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修真界为何如此有病上一章:第11章
  • 修真界为何如此有病下一章:第13章

  谢星摇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晏寒来的脸好红。

  并非一时羞赧的绯色,而是像发烧一般的浓郁通红,病态又绮丽,与凌乱黑发相衬,在她心口无声一拨。

  这什么情况。

  修真界……应该没有那什么发、发热期吧?

  晏寒来不喜与人触碰,条件反射手心用力,在她肩头轻轻压了压。

  谢星摇也心觉这种姿势过于亲近,飞快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好好好,我不叫别人,水下太冷,你现在不舒服,还是先上去——”

  ……要命。

  一刹水声掠过,她没来得及把话说完,陡然屏住呼吸。

  心跳很少能跳动得如此之快,一下又一下击打在胸口,将思绪搅成一团糟。

  也许是出于本能,在她即将离去之时,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她小腿腿肚。

  那是晏寒来的尾巴。

  狐尾柔软,布满雪一样的绒绒白毛,唯有尾端晕出艷丽红色,此时此刻轻轻颤抖着,悄无声息向后环绕。

  如同一个小小的钩,不经意却也刻意地,把她悄悄勾住。

  仿佛在说,别离开。

第18章

  谢星摇觉得很懵,很离谱。

  她当初把原著小说看了个遍,晏寒来自始至终冷淡疏离,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可如今这——

  她甚至不由自主开始怀疑,跟前的这人,当真是晏寒来么?

  尾巴扫过的触感轻轻柔柔,谢星摇下意识想躲,荡开的水声却更显静谧与暧昧。

  晏寒来显而易见地蹙了眉,迅速收回狐尾,低声道:“抱歉。”

  被水这么一淹,他声音更哑了。

  谢星摇平日里习惯怼他,这会儿面对一个连站立都勉强的病患,少有地放柔嗓音:“没事。你这是发烧……患热病了?”

  “无碍,旧疾复发。”

  晏寒来沉声,能听出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走。”

  谢星摇没多犹豫:“哦。”

  他们勉强算是规规矩矩按照剧情在走,晏寒来在原著里活蹦乱跳那么久,不至于栽在开头。

  更何况这人不傻,倘若当真出了大问题,一定不会主动让她离开。

  她与晏寒来半生不熟,人家既然下了逐客令,自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谢星摇右手扶上岸边,手腕用力,正要把身子往上撑,倏地又听见一道水声。

  比之前那道轻一些,却近了许多。

  ——晏寒来猝不及防抬起手臂,用掌心蒙住她双眼。

  水花四溅,谢星摇当即炸毛:“你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

  唯一的回应,是对方指尖上抑制不住的轻颤。

  他大概难受到连话也说不出来,口中沉寂,呼吸却是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在一片昏暗的视野中,宛如拥有了实体,幽幽绕在耳边。

  谢星摇耳根有些痒。

  这是种很难捱的感受,因为看不见,其余感官变得尤其敏锐。

  晏寒来的掌心冰冰凉凉,潭水湿漉,顺着指尖落在她下巴;耳边水声不断,与呼吸悄然交织,很凉,也有些热。

  与此同时,她听见晏寒来开口:“……不能看。”

  不是“不要”,而是“不能”。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仍然保持着古怪的傲气与自尊心,吐字破碎无力,却也有不容置喙的笃定。

  偏偏谢星摇最不爽他这种命令式的语气。

  “什么不能看?”

  她轻轻一顿:“譬如晏公子那条尾巴?”

  果不其然,晏寒来闻言恍惚了瞬息。

  感受到压在眼睛上的力道减轻,谢星摇抬手,拂去他掌心。

  于是一时间四目相对。

  晏寒来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差劲,几乎见不到一丝一毫健康的血色,眼神凶巴巴雾蒙蒙,裹挟三分恼意。

  类似于一种名为“羞恼”的情绪。

  他身后的尾巴在水里浸出红霞,而在他头顶,则是两只毛茸茸的、挂着红色珠坠的雪白耳朵。

  被她目光触碰到的瞬间,那双耳朵抖了一下。

  原来蒙她双眼,是为了藏住这对狐狸耳朵。

  ……这是哪门子狗急跳墙的笨办法,晏寒来是小孩儿吗。

  晏寒来表情极凶,抬手又打算捂她眼睛,只可惜这一次没能得逞。

  因为下一刻,他纤长白皙的左手,整个化为了粉白色的狐狸爪子。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少年彻彻底底变成一只白毛狐狸,噗通落进水里。

  他人形时身形颀长,能轻而易举站立水中;这只狐狸看上去只能算半大,与猫猫狗狗一般大小,毫无预兆这么一变,被水淹了个透。

  看晏寒来那副浑身无力的模样,说不准会沉到水底。

  谢星摇一把抹掉眼前的水渍,俯身去捞:“你还好吗?”

  说了又觉后悔,这毫无疑问是句废话,晏寒来显然跟“还好”这俩字搭不着边。

  好在狐狸显眼,她没费多少功夫便将他捞出水面。

  对方的状态比她想象中更加糟糕,狐狸双眼紧闭、周身不停发抖,爪子软绵绵搭在她手背,肉垫碰到少女细腻的肌肤,下意识抓了抓。

  谢星摇还是有点懵:“晏寒来?”

  狐狸没答,身子动了动,缩成一个圆圆的团,好似冷极。

  对了,冷。

  不停打寒颤,面无血色、浑身发热,和发烧症状差不多。虽然晏寒来的状况明显比发烧严重,但归根结底,应该是体内聚有寒气。

  谢星摇对救赎治愈的戏码没兴趣,也懒得眼巴巴去贴人家的冷脸,期待能有某天感化反派。

  可如今狐狸在怀,为他驱散寒气不过举手之劳,这点忙,她还不至于不帮。

  幽潭里着实冷了些,她顺势上岸,从储物袋中拿出绷带与一条棉巾,裹住白狐狸脑袋。

  晏寒来动了动爪子,像在挠痒痒。

  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围终于一点点退下,谢星摇低头,先包好爪子上的血痕,再为他擦干头上水珠。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狐狸。

  这种动物长得漂亮,双目细长、脸颊尖尖,绒毛干净得像雪一样,只不过晏寒来有些特殊,在耳尖与尾巴上生有玄红纹路,纯白之余,平添瑰丽艳色。

  毛茸茸的小动物比男人可爱许多,她的手心隔着棉巾,自狐狸耳朵一直擦到后脑勺。晏寒来许是感受到这股力道,懵懵把眼睛张开一条缝,耳朵摇一摇,下意识仰头。

  也恰是此刻,他见到谢星摇。

  恍惚的神智终于清醒,琥珀色眼瞳倏然之间睁开睁圆,狐狸挣扎一下,肉垫拍拍她手背,一丁点力道也没有。

  谢星摇蹙眉:“别动。”

  她停顿稍许,如同一个幼稚的报复,刻意模仿出与他相仿的语调:“不、能、动。”

  狐狸继续挠她手背,肉垫上的软肉轻轻向下压,架势倒是凶巴巴。

  “这是怎么回事,毒,怪病还是咒术?”

  谢星摇把脑子里的术法回忆个遍,心中默念御暖术的法诀,为掌心添上热度:“看你的样子,没找到解它的办法么?”

  虽然对象是晏寒来,但她不得不承认,狐狸真的很好摸。

  这个种族的外形格外漂亮,单单看着狐狸眯眼晃耳朵,就是一种视觉享受。

  被她触碰的绒毛比猫猫狗狗更加纤长,皮肉柔软,仿佛只有薄薄一层,当她柔柔一捏,似乎能感受到温热淌动着的血管。

  而且尾巴当真又大又软,整个蜷在她怀中,像抱了团热乎乎的云。

  谢星摇没忘记这是晏寒来,手中动作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偶尔稍稍用一点力气,也不算太过分。

  只不过她力道虽轻,指尖压过狐狸脖子时,对方仍会整个炸毛一下,下意识晃悠爪子。

  这也太怕痒了。

  谢星摇忍不住抿抿唇边,止住即将到来的笑。

  她这边不亦乐乎,另一头的白狐双目沉沉,毫不掩饰神色里的烦躁与戾气十足。

  晏寒来心情很糟糕。

  在三名凌霄山弟子之中,唯独谢星摇最是与他针锋相对,时至如今,他非但在此人面前现出原形,居然还——

  晏寒来咬牙。

  还被她一把抱住。

  他想破坏些什么东西,例如用刀划破自己手掌,就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可在浑身乏力的状态下,就算想把谢星摇推开,也只能用爪子碰碰她。

  她甚至惊讶道了句:“你的肉垫好软哦。”

  倘若不是还留有一丝理智,晏寒来甚至想一口将她咬住。

  更令他感到羞赧的,是自己渐渐放松的身体。

  被人抱住的感受十分古怪,隔着一条薄薄棉巾,狐狸能感受到谢星摇手上的热度。

  被擦拭过的地方生出倦怠与暖意,颤抖着的肌肉一点点松懈下来,似乎有电流勾在她指尖,指尖向下,电流也随之往下,炸得筋脉发麻。

  暖烘烘、软绵绵,叫人不想动弹,放弃挣扎。

  他厌恶这样的身体,恶狠狠咬住下唇,有血的味道在舌尖溢开,晏寒来终于开口:“放我下来。”

  冷不防听见他的声音,谢星摇一愣:“嗯?……好。”

  不等她有所动作,怀中的白团倏然一动。

  如同一团飞旋的蒲公英,狐狸轻盈跃起再落地,再眨眼,已然恢复了最初的少年郎模样。

  奈何这位翩翩少年郎,他表情不大好。

  谢星摇感受到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戾气,条件反射后退一步。

  她身后是棵挺拔俊竹,当脊背撞上竹身,晏寒来由妖气化出的刀也来到了跟前。

  他显而易见动了怒,耳朵上的绯色快要滴出血来,双眸亦是布满血丝,能看出疯狂的杀气与执拗。

  少年高挑的倒影漆黑阴沉,谢星摇理直气壮直视他眼睛:“我在帮你。”

  晏寒来没恢复全部力气,尾音轻轻抖:“我让你走。”

  谢星摇不落下风:“是你先变成狐狸掉进水里,若不是我把你捞上来,喝潭水去吧你就!”

  “我就算被淹死,也不关谢姑娘的事。”

  他说着勾勾嘴角,眸光清冷,满带讽刺:“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来路不明,不愿与我生出纠葛么?”

  谢星摇想说你有病啊,就算再不喜欢一个人,她还没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秉承祖国接班人的良好素质,她努力压下这句话,学着晏寒来的神色挑衅一笑:“我偏就想与晏公子生出一点儿纠葛,你管我?”

  偏想同他生出一点儿纠葛。

  晏寒来定然没料到她有这般厚脸皮,被说得一呆,怔然愣住。

  “至于后来,我看你一直发抖,就想着把水擦干热乎热乎。”

  谢星摇看出他的错愕,高高扬起下巴,底气更足:“经过我的照料,晏公子现在不就活蹦乱跳了么?”

  晏寒来眸光一动,嗓音更哑:“照料?一个御暖术,能让你——”

  他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暗色愈浓,死死盯住她双眼,愣是没再说话。

  这副模样凶是凶,但莫名夹杂了点儿古怪的羞恼,与他耳边的绯红遥遥相映,把谢星摇看得莫名心慌。

  她硬着头皮答:“怎么不是照料。狐狸那么小,我一抱就——”

  说到这里,她也后知后觉停顿下来。

  等等。

  不太对。

  她抱小猫小狗习惯了,看见毛茸茸便情不自禁前去招惹,然而狐狸再可爱,它也是晏寒来。

  在她看来,那不过是只软萌无力的小动物;于晏寒来而言,他是真真切切地,在方才,被她整个抱住了。

  而且还被从头到尾摸了个遍。

  这个念头有如火星,甫一想到,就在耳边迅速蔓延燃烧,散开无穷尽的热。

  谢星摇腾地一下,觉得面上发烫。

  难怪晏寒来会如此羞恼,以他的自尊心,没把小刀往她脖子刺,已是仁至义尽。

  四周实在尴尬,安静到能听见哗哗风响。

  她没再说话,摸摸鼻尖,又摸摸耳朵。

  谢星摇决定转移话题:“嗯……你好点了吗?”

  晏寒来一言不发,双眼沉沉。

  谢星摇拼死挣扎:“要不咱们把先把刀放下来?危险物品,这样拿着不妥吧。”

  晏寒来神色冰冷,一双琥珀眼瞳好似清潭流波,水光潋滟,露出底下深褐色的磐石。

  谢星摇破罐子破摔:“男子汉大丈夫,被抱一抱怎么了?我、我还头一回抱人呢!”

  这番话厚颜无耻,对方听罢果然蹙了眉,勾起一个讥诮冷笑:“那我还应当向谢姑娘道歉、悔恨污了姑娘清白不成?”

  他语气里听不出起伏,刀锋冰冷,时时刻刻溢出森然寒光。

  若是在这时候认怂,指不定会被他如何对待,谢星摇心里打鼓,明面上竭力保持镇静:“都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不顾后果下水救人,晏公子却耿耿于怀,如此扭扭捏捏么?”

  一段话说完,她悄悄给自己打了个一百分。

  晏寒来这人看起来冷淡又毒舌,按照书里的设定,其实很少与人交流接触。

  他习惯于直来直去的讽刺,说白了就是只涉世未深的刺猬,对付这种人,一旦把他绕进她自创的逻辑里,保准晕头转向。

  而事实是,听完她一番叽叽喳喳,晏寒来浑身上下骇人的戾气确实淡了些。

  谢星摇乘胜追击:“面对救命恩人,你却拿刀对着我。”

  晏寒来后退一步,收回拿刀的左手。

  他颇有不耐,手中小刀倏然化作一缕黑烟,转眼消失不见:“我没有扭捏作态。”

  谢星摇:“你说话还这么凶!”

  晏寒来别开视线,微抿唇边。

  他拿她没辙。

  她被幽潭里的水冻得不轻,同样是脸色苍白、周身没什么力气,这句话说得张牙舞爪,奈何尾音极轻,带了点儿实打实的委屈,听上去如同猫爪挠。

  猫爪轻轻过,紧随其后,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谢星摇摸不清对方的态度,用余光暗暗瞟向少年人硬挺的面部轮廓;

  晏寒来心中烦闷,不知应当如何应答,匆匆看她一眼。

  他身上的水渍被烘干大半,谢星摇却仍是湿漉漉。

  雨后的春日凉意处处,被微风裹挟到每个角落,凝出雾气一样的水珠,幽潭冷彻,更添寒凉之气。

  她身着一袭绛色长裙,轻纱沾染潭水,沉甸甸贴着皮肤;有水滴顺着发尾往下淌,乌发垂落,好似一片湿漉漉的晨间浓雾。

  脸色是白的,耳朵和脸颊倒是红得厉害,想必是寒气入了体。

  浑身湿透,谢星摇下意识觉得太冷,往手心呼了口热气,一抬头,居然见晏寒来向自己靠近一步。

  她条件反射做出防备的姿态。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讽刺、嘲弄、咒术、小刀,她脑子里的设想扑了个空,晏寒来面无表情站在她跟前,兀地伸出左手。

  他没念法诀,手掌更没触碰到她的身体,只需虚虚停在很近的上空,便让谢星摇生出惬意温和的热。

  咒术天才的御暖法诀,果然不需要直接触碰。

  湿答答的水滴原本像蛇一般盘踞全身,如今热气蔓延,将这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一下子驱逐殆尽。

  先是皮肤,再是经脉血液、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整具身体皆被暖意包裹,她眨眨眼,竟有些舍不得停下。

  谢星摇迅速把这个念头逐出脑海,停顿片刻,轻声开口。

  “多谢。”

  “多谢。”

  谢星摇:……?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速速抬头,晏寒来恰好避开目光。

  晏寒来,居然向她道谢了。

  他不是一向以自我为中心,脾气差劲得要死么?

  他之所以道谢,显然是为了被救出潭水那件事。谢星摇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心中虽然别扭,仍是低低再次出声。

  晏寒来既然都能退上一步,她若装哑巴,未免显得得寸进尺。

  “……抱歉。”

  “抱歉。”

  又是两种声线一并出现,同样干巴巴,同样带着迟疑。

  谢星摇脱口而出:“你为何要向我——”

  哦,这人刚拿小刀吓唬她来着,那没事儿了。

  晏寒来亦是敛眉。

  他以为自己摸清了谢星摇的性子,巧舌如簧、绝不吃亏,无论如何,不会折下自己的面子说对不起。

  想不明白。

  亦是此刻,眼前的少女眨动双眼,长睫如鸦羽翩飞,淌出清浅笑意。

  “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想把你救上来,因此多有冒犯。”

  谢星摇轻咳一下,语气正经:“晏公子,我这里有个小小的问题,能不能问问你?”

  或许她并非冷血之辈,想来也是,如若当真心狠,怎会在白家的废墟里对一群怨灵说那么多废话,只为将他们超度。

  晏寒来神情稍有缓和,继续帮她把衣物烘干:“说。”

  “就是,”谢星摇压低声音,好奇眨眨眼,“你方才那是,生病了?”

  晏寒来含糊其辞:“算是。”

  这根本不算是个有诚意的答案。

  他整理好散乱的衣襟,听谢星摇毫不犹豫道:“你若不想说,那我换个问题。”

  这人有个优点,从不刨根问底,探寻旁人的秘密。

  少年的神色缓和些许,听她沉默一会儿,轻轻出声:“就是,那个,晏公子,我顺毛的手法怎么样?从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摸猫猫狗狗……只可惜它们没办法告诉我感受。”

  晏寒来:……

  晏寒来沉沉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这只狐狸闭口不言,她得不到心心念念的答案,琢磨着正要出声,忽地睁大双眼。

  谢星摇:“烫烫烫烫烫——晏寒来,你公报私仇!”

  *

  晏寒来这厮居心不良,使用御暖术时故意抬高温度,把她灼得一个激灵。

  好在他掌握了分寸,升温只是短短一瞬,热度也在可接受范围,谢星摇叫得厉害,其实一点儿伤没受,只想吓唬吓唬他。

  晏寒来的咒术比她精进许多,不消太久,纱裙便被祛尽了水渍。两人结伴下山时,已然日薄西山。

  傍晚时分,正好吃晚饭。

  月梵与温泊雪在房中等候多时,见他俩回来喜笑颜开,一行人收整一番,决定前往连喜镇最大的酒楼。

  抵达酒楼再仰头去看,太阳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诸位便是凌霄山来的小道长吧。”

  立在门边的小厮眼力上佳,一见他们,立马咧嘴露出一个笑:“我记得小道长们订了厢房——请随我来。”

  月梵悄悄传音入密:“古代的服务员态度这么好吗?”

  “这是家有名的酒楼,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应该相当于星级酒店。”

  谢星摇耐心解答:“而且我们解决江家的妖魔鬼怪,救了不少无辜百姓,名声不错——订厢房时需要报出身份,老板娘听见我的名字,当即为我们留了最好的厢房。”

  居然是传说中的贵宾待遇,降妖除魔还有这好处。

  月梵点头,若有所思。

  酒楼不大,胜在精致典雅。

  他们跟着小厮行在长廊上,两边是红木筑成的高墙,四下雕梁画柱云纹飞舞,烛火轻摇,荡开阵阵涟漪。

  酒香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耳边则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笙歌舞乐,偶有夜风吹拂,掀起两侧暗红色的纱帘,光影斑驳,美轮美奂。

  他们的厢房在酒楼最高处。房门打开的瞬间,谢星摇感受到月梵与温泊雪皆是眼前一亮。

  “说老实话,”月梵努力保持圣女风姿,继续传音,“这是我吃过最豪华的饭店。”

  温泊雪身为逐梦演艺圈的小演员,早就见多了诸如此类的应酬,这会儿把注意力一股脑集中在桌上的饭前点心,仍是看得两眼放光:“饿……饭……”

  小厮笑道:“道长们请落座。饭菜会陆续上齐,在那之前,不如吃些点心压压肚子。”

  谢星摇礼貌点头:“多谢。”

  “哪里,应该是我向诸位道谢才对。”

  小厮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白亮亮的牙:“被抓进江府的那些人里,有与我相依为命的兄长。听他说,江府的妖魔杀人无数,最爱用活人血肉增长修为,倘若不是道长们,我今生再没办法同他相见了。”

  温泊雪不好意思,一声不吭红了耳根。

  月梵平日里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居然也手足无措摸了摸后脑勺:“不用不用,这是我们职责所在。那个……举手之劳罢了。”

  小厮感激笑笑,很快离开厢房筹备吃食。谢星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因是侧着身子,抬头便能望见窗外的长街。

  她之前过得提心吊胆,没有心情欣赏这无边景象,如今看来,古时的夜晚比影视剧里更加热闹,也更流光溢彩。

  夜色仿佛是从四面八方长出来,悄无声息又无处不在,长街漫漫,恍如一条被墨水浸透的长弧。

  街灯长明,照亮鳞次栉比的房屋,也照亮不停吆喝的商贩、你追我赶的孩童,以及一整条街的人潮如织。

  无比真实的修真界,在此刻无比贴近地,在她眼前铺陈而开。

  “好漂亮。”

  月梵凑上前来,由衷感慨:“比游戏建模真实多了。”

  谢星摇笑:“这里就是现实呀,我们就在修真界嘛。”

  月梵扬扬下巴:“要是再来几个大帅哥就好了,清冷师尊霸道师兄病娇师弟,古风乙女游戏,当下最火——我当时怎么就玩了《卡卡跑丁车》,而不是《合欢宗养鱼手册》呢?听说想攻略谁就攻略谁,还能嗯哼嗯哼那啥啥。”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讲悄悄话,温泊雪看看身边的晏寒来:“晏公子……似乎心情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