许意浓的。”

  她又把他拉低一点,“那你喜欢谁?”

  他说,“我喜欢你。”

  她嘟哝,“真的?”

  他捧起她的脸,“真的。”一字一句,“我一直都只喜欢你,许意浓。”

  她望着他傻傻一笑,说,“我也一直只喜欢你呀,王骁歧。”

  语落,她踮起脚尖覆上自己的唇,他拉过她的手绕放在自己颈间,俯身含住,两人从浅尝辄止的互啄到难分难舍的深吻。

  两具交叠的身影泛在光晕中,在墙上被无限放大,像是互相纠缠急需汲取氧分的藤蔓。

  曹萦萦抹着泪落荒般地直走向电梯口,没有再回到包厢,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就跟来时一样,无人知晓。

第50章

  几周后,许意浓被第一志愿新开大学录取,高考一事兜兜转转尘埃落定,不曾想老许擅作主张给她报了个驾校,让她趁着这个暑假把驾照考到手,还说等进了大学即使有假期可没那么多时间了。

  许意浓对这事挺抵触的,她跟王骁歧抱怨,见他没太大反应便没再说了,岂料去驾校报道那天在门口遇到了他。

  “你怎么来了?”那天她戴着个休闲帽遮阳,对他的出现眼底皆是不可思议。

  “我也在这儿学车啊。”他一个抬手,故意将她帽子往后一转,帽檐到了后面,让她一双眼睛清晰的展露到自己面前,他低着头,眉宇间尽是特有的桀骜,“又成校友了,徐一龙。”

  许意浓呼吸一窒,眼底波光熠熠,突然原地起跳挂在了他身上,被王骁歧稳稳接住。

  七月的天很热,她却蹭在他颈间有恃无恐地撒娇,长发全都盖在了他身上,她撒着娇,声音痴缠,“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他托抱着她,宠得无法无天,“现在不是知道了?”

  许意浓就啃啃他脖子再啃啃他下巴,眼里心底满是藏不住的欢喜,王骁歧腾出一只手揉揉她脑袋,等她黏够了才放她下来。

  他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她心里暖暖的,让他低头。

  王骁歧就低头,她捧着他脸左右各亲了一下,发出啵啵的声响。

  她说,“这是给你的奖励。”

  王骁歧笑了笑又单手把她抱起来,突然腾空的她下意识地搂住他颈脖,他用另一只手把她脑袋一扣,两人唇瓣紧密相接。

  他说,“这里也要奖励。”然后含住她的唇舌尖直直探了进去。

  许意浓被他吻的浑身酥麻,却也本能地回应,胸腔里在放烟花。

  好像只要有他在,她就心安了。

  之后两人开始一块儿学车,因为有他在,许意浓不免会偷懒,比如教练讲学的时候靠在他背上打瞌睡,或者别的学员练车的时候也不好好旁看,而是耍小聪明地偷躲在有庇荫的地方,久而久之教练自然发现了她,成了重点关注对象,点名罚她站着看别人练习,让她好好学。

  她人被叫过去后,王骁歧就没再阴凉处坐过,他手中的矿泉水被捏得又矮又扁,眉头紧锁着视线一直落在她那儿,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许意浓双手遮在头顶,双腿偶尔跺着躲避骚扰不断的蚊虫,教练不喊停她只能干站着任被狂晒。

  站了许久,等教练去喝水抽烟的空档,王骁歧拿了瓶没开封过的水快步走向场地,让她在自己的影子里蹲会儿,她如同获救般地蹲下,他用身体牢牢遮挡住她拧开瓶盖给她递水,许意浓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半瓶,喝完了眼巴巴地仰头看他,一副可怜样。

  王骁歧心疼归心疼,还是弹了弹她脑门,“以后还偷不偷懒了?”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他收回水给她擦了几把汗继续放哨。

  几轮课下来,许意浓倒没晒黑王骁歧却晒伤了,尤其脖子那里一圈发红后起了一层皮,每次许意浓都自责无比,在他家给他又擦又敷的,迟迟不见好转后她索性说。

  “变丑了才好,省得你顶着这张脸在大学里招摇。”

  王骁歧伸手抓过她,她重心不稳坐在了他大腿上,他挠她痒,“我是为谁晒伤的?有没有良心?有没有?”

  她躲他就继续,最后一个重心不稳,两人齐齐跌撞在沙发上,空气也随之静滞,许意浓感觉到了仿佛从空气四面八方涌来的热量,它们密密匝匝地拂过她的耳畔,像在与它耳语,同时也缠绕着她的呼吸,双双紧密融合着。

  王骁歧脖上的经络凸起,喉间发紧,许意浓的血液急促,两人目光交汇,似有什么磁场吸引着他们越靠越近,呼吸逐渐沉重起来,直到两人的唇瓣紧黏。

  一个吻(一个吻而已啊!!!)仿佛点燃了安静到几近停滞的空气,明明无形到看不见,却能让人感受到它们像烟花一样火光四射,那是少男少女的悸动。

  但王骁歧还是一个抽身离开了,而她像一条濒临脱水的鱼,毫无翻身的力气,只能大口大口喘气。

  王骁歧长舒一口气后用自己的鼻尖蹭蹭她的鼻尖,说,“我送你回家。”

  许意浓撇开红馥馥的脸窝在他怀中没说话,只默然点头。

  可那之后总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奶奶下乡一直没回来,他的家就成了他们放纵的秘密基地,只是每一次的边缘行为他都会及时刹住车,没有僭越,定力远超过许意浓,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能三年稳坐全校第一了。

  眨眼到了科目二考,一行学员去专门的考点,住宿统一由驾校安排。

  许意浓跟一个女生分到一个房间,那女生比较健谈,拿出一堆零食问她要不要吃,许意浓婉拒后她自顾自吃着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你们是同学吗?”

  许意浓大方承认,“对的。”

  “你俩好般配啊。”感叹完又好奇地问,“那你们考上一所大学了吗?”

  许意浓正在背包里摩挲东西的手一顿,告诉她,“没有。”

  女孩“啊?”了一声,“异地恋会很辛苦的。”

  许意浓只回之一笑,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晚上集体用过饭就去场地踩点训练,他们驾校被排得比较靠后,很多人在等候厅里撑不住,管不上什么形象了,横躺在一排椅子上直接开睡,一开始许意浓还觉得这样太没形象,可渐渐的自己也撑不住了,困意终究向她袭来,不久许意浓眼皮也开始打架。

  王骁歧见状把她拉揽了过去,她枕着王骁歧的双腿蜷缩着眯了会儿,大厅空调足,王骁歧把自己的外套在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等教练喊到她名字了才捏捏她脸叫醒她,许意浓揉着惺忪的眼睛,还没从困顿的状态里恢复,王骁歧将自己宽大的外套套在她身上再拉上,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她依偎在他身上又打起了盹儿,王骁歧哭笑不得,双手像擀面一样揉搓着她的脸。

  “好了,醒醒,练完就能回去睡觉了。”

  许意浓搂着他脖子不放,他再拍拍她,“乖,快去,人家都在等你,听话。”

  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他身边往教练那儿去了,王骁歧不放心地跟到门口去看,一直远远望着她,好在她上了车立马清醒了,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坡道定点停车等五项一次全过。

  回来的时候她人乐呵呵的,小得意地跟王骁歧传授自己的小窍门,边说边打哈欠,王骁歧前面还有几个人,他让她先回去睡觉,不用等他,她起初不愿意,后来还是被他哄回去了。

  室友也还在等待练习,许意浓独自先回的酒店,洗完澡倒头就睡了,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刷卡的声音,以为是室友练完回来了,想跟她搭个话却因为太困没力气张口,听到人往浴室去了,她翻了个身再次睡了过去。

  朦胧中突然感觉自己床铺一沉,有具身体在黑暗中贴向了自己,她吓得当场醒过来,刚要出声被一双手揽住了腰圈进怀里,是熟悉的声音和气息。

  “别怕,是我。”

  她惊魂未定地推搡他,“吓死我了你……”

  他钳制住她的双手将她拉到胸口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唇舌厮磨翻涌中,她贴在他身上,呼吸开始杂乱无章,脊骨顺从地软下,血液流淌促乱,气息在鼻间拂绕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