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嫩,约莫高中生的年龄吧?
阳子冷冷说了一声:「我们学校的老师。」
听了这句话,年轻人脸孔一变。
「原来是教师!那么,是下午那两个家伙的同事了?」
「两个家伙」应该是指村桥他们吧!
「你最好别说粗话,搞不好连我也被误会是你们同类了。」阳子说。很懒散的声音!
年轻人盛气全失,说:「可是……」
「你可以走了,我已知道你的意思。」
「那么,你会考虑?」
「会的。」
年轻人启动引擎,猛加油门,回头望着我,大声叫说:「你告诉那两个家伙,叫他们小心点!」
之后,摩托车留下噪音和废气,绝尘而去。
我再问阳子一次:「你的朋友?」
她凝视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回答:「飙车的伙伴!不过,大脑少了一根筋。」
「摩托车?你也骑摩托车?」我惊讶的问。
校规当然禁止学生骑摩托车!
「没错。今年夏天拿到驾照了!是我强迫家父送我的。」她冷冷说着,唇际浮现笑意。
「你不是讨厌讲粗话的人吗?」
她冷笑,淡淡回答:「你要告诉村桥他们也无所谓。」
「我当然不会。但是,如果被校方发现,你将会被勒令退学!」
「或许那样也不错。反正在这一带飙车,迟早会被发现的。」
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我困惑不已,我只好说:「忍到毕业吧!反正也剩没多少时日了。一旦毕业,你爱怎么骑都没人管。对了,到时候也载我兜兜风吧!感觉上一定很棒!」
但,阳子的表情未变。不仅如此,还狠狠瞪着我,说:「你不适合说那种台词!」
「高原……」
「算了,别再管我。」说着,她快步往前走,在数公尺外又站住,回头说,「其实,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那一瞬间,我的心无比沉重,连带的,两条腿也抬不起来,只是茫茫然望着向前跑开的背影。
──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这句话无数次浮上脑海,又消失。
不知何时,夕阳西沉了。
第二章 第一节
九月十二日,星期四。第六节课,三年B班的教室。
微积分是高中数学最后的难关,如果学不精,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时,无法以数学为利器。然而,也不知是否我的教学法有问题,到了现在,微积分的测验,全班平均成绩从未超过五十分。
我一面在黑板上列出难解的数学公式,时而回头望向学生们,但,她们还是一样虚无的表情。若是一、二年级的学生,多少会面露反抗之色,表示「为何必须学这种东西」或「数学在走向社会后根本用不到」,但是,升上三年级,却似已不再有这类无意义的疑问了,反倒是一副「请继续说明下去」的表情。
难道她们领悟了吗?
望着她们的神情之间,我的视线移至最左边第四个座位的惠子身上。
惠子以双手托腮,正在看窗外的景色。也不知她是在看别班上体育课?还是望着围墙外的住家?不管如何,她这种样子我很少见过,因为,平常我上课时,她总是很认真的听课。我把今天授课的内容加以整理概述时,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的脸孔顿时一亮、恢复生气。我一向抱着上课不超过时间的原则,立刻合上教科书,说:「今天就到这里!」
「起立、敬礼!」班长的声音也充满活力。
走出教室数步,惠子追上来了。
「老师,你今天会来吧?」
和昨天不同,略带着诘问的语气。
「我是打算要去。」
「打算……不确定吗?」
「嗯……不,一定会去。」
「要守信哦!」说完,惠子又快步回教室。
隔着玻璃窗,见到她走近朝仓加奈江,好像说了什么话。加奈江是射箭社的副社长,所以大概是在讨论和练习有关的事项吧!回到教职员室,村桥正抓住年轻的藤本老师,不知在说些什么。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才知道是因为抽考的成绩很糟,他正在抱怨。
村桥最爱发牢骚了,我们始终只当他的听众。牢骚的内容各色各样:学生的过错、校长的不懂事、薪水太少等等。唯一不变的是:他很后悔当女子高校的教师!
村桥是本地国立大学理学院的研究所毕业,教授的课目和我一样是数学,比我大两岁,但是因为研究所毕业后就当了教师,所以资历比我更久,只不过,在这些年里,他好几次想回到大学去。
本来,他的目标是当数学教授,却受挫而只当上数学教师,也许还舍不掉最初的理想吧!但在野心又再度遭挫后,现在似乎已放弃回大学执教的梦想了。
记得他曾对我说过:「我完全不想让学生了解!」
那是数学教师聚会的时候吧!村桥有点醉了,酒臭扑鼻地说:「我刚当教师时,也是很有干劲的,希望让所有学生都能理解困难的数学,但,不可能!尽管我何等仔细的说明,她们也理解不到十分之一。不,应该说她们不想理解,因为她们本来就没在听课。我以为那只是学生的冲劲问题,只要她们振作起来……但,我完全错了。」
「不是冲劲的问题吗?」
「不是,完全不是。她们的头脑就只有那样的程度,根本没有能够理解高中数学的记忆容量。即使想要理解也做不到。以她们的立场来说,我讲课就和外籍教师用外语讲课毫无两样,所以斗志逐渐淡薄。想想,其实也真可怜,她们要在如鸭听雷鸣的情况下呆坐五十分钟。」
「可是,也有成绩不错的学生吧?依我所知,就有两、三个学生程度极佳。」
「是有那祥的学生没错,但,三分之二都是渣滓!她们没有能够理解数学的头脑。我认为从高二开始,最好让所有科目都采取选择制,再怎么说,鸡是飞不上天空的!如果有选择上数学课的实力和冲劲,我们就全心全意的锻炼。你难道不认为,对那些白痴讲解数学,岂非自贬数学的价值?」
「这……」我苦笑的啜着酒。
我不认为数学高尚,也不曾像村桥那样去批判教育制度,因为,我认为教书只是赚钱的手段。
村桥扶正金边眼镜,继续说:「反正,当了女子高校的教师就已经是失败的开始了。再怎么号称是职业妇女的时代,大多数女性都是一结婚就走进家庭。在这所学校里,希望将来进入一流企业,发挥超过男人的实力,求能出人头地的学生有几个?几乎所有学生都只想进能适度玩乐的短期大学或女子大学,毕业后当个职业妇女,一旦找到好对象,马上结婚吧?对能这样的学生来说,高校也只是她们的游乐场。拚命教这样的学生做学问……那我又何必念到研究所毕业?我愈想愈觉得人生毫无意义。」
途中,他相当激动,但是说完话以后却又如雨过天晴,大口喝酒。他平常就喜发牢骚,情绪却未曾这样混乱,而且语无伦次。
「宣布抽考时,她们只会抱怨,但,期中考和期末考又毫不准备,想想,何必为此生气呢?」
村桥不停摸着他那头七三分梳的头发,边滔滔不绝的向藤本发牢骚。我心想,还是乘机先溜开为妙,带着教练服走出教职员室。
我一向在体育馆后面的教师专用更衣室换衣服。这是一间砖砌的约十张榻榻米大小的小屋,室内有一道同样是砖砌的墙壁,区隔成男用和女用两部分。是由储藏室改建而成,因此女用出口在小屋后面,构造相当奇妙。大概,入口处本来是窗户吧!虽是教师专用,但是体育教师有他们专用的更衣室,因此利用这里的都只是运动社团的指导老师。而且参加社团练习的指导老师很少,结果包括男女在内,只有少数几个人利用这里,有时候,甚至只有我一个人。
我正在换衣服时,藤本进来了,边叹息边苦笑。
他是网球队的指导老师。今天,应该只有我们两人利用这间男用更衣室。
「村桥老师的话真多!」
「他是藉此来消除精神的紧张。」
「这种方式太不健康了,他可以藉运动来发泄啊!」
「没办法,他是高级知识份子。」
「我看是歇斯底里吧!」
我边和藤本开玩笑,边走出更衣室。
射箭场在沿着教室大楼绕过操场的转角处。平日我都走教室大楼后面,却因前日被盆栽暗袭之事,不得不设法避开。
清华女子高校成立射箭社至今正好十年,具备游戏要素的射箭活动受到现代女学生的欢迎,再加上色彩鲜艳的制服、看似优雅的动作,又不像网球或篮球那样剧烈,每年都有许多新社员参加,目前已是雄踞校内前五名的大社团了。
我在赴任的同时就被派定为射箭社的指导老师。一方面是我在大学里参加了四年的射箭社,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我自己很希望继续练习。
自从我当了指导老师以后,一切都保持正轨,社员们也能参加正式比赛。虽然成绩不算突出但是有惠子和加奈江这样的人才,相信不久会有收获!来到射箭场,社员们已完成准备运动,正摆成圆阵。社长惠子似在指示什么,大概是今天预定练习的进度吧!
「你来了。」惠子走过来,「开溜了几天,你必须加倍指导才行。」
「我并非故意。」
「真的?」
「当然了。别谈这些……大家的状况如何?」
「没什么进步。」惠子夸张的颦眉,说,「照这样下去,今年也是希望渺茫。
她指的是一个月后举行的全县选拔赛,选拔赛成绩优秀者才能代表县参加全国大赛。不过,本校实力还不够,自从射箭社成立迄今,尚未在选拔赛夺过冠军,而且成绩差太多,总觉得要参加全国大赛的路还好遥远?
「你自己呢?这是最后机会了。」我想起昨天和校长的对话,以及和运动用品店老板的谈话。
「我也希望能够有办法。」说着,惠子回到五十公尺的始射线前。
在预选之前,只练习半局!
射箭分为全局和半局。所谓的全局,男子为九十公尺、七十公尺、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女子则为七十公尺、六十公尺、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每一距离各射三十六箭,合计一百四十四箭,再比较其总分决定胜负。
所谓半局则为男女各在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射三十六箭,以七十二箭的得分决定胜负。
箭靶中心为十分,其周围是九分的范围,再次为八分,最少为一分。亦即,全局满分为一千四百四十分,半局满分为七百二十分。
全国大赛要射全局,但是县际比赛只射半局,因为参赛人数太多,射全局的话太花费时间。所以,本校的社员目标放在县际比赛上,彻底练习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我站在社员们身旁──纠正她们的射型,并且记录、比较进步的幅度。对她们每个人,我皆同样仔细的指导,但是,不知不觉间却出现各自不同的个性和习惯动作。这点倒是没什么关系,问题只在于:她们的个性和习惯很少对成绩有帮助!不管从技术观点或力道观点来看,最稳定的还是惠子。副社长加奈江也已有相当实力,但若想参加全国大赛,仍旧有些困难!
一年级学生更是糟,只会随手乱射。但,要教她们运用脑筋射箭,到底还很难吧!
忽然,我注意到了宫坂惠美一直沉思不已。她把箭搭上弦,却就是无法拉弓!即使离她很远,都可见到一瞄准目标,她全身就不住颤抖。
「怎么啦?心里害怕?」我问。
惠美惊讶的抬起脸来。很明显,她屏住呼吸。她呼出一口气,回答:「我犹豫不决……」
这是任何人都曾有过的经验。
「这只是一项运动,没什么好怕的。如果害怕,可以把眼睛闭上。
她低声回答「好」,然后慢慢拉弓。拉满弓后,她闭上眼,射出。箭矢偏离中心,插在靶上。
「这样就行了。」我说。
惠美表情僵硬的颌首。
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射完后,休息大约十分钟。
我走近惠子:「大家多少都有些进步了。」
「还差得远呢!」惠子淡淡的回答。
「至少比想像中好多了,没什么好失望的。」
「我呢?」
「还过得去,比集训时好。」我说。
一旁的加奈江冷冷接口:「惠子带着老师的护符,情况当然不错了。」
「护符?」
「喂,加奈江,别乱讲话。」
「是什么?我不记得给过你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是这个。」惠子从箭囊内抽出一支箭,是黑柄、黑羽的箭。那是直到前不久为止,我惯用的箭。
箭手们都持有自己的箭,依自己的射法、体力、选择箭的长度、粗度、箭羽的角度。不仅这样,箭矢的颜色、箭羽的形状和色泽、图案,也都尽量合乎自己所求,因此可以说,几乎见不到有两位箭手的箭矢在形状、设计上会完全相同者。
前些日子,我惯用的箭矢已相当受损,所以重新制作一组。当时,惠子说她想要一支旧箭,我就给了她。从几年前开始,箭手之间就流行着带一支完全不同的箭当装饰品,称之为「吉祥箭」。
「哦?是带那支箭才状况不错?」
「只是有时候觉得很顺手,算是好预兆吧!」
惠子将「吉祥箭」插回箭囊。她的箭长度二十三寸,我的箭二十八点五寸,箭囊内只有那支箭特别突出。
「真好?我也想要一支好预兆的箭。」加奈江很羡慕似的说。
「好呀!我放在射箭社办公室里,你自己去拿。」
本来休息十分钟,结果过了约莫十五分钟才再次开始练习。我看看表,时间是五点十五分。
接下来是重量训练、柔软体操和跑步。我很难得的陪她们一起进行,但,四百公尺的操场跑五圈下来,肺部毕竟承受不了。途中,和网球队跑在一起,藤本也同样在跑步,但是,他带头跑。
「前岛老师,你也跟着跑步?」
那声音实在不像是边跑边说的声音,呼吸丝毫不乱。
「只是偶尔……但……还是很难受。」我几乎都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那我先走啦!」
望着藤本快步远去的背影,感觉上像是见到不同的生物一般。
跑步结束回到射箭场,立刻进行休息操,然后所有人围成圆圈,发表各自的分数,再由社长、副社长开始自行检讨。
整个练习结束时,已经六点过后。
最近,白天慢慢越来越短了,但天色仍很亮。对面远处可见到网球场,不过,网球队的练习时间一向都比我们要长。
「今天辛苦了。」回更衣室途中,惠子追上来说。她腰上还挂着箭囊。
「我又没做什么,不会累。」
「只要你在场就好。」
这句话令我一怔──没有先前那种开朗,而是略带忧郁?
「有这种事?」我故意装作很开心的问。
接下来谈一些有关练习的事项,但,惠子却似心不在焉。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更衣室前。
「你明天也会来?」
「尽量吧!」
她露出不满的神情,转身。或许还想趁天色未暗之前再稍微练习吧?
我一面听着她腰际挂着的箭囊里发出的箭支磨擦声,边伸手向更衣室门。
奇怪!
应该随手打开的门却动都不动。我试着稍微用力,还是一样。
「怎么啦?」见到我站在门口,惠子又回来了。
「门打不开,大概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吧!
「奇怪!」惠子边摇头边绕至更衣室后。我不断敲门,又用力推着,但,门还是不动。
不久,惠子神色慌张的回来了,说:「老师,从后门通风口可见到用木棒顶住。」
「木棒顶住?」
我一面寻思,为何要这么做呢?一面跟在惠子身后绕至更衣室后。通风口是约三十公分四方的小窗,上端钉有活叶片,能向外侧打开约三十度角。我从通风口往里面望,里边昏暗,必须聚精会神才看得清楚。
「真的呢!到底是谁这么做?」我将脸离开通风口,说。
这时,惠子凝神看着我,低声说:「里面……会不会有人呢?」
「里面有人?」我正想问为什么时,自己也低呼出声。
惠子说得没错,只有从里面才可能用木棒顶住门。
女性专用更衣室的门被锁住。
我们再次绕回前面,又开始敲门。
「有谁在里面?」
但,怎么叫也没有答复。我和惠子对望着──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好把门破坏了。」我说。
惠子颌首。
两人开始用力撞门。约莫撞了五、六下,门上端发出断裂的声响,整片门朝内侧倒下,立刻室内尘土飞扬。我们站立不稳,惠子腰间箭囊内的箭支也掉落一地。
「老师,有人……」
听惠子这么说,我望向房间角落。一位穿灰西装的男人倒卧。由于在通风口的正下方,刚刚看不见。
那件灰西装我很眼熟。
「惠子……去打电话。」我生生咽下一口唾液,说。
惠子紧抓住我手臂:「打电话?打给谁?」
「医院。不……应该报警……」
「死了吗?」
「也许。」
这时,惠子放开我手臂,从撞坏的门走出去。但,几秒后又满脸苍白的进来,问:「是谁?」
我舔了舔嘴唇,回答:「村桥老师。」
惠子双眼圆睁,一句话也来说的跑出去。
第二节
放学时刻早已过去,但,留在校内的学生很多。虽然播音室广播要大家赶快回家,却无人离去,更衣室附近更挤满围观的看热闹人群。
惠子打电话报警时,我站在更衣室门外,当然是背对室内,毕竟我没有胆量看着尸体。
不久,藤本满面笑容出现了。他好像说过「流些汗真舒服」之类的话,但,我记不清楚──其实,我根本没听他说些什么!
我结巴的告诉他事态,只说一次无法表达,又说第二次。但,他仍很讶异似的要进室内看个究竟。
藤本惨叫出声,手指不停颤抖。很不可思议的,见到他这样惊愕的表情之后,我的心情反而逐渐冷静。
我留他在门口,自己去和校长及教务主任连络──那是约莫三十分钟前的事。
现在,办案人员在眼前活动着。虽然这只是一间小屋,但,他们却找遍了更衣室的每一个角落,时而,彼此会以我听不见的声音交谈几句。对于在一旁观看的我们来说,那些话似乎都各有含意,令我们更为紧张。
不久,一位刑事向这边走过来。年龄可能在三十五、六岁左右,身材高大魁梧。除我之外,还有惠子、藤本和掘老师。掘老师是教授国语科的中年女教师,也是排球队的指导老师。她是使用女更衣室的少数几人之一。依她之言,今日利用女更衣室的人就只有她了。
刑事表示有话跟我们谈谈。语气虽平淡,但是眼神锐利、充满戒心!那是会令人联想到聪明的狗之眼神!
侦讯是利用学校的会客室进行。我、惠子、藤本和掘老师轮流地接受侦讯,第一个是我──或许因为我是发现者,当然最先找我了。
进入会客室,我和先前那位刑事面对面坐下。他自称姓大谷。他身旁另有一位年轻刑事负责记录,不过此人未自我介绍。
「是几点钟左右发现的?」
这是第一个问题。
大谷刑事以探究似的视线望着我。
当时,我想都没想到以后会数度和此人面对面:「是社团练习结束后,所以应该是六点半左右。」
「哦?什么社团?」
「射箭社,也有人称为洋弓社。」我边回答边想:这和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我也学过日本式射箭……能请你尽量详细说明发现当时的情形吗?」
我相当正确的说明练习结束后,在更衣室发现尸体,并和各方面连络的过程,尤其更衣室的门自里边用木棒顶住的状况,更是相当详细地叙述。
大谷听完我的话之后,双臂交抱,似在沉吟不已,良久,才问:「相当用力也推不开门?」
「当然了,我甚至用力敲过。」
「因为门还是不动,所以才用身体去撞?」
「不错。」
刑事在记事本上写入什么,神情很凝重地问:「村桥老师没有使用过更衣室?」
「没有,因为他未担任运动社团的指导老师。」
「这么说,平常不利用更衣室的村桥老师,今天却进入更衣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前岛老师,对这点你是否知道什么?」
「关于这点,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我坦白说出自己的感觉。
之后,大谷又问村桥最近的样子是否有何种改变。我说明村桥倨傲的个性,以及当训导主任的严厉行动,最后说:「我想他最近并无特别的改变?」
大谷显然有些遗憾,但,好像本来就不抱太大期待,只是点点头。
「是吗?」
停顿一会儿,他改变话题了:「这些在本质上或许和命案无关,但,看过更衣室后,我有一些疑问,能话你回答吗?不,只是些许小事。」
大谷自年轻刑事手上拿过一张白纸,放在我面前,然后随手画出长方形代表更衣室。
「我们抵达时,现场状况是这样,当然,顶住门的木棒已经掉下。」
我一面看简图一面颌首。
「问题是,女更衣室有上锁,男更衣室呢?没有上锁吗?」
这是我和藤本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那都是由于我们的懒惰!
「曾经也上锁过。」我含糊回答。
「曾经……这话怎说?」
「我们不太习惯,而且,到校工那里去拿钥匙,又再送回去,也实在麻烦。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失窃过任何东西。」
「原来如此。那么,村桥老师也能自由进出了。」大谷淡淡的说。但,感觉上他似将更衣室未上锁视为命案发生的原因之一!
「不过,男更衣室没上锁的话,女更衣室再怎么上锁,岂非也是毫无意义?」
大谷的疑问很正常。前面说过,更衣室中央以砖墙隔开,分成男用和女用两部分,但是,墙并非由地板到天花板,而是为了通风,和天花板间有约五十公分的空隙,也就是说,只要想做的话,可能由男更衣室爬墙侵入女更衣室!
「其实,女老师们以前也要求将男更衣室门上锁,但却很难付诸实行,不过……以后一定会特别注意。」
「对了,顶住门的木棒是以前就有的吗?」
「不!」我摇头,「从未见过。
「这么说是有人带进去的喽?」
我情不自禁凝视着大谷。
「有人」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村桥,又会是谁?但是,大谷似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无特殊表情。然后,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脸来。
「村桥老师是单身汉?」
「是的。」
「他有意中人吗?你知不知道?」
我一面对他这种表情很不愉快,一面故意板着脸孔回答:「我没听说过。」
「平日有交往的女朋友吗?」
「不知道。」
不知何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以无法理解的眼光望着我。那种眼神并非认为我说谎,而是不相信村桥没有女朋友!
「对不起,村桥老师的死因是什么?」我问。
大谷怔了怔,立刻简短回答:「氰酸中毒!」
我听了,沉默不语。因为,这是太普遍的毒药了。
大谷继续说:「尸体附近掉落一个纸杯,是餐厅自动贩卖机盛装果汁的杯子,我们判断杯内掺入氰酸化合物。」
「会是自杀吗?」我忍不住问出从方才就一直想问的话。
大谷神情僵凝了:「这是有力的假设之一,不过,在现阶段无法肯定。当然,我也希望只是单纯的自杀。」
听他的口气,我直觉的认为这位刑事认定村桥是被杀?当然,目前这种情况下问他,他也不会回答。
大谷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最近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即使和村桥老师无关也没关系!
我踌躇不决是否该告诉对方有人企图狙击我的事。事实上,见到村桥的尸体时,我脑海中最先掠过一种可怕的想法:他是代我而死!
「也有人想杀我?」
我差点脱口说出这句话。但是,见到大谷那猎犬般的视线之瞬间,话又缩回去了。一方面也是我曾答应过校长,尽量避免让警方知道此事,另一方面则是我不希望让这个猎夫般的男人追查我的身边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