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很长,但也不算太长,现在他们都在。

  不远处升起孔明灯,澄黄盏盏,缓缓飞向天际,和家长手牵手的小孩们看见,雀跃起来。

  齐欢握住陈让的手,没有让他等太久。

  陈让拉她站起后就收手,被她拽住。夜色下,齐欢一本正经叫他的名字:“陈让。”

  “……嗯?”

  “五年很长对吧。”她语调平平,眉目笼着一层浅黄灯影,“在外面的日子,一开始我每天都是掰着手指过的。”

  他因她的话,面色慢慢沉下来。

  “那时候觉得难熬,现在站在这里,回头想想就也还好。”齐欢的声音轻淡,但沉稳有力,她抬眸直视他,“别的不多说,我只告诉你,从回来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过要躲你什么。”

  掌心和他相握的热意似乎更甚了些。

  “这个项目需要小几个月,我不胡思乱想,也不随便做什么决定。”她说,“那个时候我走得太仓促,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感情这件事,我们好好谈。”

  .

  回了酒店,陈让一路跟齐欢到她房门口,她输密码时见他还不走,不由一怔,“你干嘛?”

  “喝杯茶。”

  “我房间没茶,这么晚了,你……”

  她一边说,门“嘀”地一声开了,陈让没给她聒噪的机会。

  门在背后被甩上,齐欢踉跄两步,背抵着墙刚站稳,他炽热呼吸就覆下来。被圈在墙边动弹不得,脑后被他的大掌叩着,被动仰头承受他夺掠亲吻。

  齐欢手被他钳着,微皱眉头,只能从喉咙发出支吾声响。陈让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托起,她下意识惊呼,嘴唇被咬得吃痛,背靠墙半悬空着,不得不缠住他腰身,依托在他身上。

  从门后直至沙发上,亲吻长达五分钟,陈让嫌领带碍事,单手拆了扔在地上,途中亦没有放过她。

  好不容易结束,齐欢仰躺着,背后是软绵的沙发,视野里一片天花板的白色,喘息急促难平。

  陈让拿开她挡在他胸膛前的手,沉沉压着她,“欠你的生日礼物,补给你。”

  齐欢满脸绯红,佯怒瞪他。

  “谁要你亲几分钟当生日礼……”

  话没说完,他再次俯首,她的不满湮没在唇齿间。

  这一回,比第一个吻还长,足足二十分钟,齐欢差点断气,又急又气,曲腿踢他。

  陈让压住她的膝盖,淡然看着身下她头发微乱,有些靡艳的模样,一本正经道:“四乘五,二十分钟正好。”不用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他算的时间应当不会错。

  五年五个生日,一次五分钟,总共二十五分钟……他怎么不掐个表计时!

  齐欢踹不了他,只能怒目:“我今年生日还没过!”

  “哦。”陈让很镇定,“提前送你,不用客气。”

  他一副“你捡了大便宜”的表情,气得齐欢想打人。

第50章 ChenRang

  齐欢鼓着劲把陈让推开, 起身盘腿坐好, 和他面对面。手里扯好凌乱衣襟,她道:“你进也进来了, 坐也坐了,我房间里没茶, 该回去了吧?”

  她脸上那一丝丝别扭,陈让直接忽略, 往沙发背一靠, 稳当自如,还反问:“不留我?”

  “……”留你干嘛?齐欢心下暗暗吐槽。对他如此外放的转变,她一时有些习惯不来。

  “你脸好红。”

  “还不是你——”齐欢气他有脸说。

  陈让睨她:“亲一下,反应这么大?”

  就算是以前,他亲她, 她也会烧成一团火球,更何况是他刚刚那架势。齐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不要脸!”

  “说的好像你以前没亲过我。”陈让眉眼懒散,安然受了她的指责,“再说,你第一天认识我?”

  他还是那样清淡无谓的表情, 还是那样浅淡自如的气质,但一开口, 说的每个字都教她哑然无言。这几年里, 别的他长没长进不知道, 气死人这方面, 他倒是日渐精益,进步得肉眼可见。

  齐欢说不过他,好一通体验憋屈滋味。她盯着陈让看了一会儿,蓦地突然扳起他的脸,捧着就俯首亲了下去。

  陈让一顿,抬手要环她的腰,唇上吃痛。血腥味蔓延开来,齐欢咬破他的嘴唇,很快放开他。

  她说:“先还你这个,省得你嫌我跟你客套。”

  齐欢对他的嚣张很是不服,但到底还是臊的,脸闷红,不等他反应便飞快离开沙发往里走:“我要洗脸了,你回去吧。”

  没到浴室门口,被叫住:“齐欢。”

  她停下,防备地回头,“干嘛?”

  沙发上的陈让老神在在,靠着沙发背垫,下巴微昂,视线随半垂眼睑下移,停在她领口,挑了挑眉。

  “记得遮一下。”

  齐欢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领口下被他掐出来的痕迹,还有齿痕,十分清晰。

  刚刚那二十多分钟,当真磨人。

  她耳根一烧,拽着领子猛地往上提,快步冲进浴室,头也不回。

  陈让盯着她的背影,勾唇散漫一笑。噙笑垂首,面容中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无奈和纵容。

  上一次开怀依然记不清,他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轻松过。数日以来的疲惫,甚至这些年的奔忙,这刹那都有了价值。

  .

  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左俊昊跟在陈让身边,虽说做助理是为了履历,但他也毫不客气,从实习起就没亏待过自己。好比现在,陈让住的套房条件是最好的,他的房间环境次些,同样不差。

  用季冰的话来形容,那必定只有一句——狗东西,脸皮比城墙还厚。

  这句话又被迎头抛来,左俊昊当面被骂,不爽:“差不多得了你,这么嫌弃我还赖在我这干什么?滚滚滚,自己去楼下开房间。”

  季冰躲过他踹来的脚,在沙发上懒洋洋环视四周,表情满满不齿,“也就陈让,换做我,老早就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了。”

  “嫉妒你就直说。”左俊昊嗤他,“好歹也是将来的医生,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个人素质?你这样我以后怎么放心让你看病。”

  “谁要给你看病。”季冰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坐在左俊昊所住套房的客厅中,开着空调,温度怡人。

  左俊昊喝了两口自己泡的咖啡,称赞:“还真别说,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都是陈让给我磨的。”

  对他的自夸,季冰回以冷笑。

  喝着喝着,左俊昊踢季冰脚尖,“你这次来干嘛来了?”

  “我不能散心?”

  “能啊,但是你放着课业不好好努力,跑东跑西的多不合适。”

  季冰是学医的,左俊昊他们毕业了,他还得继续深造。

  “不是听说齐欢回来了么。”

  左俊昊挑眉:“哦,所以你就来凑热闹?”

  季冰懒得理他,问:“现在什么情况,齐欢人呢?”

  “你当都是我呢,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一天到晚兢兢业业。”左俊昊看时间,才八点多,“陈让估计在房里吃早餐看文件,齐欢等会儿差不多也该工作了,十点的时候我带你去转转。”说着觉得气,骂他,“你来这么早干什么,扰人清梦!”

  “我飞机就这个点。”

  “那你在机场多待一会儿不行吗?”

  季冰无言,默了默,狠狠踹他,“……狗东西!”

  左俊昊没能嘚瑟太久,季冰挑他的弱点下手,问:“对了,纪茉最近怎么样了?你们有联系吗?”

  刚刚还嚣张的左俊昊气焰一下跌落,“我们……”

  “没联系对吧?她最近忙着交研究报告,喝水的时间都没。”

  左俊昊一顿,瞪他,“你老关注她干嘛?”

  “给你添堵呀。”季冰很诚实。

  左俊昊气得不行,然而没办法。他们几个大学和纪茉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是离得不远。本以为纪茉就算性子冷淡,他在她面前多少还是有些优势的,毕竟不要脸是门学问。

  谁知道,就因为他一时大意,某次纪茉找他解决课业上的问题,他拜托给季冰,一来二去,他俩反倒混熟了。很多纪茉的事,他都不知道,季冰却知道。

  虽然季冰和纪茉只是纯粹的普通朋友关系,想起这遭左俊昊还是不爽,“你真烦。”说着,他顺手给纪茉打电话。

  纪茉的态度如常,不算太冷淡但也称不上热情。左俊昊和她扯了几句闲话,她大概有事情要忙,不是很想聊:“没什么事了吧?没事的话我先挂电话。”

  “等等等——”左俊昊叫住她,顿了一下,说,“你知不知道齐欢最近回来了。”

  那头默了两秒,她说:“我知道。”补了句,“季冰告诉我的。”

  左俊昊抬眸瞪季冰一眼,又对电话那头道:“是,不过不止是回来,我还知道她在哪。”

  “……在哪?”

  “就在我这。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帮你联系她?”

  说有事要忙的纪茉全然把挂电话抛到了脑后。而左俊昊拿着手机,边聊边往里间去。

  季冰安然坐着,看他为了多说几句费尽心思、绞尽脑汁的样子,忍不住感慨摇头——人呐,果然不能造太多孽。

  .

  齐欢接到纪茉电话时,先是意外,然后便是惊喜。她回来得太急,没能完全准备好,连庄慕他们的电话都是兜兜转转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有些朋友至今还没联系上,纪茉就是其中之一。

  纪茉比从前开朗许多,电话里听起来精神劲头很足,比以前干练,虽然认识时间短,齐欢和她不如跟敏学几个感情深,但也是真心为她高兴。

  恰时齐欢吃完早饭正准备去工作间,不方便和纪茉说太多,只好简单交流彼此近况,互相保存了联系方式,暂时按下打算过后再细说。

  拜陈让所赐,齐欢和共事的搭档一碰面,尴尬气氛就迅速蔓延。她倒还好,剪辑师明显难以消化,对她的态度仍随和,却不免有些微妙。

  这种事情不好解释,齐欢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专注做自己该做的。

  不到十点,有人来敲工作室的门。是剧组的员工,说导演等人要见齐欢。

  齐欢诧异不明,满面疑惑地跟着去。到了才知道,是另一部电影的摄制组来同个城市取景,在平城另一边郊区的山上。听说她在这,特意过来请人。

  齐欢本身没有那么大的名气,人家主要还是奔着她老师的名头而来。

  这一行不够兴盛,从业人数不多,佼佼者就更少。齐欢的老师在业内颇负盛名,多年下来,年龄阅历都摆在那。当然,他有名也不仅仅因为他是老资历,他个人对拟声的创意和天赋,很多时候都走在别人前面。齐欢的机缘巧合是一种运气,她在国外那段时间跟着团队学习,像她一样近几年才被带入行的不少。

  这位派人来请的导演名头不小,齐欢今后要在国内工作,自然得卖人家面子。没多说,一行人搭剧组的车去探班,开了三个小时才开到摄制地,午饭在车上简易解决。

  这个剧组到平城,只来了一个小组。山上环境不错,住人的房车和装道具的中型卡车停在周围,各色帐篷搭建起来,到处都有人在忙碌。

  齐欢见有些小帐篷不似休息用的,边走边问:“他们搭帐篷干什么?”这里离郊区酒店不远,收工后往回赶肯定来得及。

  领路的人给她解答:“晚上三点半之后有好几场戏。”

  意思是要通宵工作,这么多人在这扎帐篷,是为了方便轮班。

  如此,齐欢点头,没再问。

  见了导演,依次握手寒暄,一群人往开工现场去。

  导演和齐欢聊起前年的一部法国电影。

  “那年戛纳电影节的时候,在‘一种关注’单元,给我们很多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它的美术和声音都做的特别好,后来才知道,是伯柯伦先生和他的团队操刀……”

  前年正好是齐欢刚加入伯柯伦团队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个菜鸟,正在摸索学习中,那个在戛纳‘一种关注’单元令人眼前一亮的片子,为那位导演打开了一条光明大道。当时她并未参与拟声制作,但团队的辛苦和努力,都看在眼里,说起有关话题,也不磕绊。

  不是所有镜头都要导演本人掌镜,眼下正在拍的几场,便由别人负责。

  到达摄制的树林旁,齐欢见到了这个剧组的拟声师。野外环境自然不是让他来配音的,为的是亲眼看着拍摄现场,能对周围环境有所了解,拟声时更好发挥。

  身为同行,两人站在旁边看,交流工作经验。他们聊得开心,专业范畴的内容,听得几位片场助理一头雾水。

  天黑下来,剧组开始放饭,其他人和导演还有事要说,齐欢独自回到帐篷驻扎地,老远便见一个熟悉身影。

  陈让站在那等她。她停了停,提步过去。

  “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陈让盯着她,道:“就是好看。”

  齐欢撇嘴。

  “这里环境不错。”陈让说,“走动走动,去转一转?”

  齐欢想说自己刚刚走了很久,累的不行,然而对上他的眼睛,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最后还是点头。

  陈让带的助理不是左俊昊,那位小哥谨守工作本分,陈让让他留在原地,他便一步也不敢跟。

  脚下青草松软,两人在忙碌的剧组里,悠闲散步。

  然而齐欢实在累,走了几分钟就停下休息。陈让没强求,陪她在小草坡上站住。

  她靠着剧组放置在那儿的长桌,不肯站直:“好累。”

  陈让看她发懒,没说话。

  夜风吹得怡人,突然一声巨响,头顶天幕炸开烟花。齐欢吓了一跳,和陈让一起抬头。

  不远处,剧组的人在放烟花,火焰花纹非常大,大概是拍摄内容需要,一直有人在喊着什么做指挥。

  他们所在的小草坡位置好,正正好方便欣赏。

  齐欢小小叹了声,仰着头看。

  “漂亮吗?”站着的陈让突然出声。

  齐欢瞥他一眼,而后抬头再去看烟花,回答:“漂亮。”

  他却道:“不够漂亮。”

  齐欢嫌他扫兴,正要吐槽,他凝着一朵接一朵绽开的火焰,忽地说:“不如你给我放的烟花漂亮。”

  齐欢一怔。

  陈让眸光浅淡,却莫名专注,像是透过面前场景,在看另外的东西。

  剧组准备的烟花很多,毕竟不缺这点道具钱。烟火接二连三,绽得满天幕都是。

  可看在他眼中,这漫天烟花,却比不上十八岁时齐欢手中高高举起的那支仙女棒。

  “我见过最好看的,就是我过生日,你点的那支。”陈让侧头,淡淡看着齐欢。

  这些年,他跟爷爷学,跟姑姑学,不停去学能够让他立足的本事。四处奔忙之中,见识过太多太多。就像烟花,比眼前这场盛大的不知有多少,更遑论曾经小小禾城,他在窗角一隅看到的那微弱一束。

  但就是那一束火花,胜过他后来所见千万。

  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很好。唯独和她有关的,格外好。

  ——于他而言,最最好。

第51章 QiHuan

  齐欢安静许久, 烟火在头顶一朵接一朵, 热热闹闹的动静,结束后给空气里添了几丝粉末味。犯懒的齐欢被陈让叫起来继续走,不过不是往前, 而是倒回帐篷集中安置的那一块。

  恰好导演让工作人员来喊齐欢吃饭,跑腿的人绕了一圈没找到她,正要走她就回来了,当下原话转达。

  陈让和她一块去, 到大帐篷里, 来探班的都在, 两个剧组的人凑了一屋。陈让作为投资方, 自然不会被冷待,齐欢在旁看着, 他们又是一通寒暄。

  饭毕, 导演招手叫齐欢到身边吃甜点,开口留她在这多待些时候。他们剧组只在平城停留几天,取完周边的景就要回主摄制地, 这个小组届时全部撤走。

  趁着在的时候, 导演希望齐欢能和他们组里的拟声师多交流交流。尤其今天拍摄完毕的几个片段,想让她和拟声师看看, 一起讨论,研究研究。

  不过是熬一夜牺牲睡眠的事, 齐欢当然不会不同意卖这个人情, 当即应下。

  陈让得知,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要在这过夜?”

  齐欢说是,“你等会儿先回去吧,我今天留在这。”

  “你睡哪?”

  “有帐篷,请工作人员帮我搭一顶。这边说不定会弄到很晚,通宵也未必。”

  陈让抿唇,说:“知道了。”

  他们站在吃饭的帐篷帘外,齐欢听他没头没脑的回答,不解:“你知道什么?”没等陈让说话,里面叫她,她只能先进去。

  再出来,外边没了陈让的踪影。

  齐欢跟导演一行人去正在赶工的摄制地。原以为走了的陈让过会儿又回来,休息时,齐欢见他在一旁椅子上静候,诧异:“你怎么还在这?”

  “看你工作。”

  “有什么好看的……”齐欢实在理解不了。

  拍摄地很吵,人来来去去都在忙活,他脸上略有疲色,齐欢顿了顿,“你很累?”

  “还好,昨天休息比较晚。”陈让说,“你去忙,我没事。”

  她道:“你要不要稍微歇一歇?”

  陈让没拒绝,轻点头,只说:“你忙完叫我。”言毕合上眼休息。

  齐欢回到监视器后,和拟声师边看拍摄边聊了半天。口袋里手机响,是张友玉的电话,她挂断用微信回过去:【现在不方便接。】

  张友玉问:【你在干嘛?】

  齐欢简明告诉她,张友玉听完的重点却不在剧组上,反而对陈让更感兴趣。

  【你跟陈让在一块啊?】

  【是,怎么了?】

  张友玉发了三个嘿嘿嘿,后道:【好久没见过他了,他现在长什么样?这么多年长好看了还是长残了?】

  齐欢无语:【他又没去整容……】

  【岁月是把杀猪刀嘛。】

  张友玉振振有词,最后说:【你发张照片我看看,帮你参谋参谋,要是劣化了,咱就再考虑考虑。】

  齐欢忍不住发语音斥她:“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张友玉也改为语音撒娇:“拍嘛拍嘛,给我看看昔日一中第一现在什么样?”

  齐欢想拒绝,然而不知怎么,大概是张友玉的粗神经气息太感染人,一时没绷住,也跟着玩闹心起。拟声师走开去和别人说话,周围其余人都在忙,她左右瞧了瞧,小碎步跑回休息处,在陈让椅子前几米的地方,偷偷摸摸拍了一张他阖眼小憩的照片。

  夜色下略显朦胧,好在这边灯光尚算充足,画面虽模糊,但不影响他的五官。

  屏幕上对话列表里,张友玉最新的一句看起来颇为欠打:【怎么这么久没动静?该不会是他真劣了吧欢姐?】

  齐欢莫名生出一股不爽,手指飞快输入文字要回她,太过着急,一不小心从对话界面点出去。

  “齐欢——”

  前头在叫她过去,她手忙脚乱再次点进去,先把照片甩给那边,仰头应声:“来了!”

  然后给张友玉回语音:“劣个头,陈让一直都这么好看!你离屏幕远点,不许舔!”

  没怎么看清,松手发了消息,她便收起手机跑回监视器前。

  这一通,直忙了四十多分钟。

  齐欢终于解脱,往回走,朝椅凳那边瞥一眼,见小憩的陈让醒了,拿着手机在倒腾什么。

  她不着急,漫步走着,点开微信。

  张友玉那有一堆条未读消息,齐欢吓了一跳——她别是被照片帅疯了?

  点进去一看,却见满屏都是咆哮:

  【欢姐你人呢?】

  【欢姐??】

  【你为什么还不给我发照片?残了?真残了?】

  【不会吧,有多残?他那个底子再劣化也劣化不到哪去吧?】

  【欢姐!!】

  【欢姐你吱声啊……】

  齐欢一愣,忙把屏幕往上拉,来来回回好几遍,上下都确认过——没有照片,没有她发的那几句话。

  她停下脚步,就听前方传来悉索声响,是脚踩在草地上的声音。陈让不知何时过来,站在她面前。

  齐欢顾不上检查消息发哪去了,忙把手机收起,“你醒了。”

  “嗯。”

  “那走吧……”

  陈让没动,低眸随意一瞥,盯着她看了很久,才不急不缓开口:“我很好奇——”

  “什么……”她莫名忐忑。

  他两手插在兜里,西装穿出了些许不正经意味。细细凝着她,蓦地勾唇,俯身凑近:“在你眼里,我到底有多好看?”

  她的耳朵唰地发热。

  陈让噙着笑站直,把他自己的手机竖在面前,指纹摁上解锁的地方,屏幕亮起,正是微信界面。对话的另一端,赫然是她的头像。

  他们昨天刚加的微信,还没用上。干净的屏幕中,只有她发的照片和那一句话。时间显示是四十多分钟前。

  齐欢把陈让照片发给陈让,还有那句维护他颜值的话。

  “你……”

  “我什么?”他诘道。

  齐欢语塞。他有多好看,那当然是很好看。然而这当头她哪可能说出口,发错消息被抓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陈让欣赏够了她的窘迫,话锋忽然一转:“今晚你留在这?”

  她顿了顿,点头,“是。”吃完饭时就说过的事。

  他没多言,就一句:“我也留在这。”

  “你?”齐欢抬头,“你留在这干嘛,为什么不回去……”

  “你能不能少问两句。”陈让啧声,“聒噪。”

  他还不耐烦了,齐欢不爽。

  陈让将手缓缓插回兜里,说:“我让人安排好了。风大,住房车比较好。”

  齐欢还没开口,他道:“晚上跟我睡。”

  她僵住:“谁要跟你睡——”

  “不然你要睡哪?”

  “我睡帐篷……!”

  齐欢甩下这句,提脚往夜宿的地方走。莫名着急,脚下每踩一步,走踩出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齐欢作为外援,帐篷有人帮忙准备好。

  帐篷和帐篷之间隔得比较远,她睡的那顶稍微偏一些,但周围都是摄制组,晚上彻夜作业,安全问题不必担心。

  齐欢钻进篷内,脱下外套,坐在被垫上松了口气。

  她正发呆,还没拉上拉链的帐篷入口被撩开,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握起门帘,而后,陈让屈身进来。

  齐欢道:“你干嘛?”

  陈让在她面前盘腿坐下,略作环视,说:“我住隔壁。”

  齐欢飞快爬到帘子口,探头出去一看,帐篷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房车。她返身回里面,看着陈让那张脸,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夜宿野外,这还带串门的。

  齐欢说:“我这里很窄。”

  “我那宽敞。”

  “……”这话不管接什么,他下一句必定都是问她要不要一起睡。

  没等她动唇,陈让忽然伸手将她拉到怀里。齐欢下意识竖起两臂挡在身前——只是因为没有预兆的亲热举动受惊,并非抗拒。

  她缩在他怀里,动弹不得,闷声憋出一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让喉间微动,下一秒,他埋首在她肩窝,气息撂得她脖间发痒:“人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