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为崇史你太慢,我们就不打算等你了”
“没关系,不用等我的”我咬了一口鸡肉三明治,肉很嫩,色拉的味道也正好。
“怎么样”智彦问。
“好吃”
“太好了”麻由子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从唇间依稀露出的门牙,被光一照闪闪发亮。“光智彦一个人这么评价总有点不放心”
“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呢”智彦挠挠头。
大约两周前,麻由子偶尔会带自制便当到公司,她不但做了她自己和智彦的,没想到连我的分也一块儿包括了。肯定不会是智彦叫她这么做的,所以多半是她自己的意思吧。
吃她做的便当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复杂的心情。能尝到她的手艺当然很开心,但另一方面,也带着一种把智彦托付给我的感觉。
“智彦,你还要来杯咖啡吗?”麻由子问着自己的恋人。
“啊,好啊,再来一杯吧,你有零钱吗?”
“我有”她看看我,莞尔一笑,“敦贺也来一杯吧?”
“啊,不用了,我自己去买好了”说完站起身来。
“好啦,你就坐下吧”智彦摆摆手阻止了我,于是我重新坐了下来。
麻由子笑着站了起来,穿上宽大的外衣,因为是背对窗户,光透过薄薄的布料,那一瞬间她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穿。光是这一幕就足够让我产生无限的遐想了,目送着她走到自动贩卖机的背影,我脑海里呈现出她裸体的样子:她拿起托盘,裸着身子在自动贩卖机前排队。
“刚才她说了很莫名其妙的话呢”智彦做梦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好友所作的肮脏臆想,悄声对我说道。
“什么话呢”我吃了口三明治,若无其事地回答。
他朝麻由子的方向瞥了一眼,吞吞吐吐地说。
“她说崇史是不是在故意回避我们”
我往嘴里塞满三明治,看着智彦,默默地咀嚼着。这样就可以不用说话,并且有充分的时间考虑如何作答。
“我跟她说不可能,但她似乎还是这么认为,而且她还说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我停下了咀嚼,对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让他继续说下去。我也很想听听,这个原因怎么得出来的。
智彦小声说,“喂,崇史,你对她怎么看呢?”
我咽下口中的三明治,感觉就像喉咙被一把刀顶着,忐忑不安地说,“什么怎么看?”
“她呢”说完他又瞟了眼麻由子,继续说,“担心崇史你讨厌她”
我差点呛着,“我讨厌她?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她就是这么认为的,和崇史谈公事的时候,感觉你对她很冷淡的样子。我一个人的时候你会过来搭讪,而她在我旁边你就不会,她就是这么说的”
真是天大的误会。“这是误会啦”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她一直耿耿于怀”
“我有什么理由讨厌她呢”
“我说啦,我也不知道,不过喜欢讨厌本来就没有理由啊。不过她所说的也不见得就是错的呢”
“什么意思呢?”
“比如像今天”智彦回头看了看,确认一下麻由子还没有回来,继续说,“你似乎有意不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我沉默了,还是被发现了啊,算了,最后总会发现的。
“喂,崇史”看到我的沉默,智彦似乎确信了麻由子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表情开始僵硬起来。“要是你对她有什么看不顺眼的话,你就直言不讳吧。如果我们俩的关系由于她的原因出现裂痕就太可惜了,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是否要和她交往下去了”
“你,你,你等一下”我在他面前摊开双手,“不是说了这是误会吗,我从来没有说过对她看不顺眼的话噢”
“那你为什么要回避呢?”
“其实原因是”说着,我心想完蛋了,必须要编出个理由来才行,我用手指敲着桌子,总算有了个主意,“我那是客气”
“客气?”
“你想我和你从初中就在一块儿,认识的人都一样,当然会有很多话题。所以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很多我们俩之间的话题,她可能会因此感到自己被忽视了,这样多不好”
智彦的表情有些疑惑。
“她说这样她也会很开心的,她喜欢听我们俩说过去的事情,你不要以为这样就会把她排斥”
“那就好”
“仅仅是这个原因?”智彦偷看了一眼我的表情,那锐利的目光仿佛在说,绝对不可能只因为这个。
“还有嘛,就是”我做了个鬼脸,“因为我很知趣,情侣肯定是两人世界比较开心啦”
智彦立刻收起怀疑的表情,难为情地笑着,“你就不用操这份多余的心啦”
“但我可不想做电灯泡啊”
“说实在的,我还真希望你也在边上呢,光凭我一个人,话题实在是有限,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会介意啦,完全不会”
“那从今以后你就不要再有所顾忌,经常陪陪我们,知道吗?“
“嗯,我明白了”
“好,这件事圆满解决”智彦靠在椅背上,抱起胳膊。看到那张愉快的笑脸,我再次遭受了良心的责备。一般的男人交了女朋友之后,都不希望让她靠近别的男人,而智彦对我却是百分百的信任。我依靠想象麻由子的裸体来度过不眠之夜,他完全不知道。
麻由子用托盘端着三人份的咖啡走了回来,智彦突发奇想,说道,“对了,我们今天晚上去喝一杯怎么样”
麻由子微笑着说,“我完全可以”
“崇史也没问题吧?”智彦看着我说。
刚刚进行的对话让我再想不到托辞,“嗯,好啊”我回答。

酒吧的名字叫‘椰子果实’,位于新宿伊势丹附近一所商厦的五楼。走出电梯后,眼前就是两颗巨大的椰子树,这就是酒吧的入口。我们被带到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坐下,而另一边有一个小舞台,三个怪模怪样的人正弹奏着具有夏威夷风情的音乐。
我们点了几个中式海鲜和几杯啤酒,菜单上的内容和夏威夷完全没有关联。
“今天发生了挺有趣的事情呢”智彦喝了口啤酒,说道,从边上麻由子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也知道‘有趣的事’指什么。
“我们拿筱崎君做了试验,对他的颞叶作了一个刺激性测试,崇史你应该也知道,就是那个具有证明颞叶有回想功能的试验”
“就是唤醒过去记忆的那个吗?”
“嗯,他这几天终于能够稳定下来好好进行回想了”
“但这个实验不是必须脑机能研究组的人员在场才能做的吗?特别是对人体进行试验的时候,但今天那些人没来呢”
“我也这么说呢”大碟子装的冷菜端了上来,将其分成三等分之后,麻由子插话了。
“那种程度的电流没关系的啦”智彦撅起了嘴,好像被母亲训斥了的孩子一般。
所谓的回想功能,就是通过用电流刺激大脑来使得实验对象想起以前的往事。由加拿大的脑外科医师,潘菲尔德发明。只是当时使用的并非是现在这种非接触式刺激法,而是在裸露的大脑表面通上微弱电流的原始手段。
“那筱崎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记忆呢”我脑海里浮现一个长相白净、面相和善的年轻人,他今年和麻由子一块儿被分进了智彦所在的研究小组。
智彦往嘴里放了一块腌章鱼,像嚼口香糖一样咀嚼了起来,然后探出身子,“也不能说有意思,就是很奇怪,他所说的记忆是错误的”
“错误的记忆?”
“是的,把和现实不相符的事情错当成了事实”
“你们怎么知道这些不是事实呢?”
“因为”智彦喝着啤酒,两手摊开,“和以前的回答完全不同啊,对于同一个问题”然后转向麻由子,“没错吧?”
她也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点了点头。
“筱崎君想起了什么事情呢?”我问,稍许产生了些兴趣。
“是小学时的记忆”智彦回答,“他能够把六年级时候教室的模样描述得一清二楚,首先他看到了很多同班同学的后脑勺,他的座位应该是靠后的吧。右边是窗户,窗外能够看到高压电线杆,教室似乎位于三楼或四楼,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算术题,筱崎君努力地解答着这些题。任课老师站在黑板边巡视着学生们”他像是自己的记忆一样一口气描述了下来,然后竖起了食指,“问题就是那个老师”
“老师怎么了?”
“上次做实验的时候,筱崎君说那老师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但今天他却这么回答‘那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女老师’,你看,很奇怪吧?”
我猛吸了口气,看看麻由子,又朝着智彦呼了出来。
“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呢?”
“是中年男子”他回答,“昨晚试验后,我跟筱崎君确认的,就像你刚刚这么问了他‘哪个是真的呢’,他考虑了一下,回答我是中年男子。然后还说,‘我怎么会想到是年轻女老师的呢’”
“嗯……”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的确呢”我说,“如果这不是单纯记错的话,就应该被篡改了记忆”
随即智彦,啪,敲了一下桌子。
“对吧?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声音显得很激动,“你看,崇史和我的想法一样呢”对麻由子说,她也半信半疑地歪起了脑袋。
“但这究竟如何办到的呢?”我说。
“问题就在这里啊,我很想查明这点,并把这种现象重现一遍。要是成功的话,研究就会突飞猛进呢。这心情就像走在一条很长的隧道里,终于在前方看到了光明一般”智彦把啤酒一口喝干,向刚好经过的服务生又点了一杯。
和我所在的‘视听系认知系统研究组’通过直接刺激视听觉神经来做出假想现实不同,智彦的‘记忆加工研究组’则是通过外部对记忆中枢神经添加信息来实现的。说得明白一点就是,我们让试验者实际体验到假想现实,而他们只是赋予试验者对假想事实的体验记忆而已。然而,即使是对脑部结构已经了如指掌的现在,对记忆的机理几乎还是一张白纸。智彦他们连记忆信息以何种形式加工都还没有掌握。
酒量并不好的智彦,今晚的效率特别高,喝的酒差不多是平时的三倍,已经开始饶舌了。一方面研究上已经看到了光明,情绪特别高涨,而且又得在自己至友和恋人面前逞强成东道主角色,使得他最终做出了这种反常的举动。中途有一个穿夏威夷衫的男人向我们走过来,说要帮我们拍一张店内宣传用照的时候,智彦非但答应了,而且还把男人手中的相机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周围传来一阵嘲笑的喧闹声后,他还挥挥手应和着别人。这样的行为会发生在他身上,在平时是无法想象的。
不过这一连串非寻常的事儿还是使他精疲力竭,不久,他就靠在墙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太紧张了,让他睡会儿吧”
麻由子点点头,偷笑了一下,她也意识到智彦过于逞强了。
我喝着威士忌,思忖着这种场合下该聊哪种话题,没想到还真让我盼到了这种和她两人单独聊天的良机。但随即我的良心谴责了自己,干吗要把其称为良机?
她脸上虽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但目光一直停在喝到一半的橙汁上。她应该已经从智彦那里听说了我并不讨厌她,但可能要让她抬头,还得我先开口才行吧。
“你习惯了研究室的生活吗?”考虑再三,我最后提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嗯,很习惯了”她抬起头,眼睛眯成一条缝,“但一直很忙,处于忘我的状态”
她那张纯真的笑脸,完全让人感受不到心理的阴暗面,让我心里也缓和了许多。能不能把她变成为我的人呢,一股邪念顿时又涌上心头。
“偶尔偷懒一点也没关系啊,放松一下心情嘛”我目光转向睡着的智彦,“不过和智彦在一起,就没这必要了吧”说着,歪着嘴巴丑恶地笑笑,连自己都讨厌起来。
“Reality研究室打网球来放松心情的人很多呢”
“是啊,前面就是个网球场”
“敦贺你不打吗?”
“想打来着,可是硬式的我不会”
“那你会打软式的?”
“嗯,高中的时候一直打”
听了我的话,不知为何她开始忸怩起来,瞟了一眼智彦的侧脸确认他没有醒过来后,开口说道,“那个,其实我也会……”
“哪个?”
“就是刚刚说到的软式网球,在初高中的时候”
“噢?”我心中一直被自制力紧闭的门打开了一扇,我喜形于色,“你也会打软式网球?”
“虽然打得不好”她耸耸肩,吐了吐舌头。那是一副至今为止没有见到过的,带点孩子气的表情。
一找到共同的话题,我们俩就忘我地攀谈起来。失败的历史,辛苦的往事,她接着我的话继续说,然后我再接过话茬儿。可聊的话题层出不穷,在对话的过程中,我意识到了她并未在智彦面前提过打网球的事,而且想尽量避免在他面前谈到体育方面的话题。
对我而言最最开心的时刻,突然就被终结了,睡着的智彦开始扭动起身子,我和麻由子便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我摇摇智彦的身体,让他完全醒过来,“快起来,差不多要回家啦”
他搓着脸,“啊,我竟然睡着了”
“你喝得太多了”
“好像是,嗯,你们俩刚才在干吗呢?”
“因为主角不在,我们没法子只好闲聊了一会儿咯”
“是嘛,对不住啊”他继续搓着脸。
我付了账走出店门后,在电梯前智彦问麻由子,“你和崇史说了什么呢?”
“说了很多呢,关于学校的话题啊,电影的话题啊”她回答着,似乎注意到我走了过来,回头看看我,我小幅点头。
“呵呵”智彦之后就没再问什么。
电梯很挤,我们三个只能靠在一块儿,麻由子的脸就在我的眼前。为了不让她和小个儿的智彦增加负担,我用手扶着她身后的墙,用力顶住。她嘴唇动了一下,像是在说谢谢。不用谢,我用目光回答。
我和她之间开始有小秘密了,这使我在心里增添了一份优越感。同时我也察觉到,这是我对智彦的背叛所踏出的第一步。

第二章 忐忑

回过神,发现身边有一面灰色的墙,自己正靠在上面,这是一个阴暗、狭小的房间,四面都被包围着。
敦贺崇史站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又是在做什么。然而他看到自己的样子,苦笑了一下。他的裤子拉到膝盖,正坐在一个抽水马桶上,下半身完全裸露着。
他想起来了,工作到一半产生了轻微的便意,就起身去了厕所。脱下裤子坐上了马桶后,突然袭来一阵睡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尽管不记得是不是解手完毕,但便意已经消失,他小便完后就提起了裤子。
走出单间的时候,崇史立刻感到自己看到过类似的小房间,似乎是梦到了自己在电梯里,但细节想不起来了。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由于在狭窄的空间睡觉的缘故。
他看了一眼手表。从进厕所后才过了十分钟,因为比睡着的时候的感觉要短,他松了口气。其实差不多也到了让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
崇史回到实验室,门口等着一个今年刚高中毕业的器材部的年轻职员,边上放着一辆手推车。
“今天还要做实验吗?”他问崇史。
“不,已经完成了,你带回去吧”崇史打开门,让他进了房间。房间里已经没了须藤的踪影,另外一个小组正在挡板那边开会。
年轻职员点头应允,把装有裘伊和乌匹的笼子抬到了推车上,管理实验动物是器材部的职责。借动物的部门可以实行一般的喂养,但从星期四晚上到星期一早晨必须归还到器材部的饲养课。在这段时间里检查一下动物的健康状况,要是出现问题的话,那个部门就得改进自己的实验方法。
“乌匹的样子仍旧很奇怪,没有什么异常吗?”崇史指着在笼子里越缩越小的雌性黑猩猩问道。
年轻器材部职员也表示不解,“不太清楚,没有健康检查的证明什么都不好说……但要是有异样应该会联系你的”
“话是这么说”崇史看着乌匹,试图消除自己心中渐渐萌生的不安。最近试验的时候,这个小家伙经常会露出虚无的表情,他一直很不放心。
“我想去饲养室看一看”年轻人正推着推车离开的时候,崇史说。“你能给我带一下路吗?”
“嗯?”年轻人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慌张地看看笼子,再看看崇史。最后憋出一句话,“嗯,我觉得不太合适呢”
“不合适?为什么?”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那里不允许闲杂人进去,发现后要被骂的”他挠挠头,有点语无伦次。
“啊,是吗,那也没办法”
“不好意思”男生鞠了个躬,走出了房间。
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器材部职工竟然有这么大反应,他不禁心里一阵疑惑。那个员工应该一无所知,只是上面领导关照他说不许让闲杂人等进入饲养室吧。崇史思考着究竟为了什么需要这般警惕,可完全想不出合理的解答。
走出公司后,绕远路去了一次新宿。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突然很想去那条街而已。这种心情就好像寻找值得怀念的东西一般。
在大街上闲荡了一会儿后,我走进了纪伊国屋书店。在专业书籍的柜台站了一会儿,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崇史回过头,意识到对方是谁之后,“哈”一声喜笑颜开,原来是一个名叫冈部大学同学。
“好久不见了啊,还好吗?”崇史问。
“嗯,不错啊,还没被开除”大嗓门和大学时候完全没变。
走出书店,他们俩进了一家咖啡吧。冈部毕业于和崇史同一个学校的模控专业,现在正就职于一家运动器材制造厂。皮肤依然呈小麦色,而且粗糙,不过穿上灰色的西装还挺像那么回事,这足以证明他比前沉稳了不少。崇史想到自己今年春天刚踏入社会,很好奇自己看上去会是的模样。
两人怀旧了一会儿学生时代后,谈到了同校生的就业话题:有人已经结婚生子,也有人分到了外地的工厂水土不服。
“我对你的事也略有所闻,据说你已经同居了?”从学生时代性格就很直爽的冈部直截了当地问。算是吧,崇史简短地回答。“真羡慕你啊”冈部摇着头说。
“我可是几乎和女人无缘啊,不过你以前就一直很受女孩子欢迎呢,也是Vitec工作的?”
“嗯”崇史点头,跟他大致介绍了下麻由子的背景,去年刚进公司,在MAC共事了一年。
“噢,这么说,那女孩儿进来后你就注意她了?”冈部笑嘻嘻地说。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进MAC之前就见过面了,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
“是吗,谁介绍你认识的?这个人我听说过吗?”
“你肯定认识,就是三轮啊”崇史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对了,介绍麻由子给自己认识的正是他,之前完全忘记了。为什么会忘了呢?是否只是因为没有机会想起来呢——
“三轮?啊,那个家伙啊”冈部似乎回忆了起来,大幅点头。“他和你的关系很好呢,不过那家伙会结识那种女性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他说是在电脑商城认识的”
“嗯,那三轮有女朋友了吗?”
“嗯,让我想想,不,还没有”说着,一阵莫名的不安向崇史袭来。
“这样啊,那家伙也真是与众不同呢”冈部苦笑道,“明明自己没有女朋友,竟然还介绍给你”
“嗯,的确是啊……”崇史低着头,望着杯中的咖啡。
那时,智彦说麻由子是他在电脑商城认识的同伴,两人只是普通朋友。他说要介绍给自己认识,于是那天才去了新宿。至少,崇史记得是那样的。
不对,崇史胸口一下子堵得慌。
真的是这样吗?
突如其来的思绪,带来了一阵疑问,记忆之火开始摇曳、模糊起来。智彦当时介绍麻由子是自己的恋人吧?然而那个女人,却是自己曾经一见钟情的对象——
不,不,崇史立即就否定了这一说法,那只是前几天的梦境而已,并非现实。他好像混淆在一块儿了。
“那么现在那个家伙在干吗呢?”
嗯?崇史重新抬起头,“什么在干吗?”
“他和你一起进的Vitec吧?现在还好吗?”
“啊,是啊”崇史喝了一小口已经冷掉的咖啡,“嗯,他现在应该挺好的吧”
冈部有点意外,睁大眼睛说,“你们不怎么见面吗?”
“嗯,那家伙现在正在洛杉矶的总公司呢”崇史回答。
“哇,在美国啊。能上调到总公司,一定是非常优秀啊”这是冈部通过别的公司了解到的,“一时半会儿不回来吗?”
“这个”崇史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嗯,你们俩人本来那么要好呢”冈部感慨万千地说,点了几下头。这一成熟举动证明他也深知,进入社会后就不可能像学生那样了。
两人并肩走出了咖啡店,一起来到车站后,崇史和冈部道了别,往返方向走去。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那是三轮智彦的事。
其实崇实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去了洛杉矶的事儿,做了那个奇怪的梦的第二天,他从须藤那里听说的。在MAC时代,须藤是智彦的直接导师。
“因为很突然,可能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吧,过几天他就会联系你的,差不多也该安顿下来了”对于惊讶的崇史,须藤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但作为崇史来说,这理由完全讲不通。再怎么紧急的事情,智彦也不可能完全不和自己联系。比如在出发前至少可以从机场打一个电话。
更不可思议的是,现在已经从MAC毕业了两个多月了,自己却完全疏忽了这位朋友的去向。那这两个月里我在干什么?他回想着,其实做了什么自己记得清清楚楚,但为什么完全想不起智彦来呢,关于这点,他完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洛杉矶吗——
心里隐隐作痛,上调到美国的总公司曾是崇史的夙愿,如果在MAC获得的成就得到认可,那这个梦想很有可能就会成真。然而他却迟迟没有等来总公司的提名。而事实上,总公司却选中了智彦,崇史必须承认,他的嫉妒心到现在为止还依然存在。
智彦说不定是不想伤害好友而默默地去了美国,崇史转念想,然而他却立刻否定了自己:这种问题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崇史胸怀纠结的心情走着,经过伊势丹的门前时,目光突然停留在了对面的那幢商厦上。那上面挂着一排餐饮宣传招牌,看到其中的一家店时,他站住了。
他视线捕捉到的,是那块写有‘椰子果实’的招牌。
崇史脑子里涌来一阵复杂的思绪,杂乱无章得都无法称之为思考。首当其冲的,是关于这家点的记忆。一年前,他带着麻由子和智彦来过这儿,喝得烂醉的智彦,和麻由子聊起的软式网球话题。
那一瞬间之后,又一个情景模糊地展现在他的脑海里,和他刚刚浮现的记忆极为相似,只是略微不同。他深吸口气,发现了这个不同之处,那就是自己在这个回忆中的心情,他对智彦怀着一种内疚感。当意识到这种内疚是出于对至友的爱人产生了爱慕之情的时候,崇史愕然失色。继前几天的梦之后,麻由子是智彦恋人的错觉,又一次在大脑回路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