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儿有几分犹疑不定,这样的神情,看在李逍遥眼中,自是惊讶。

   “灵儿,你不想跟他们走,不是吗?”

  不料赵灵儿神情矛盾,道:“这……我……”

  李逍遥无法置信,那老者道:“公主殿下,老臣得罪了!”

  说完,他脚下一踩,李逍遥与林月如上方的铁笼居然哗地一下子便落了下来!沉重的铁笼瞬间落在地面上,扣紧了地板上原先的机关,形成一个铁牢!

   “逍遥哥哥!林姐姐!”赵灵儿大惊,又转头对那老者道:“你……你们……”

  李逍遥与林月如两人都暗悔大意,看见吊在半空中的铁笼,还以为要先被抓之后,才有可能被关在那里面,没想到这铁笼也可以成为机关,将他们封住。

  那老者道:“殿下,出此下策,实不得已。”

  赵灵儿脸色苍白,道:“我……我随你们走就是,你们放了他们。”

  那老者道:“如今就算殿下要求,属下也不能答应了。”

  赵灵儿急道:“为什么?我就随你们走,这还不成吗?”

  那老者道:“这年轻人三番两次阻挠我们带走公主,按理说……不能留他活口,若放他离去,难保将来不会再出变故。公主殿下,请体恤属下不得已。”

  赵灵儿望向老者,坚决地说道:“你们胆敢伤他们两人一根毫毛,我……我就立刻自尽,谁也别想带走我!”

  那老者道:“殿下万万不可,请勿逼属下立刻杀了他们,以断公主之念!”

  赵灵儿注视着他,道:“你不相信我会自尽?你要不要试试看?”

  那老者见赵灵儿目若秋水,凛凛有威,不禁气馁,道:“这……唉!公主,你……你难道为了这个匹夫,而要置大王于不顾?大王他……他一直盼望着能与失散十年的亲生女儿见最后一面啊!”

  赵灵儿惊道:“最后一面?”

  那老者道:“陛下重病难愈,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大王说……他一生最后悔的,是让巫后娘娘派人带您离开苗疆……这些日子以来,大王无日不思念着你,因此,在这垂死之际,才大费周折,想见你一面。希望您念在父女情分上,回到他身边。”

  赵灵儿犹豫为难,退了一步,道:“那……他能替我找到娘吗?”

  那老者有些没把握,道:“这……巫后娘娘她已失踪十年,恐怕……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何况……”

   “何况什么?”赵灵儿追问。

  见老者那支支吾吾的样子,赵灵儿急了,道:“说啊!”

  老者道:“恕老臣直言。公主殿下若知道巫后娘娘的……的身份,就该能体会当初大王为何……嗯,为何会那样对待巫后娘娘了……”

  赵灵儿俏脸一扬,道:“我知道!”

   “什么?公主,你……你怎会知道?”

  赵灵儿露出凄楚之色,道:“应该说我已经知道了,原先我也是不知的。”

  说完,赵灵儿又转为坚强,望着那老者,道:“如果我也和娘一样呢?你们是不是也会像对我娘那样对待我?”

  那老者怔了半天,才道:“这……这自然不同!您是大王惟一的亲骨肉,也是我黑苗族中惟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嗣子,无论是……是有什么变异,都是王的嗣子,都流着王的血液。”

  李逍遥心里狐疑不已,到底赵灵儿口中的“我也和娘一样”,是什么意思?她不就是苗人,如此而已吗?还有什么所谓的“变异”?这“变异”又为何大到让赵灵儿此时此地特别说了出来?

  李逍遥聪明过人,以他的机智,将身边发生的种种串连起来,或许可以想出个大概。但也许关心则乱,一涉及赵灵儿,他便没那么理智,此时也只能一肚子疑问和焦急。

  赵灵儿轻叹了一声,道:“我随你们走就是……”

  李逍遥大叫道:“不行!灵儿,他们一定是在骗你的……”

  那老者道:“公主,不是属下不肯放人,而是此事关系太大,老臣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放了这小子,他又来阻挠,老臣不能冒此风险啊!”

  赵灵儿望着李逍遥等人,再转回向石长老,道:“只要你答应以后决不许对他们出手,我就跟你们走,我不离开,谁也说不动我的!”

  李逍遥道:“灵儿……”

  那老者考虑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只要他们不再阻挠,老臣愿放他们一命。”

  赵灵儿长叹了一声,道:“你先将他放出来,我要与他僻室密谈。”

  那老者有些担心,赵灵儿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不会溜走的。”

   “不,属下担忧的不是这个,嗯……好吧。”

  石长老手一挥,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林月如暗自打算等他们开了笼牢,就出手将他们打倒,不料对方还离铁牢有三步之遥,便停了下来,手中挥出一阵白烟,林月如与李逍遥一闻到那股白烟,登时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逍遥迷糊之中,只觉身上一阵奇暖,像是有一道春江暖流,缓缓注入他的奇经八脉,流窜不歇一般,让他感到浑身舒畅无比。

  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变化,却隐约听见赵灵儿在他耳边说道:“逍遥哥哥,你叫过我师父,这下子我可还了这声师父的情啦!我以食妖虫吸了赤鬼王的数百年内力,石长老教我怎样以妖物练成了虫,我已经将吸了赤鬼王功力的食妖虫蛊,传进你体内,你此后……大概也罕遇敌手了。”

  赵灵儿停了一会儿,低声又道:“不过……唉,你回家吧!苗疆……我一人去就成了,你和林姐姐回去,好好地成亲,生娃娃……”

  赵灵儿的热泪落在李逍遥脸上,李逍遥奋力想起来,抱住她,说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到天涯海角;我谁也不娶,这世上我只要你!

  但是,他连眼皮也无法动一动。

  赵灵儿哭了一回,紧紧握着李逍遥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磨着,道:“我……唉!我怎会与你……唉,孽缘,你真是我的孽缘哪!我……我不能跟你在一块儿,就像我娘不能跟我爹在一块儿一样,这是我的命,可是……可是我不恨也不怨,逍遥哥哥,你……你给了我最好的礼物,我已经满足了,我……我有了你的……唉!”

  赵灵儿温热的泪水沾湿了李逍遥的手,李逍遥感觉得出她轻轻吻着他的手心,接下来,李逍遥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逍遥再度清醒时,身上阵阵寒意,他先想到赵灵儿悲切的话语,似觉是梦,但又不敢肯定。接着他听见身边有人急切地叫道:“爹,您先医治李公子,他到现在还没醒,他不知怎么了!”

  那是韩梦慈的声音,接着另一女子也急道:“医仙,求您救救李大哥!”

  那竟是林月如的恳求,李逍遥暗想:“我一生一世没听过她求人,这倒新鲜。”

  韩医仙道:“你们都醒了,怎会李少侠还在昏迷?难道他受了重伤?”

  林月如急道:“一定是的,他的脸色忽白忽青,或许中了什么毒。韩医仙,您快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李逍遥越听越惊奇,真疑心这不是林月如说的话,而浑然没有注意韩医仙已握住了他的腕,一诊脉,便发现李逍遥已经醒了,不过还在装死。

  韩医仙苦笑了一下,故意道:“李少侠没什么大碍……”

  林月如叫道:“这还叫没大碍?”

  韩医仙道:“要李少侠清醒,有个法子,就是在他的迎香、禾胶、扶突三穴上施以刺激,他便会醒了,而且要女子为之。”

  韩梦慈不解地说道:“这……这法子……?”

  林月如道:“真的吗?那……那我试试看。”

  李逍遥还搞不清那三穴是在何处,鼻子已被林月如一把捏住,喝道:“你再装,再装啊!”

  李逍遥哇哇大叫,喊道:“放……放开……哇!”

  韩医仙微笑道:“果然醒了吧?”

  李逍遥连忙起身,苦笑道:“我醒了,韩医仙妙手回春,举世少有。”

  林月如一脸恚怒,道:“再装死!哼!”

  想到自己昏迷不醒时,她那样心急忧虑,李逍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也不跟她斗了,只好苦笑不已。

  韩医仙道:“黑水与白河二地的尸妖之患已去,李公子,林姑娘,你们真是两地的大恩人。对了……赵姑娘呢?”

  此话一问,李逍遥心头便整个往下沉,林月如道:“她……她为了救我们,跟那些苗人走了。”

   “什么?那些苗人……赵姑娘如何会与他们同行?”

  林月如道:“可是那些苗人唤她公主,对她很恭敬,我想……或许不是我们原先担心的那样。”

  韩医仙惊愕地想了想,另有意味地说道:“唉!赵姑娘有许多事情不愿意牵连别人,她都自己承担了……李少侠,你要再去找赵姑娘吗?”

  李逍遥坚决地说道:“我不会让她离开我!”

  韩医仙露出放心的笑,道:“呵呵……那我就安心了。我相信你和赵姑娘还有缘分的!”

  李逍遥道:“多谢前辈,那我们告辞了。”

   “稍等,”韩医仙道,“李少侠,我方才试你之脉,发现……你的内力骤增至不可思议之境,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逍遥一听,竟无喜悦之意,看来昏迷之时所听见的话原来是真的,赵灵儿要他与林月如在一起?为什么呢?

  见李逍遥闷闷不语,韩医仙也不好再追问了,只好说道:“少侠不便透露,老夫自不强人所难。请少侠与姑娘一路多加保重。”

  林月如道:“嗯,后会有期!”

  李逍遥与林月如离开白河村,便往西南的路行去。这一路之上,李逍遥不停地想着究竟赵灵儿在自己昏迷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竟没有注意到林月如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知过了多么久,李逍遥才想起:“林月如为何要跟着自己呢?”

  李逍遥转过头来,对林月如道:“月如妹妹,你回家吧!”

  林月如道:“为什么?”

  李逍遥道:“我离开家乡,是为了护送灵儿到苗疆。如今,灵儿给苗族的人带走了,虽说……她是自己愿意的,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我还是得到苗疆一趟,见到灵儿的母亲。”

  林月如没好气地问道:“见她母亲做什么?”

  李逍遥道:“向她提亲,这是我已经答应过婶婶的。”

  林月如怒道:“你……你就当着我的面说这话,那我呢?我算什么?”

  李逍遥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叹道:“比武招亲是误会,这事……我已说了许多遍了。月如妹妹,你不必再跟我同行了,回家去吧!”

  林月如咬着唇道:“我不!”

   “可是……”

  林月如道:“我不回家,你管不着我!你以为我是跟着你?少臭美了,我自己爱离家逛逛,与你无关!现在起,咱们俩只是正好顺路,我爱走到何时,就走到何时,你管不着!”

  李逍遥被她的千金脾气弄得苦笑不得,只好道:“你……唉,我说你还是回去的好。”

  林月如往前快走了几步,道:“我想要什么时候回去,那是我的事!你管别的旅客做什么?真是可笑!哼!”

  望着她快走在前的背影,李逍遥百感交集。

  他想到林月如偷偷回家为赵灵儿取药时,顺便多带了个包袱,那时是不是就已经决定了她要和自己同行,离开家,到一个她也未知的前路去?

  这一路上她总是在激战的最前线,从来不肯让他半步,两人合力抗敌杀敌,她的胆识早已让李逍遥打心底佩服起来。虽说爱与她斗嘴,但是,他已深知林月如并不是原先他所想像的娇惯之女,而是真的性烈如火,嫉恶如仇,才会那么不顾危险地蹈敌之先。

  这样的个性若是个男子,李逍遥绝对要引为心腹,结为手足。若为夫妇,也绝对敬她如宾,相伴共闯江湖而终生不弃。

  林月如虽然不说,但是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说李逍遥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李逍遥与灵儿誓盟在先,他知道灵儿比月如更需要他的保护,更不能没有他。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放弃灵儿而择月如,在此时,心中确实充满了歉意与矛盾。

  两人这样一路无话,不知行过了多久,便见到官路大道的旁边,有公设的石桌椅休憩处,一名苗族装束的妇女坐在其中,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打量着路人。

  一见到苗人,李逍遥不禁就紧张了起来,暗自想一定要小心行事。

  林月如走在前面,她见到这名美貌苗妇,也是心里打了个突,立在道旁等着李逍遥。

  李逍遥步上前去,和林月如互换了个眼神,不料那苗族美妇已自己走上前,笑着问道:“小兄弟,借问一下,扬州城怎么个走法?”

  李逍遥听她语致轻柔含媚,口音有点不大像自己所见过的那几名苗人,戒心去了几分,道:“呃,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那苗族美妇笑道:“呦,那是我不好意思啦。”

  李逍遥道:“这位大姐,你是苗人?”

  那女子道:“是啊,瞧着很新鲜么?”

  李逍遥道:“原本以前是很少见到苗人的。”

  他保留了一层最近常见到,以免惹上无谓的麻烦。

  那苗人美妇即使不笑,眼角眉梢也带着几分甜意,道:“这位是你媳妇?汉人姑娘真是美!我要是男子,便见一个爱一个,不知选谁才好呢。”

  李逍遥大窘,道:“没,没这样,她,她是我妹子……”

  那苗人美妇笑着望了望林月如,道:“你是不是他妹子?”

  林月如别过了脸,不去回答,脸色甚是难看。那苗人美妇笑得腰枝乱颤,道:“啊呦,你们汉人的姑娘,被叫成妹子会生气的么?姑娘,我们苗人,若是遇上负心人,便赏他一颗蛊尝尝,他若是不听话,蛊就发作,闹得这个负心人生病做噩梦,甚或发疯,非叫他乖乖的不可!”

  林月如道:“哼,谁敢负心,我一剑把他杀了!”

  那苗人美妇笑道:“姑娘,你没这样狠心。我说你还是学学苗人的蛊术有用,呵呵……”

  李逍遥越听越不对劲,忙道:“这位大姐,我和我妹子还要赶路,不耽误你了。”

  说着,便要拉林月如前行,林月如甩手道:“我又不跟你一路,少拉拉扯扯的!”

  李逍遥道:“别闹了,我知道你不高兴,有话慢慢地说……”

  林月如道:“我高不高兴也不关你的事!”

  李逍遥突然转头一看,“咦”的一声,发现那名苗人妇女不见了。林月如也奇道:“她怎么……一眨眼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