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逍遥与林月如说话之际,瞬间不见,实在是鬼神般的速度与身法。

  李逍遥感到哪里似有问题,道:“这苗女……会不会是与鬼阴洞那群人是一伙的?”

  林月如脸色一变,是有这个可能,那么她拦在路上,用意就是试探李逍遥与林月如是否会继续追踪赵灵儿了?

  林月如道:“不先找出灵儿妹妹,瞎猜也没用。”

  李逍遥点了点头,两人一路上遇人即问,也很快找对了路。李逍遥自从醒来之后,便感到身子轻捷许多,因此与林月如赶起路来也格外地快。

  扬州是数一数二的大城,远远地就望见了城的轮廓,还没进城,墙外就有络绎不绝的商旅队伍,也有不少城外的交易吵所,显出一派繁荣。

  城门的关口有许多巡捕、官差严阵把守。李逍遥起初并不以为意,本以为是因为扬州城大钱多是非多,所以关口把守也比较严格。

  李逍遥与林月如一进入城门,对门的市街上,便有一群人围在一面大墙前议论不休。

  李逍遥和林月如好奇地凑上去看,原来不过是张告示,写着:“奉扬州太守之令,近日府城内宵小猖獗,为确实追查嫌疑犯,往来商旅行客,依律只许进城,不许出城。”

  李逍遥略感惊奇,道:“只许进不许出?怎有这样的道理?”

  林月如也大为意外,道:“这太荒唐了!”

  旁边有一名城里人道:“这也没法子,近来扬州城里太不平静,偷窃的、灭门的,到处都是。二位怎会挑这时来啊?”

  林月如道:“治安不好,是你们的官老爷该抓人才是,禁止大家出城,这不是把一个扬州城当成了大牢房,一律关着吗?”

  那城里人笑了一笑,也不发表评论,便走开了。

  李逍遥道:“若我们真的要走,那几个官兵也拦我们不住,别理这张告示。”

  林月如道:“嗯,我饿了,咱们找处地方吃点东西吧。”

  李逍遥自无异议,两人在这大街上找寻可以下榻之处,一路上两边商店鳞次栉比,磨刀铺、酒肉铺、兵器铺、当铺、南北货、客栈,种种店面都是人声鼎沸,忙个不停。李逍遥经过了几间小客店,林月如都视若不见,李逍遥只当她还想逛玩,便耐着性子陪她。

  走了几条街,又见到墙上有一告示,写道:“查有女飞贼集团为盗者,目无法纪,四处行窃,作恶多端。特颁此令,有消息密报经证实者赏银二百两。”

  李逍遥道:“瞧瞧,扬州城里连女人都犯起案来了!”

  林月如道:“这真是特别,我还以为女贼是唐人传奇里才有的呢!”

  李逍遥笑道:“不知是你的本事高强,还是这些女贼的本事高强?”

  林月如微笑道:“如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一较高下!”

  两人继续随意地游逛,李逍遥眼尖,又看见第三张大告示,贴在药铺侧墙旁,十分显眼,但已经有些破了,上面写着:“扬州县令谕令,严施宵禁,闲杂人等晚间禁行,违者拘禁三日,罚银三十两。于犯众知情不报者,隐匿贼情者,罚银三百两。随地吐痰、便溺者罚银二十两。妨碍官差公务者罚银一百两。聚赌者罚银三百两。纵犬伤人,罚银十两。”

  李逍遥更是大奇,道:“月如妹妹,你瞧,这扬州县令将这些都贴成告示,不知有什么意思?”

  林月如越看越不悦,道:“我说这县令是个无能之辈!就是自己什么都管不好,才要这样宣示他的权力!我看哪,他们是绝抓不到飞贼的!”

  李逍遥道:“我是不知道他抓不抓得到,不过这样到处乱贴告示,看了真是满讨厌的。”

  林月如道:“反正咱们休息够了就走,不必呆在这个城里。那间客栈还不错的样子,咱们去吧!”

  李逍遥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这才知道,林月如这个大小姐所谓的“找处地方吃点东西”,是指扬州最大的饭铺与客栈,矗立在市中央最热闹的地区,进进出出者,皆是锦衣罗缎的富贵之人。

  李逍遥与林月如进入店内,要了两间上房,一桌上等酒席,李逍遥皆顺着林月如的习惯,他原本就是颇为随和之人,不管是困苦或是富贵,对他来说,逍遥自在是最重要的。

  他们两人一面用饭,一面听着邻桌的几名富商在谈论道:“最近,那女飞贼实在太猖狂了,听说所盗之物,无不价值连城,次级的她还不要呢!唉,弄得许多人的传家之宝,一夕无踪了,真是担心啊……”

  另一人气愤地说道:“扬州太守无能昏愚,也难怪无法积威!宵小们无人怕的,治安怎不日渐恶化?”

   “太守无能也就罢了,手底下又全是阿谀趋附之徒,没半个可用之材,想有所作为,真是做梦!”

  林月如道:“你瞧,我说得对吧?”

  李逍遥笑了一笑,道:“是,很对。”

  那几名商人又道:“这新太守一上任,分明是个小家出身,一辈子没见过钱,什么小钱都要,整天罚这儿罚那儿;啧!真是笑掉大牙!”

  另一人道:“别看他贪这小利,整天加起来也不得了啦,我说他这几年任内,油水足可刮个饱!”

  有人说道:“京里头在传言,现在普通的县令,两千两银子就可以买到,六百两银子一个师爷,二百两就可以买到一个巡捕的位子,这样的本钱,当县令一天就回收,以后全是净赚,天下竟有这么划算的生意!”

  原先那富商笑道:“赶明儿个出城后,我也去买个县令的位子玩玩。”

   “唉,贼不好好抓,定那么多的禁令!这县太爷是要对付老百姓,还是要对付贼啊?”

  李逍遥与林月如整顿饭里,身边的几桌所谈的尽是飞贼的可怕以及官府的恶形,可见这已是扬州城内居民的两大痛恨,对百姓伤害,或许还不下于妖怪。

  两人晚饭过后,林月如还要到处去玩,李逍遥并无兴致,一个人在房间里回想武功,自己细细揣摩着酒剑仙教他的一招一式,他这几场大战以来,所使的还是惯常使用的几招,有时想好好地使出别的不常用的招术,却因不够熟,而不敢贸然动用,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空档,正应该潜心研习。

  李逍遥在房间内时而回想剑诀,时而起身比画,剑随手刺出,嗤的一声,一道凌利剑气竟破窗而出,外头立刻传出人的惊呼。

  李逍遥怕伤了人,连忙推门而出,在房外的是吃饭时在邻桌的富商之一,他一直紧守着一个绿色的包袱,此时更是紧紧抱在怀里,吓得脸色发白,动弹不得。在他面前的花圃护栏被剑气削过,平整的切口触目惊心,那富商要是快走一步,腿上早就被穿个窟窿了。

  李逍遥道:“这位老板,您没事吧?”

   “啊,啊!”那富商回过神来,勉强挤出笑,道:“没事,没事,英雄你……你练武功?”

  李逍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道:“不小心打扰了您,真是抱歉。”

   “哪里,哪里,我没事,我没事。”那富商要走,却又停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唉……小兄弟……”

   “什么事?”

   “你……还很年轻,是来扬州城做什么的?批货?找姑娘?”

  李逍遥道:“不,都不是,嗯……只是路过……”

   “路过啊。”那富商不知在想什么,又道:“那与你同行的姑娘她……?”

   “她出去遛遛。”

   “出去遛遛,喔……”过了一会儿,那富商道:“你们住的这上房,是扬州城里顶级的,连我也舍不得住,真是大手笔啊,令堂官拜几品?在哪儿高就?我还要请您多多提拔呢!”

  李逍遥暗笑在心,想道:“我婶婶在余杭开个小客栈,想提拔你,最多能教你做两道菜!”

  他不喜欢这样见缝插针,有机会就钻营的人,便只微微一笑,道:“您没受伤就好,不小心惊动了您,对不住,晚安。”

  说完,李逍遥便闭门深坐,继续研究剑法了。

  时辰渐过,林月如一直没有回来,李逍遥等得有点心焦,信步出了房门,本想到处走走,猛地想到:“这城里有宵禁,我竟忘了,这可糟糕,月如妹妹再不回来,就犯了禁了。”

  他走到客栈的酒楼处,本想问店小二城里有没有什么可能是林月如会去的地方,一步入酒楼,便见到空旷的店面中,有三名无赖正包围住一名坐在桌前的女子。

  那女子肌肤极白,衣裳极柔滑,又似有意若无意地微微露出小半片的香肩,一头柔丝斜挽着,眼神妩媚,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口怦然。

  但那三名无赖的包围,显然很让她不耐。那三人个个其貌不扬,衣着吊儿郎当,笑道:“小娘子,你好香喔!让大爷抱一抱吧!”

   “看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真想捏上一把。”

   “晚上有没有空啊?跟咱们快活快活!”

  那女子脸色不耐,李逍遥正在想要不要去救她,她已用那双涂着鲜红蔻丹的小手,擎起酒杯来,饮了一口,接着又倒满一杯,道:“你们喝不喝啊?”

  那三名无赖大喜,道:“喝!喝!”

   “这杯上有娘子的香唇沾过,就算是尿我都喝!”

   “我先,我先!”

  那女子就算冷冷淡淡的,还是透着说不尽的媚意,道:“别急,一人一杯,全都有份儿。”

  那三人喜不自胜,说的话也越见下流了,李逍遥想道:“原来是愿打愿挨,还好我没去多管闲事。”

  李逍遥正打算离去,那女子已柔若无骨地起了身,望向李逍遥。

  李逍遥一愣,不知她打算怎样。

  那女子却只是盯了他一眼,便转身向客房走去。

  接着便听见接二连三的“砰、砰”之声,那三名无赖已经相继倒地不醒了。

  李逍遥大惊,那女子倒是见怪不怪,便往客房而去。李逍遥好奇心起,追上前欲一探她的底细,只见那女子步入东边的一个小厢房,李逍遥好奇万分地在外探望,不大好意思问她是用了什么法子弄倒那三名无赖,但又不舍这样就走。

  那女子的身影,倒映在窗上,似乎正在对镜梳妆,动作还是那么柔媚,真是浑身的媚骨。

  此时,房内传出带着天生鼻音的语声,似嗔似痴地,说道:“那三个白痴只是中了醍醐香,躺在那睡上一个时辰自会醒来。小兄弟,你还想知道什么?”

  李逍遥面红耳赤,道:“不……没,没什么,打扰了……”

  李逍遥连忙快步回房,经过那富商的房间,进入自己房里,想道:“那女子真厉害,居然知道我在外面,可见到处都有高人,就连那娇媚入骨的女子,也深藏不露。”

  李逍遥等着林月如,不知不觉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李逍遥才睡下没有多久,便听见推门声,依那脚步声推断,应该是林月如。

  李逍遥本想起来,又想道:“不对,月如妹妹进我房间做什么?她有什么诡怪主意?”

  便不作声也不动,等着看林月如打算如何。

  只听得窸窣声动,李逍遥背上一暖,竟是林月如取过一件薄毯为他披上。

  李逍遥心头温暖,想着:“月如妹妹其实也很温柔的。”

  林月如接着却长叹了一声,这一声长叹中,有着无限温柔,一片哀思。李逍遥心口一动,竟感到这声叹息,与赵灵儿十分相似。

  林月如轻轻地说道:“唉!李大哥……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呢?”

  李逍遥胸口一震,虽然这是他早已知道的心思,但林月如这么哀怨地说了出来,更让李逍遥心情大动,不知该何以自处。

  外面静寂无比,只有几声虫鸣,林月如坐在李逍遥身边,默然不动。李逍遥继续趴着装睡,心里却在想:月如这时是什么样的神情?她是愁容不展,还是正在看着他?

  陡地一阵骚动,自门外响起,有人大喊:“有贼啊!捉贼!”

   “贼?”林月如一跃而起,推了门便奔出去一探究竟,李逍遥抬起头来,疑惑地跟了出去,才奔出去,便听见铿锵的刀剑相格声,李逍遥奇道:“怎么了?”

  顺着骚动之处赶去,客栈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两道纤纤人影,斗得正激,竟是林月如与一名黑衣女子。

  掌柜和一些不知什么人,躲在暗处或是桌下,抱着头,没一个敢出来。

  只见前方的走廊上,一道修长的女子身影手上一挥,林月如挥剑格去,丁丁数响,尽是暗器被林月如击飞之声。那黑衣蒙面女子振掌往林月如胸前拍去,林月如一剑劈落,她无法得手,赶紧跃出廊外,林月如喝道:“休走!”

  便仗剑追了出去,那黑衣女子反掌又挥出暗器,林月如急忙挥剑挡格,伸腕疾刺,差点要劈断那女贼的手腕,女贼缩手惊呼一声,翻身就逃,林月如依旧紧追在后。

  那女贼的脚程极快,又加上肩上背了一包东西,逃得更是卖命,简直像是飞的一般。

  李逍遥虽没学轻功,但内力过人,倒也没落后,见前方林月如紧追不舍,三人顺着城墙一直往东跑,跑了四五里地,女贼忽又北转。

  林月如眼看就要追上了,忽然女贼一个猛然转身,林月如反应不及,她手中银镖就要往林月如眉心砍下!

  林月如向旁一躲,那女贼掉头又奔,林月如暗恨这女贼不但手段狠,又狡猾,这么一惊一顿,原本七八步的距离又拉开了十几步,那女贼提气娇喝,便以壁虎游墙功窜上了一户大户人家的屋顶,林月如也会飞檐走壁,提气便追,斜绕了一小段路,跃上屋顶时,正好挡在那女贼的面前,喝道:“哪里逃?”

  女贼不得不以掌相迎,但林月如手中有兵器,她没有,一时间只能东闪西避,剑光中两道黑影穿梭来去,相战了不下十回合。

  李逍遥赶至,一剑往女贼背后刺去,不料女贼拔空而起,轻巧地飞至数尺之外,嫣然媚笑道:“嘿!偷看人家梳妆的小白脸儿,身手不赖,可惜奴家没空陪您玩了!”

  她翻身欲奔,李逍遥振剑刺去,喝道:“休逃!”

  那女贼抛出一物,笑道:“这是咱定情之物,你千万别给他人!呵……”

  李逍遥急忙闪躲开那物,碰地一响,那东西落在瓦上,原来是她原先背着的包袱。

  这么一失神,女贼已不见踪影了。

  林月如道:“快拦下她!”

  李逍遥道:“追不上,别追了。”

  林月如跺足道:“怎么这样就算了?……哼,咦,刚才你不是睡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李逍遥笑道:“有个人替我盖被子,还在我耳边讲一些奇怪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知不觉?”

  林月如俏脸绯红,瞪大了眼睛,怒目对李逍遥道:“原来……你……你偷听……你这个坏蛋!”

  李逍遥不再说下去,道:“你也太逞强了!那黑衣贼身手高强,你对付她太冒险了。”

  林月如不服地说道:“我们二人联手,谁还怕她?你为何要放她走?”

  李逍遥一拎包袱,道:“东西追回来就好了,追她也追不到的。”

  林月如道:“谁说追不到?我瞧见她往那儿一处豪宅奔了过去!”

  李逍遥道:“若她只是经过,你追也是白追,若那是她的藏身之处,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林月如眼珠子一转,突然变色,道:“我问你!她说……‘偷看人家梳妆的小白脸儿’,是什么意思?”

  李逍遥一窘,道:“就是……就是那个意思。”

   “你……你偷看她梳妆?”

   “不,不是,这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