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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经历了一场拖了他们一个小时的堵车后终于到了工地上。

  薄楠一下车就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气场,微微皱眉——这里并不像是风水不好的样子,反而风水很好。

  几个大楼都已经初见雏形,众星拱月之势已成,气场被风带了进来,在几座大楼之间盘旋不去,最终落到中央办公楼下,标准的藏风聚气,这么一看根本没问题。

  怪不得之前来的先生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绯递来了一顶安全帽示意薄楠戴上,说实话薄楠并不想戴,毕竟真的有什么高空抛物也砸不伤他——但是一旁安全员自他把安全帽拎在手上后就呈现出一种随时想要提桶跑路的表情,薄楠手腕一转,到底还是戴在了自己头上。

  安全员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旁的总工带他们上楼去看出事的地点,临时搭建的电梯足以搭在七八人上楼,薄楠看了一眼,就跟着上去了——自己点子不背,没到做电梯也会出事的份上。

  话说起来其实上次买完翡翠后他居然什么倒霉事都没有发生,可见这一世他的气运很足——当然也有可能是薄氏没倒,一直在做慈善的缘故。

  不过这一点薄楠还需要论证,他倒是不太想用全家的气运去抵自己的功过,回头好好查证一番再说。

  总工解释说:“第一个出事的地方在吊塔,那个吊塔不太好上,我们先到三十八层看了一看吧,那边距离吊塔最近。”

  吊塔可不像是大楼还有电梯,那百来米高的吊塔大半段得靠人力攀爬,吊塔工也是工地上收入最高的工种之一——没办法,太危险了,这一上一下就算是有安全措施,但危险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比如他们工地上那位吊塔工,经过查监控后得知出事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将自己的安全锁扣系到下一截的钢梯上时,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没站稳,彼时毫无防范措施的他硬生生地摔了下去,连续好几次试图抓住一旁的攀爬梯试图自救都未能成功,最终身亡。

  薄楠也不乐意去爬什么吊塔,出事也不会因为是吊塔的缘故——这种吊塔都是可拆卸重复使用的,并非是一次性的玩意儿,在事故发生后吊塔已经被拆卸过一次查看问题了,真要有问题现在也大概率看不出来了。

  况且那么多人上来下去的调查,真是吊塔有问题也不会就死那一个,非要说的话还不如说就是那位吊塔工人失误导致的事故。

  电梯上了三十八楼,几人从嘎吱作响的电梯中走进了光秃秃的大楼中,周边的围墙都已经被拆卸了干净,用钢架和绳索作了一道简易护栏,一旁还堆着用塑料泡沫垒起来的高密度玻璃。

  那颜色是月色,也就是一种淡蓝色,较寻常大楼所用的玻璃墙要淡一些,也近一步肯定了薄楠的猜测。

  薄楠走到了护栏旁边,一步就跨了出去到了外面脚手架子上,安全员呼吸一滞,连忙拿着几根安全绳上前:“薄先生,薄先生你小心些!能不能先回来把安全带系上?”

  薄楠却三两步到了脚手架的最外围,动作之熟练让人怀疑他其实是个熟练工——其实也没错,被追杀的时候,工地这种人流大的地方薄楠也是藏过的。

  他一手握住了钢管固定住身形,另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吊塔,转而又干净利索地回到了三十八楼内,连张绯都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薄楠一个失手。

  薄楠道:“去二十八楼看看吧,吊塔没有什么问题。”

  安全员欲哭无泪,坚定的抱着几根安全绳,心想到了二十八楼他怎么都要给薄楠套上——要不然他还是提桶跑路吧,不,还是换行吧,这行真的不能干了。

  一行人又到了二十八层,一下电梯薄楠的眉梢便是一挑,也不用问人,就径自走到了出事的地方,这回安全员连忙跟了上去,也不问薄楠,迅速地就把安全绳往他身上系:“薄先生第一次来工地吧?我替您系一下安全带!安全为上生命第一!”

  薄楠好笑地任他系了,转而推了一把对方的肩膀,将他往内推了推,嘱咐道:“所有人不要靠近边缘,至少离开三米以上。”

  这一楼的气场不太对,尤其是边缘附近,带着一片凶戾地煞气,他自己是不怕什么,就怕其他人靠近被煞气影响,不知不觉的就成遇难者了。

  他轻巧地跃出栏杆,在脚手架上几个翻腾,就到了二十八楼和二十七楼之间,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恍然大悟——这煞气应该是上一位遇难者留下的,煞气在脚手架上,并不在楼层上。

  他低头看向了脚下,层层叠叠的脚手架因着视觉的关系逐渐缩小,形成了递减的方形,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驱使着薄楠……

  跳下去。

  跳下去吧。

  薄楠握住了自己的安全锁扣,啪嗒一声,锁扣开了,只见他纵身一跃——紧接着抓住了脚手架然后翻进了室内。

  啧,这么点不成气候的煞气还想要来诱惑他?

  天真可爱得不行。

  他道:“好了,下楼吧,我们到底层去看看。”

  这栋大楼的问题没有出在二十八楼,也不是什么三十八楼,而是出现在了根基部位。

  脚手架怎么可能下小上大呢?积年的架子工怎么会干出这种低级错误来?

  必然是有什么影响到了他们。

第36章

  “楼下的布局图调出来给我看看。”薄楠交代道, 项目经理似乎早有准备,薄楠一问就把平板递了过来。

  “这栋大楼原本就带有一个大型地下停车场,约82万平方, 上下共三层, 车位规划在一万个左右, 这次我们重新规划了地下车库, 打通了整片楼盘的地下空间, 总共构建了十二个出入口,除了满足公司员工上下班需求,也为住宅区业主的多车需求做出了规划……”

  薄楠抬了抬手, 指着三层下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这一层是做什么的?”

  项目经理凑上来看了一眼薄楠所指的地方:“……哪一层?”

  他想了想,解释说:“薄先生,四层是预备作为总机房来使用的,除了供给整个地下车库的供电外, 监控设施、工作区备用发电机也会在这里。”

  薄楠问道:“这是你们修的还是原本就有的?”

  “原本就有的。”

  听到这里薄楠就微微点头:“走, 去看看。”

  总工在侧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怎么看怎么矜贵的张绯和薄楠, 提醒了一句说:“张总, 薄先生, 现在地下通风设备还没有打开, 气味可能会比较难闻……”

  “没关系。”薄楠脚步不停,无比顺手的将平板递到了一旁,张绯不知道怎么的抬手就给接了,活似跟着薄楠的小助理一样。

  张绯道:“带路吧。”

  地下车库原本的电梯被拆了,电梯井空洞洞的一眼似乎都望不见底,周围用栏杆铁链拦了起来, 还用标注了‘内有深井, 危险!’字样的明黄色胶带缠了好几圈, 确保它醒目无比。

  薄楠在一个井口旁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方向,项目经理见他停了,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问题,和安全员对视了一眼,颇有想立刻提桶跑路的冲动——天知道之前死了两个人就差点把他给送进去了!要不是最后查清楚确实是意外,他现在都能喜提监狱长期居住证了!

  他小心翼翼的道:“薄先生,请放心,我们这里安全措施一向做的很好的……还未开通的电梯井都是用水泥井盖先封起来的,然后周围还会拦起来防止工人误入,安全性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薄楠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记一下这个井口的位置,一会儿下了四层带我去看看。”

  “好的好的。”

  张绯小声的问薄楠:“是不是这里有什么问题?”

  薄楠看了看他:“张总是什么感觉?”

  “嗯……”张绯仔细感受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薄先生不说我还没发现,其他倒是没什么,感觉这里和其他地方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下去看了就知道了。”

  等到一行人下到地下四层的时候,饶是张绯早有心理准备,面色也不太好看——地下车库都是按照防空洞的标准来建设的,净高至少3.6米①,但是实际上规划到了五米高左右。这样一来地下四层就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四周排气设施又没开,阴暗潮湿可以想象。

  除此之外,还弥漫着一股子积水太久没有清理过的阴馊恶臭,呛得人脑子都发昏,眼睛几乎要被刺出泪水来。安全员早有预备掏出了一打口罩和护目镜散给了众人,戴上之后大家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薄楠也戴上了,虽然他感受过比这个更恶劣的环境,但是有条件避开他还是避开,他也没什么自虐的癖好。

  项目经理比划了一下方向:“薄先生,您刚刚说的那个井口在这个方向。”

  薄楠颔首示意知道了,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却跟已经来过无数次一样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个井口,好几次项目经理想要提示接下来往哪里拐,话刚到嘴边就看见薄楠已经神之又神的选择了正确的方向。

  等到了那个井口附近,这回井口却没有用水泥盖封死,只铺了几片竹编的篾子充当防护,只是在周边拦了几道铁链,见到这一幕,安全员的脸色又开始发青了。

  此时周围已经全然没有什么自然光线了,全靠十几号人头上的探照灯支撑,薄楠问人要了一盏探照灯,走到了电梯井的边缘向内照去。

  众人只见他利落地翻过了铁链,一腿微抬就将那几片薄薄的篾子踹了开,随即一股即使隔着口罩也清晰可闻的恶臭便涌了上来。

  灯光而下,入目便是漆黑的宛若沥青一样的淤泥水,上面还半沉半露着几只老鼠的死尸,腐烂得连白骨都露了出来。

  薄楠用力握了握手中用以维持身体平衡的铁链,那玩意儿冷得跟个冰块一样,还粘了吧唧的,很是恶心。但是最重要的一点,煞气很重。

  如果不是薄楠有阎罗印在身,恐怕也会觉得这煞气棘手。

  他又观望了一会儿便不再看了,翻回了安全的地方,道:“我有些话想和张总说。”

  张绯上前了一步,他刚刚也想凑上去看的,却被薄楠轻描淡写地推了回去,如今见薄楠这副表情,想来应该是发现了问题,一时竟然也分不清自己是好奇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点——好奇是好奇在到底是什么才导致了风水异变,悲伤是在原来真他妈有问题!他被人坑了还洋洋自得!

  “薄先生,您说。”张绯道。

  薄楠却不吭声,张绯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示意所有人都去电梯口等他们。

  等所有人都走得看不见人影了,薄楠这才道:“有一个好消息,但它也有可能是坏消息。”

  张绯精神一振,薄楠这话的意思就是对他来说这事儿好坏皆看他怎么想,有戏啊!

  薄楠手指动了动,按捺下了点根烟的欲望:“下面打了生桩,你知不知情?”

  “……打生桩?”张绯听到这两个字,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古人信奉造桥修路乃至起高楼都是坏了一地风水的事情,也会触怒该处的鬼神,以至于动工期间意外频出,于是就要把一些物品埋进地基里,作为祭祀来平息鬼神。②

  问题是打桩祭祀没什么,普通老百姓家里修房子有时候按照老规矩还会扔点铜钱金银又或者其他好意头的东西下去作为镇宅之用,但是打生桩就完全不同了。

  生桩,带个生字,也就是说这个祭祀品是活的!而且一般不会是动物,而是活人!

  打生桩就是将活人活埋进地基!

  生桩在旧社会还是存在很多的,倒是到了新时代后便少之又少,但人心贪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张绯听过一些传闻,说某些地方施工地基怎么都打不下来,甲方就花钱找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来,谈好价格,对方自愿当生桩的事情。

  生桩事先吃大量足以致死的安眠药,等将死之际便放入地基,趁着半夜一缸滚烫的混凝土浇下去,对方也不会感觉到痛苦就去了,甚至还有说法是很多人都很愿意当这个生桩,他们身患绝症,很有可能已经耗空了家里所有积蓄,临死还能换一笔巨额钱财给家里人,他们觉得是很划算的事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后,施工方也没什么余地可后悔了,这点安眠药吃下去,人本来就是要死的,也救不回来了,这混泥土浇也得浇,不浇也得浇。

  但这……这……张绯头一扭,俯身到了一旁干呕了起来。

  薄楠看他表现,就知道他应该懂是什么东西了——他知不知情其实并不在薄楠的考虑范围内,他知道这是什么,接下来就好谈多了。

  张绯吐了一阵实在是吐不出什么来,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这才结结巴巴的说:“这、这我真不知道啊!这么邪门的玩意儿我要知道我就是把我钱拿去烧也不买这啊!薄先生!你信我啊!”

  薄楠微抬一手:“这倒是没关系,端看你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想……?”张绯欲哭无泪的道。

  薄楠道:“这生桩还能接着用,我稍作调整一下,保你二三十年富贵是没问题的,你要是不介意,这对你来说就是好消息,要是你介意,那这就是个坏消息,你这些楼估计保不住了,准备炸了重新起吧。”

  “你先别急着回答,仔细想清楚再决定。”

  张绯陷入了沉默。

  他当时买这块地皮就是看中了这幢楼是现成的,周边地皮还可以打包,地皮下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开始建其他几幢住宅楼,如今那几幢主体都已经搭好了,就差封墙装修就能投入使用,要是炸了中央主楼,不说别的,多多少少是要受影响的。

  至于这个车库,中间这一段也是得重修了。虽然最贵的其实是地皮,但是这几幢楼加一个车库的投入也并不小,这要是炸了,成本至少再多三分之一。

  但不炸的话,这生桩也太膈应了。

  虽说兔朝上下五千年,哪块地皮没有埋过死人,但一想到地方是作为生桩被活生生掩埋入内,他还是觉得吃不消。

  薄楠悠悠地替他加了个码:“这里的生桩应该不低于三个,如果要做风水,三潭印月也是个极好的兆头,主大富大贵,钱财如潮,绵绵不绝。”

  三个……

  张绯的脸色更难看了。

  薄楠指着下面那一层淤泥水道:“瞧见了没,你现在还未正式动用,这财气无处发,就成了这样。”

  “……”张绯犹豫了一下,说:“淤泥水,难道不该是主阴煞吗?”

  薄楠轻描淡写的道:“打了生桩,总归是要有点代价的,张总,你考虑清楚。”

  “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转还的余地,你如果将他们挖出来,你这工地估计还得停工一段时间……总是要查的。”

  张绯脸色此时已经极其难看,他怔怔地看着那片淤泥水,久久没有说话。

第37章

  “怎么样?想好了吗?”薄楠清清淡淡的说。

  张绯的思绪被薄楠打断, 猛然抬头望向他,这位年轻的先生眉目间存着一份昭然若揭的肆意妄为,探照灯自他指尖探向前方, 似乎半点都没有分给本人, 幽暗的光影下将他大半张脸都埋入了黑暗中, 不由的便生出了一份令人生寒的邪气。

  听他的语气, 似乎打生桩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 根本不列入需要考虑范围一样。

  张绯一顿,想起了谷文筹的话——钱家是这位薄先生下的手。

  这样一位动辄灭人满门的角色,他怎么就因为对方瞧着温和客气就给忘了对方骨子里是什么脾性呢?!

  张绯不知为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看着薄楠漆黑的双眼,双唇微颤,张嘴用嘶哑的声音说:“既然是这样,那就不麻烦薄先生了……”

  薄楠眉梢微动, 问道:“张总的意思是?”

  “……炸了重修吧。”张绯说句这句话的时候很是晦涩:“我张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 也谈不上行得端坐得正, 但我有能耐自己赚钱, 犯不上用几个生桩来恶心自己。”

  “不就是误工几个月嘛, 我拖得起。”

  薄楠微微颔首, 示意自己知道了,道:“行,那我们上去吧。”

  张绯狠狠地又看了那一汪淤泥水,转而跟着薄楠向电梯方向走去,那边还围着一干人在等着他们呢,项目经理和安全员对视了一眼, 总觉得预感不太妙。

  果不其然刚到地面上, 张绯就掏出一根烟点了狠狠地抽了一口, 安排道:“所有人今天开始都放假吧,老刘、老赵……你们几个留一下。”

  张绯点名的全是施工方和自己这边的重要人物,其他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好说什么,本来工地上就没什么人敢来开工,散起来也快,等这里清净了,张绯才道:“这楼不能要了,你们做个策划案来,看看怎么能在把楼炸了的情况下损失降到最低——安全性第一,如果会危害到其他几栋楼,那就干脆炸了全部重修。”

  这一块地皮是他为自己以后的娱乐帝国造就的,地皮是自己的,员工也是自己的,房子也是自己的,当然不希望它住着住着垮了。

  薄楠点了一根烟,看着张绯安排。

  “张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突然要推翻重新来?”赵副总有些纳闷的问:“……真的有这么不好?咱们请个大师来做个法事行不行?”

  他倒是不太信这些三迷五道的事情,提做个法事纯粹是为了安人心——工人开工害怕不敢开工也是损失,谁能想到张绯开口就直接要炸楼呢?“这一包炸药下去,可没有后悔药啊!”

  项目经理欲哭无泪,他已经感觉到这肯定有事了,他仿佛看见自己已经戴上了一对玫瑰金手镯:“这……”

  张绯摆了摆手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楼不能要,亏心。”

  “可是董事会那里……”

  “董事会我会去说的,你们负责出案子,把风险评估清楚,越快越好。”张绯说罢,又看向了薄楠:“薄先生,这次麻烦你了,回头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一次。”

  薄楠微微颔首,示意没问题,张绯安排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薄先生,我送您?”

  薄楠想了想却说:“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去安排爆破的来,我替你炸,绝对不伤其他楼盘。”

  众人愕然,安全员疯狂摇头:“这不行不行,薄先生不要开玩笑,爆破大楼要进行安全评估,还要通过市政,不是说炸就炸的——您要是想要试试炸楼,等到爆破员都准备好了,这按钮您来按行不行?”

  言下之意,他知道每个男人都有个从不回头看爆炸的梦想,但是真不是这么玩的——祖宗哎,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是真的不想吃牢饭啊!

  张绯一顿,问道:“薄先生没有开玩笑?”

  薄楠老神在在:“只要你今明能炸,我就能做——今天下午和明天下午都有个吉时,我再顺便给你做个法事也行。”

  不开玩笑的说,薄楠以前学过怎么做法事,唱经唱得观主都夸他有灵性,还试图收他为关门弟子带他去考道士证,不过很可惜在那之前薄楠就不得不离开了。

  他敢说就能做到,现在端看张绯有没有这个胆量和手腕了!

  这会儿张绯的副总看薄楠已经像是在看祸国妖妃了,今天这么多事儿,一听就全来自于这个男人之手!张绯之前找风水先生来看那至少对方有理有据,哪有这人这样的?什么都不说就骗得张绯要炸楼!

  “张总!张总给我们点时间!——三天!三天我们一定把风险报告给您出了,这可不能真的说炸就炸啊!年轻人不懂事,您不能跟着胡闹啊!”

  张绯刚想说什么,又听薄楠说:“下面有生桩,最好不要超过三天,三天后不好弄。”

  这生桩是楼盘的第一任主人埋下去的,总共有三个,取三才化生,生生不绝之意。阴煞之气虽阴,却也能化水,水来财,这一局主的是骤然起家暴富,这是好的方面。

  坏的方面呢?

  三才化生是好意头,可生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标标准准的邪道——要搁在好几代之前当时的封建王朝还兴这个那也不说啥了,放到现在那就是邪道,没什么好辩论的。

  生桩不管如何都会形成阴煞之气,哪怕这位置风水极好,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罢了,故而为什么用生桩大部分都是建桥修路之类的,有桥有路自然就有人走,以人气来破煞气,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可是这大楼呢?人来去是不少,可大楼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形,虽不是封死的,但乍一看,不就是个竖起来的棺材吗?阴气于其中出不去,久而久之肯定要生出问题来。

  第一任主人自然是赚够了钱,察觉出哪里不对后立刻转手拿钱跑路了。

  说到底第一任主人才是事主,若出了问题他必然是首当其冲的。

  张绯还真就是被人坑了。

  “什么?生桩?!”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施工方的经理和安全员,两人倒抽一口凉气,手指一动就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相互掺扶着看向张绯,异口同声的道:“确定?!”

  张绯面色也不大好看:“确定,薄先生说有就一定有。”

  赵副总只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就算是有,人在地基里,这位薄先生眼睛是自带X光线了?能透视扫描还是能怎么的?!张总,你冷静下,要是真有我肯定支持你推倒重建,但你随便找了个什么先生就有,恕我直言我不能认同!”

  “老赵,说话注意点。”张绯打断了他的话,他显得十分疲惫:“到底有没有找人来检测一下就知道了,老赵,对我的贵客不能这样说话。”

  薄楠摆了摆手:“不信也是应该的,没关系,张总还有事情要忙,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送我。”

  “方才我说的话还是有效的……明天晚上之前,我还能替你保住周边。”薄楠顿了顿:“张总,你运气不大好。”

  后天是秋分,也叫秋至,一年四至是最凶的日子,季节变化时气场也会乱套,这煞气现在还算是克制,是因为周边风水还算是可以,气场稳定,到底有点压制的作用,等到秋分那天怕是要爆出来。

  要是薄楠没看错,到了后天这煞气就要把其他几幢楼也浸透了,到时候就算爆破能不伤那几栋楼,这楼就没办法住人了,最好还是拆了重来,哪怕做个风水局养也至少养个两三年的,甚至还会影响主楼风水,那还不如推了。

  毕竟这主楼走的是众星捧月的格局,被九颗凶星捧着能有什么好结果?

  张绯怔怔地点了点头,等到薄楠都已经走出了几步才喊道:“薄先生你等等我!明天下午之前我一定给你答复!”

  薄楠头也未回的挥了挥手。

  ***

  薄楠也没直接回苏市,来都来了,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他打算在沪市住一天,等到明天张绯的结果出来了再走,也省得他明天再跑一趟。

  薄楠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虹桥古玩城——他记得他的卷云紫金烟斗(简称卷云烟)就是在那边买到的,他也不清楚现在能不能遇到,总之过去碰碰运气吧。

  等他到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点了,薄楠午饭都没有吃,就随便找了一家小吃店叫了一碗牛肉面来填饱肚子,至于好不好吃薄楠就不做评价了,他就想说这一家刀工十分精湛,应该是兰州牛肉面的前优秀员工,牛肉切得薄如蝉翼,说透光就透光,半点不带吹的。

  他实在是忍不住就又叫了一碟牛肉,正等着上呢,旁边就来坐了两个掮客。

  掮客就是指那些本身没有钱开店盘货,本人却有眼力靠在各个地方搂货然后倒卖的人。至于薄楠是怎么认出他们来的,主要还是因为其中一人带着个行李箱,行李箱上方的开口没锁死,露出了一支细细长长青铜杆子。

  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货色,这附近就是古玩城,还有什么好猜的?

  “今天这事儿也真是邪门。”其中一个摇了摇头:“老板要两碗牛肉面!不加香菜!……老周,你怎么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另一个嗤笑道:“姓王的不做人,什么东西也敢往家里搂,活该他倒霉。”

  言语之间,薄楠那一碟牛肉终于上来了。他一边吃着一边分析着两个人的气场。

  一个不咋滴,气场晦暗,运道不高。

  一个更不咋地,气场带煞,命不久矣。

第38章

  这样的人, 薄楠最喜欢不过。

  ——无他,方便。

  方便他人,也方便自己。

  “那你还去接他的盘?老周, 不是我说你……”中间那一段被含糊了过去, 薄楠没听清:“……你自己小心点。”

  “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啊!”老周就是那个命不久矣的那个:“我这是救老王一命, 他再留在手上不死也残, 我替他搂了, 这是做善事好不好?”

  老井摇了摇头:“那你就赶紧出了吧,有时候就是那么玄乎,由不得你不信!”

  薄楠又低头塞了两片牛肉进嘴, 这牛肉切得实在是好,刚尝出个味儿来就没了,勾得人只想一口接一口,他慢悠悠地嚼着, 继续听他们两就这个玄乎的话题聊了几句, 似乎聊得不大开心, 渐渐地便不说话了。

  这波方平, 那波又起, 厨房里头突然起了一声怒吼:“我都让你把牛肉片厚一点!你怎么还片这么薄!”

  “老板, 这已经够厚了,再说份量又没变,薄一点厚一点又没什么关系!”

  “太薄了吃不出味儿!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而且你给够量了吗?知道的当你替我省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开的店呢!”

  里面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没一会儿一个面色不渝的中年男人就端了碟牛肉出来,上面堆的肉都成一座小山了, 他在店铺里扫视了一圈, 最后放到了薄楠的面前, 尽力整出了个好脸色:“不好意思啊,刚刚厨房上错了,给你上了个小份,这才是大份。”

  薄楠一顿,当即道谢:“谢谢老板!”

  男人摆了摆手,又进了厨房。

  旁边那两个掮客看得眼热——也确实他们都聊了好一阵了,一个菜都没上来,其中一个大吼了一声:“老板怎么回事啊!锅子怎么还没上!”

  “来了来了,催魂啊!”正巧一个年轻人端了个大牛骨锅从厨房出来,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或许是有对比就有差距,又或者是两人本就闹得不太愉快,当即姓周的就骂道:“我们和隔壁桌前脚后脚,他都快吃完了,我们的还没上,我们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吃脸色的?你阎王爷还是怎么不能催?!”

  这话一出,那年轻人的脸色就更不好了,薄楠不动声色的往一旁坐了坐,免得闹起来殃及池鱼。

  果然,他刚挪完,那年轻人就快步上前,薄楠眉目一动,干脆直接跳了起来,还没忘记端着自己的牛肉。下一瞬间,那盆滚烫的、汤面上不断翻滚着的牛肉锅就泼了老周一身!

  薄楠顺手拉了一把那个运气不大好的,将他扯离了原座儿。

  老周看见动作的时候已经躲避不及了,那牛肉锅是红油红汤,又是刚滚开的,老周惨叫了一声,立刻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些滚烫的油附着在他身上,痛得在地上打滚。

  他的皮肤在短暂的变红后开始迅速变白,紧接着一个个水泡浮了出来,恐怖得占据了每一存被侵蚀过的皮肤。

  而这时候老板在厨房听见惨叫声冲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小李,你干什么!”老下意识地怒吼了道,他手里还提着一把剁骨刀,脸色涨红,看起来倒是比刚刚拿滚锅子泼人的年轻人还像个凶手。

  那年轻人被这么一喝突然恍然大悟,看了看地上打滚的老周拔腿就跑。一个二十来岁的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发了疯似地跑起来除非真的有练家子在,否则真没什么人追得上他。

  薄楠自然不可能去追,满大街都是监控,对方跑不了。

  事情发生在顷刻之间,老井反应了过来立刻拿一旁桌上的清水去浇老周,一边叫道:“水!老板有没有水管子!”

  老板上前一步将对方架了起来:“直接把他搬到厨房里去,水管子没那么长!”

  老井本来也想帮忙,可惜老板没给他这个机会,两三步路就已经把人扯到了后厨去了,老井连忙跟上,路过薄楠时对他点了点头:“谢了,兄弟!”

  “不客气。”薄楠又坐了下来,放下了自己的牛肉,本着良心给报了个警顺道还叫了救护车。

  沪市的警察来得非常快,还不到十分钟就有人到了店里:“有人报警?谁报的?什么情况?”

  薄楠放下筷子道:“我报的警,刚刚店里头小工和客人起了争执,用滚火锅把人给泼了,救护车已经叫了还没到,老板和对方同伴现在在后厨给受伤的冲凉水,小工跑了。”

  这一句话把发生的事情说的明明白白,片警刷刷在单子上记了几下,示意其中两人到后厨去看看,剩下那个给薄楠做登记:“身份证带了吗?拿出来登记一下……你是来吃饭的?”

  “带了,对,我是。”薄楠掏出身份证递给对方:“我刚刚还在玩手机呢,听见那个男的催了一句菜,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泼了。”

  片警拿着他的身份证用扫码枪扫了扫,扫码枪显示出了绿光,他这才将身份证还给他,顺道还有张登记单:“你看看有问题没有,没有的话签个字就行了。”

  薄楠拿了过来一边看一边状似无意之间抱怨:“真是吃个饭都不安稳……那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刚刚还听他们说什么作死不怕折寿什么的,估计也没干什么好事……”

  片警一愣,精神来了:“怎么说?”

  薄楠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对方搁在一旁的行李箱,对方顺势望去,立刻上前两步查看了一下——懂古玩的人都懂,真正的古玩那种古味儿是掩盖不住的,有时候明明哪里都看着假,可那一眼上去就感觉看着真的东西大部分时候都是真货。

  一个被分派在古玩城附近工作的片警自然也算是懂,就算不懂,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看得出一二来了。

  片警没有打开对方的行李箱翻看,甚至没有去触碰那戳出来的杆子,而是直接就地换了好几个角度拍照留证,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出去,此时外面的救护车近了,急促尖锐的鸣笛掩去了他的电话声,医生连带救护员也冲了进来。

  恰巧进去的两个片警也带着不断呻吟的老周出来了,医生上前接手,将他送上了病床,而老井真要跟上去,却被片警拦住了:“你留一下,我们同事会跟着过去的,你和他是一起的吧?跟我们回局子里做个笔录——老板,你把店关了跟我们走一趟!”

  老板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薄楠。

  薄楠默默地把最后两口牛肉塞进了嘴里,所幸钱都是先付过的,此刻就直接走人就是了。

  老井顿了顿,上前捞了行李箱,转而又给薄楠塞了张名片,今天要不是这个年轻人拉了他一把,这红油汤锅怎么也得分他一半,实在是很大的恩情了。“兄弟,这是我的名片,你先收着,回头我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薄楠舌尖顶了顶上颚:“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井顿时就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捉摸不透的怪异感,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一个躲汤锅还记得端上自己的牛肉片的年轻人有些奇怪也是正常的了。

  只不过他觉得他要出来有点难了,老周这批料子收的门路太歪,他虽然没出钱也没插手,但是估计也有个包庇罪。

  这批货就是邪门!上一个货主姓王,他收了料子还不到半个月,家里煤气就炸了,他人没死,却也是烧伤烫伤,至今还在医院躺着,这批货是他老婆出手给老周的,看看,这才多久?三天不到,老周也烫伤了!

  所以怎么说呢,他刚刚还劝老周不能收的东西就别收,有些事情就是不能不信的!

  一行人到了派出所里,果然里面已经等着几个刑警了,他们上前要求老井把行李箱打开检查,果然就查出了这几件都是陪葬品,而且刚出土没多久,显然是个盗墓的大案子。

  老井本着人都到这个地步了,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他也没指望能把自己摘干净,坐牢总比烫一身水泡来得好,哪怕是罚点钱也好,破财消灾。

  但是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老井本以为他做完笔录就该被拘留了,结果刑警摆了摆手就来了一句:“行了,以后这种事情就直接报警,不要劝。你这几天留在沪市不要离开,有事我们还会找你协助调查的。”

  四舍五入,没事了?

  老井有些眼巴巴的看着刑警:“这……真不逮我?”

  “逮你干什么?”刑警翻了翻档案:“老老实实做生意的我们抓了干嘛啊?嫌奖金不够扣是不是?……还是你参与了盗墓或者倒货的流程中介?”

  老井连忙摇头:“没没,真没,我就是陪老周走了一趟,刚刚我才知道这些玩意儿源头是墓里的。”

  “行,那就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老井迷迷瞪瞪地走出了派出所,刚一抬眼就看见了刚刚那个青年人正在马路对过奶茶铺子排队。

  他心头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就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他上前拍了拍薄楠的肩头:“嘿,兄弟!又见面了!”

  薄楠微微一笑,将一杯冰果汁塞进了他的手里:“巧了这不是吗?”

第39章

  当薄楠有意想要交好一个人的时候, 其实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已经在烧烤摊上把盏言欢了,老井拿着啤酒瓶啪得往条凳上一叩, 啤酒盖就飞了出去, 淡淡的烟气自瓶口冒了出来, 他拿着酒瓶和薄楠碰了碰:“小薄, 今天还要多谢你, 要不是有你一句话,我今天还出不来这个门!”

  “都说了不提这事儿,井哥, 这一顿你请就完了!”薄楠笑着又扭头喊了一句:“老板,再来一打扇贝!”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转而就从旁边的冰柜里掏出了一屉子的扇贝往烧烤架上摆。

  老井只觉得今天是缘分到了,天要让他多个兄弟, 他大笑道:“对, 就这样!客气什么随便点!隔壁帝王蟹嗦不起, 小烧烤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