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就是这些吗?”

“是的。”

“多谢你的忠告。可惜,我从未想过要寻求你的帮助。”

面对佳织严厉的宣言,青江只是眨了眨眼,然后又重返笑颜。水穗可以从这一连串的动作中感觉到他一瞬间的狼狈。

晚餐结束后,宗彦离席,吩咐铃枝准备酒到接客室去,胜之和松崎也紧随他身后一同前往接客室。另一边,和花子陪同静香回房间。看来今晚的聚餐到此告一段落。

水穗在客厅的沙发上饮着茶,与佳织和永岛继续交谈。一旁的青江看似再摆弄宗彦收藏的解谜玩具,却时不时在水穗他们的交谈中插上两句。而当佳织显露出想要做什么的意图时,他又是帮忙推轮椅,又是代她取来想要的东西,可以说是照顾到无微不至。而佳织似乎还没对刚才青江说的话消气,故意无视他难得的绅士举动。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十一点,铃枝来到客厅,告知众人床已经铺好了,随时可以就寝。水穗的房间在佳织的对面,永岛的在宗彦对面。

“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了。”铃枝面带笑容向永岛说道。

“什么收拾干净?”水穗问道。

“都是怪我太不小心…”一旁的佳织插嘴道。

“四天前永岛先生来家里留宿时,睡前我到他房间里聊天,一不小心碰翻了枕边的花瓶,把整张床都搞湿淋了…”

“不怪小姐你,都怪我考虑不周,把花瓶放在那种地方。”铃枝连忙说道。

“然后我让永岛先生暂时先到爸爸的房间里凑合一晚…哦,爸爸那天晚上睡在音乐室里。”

“哎呀,你叫我怎么敢擅自使用宗彦先生的房间啊。”

“那么永岛先生那晚睡哪?”水穗问道。

“哪用的着那么麻烦,我就直接在自己房间睡了。只是床湿了点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

“总之今晚已经收拾干净了,我已经把花瓶收起来了。”

铃枝微笑道。

“话说,叔叔他们在接客室里做什么呢?”

青江满脸无趣的询问铃枝。

“老爷正玩他的谜题。胜之先生和松崎先生好像也在陪他玩。”

“真同情他们两人。”青江撇嘴说道。

随后众人来到二楼,正如铃枝的安排,水穗的房间在佳织对面。这是一个西式房间,面积估摸着大约有十榻榻米以上吧。房内安置着床和方桌,还有一对简单的圆桌椅。在房间的一角还配有洗浴间。

“永岛先生经常来留宿吗?”

水穗询问陪同她一同来到房间里的佳织,她想起了刚才的对话。

“算不上经常。”

佳织轻抚自己的头发回答道,然后用试探性地看向水穗。

“刚才晚餐时青江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在意。”

“青江说的话?哦哦,你在说那个吗…”

“那个人喝醉了,所以才吐些莫名其妙的醉话。”

“我完全不在意的。”

水穗婉颜笑道。“佳织你也太较真啦。这种东西无视掉就是了。”

佳织垂下头,拧弄着自己的手指。

“青江以前和我说过那个人不结婚的理由。”

“那个人?”

水穗正在解开裙子扣子的手瞬间停住。

“那个人?永岛先生?”

佳织轻轻点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咽了口唾沫说道:

“永岛先生,他爱慕着我的妈妈,他到现在都忘不了我妈妈——青江是这么和我说的。”

“永岛先生爱慕伯母?”

“是啊。”这可真是让人意外了。

“青江他怎么会知道的?”

“不仅仅只有青江,出入这个家的人也许都能看出点苗头。我也是,就算没人和我说,我也心里有谱的,那个人经常用热烈的视线看着妈妈。只是我不敢当面指出来而已。因为对于那个人来说,妈妈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姐姐才对啊。”

“佳织!”水穗带着责备的语气制止她。

“对不起。”佳织惭愧地低声道歉。

“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件事的。”

水穗窸窸窣窣地脱掉裙子,穿起放在床上的罩袍。之后坐到身旁的椅子上,叠着双腿看向佳织。

“然后呢,现在轮到你抑制着自己的爱意了吗?对永岛先生的爱意。”

佳织的头剧烈摇晃,“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她突然吼道。语气带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严厉,水穗不禁娇躯一颤。

“哎呀哎呀,我又失控了。”

佳织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歉。”搞得自己像个神经质的更年期妇女似的,真是羞死人。”

“你今晚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我送你到床上去吧。”

水穗站起身。

“嗯,这样也好,头还真有些疼。水穗姐,我的话很无聊吧?”

“一点也不无聊,很有意思呢。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嗯,明天见。”

水穗把佳织送会房间安置到床上歇息之后,回到自己房间从里面把门锁上,然后坐上床上舒了一口气。

初恋吗…

和佳织的交谈让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令人怀念的词语。很明显,佳织已经陷入恋情了。但是就想青江所说的一样,她的恋情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永岛大约是从十年前开始出入竹宫家的,幸一郎请他来专门为自己理发。水穗等人都很好奇这个到底是什么人物。但水穗感觉到种一问就会坏事的气氛,让她不敢开口问。

但是没过多久,水穗就从母亲口中得知,他是幸一郎与情人生下的儿子。当然,静香自然也知道这档子事,当时似乎还就这件事起过不和幸一郎起过不小的争执。但随着对永岛个人品格的深入认识,静香也默认他出入竹宫家,就算幸一郎的背叛行为不可饶恕,作为后代的永岛本身却没有什么责任。

就这样,当时在一家小美容院里工作的永岛,开始专门处理静香的头发修养。听说他的技术也很不错。而自然而然地,他也成为了佳织的专用美容师。

——佳织会对永岛产生好感,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命运弄人,佳织这迟到的初恋,竟注定不会开花结果。

水穗洗完澡,给头发和皮肤做了护理后躺上床。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她望着时钟上的古董装饰,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怪异人偶师说的话。

那个小丑会招来“悲剧”——

“怎么可能。”水穗自嘲道,伸手关掉枕边的台灯。

(小丑视角)

门突然被打开,接着灯被打开,我们的世界被赋予光明。

进房间的男人我有见过。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的话,这个男人的名字应该是宗彦。他戴着一副金框眼镜,嘴边蓄着胡须。

宗彦身着金茶色的长袍,附在袍子上的帽子严严实实地罩在头上。他在我面前蹲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道在做什么。我的下层放的是唱片盒,看来他是在找的唱片。

不一会,他总算找到了想要的唱片,拿着唱片向唱片机走去。然后点亮一旁的架灯,小心翼翼地把唱针放到唱片上。

在各种音频器材和音响的环绕下,一组看上去很舒适的沙发落座于房间中央。但宗彦没有立刻坐到沙发欣赏音乐,而是再次回到入口旁关掉了房间的电灯。宽敞的音频室里,只剩下唱片机旁的架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宗彦这才满意地调节音响大小,把沉沉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舒张四肢,闭目欣赏音乐。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些许时间。

在此期间宗彦完全没有动作,只有胸口有规则的上下起伏,看来他是睡着了。

就在我观察宗彦之时,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缝隙。架灯的微弱光亮被储物架和沙发遮挡,无法照射到门那边。虽说基本可以算的上是漆黑一片,但我多少能微微看到一些。

门的缝隙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随后被缓缓地打开,一团黑色的身影敏捷地入侵房间。黑影一进房间就压低身子,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呆了一阵子,看样子是在观察宗彦的状态。

宗彦还是老样子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姿势和之前没有一丝变化。

黑影似乎注意到他是睡着了,开始在黑暗中缓慢蠕行。他尽全力让自己的生息消失在黑暗中,不发出一丝声响。

黑影开始朝我这边移动,然后在我所在的储物架之前蹲下。

这个黑影到来此到底有何企图?现在,他究竟在黑暗中做什么?

正当我感到疑惑的时候,这个奇妙的状态出现一丝变数。至此一直熟睡的宗树,突然懒洋洋地转头。接着,他好像察觉到了室内的异样气息,以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敏捷动作从沙发上站起,转身朝向储物架这边。

宗彦似乎发觉到黑暗中潜伏者的存在,他面露惊讶之色,下一个瞬间已经朝潜伏者扑去。储物架受到激烈的冲撞,我可以看到两团黑影在眼前搏斗。宗彦长袍的金色边缘,在架灯的反射下散发出微弱光芒。

这样的搏斗持续了数秒,突然像按下暂停键似地双方的动作戛然而止。接着,其中一方缓缓地摊到在地上,而另一方起身站立。到现在,我的眼睛才得以看清现场的细节。

倒下的人是宗彦。他卧伏在地一动不动,姿势就像右腹上的刀是自己插上去的一样。虽说长袍的帽子仍旧盖在他头上,我没能看见它的面部,但他脸上一定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

入侵者站在死去的宗彦身旁,他对着尸体呆呆怵立了数秒,然后脚底发虚地倒退几步,身体撞上了我所在的储物架。我的头顶上传来一阵声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乘放我的玻璃盒之上。原来是那个拿破仑图案的拼图箱子。箱盖被掀开一半,里面的拼图洒落出来。

此时入侵者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慌忙远离尸体逃出房间,用力关上门。关门带来的一阵风压,让我头上保持了微妙平衡的拼图箱子滑落下来,挡在我眼前。

我无奈叹气。

我的主人似乎又死了。

拜其所赐,我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03

水穗在半夜突然醒来,之后再也感受不到睡意,无奈只能爬下床。不知是不是暖气开太大,身子微微汗湿。她开打窗户,让外头的冷空气流进房间里。

寂静吞没着整座豪宅。

水穗正打算关窗,突然发现斜对面的窗户透出一丝光亮。她记得那里是宗彦的房间,那应该是台灯的光亮吧。

不一会灯光消失,难道宗彦也和自己一样半夜醒来了,水穗带着疑惑关了窗。

她躺回床上看了一会儿书,但还是感到双眼清明,毫无睡意。水穗再次爬下床,穿起罩袍,想下楼去拿一罐啤酒。

她走出房间,来到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周围还是感觉不到一丝声响。到楼梯口时候,她瞥了一眼架子上的人偶。当然,架子上安放的是少年和马的人偶。水穗不禁庆幸,还好摆的不是那个小丑人偶。在这种万籁俱寂的夜里,她可不想看到那个让人不舒服的人偶。

——咦?

正当水穗从人偶上移开视线时,她注意到架子上有个细小的东西放出微弱的光亮。她伸手拾起,发现是个小纽扣。好像是从谁的衣服上取下来的。

——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

水穗迷惑该样处理,最后还是把它放回原位。心想明早铃枝他们应该会发现。

她下了楼梯来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再次回到房间里。她喝着啤酒,漫不经心地看向时钟。

指针刚好指向凌晨三点整。

第二章 音乐室

01

二月十一号,星期天。

听见惨叫之时,水穗正醒着躺在床上。从那之后她就没怎么睡着,昏昏沉沉地迎来了黎明。

水穗看了看时钟,指针正指向七点左右。她爬下床,迅速地换上衣服跑出房间,正好碰上佳织乘着轮椅行驶在走廊上。她从身后向佳织道了声早安。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水穗问道。

“好像是铃枝阿姨的声音。”

佳织不安地回答道。“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快去看看吧。”

水穗和佳织乘坐电梯下楼,全员基本上都集中在了客厅。青江,静香,永岛…还有近藤夫妻两都在场。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铃枝身上,她好像是刚从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来,只见她面色蜡白,好像被中了邪似地怵立在原地。

“老爷他…”她颤抖的嘴唇中,漏出呆滞的声音。

“老爷他…死了。”

下一瞬间,一阵奇妙的空白时间流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毫无反应地呆立当场。

最先采取行动的胜之,他推开铃枝,用与肥胖身躯不符的敏捷动作跑下楼梯,永岛与青江也跟在他身后。水穗正想跟着下楼,

“骗人的…”佳织颤抖的哭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到楼下,眼前音乐室的门半开着。胜之带头,水穗一行人进入室内。

水穗看到现场的状态,不禁伸手捂住嘴。永岛他们也不禁瞠目结舌。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胜之硬挤出声音说道,其余的人都哑口无言。这时剩下的和花子数人也来到了房间里,和花子看到眼前的惨状不禁发出悲鸣。

宗彦倒在安置在房间一角的架子前,上半身卧伏在地,腰部以下的身子扭向侧面。长袍的右腹部分染满了血。拼图的碎片散落在他身上以及周围,就像在装饰着他的尸体。看现场状况,这些拼图似乎是从架子上掉下来的。装拼图的箱子也倒在了一旁,盖子落在录音带盒子前面。仔细一看,那个小丑人偶也被安放在那里,拼图箱的盖子正好盖在了装人偶的玻璃盒上。盖子上的标题为”拿破仑的肖像”。

宗彦的尸体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但给予众人冲击的却不仅于此。宗彦的一旁,还躺着另一具尸体。这一具尸体以蹲伏的姿势倒在宗彦身旁,胸口上插着一把刀。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胜之口中再一次吐出同样的台词,“为什么三田理惠子也死在这里?”

警察们在做现场搜查的时候,水穗一行人回到接客室。胜之与和花子并排坐在沙发上,水穗永岛和青江坐在他们对面。水穗身旁是坐着轮椅的佳织。佳织到刚才为止一直白到发青的脸色,现在终于恢复一些血色。

松崎稍稍远离众人,站在窗户旁的架子前。架子上安放着宗彦还没完成的”鹅妈妈”拼图。他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嵌着拼图碎片。

一时间整个待客室陷入沉默,在场所有人都思绪万千,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心中所想。

此时水穗想起昨天下午在这个房间里的事,那个叫悟净的人偶师所说的”悲剧小丑”传言,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水穗离开音乐室之时,拼图箱盖还是盖在小丑人偶头上。她一想到那张令人不舒服的脸,内心里就感到一丝恐惧。

——话说话来,今天那个人恐怕会再度来访。但现在可不是谈论那个人偶所有权的时候了。

悟净得知事件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水穗的大脑被这种不合时宜的想象占据。

“真慢啊。”胜之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大家向他投以疑惑的目光,

“我指的是事件听取。”他说明道。

“这种事情真的要那么花这么长时间吗。”

现在,静香和第一发现者铃枝,正分别接受着警察的询问。

“因为死者是个大人物啊。”

青江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满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今天是星期天不会出报纸,但明天的报纸一定会把这个事件登在头条上。只要世间一关注起这个事件,作为警方就越想尽早破案。所以他们从以开始就会全力彻底搜查,就算只是小小的事件听取,一定也会细致入微的。”

“我们会被问到什么样的问题呢?”

松崎停止摆弄拼图,带着不安的表情点燃香烟。一行人只有他和胜之在抽烟,但仅仅他们两人吐出的烟雾,就让整个房间的空气混浊不清。

“大概是人际关系或叔叔最近的举动一类的问题吧。”青江再次回答道。

“松崎先生你应该会被问到关于公司里的事吧,比如说最近公司有没发生什么变故一类的。还有就是,昨晚的行动。”

“昨晚的行动?”胜之面带疑惑的表情反问道,“你是说社长昨晚的行动?还是说…”

“当然是所有人的行动了,这还用的着问吗。他们一定会分别讯问我们,然后细致入微地从证言中寻找矛盾。一旦发现不自然之处,就追根究底。这就是警察的破案方法。放心啦,大家只要做到句句属实,警察自然不会找碴。但若有人言行可疑的话…”

说完,青江环顾在场众人。

“听你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杀了那两人的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胜之表情扭曲,正面盯向青江。

“我可没这么说。我想说的是,警方会考虑到一切的可能性。”

“你也到音乐室看过现场状况了吧?事态一目了然,一定是三田杀了社长之后自杀。也就是说,这完全是殉情。”

胜之开口阐述出自己的想法之后,似乎更加确信自己的观点,重重地点了点头。

“殉情?真是古老的说法呢。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青江的口吻显得绰有余裕,惹得胜之一阵无名火起。

“那状况表现的还不够清楚吗?社长侧腹被捅,而三田在一旁用刀子插进自己胸口。”

青江摇头表示不认同他的说法。

“这种程度的伪装工作谁都可以做,三流电视剧都常有这样的桥段。再说了,杀人动机是什么?”

“动机肯定是有的啊。那两个人之间…咳,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

胜之果然还是顾忌一旁的佳织,含糊其辞地故意咳嗽一声。

“但这称不上是决定性的根据吧?”

“确实如此,但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是最高的了。”

“现场有什么东西被偷了吗?”

永岛略带顾忌的插嘴问道。水穗感到他在此时开口,并不是想陈述自己的看法,真正的意图在于扯开二人的话题。

胜之等人的视线集中到他身上。”也就是说…”永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这是会不会是强盗所为…”

“我认为这种观点更有说服力,但得先调查一下门窗是否有被动过手脚。”

看到青江比较赞成永岛的观点,胜之郁闷地拧灭烟头。

“但是话说回来…”

松崎诚惶诚恐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三田会在这里?她应该在昨天傍晚时回去了啊。”

“肯定又被宗彦先生叫来了吧。”

至此一直保持沉默的和花子以平淡的语气说道。她并没有称呼宗彦为义兄。

“你说是社长叫来的?在那大半夜里?”

对胜之的反问,她俯着身子明确地点了点头。

“对啊,他经常偷偷从后门把三田小姐招进家,两人在音乐室见面。有时还一直呆到天亮…”

说完,和花子像是要抑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这是铃枝姐和我说的,那个女人的车有时候会一大早出现在停车场里。我还以为昨天是姐姐的四十九日,那个人多少会自律一点,没想到…”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胜之示意性地瞥了坐在房间一脚的佳织一眼。佳织双手交叠在腿上,身子一动也不动。

一旁的水穗对宗彦的胆大妄为有了个全新的认识。母亲琴穗曾经说过,幸一郎去世后,宗彦的偷情行为只是显现出一些萌芽而已,而赖子的死好像让他的不伦之举变本加厉。

过了一阵子,静香终于回来了,她身边还跟着个身材肥硕的寸板头男人。静香沉默地坐下,闭上双眼,如石像般纹丝不动,就像是在拒绝他人与自己说话。

和他一起来的男人环顾室内一圈后,视线停在近藤夫妇身上。

“请问方便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胜子与和花子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这个警察。

“我们两个一起?”警察沉默地思索片刻,“那么先从先生开始吧。”

正如青江所言,警察似乎打算逐个询问。

胜之和警察刚要离开房间,“哎呀!”房间一角传来惊叫声,伴随着物体落地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松崎手持拼图框傻站着,脚下散落着拼图碎片。

“我只是觉得这东西放在这里太障人了,想把它移到其他地方…”

松崎蹲下开始收拾碎片,水穗也站起身去帮忙。”鹅妈妈”的画损毁大半,但从剩下的些许部分中还是能看出它的原型。

“我看这幅画快要完成了,想试着完成它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只差一点点了…这下倒好,功夫全白费了。”

松崎用粗短的手指拾着地上的碎片,低声嘟哝道。

“这是拼图吧?”

警察看向地板上的碎片。”案发现场也散落一幅叫《拿破仑的肖像》的拼图碎片,竹宫先生似乎兴趣与此。”

“他昨晚还在这个房间里拼这幅拼图呢。”

胜之补充道。“他喝了酒后就更痴迷了,把我们的对话当做耳旁风。真是搞不懂这玩意到底哪有趣。”

看来昨晚晚餐后,宗彦和胜之等人有到接客室来饮过酒。水穗记得昨晚铃枝也说过,胜之他们还陪宗彦一起玩拼图来着。

“我们刚才到竹宫先生的房间里调查过了,那里也摆着一幅未完成的《拾稻穗》拼图。”

说完警察转向胜之再次催促道,“那么,麻烦你了。”胜之轻轻点头,和他一起离开了接客室。

此后在场众人被逐个叫出,最后一个接受询问的是水穗。询问地点在食堂。

两个警察负责对水穗的询问。其中一个是刚才那个肥硕的警察,他叫山岸。另一个是个名叫野上的高瘦警察。山岸年过四十,野上看上去在三十左右。两人都摆着副不容欺骗的表情。

“昨晚您大概是几点回房间的?”

山岸用威压感十足的低沉声音问道。

“应该是刚过十一点吧。”

“就只有您一个人吗?”

“不,佳织小姐和我一起。”

山岸点头。这信息他们应该已经从佳织口中听到过了。

“之后您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去吗?”

“嗯,佳织陪我聊天到十一点半,我把她送回房间之后,洗了个澡就睡觉了。”

“夜里有醒来过吗?”

“有。”

听到水穗的回答,两个警察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大约在几点醒来的?”山岸问道。

“准确时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先是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到楼下拿了罐啤酒,回房间时是三点。”

“你是被什么声音吵醒的吗?”

“不是的,只是睡不好而已,也许是因为暖气太热了。”

水穗仔细琢磨之后,选择了这种慎重的回答。

“这样啊…确实,是有点太热了。”

山岸环顾室内,“您下楼拿啤酒事,有没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比如说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东西,见到什么人。”

“我刚醒来打开窗户时,确实有些让人在意的事。”

水穗把宗彦房间透出灯光的事告知两个警察,他们不禁兴奋地向前凑过身子。

“那灯光大概持续了多长时间?”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持续了十几秒吧。”

“有在窗户里看到什么人影吗?”

“没有。”

“之后到您睡着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哪怕只有一声也好,“

“很抱歉,我的房间在南侧,就算有什么动静我也听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