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信?什么东西?”
“坂本说,他那天晚上是应礼美的邀请过去的,据他交代,他收到了一封信,大致内容是礼美会在房间里等着他。当然,礼美否认曾写过这封信。”
汤川走近了铁丝网,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远处的风景,虽然他看似是在望风景,实际上脑子里在不断地做着各种思考。
他终于回过头来,对草薙说:“你先让我看看那本画着伞的纪念册吧。”
“我这就联系股长。”草薙答道。
5
合上纪念册,汤川叹了一口气。他用右手托着腮,左手食指不停地敲着会议桌。他面前摆着坂本的记事本、作文、笔记等物品,每个上面都至少出现了一次森崎礼美的名字。
这是世田谷警察署里的个房间,里面放着和坂本信彦的“预知梦”相关的资料。平时出入这个房间的只有草薙和牧田,其他接查人员都认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并且他们一开始就对预知梦毫不关心,所以把民间人士汤川带进来倒不费劲。
“你怎么认为?”草薙问。
“不可思议。”汤川答道,“除了不可思议,我实在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还是觉得是个偶然?”
“不,我觉得不是。越看资料,越觉得不是偶然,对一个虚构的人物如此执着的人,本身就很少见,况且还存在同名同姓的人,这就更离奇了。”
“但是你也无法解释吧?”
“现在,”汤川又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森崎礼美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坂本小时候梦见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是现实中的那个礼美,这个名字是她父亲起的吗?”
“不,是她母亲起的。”
“你确定?”
“确定。从坂本那里听了预知梦这件事之后,我马上就去森崎家打听了情况,也就是在那时,我问了她名字的由来。”
草薙拜访森崎家的时候,一家之主森崎敏夫也在家中。据说他知道家里出事之后,就急急忙忙回国了。敏夫看起来始终很冷酷,一直要求对犯人处以极刑。
草薙对森崎夫妇讲了坂本的预知梦,问他们有没有想起来什么。惯怒得满脸通红的敏夫理所当然地全部加以了否定。
“说什么预知梦,谁相信这种鬼话!还做梦和礼美结婚?真是恬不知耻。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只知道痴人说梦!说什么他以前的笔记本上写着礼美的名字,这种事情你们也当真?!那肯定是他认识礼美之后才写上去的。”
敏夫的言论显然站不住脚。种种事实都证明坂本确实在17年前就知道森崎礼美这个名字了,中学的纪念册就是证据之一。
草薙问森崎夫妇,礼美这个名字是谁起的,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
这次由美子回答说:“是我在医院的床临时想出来的,因为以前觉得肯定会生个男孩,所以没准备女孩的名字。”
由美子瘦瘦的,典型的目本人脸型,言谈举止都很优雅,甚至有几分柔弱,让人很难想象出她端着猎枪的样子。
‘您起名字的时候,参考过什么吗?比如说起名的书之类的。”
听了草薙的提问,由美子摇了摇头。
“我没看过那些东西。只是希望她成为一个有礼貌的孩子,所以起名叫礼美。”
“您和谁商量过吗?”
“没有……当时丈夫把这件事全交给我了。”
“礼美,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吗?我很喜欢。”敏夫坚定地说。
草薙还征求了礼美的意见。与由美子不同,礼美面庞轮廓很有立体感,眼睛大大的,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我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觉得很恶心……幸好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一直在睡觉,一想到我如果那时醒来,看到那个男的站在我床边,我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确实非常害怕,从她微微的颤抖中就能看出来。她母亲始终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那小子不是在逃跑途中还轧死人了吗?足够判死刑了。“敏夫又重复了一遍。
“哦,原来案发当时,她在熟睡啊?”听完草薙的话,汤川说道。
“她的母亲由美子端起猎枪射击,打碎了窗玻璃,她这才被惊醒。听她说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汤川抱着胳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时,牧田进来了,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战着三个盛着咖啡的纸杯。
“来一杯吧。”牧田笑嘻嘻地说。
“这次伽利略先生好像也一筹莫展了。”草薙拿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到汤川面前。
“你能给我看看那封邀请倍吗?”汤川问,“就是犯人说的从礼美那里收到的那封信。”
“啊,没有原件,不过这里有一份复印件。”草薙从杂乱的资料中拿出一份文件,在汤川面前打开,“就是这个。”
“是电脑打出来的啊。”
“坂本说,这是出事前一天寄过来的。信封还留着,邮票上还盖有印戳,收件人和发件人一栏的字也都是机打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森崎礼美寄出的。不知是坂本自编自演的呢,还是某个人知道坂本对礼美的这份感情,导演了这样一个恶作剧。”
“恶作剧倒是不难理解,但是坂本有理由给自己寄这封信吗?。”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那个家伙也不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汤川歪着头,把目光再次投到信上。
信是这么写的:
坂本彦先生:
感谢您一直守护在我身边。由于我不能报答您的苦心,我很痛苦。
我想和您好好见上一面,不过在外面恐怕不行。
请您来我的房间吧。明天晚上,我打开房间的窗户,静候您的到来。您爬上库房,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我的房间了。
请您一定要偷偷地进来。我父亲出差了,我母亲还在家。
礼美
汤川抬起头来:“坂本说他把这封信当真了,所以才悄悄地潜入了礼美的房间。”
“是啊,实在是荒唐。”
汤川一言不发,喝了口纸杯里的咖啡。他的双眼一直透过眼镜片凝视着空中的某一点。
随后他的目光对准了草薙,“你说过他在江东区,是吧?”
“什么?”
“坂本的家,是在江东区吧?”
“是的,怎么了?”
“好,”汤川站了起来,“我去走一趟。”
“什么?去坂本家里吗?现在就去?”
“我们坐在这里再怎么苦恼,也得不到任何答案。答案应该就藏在坂本的孩提时代,”他盯着草薙的脸,“是不是不允许我这样的外行和嫌疑犯家属见面?要是那样的话,我这就回去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凭以往的经验,草薙知道,当汤川用这种语气说话时,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于是草雉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会跟上面打招呼的。牧田帮我把车开到警署门口。”
6
“1914年的一天,巴尔干半岛的一位牧师做了一个梦,”汤川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说道,“梦见自己书房里有一封黑边的讣告信,是奥匈帝国大公送来的,说自己和妻子在萨拉热窝成了政治犯罪的牺牲品。第二天,牧师就听到了大公夫妇在萨拉热窝被暗杀的消息。”
坐在后排的牧田发出了惊叹声:“这是真的吗?”
“据传是真的,具体细节我就不清楚了。总之关于预知梦的传说,很早以前就不胜其数。很多是出于偶然,不过也有很多不能完全归于偶然,而是大体上能做出充分解释的。例如刚才讲的牧师的事,是不是可以这么解释:当时社会动乱不安,牧师平时一直在担心大公夫妇,在内心深处忧虑有一天他们会被暗杀,于是潜在的想法就出现在梦境中了。”
“哦,这样解释就能理解了。”
“你的意思是,坂本梦到森崎礼美这个名字,也有一定的理由了?”草薙问。
“没错。”
“不过,即使弄清了这一点,又对案子有什么帮助呢?”
“这一点明白了,案子就有希望告破了吧。”汤川说,“我想,那会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什么意思?”
“这个嘛,咱们走着瞧。”
坂本家在一条叫葛西桥大街的主干道上,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一层是店铺兼库房,现在百叶窗关得严严实实。
草薙他们和坂本信彦的母亲富子在事务所的一个角落里相对而坐。坂本的父亲在事情发生后马上就病倒了,听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信彦的亲姐姐香奈子现在过来帮忙。
“我们也真的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富子一边用手绢擦眼泪,一边说,“我们想反正这样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总比他被奇怪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要强,就没管他,谁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说您儿子是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提到森崎礼美这个名字的,那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汤川问。他已经将自己的大学老师身份向坂本母女作了介绍,对自己研究过的很多不可思议的现象也作了说明。
“这个……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富子歪着头说。
“那你有没有听到过森崎礼美这个名字?比如,从邻居、顾客那里听到。”
“完全没听说过,我们家的顾客中也没有,我记得附近住户中也没有。所以对于信彦为什么对这个名字念念不忘,我也觉得不可意议。”
“当时您儿子经常去什么地方玩?您还记不记得他经常去的店铺或者人家?”
对于汤川的提问,富子只是皱着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与其说是想不起来,倒不如说是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回忆过去吧。
“这里有没有能帮助我们了解您儿子当时生活的物品,比如日记相册什么的?”
听到汤川的问题,坐在稍远位置的香奈子接过了话茬:“有一个相册。”
“能给我们看看吗?”
“您稍等一下。”香奈子转身上了楼。
富子在膝盖上小心地叠起手绢,手绢已经湿透了。
“请问信彦要被判多久呢?”富子低头问。
“还不太清楚,”草薙说,“如果只是私闯民宅还好说,可他又肇事逃逸……”
“啊——”富子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他可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啊!”
草薙本想说“犯人家属都会这么说”,不过他还是把这句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香奈子下来了,手里面掌着一本蓝色封皮的相册:“就是这个。”
汤川接过相册,放在膝盖上翻开,草薙在旁边斜着眼看。最初一页是个男婴,光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小学四年级时的照片大概在什么位置?”汤川边翻边问。
“我记得这里面好像什么时候的照片都有。”香奈子说。
的确如此,在每张照片旁边,都有“信彦 幼儿园毕业典礼”之类的注解。汤川打开了写着“信彦 小学四年级”那一页,上面贴着几张运动会和郊游的照片。
“好像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照片。”草薙说。
汤川脸色阴郁地点头。
“当时最了解他的人,还是他的朋友吧?”草薙交替地看着富子和香奈子的脸。
“嗯……不过,我觉得他没有一直都很亲密的朋友。”富子回答道。
“是吗?”
“对,他喜欢一个人玩。”
原来如此,草薙点着头。
这时,汤川捅着草薙的腰部:“喂,看这个!”
“什么?”
“这张照片,”汤川指着一张照片,旁边写着“信彦 小学二年级”。
“这是小学二年级的呀。”
“别管那个,赶紧看啊。”
草薙看着汤川指的那张照片,年幼的信彦正站在路边,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看到这个,草薙眼睛一亮:“啊,这不是?”
“想起来了吗?”
“当然想起来了,是那个娃娃。”
毫无疑问,正是画在那本纪念册上的娃娃,原来那是属于坂本信彦的。不过一个男孩子有布娃娃倒是蛮稀奇的。
“这是什么纪念品吗?”汤川问旁边的母女俩。
“啊,这个啊,”香奈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信彦小时候拿回来的,说是别人送给他的。妈妈,您也有印象吧?”
“这个东西,好像是有吧。”富子仍然心不在焉。
“现在还有吗?”汤川问。
“没有了,”香奈子肯定地回答,“妈妈说不吉利,把它扔掉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说不吉利。”汤川接着问。
“这附近有个女孩子被车轧死了 这娃娃是那女孩生前的宝贝。听信彦说,他以前经常和那个女孩在公园玩,女孩的父亲就把这个给了他。”
富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还真有那么回事。”
“您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香奈子摇头:“想不起来了,也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们。”
汤川点点头,一时陷入了沉思,草薙想象不到此时此刻他脑中在翻腾着什么。
过一会儿,汤川终于抬起头,对母女俩说:“你们的话很有参考价值,多谢了。”他又催草薙:“我们走吧。”
“我很想找到那个娃娃的主人,一回到车上,汤川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呢?”
“想找的话,不会找不到吧,查查以前的交通事故记录就行了。不过你得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还不能下断言,不过我想,那个娃娃很可能和坂本的预知梦有关系。”
“比如说,死去女孩子的灵魂附在了那个娃娃的身上?”牧田从后面插话。
一向不相信这类说法的汤川严肃地点了点头:“对,有可能是这么回事。”
“喂,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我当然是认真的。”
“没有正当理由的话,我们是没法行动的。查交通事故记录必须有相应的说明。”
听了草薙的话,汤川面对着正前方,大口地做着深呼吸。
“那你们不必勉强,我无所谓,我才不管预知梦的谜底能不能解开呢。”
“你在威胁我们吗?”
“我可没那么想,我只是告诉你,现在还无法下任何定论。”
草薙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这个男人甩手走开的话,自己就无计可施了。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调查的。”
“包括那个父亲的情况。”
“哪个父亲?”
“刚才不是说了吗,给坂本信彦娃娃的,在事故中去世的女孩子的父亲。”
“是。”
草薙开动了车子。如果听到有灵魂附在娃娃身上这样的事,上司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想到这些,他既感到几分恐怖又抱有几分期待。
两天后,草薙给汤川打电话。
“娃娃的主人找到了。”
“干得不错,想夸奖你一下呢,不过想想这也是你们份内的工作,还是算了。”
“这个工作可不那么简单啊,对上级解释费尽了周折,调查以前的事故记录也很不容易啊。”
“这么做不也是为你们自己吗。那么结果如何呢?”
“从结论来看,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是吗,此话怎讲?”
“女孩名叫樱井真子,既不是森崎,也不是礼美。”
“这样啊,太遗憾了。”汤川的语气难掩失落。
“不过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我的信念是不抱没有根据的期待。对了,你调查那个父亲的情况了吗?”
“调查了。事故当时,他住在坂本家附近,现在好像已经搬走了,并且改行做了设计师。”
“设计师?服装设计师吗?”
“不,好像是插图和书籍装帧。”
“那他是在家里工作了?”
“这个嘛,倒没调查……怎么了?”
汤川没有回答,在电话那边陷入了沉思。
“喂,汤川!喂,怎么不说话……”草薙焦急地呼叫着。
“我看清了!”
“什么?什么意思?”
“我看清了整个事件的轮廓!从现在起,草薙刑警大人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调查一下事故发生时的情况,尽量把女孩子父亲当时的生活状况调查清楚,这样一来,森崎礼美这个名字就肯定会出现。”
由于只是单方面地被吩咐,草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了好了,不要总是你一个人明白,把你大致弄明白的轮廓也讲给我听听吧。这是我代表警方的命令。”
“你这也太较真了吧。”汤川嗤嗤地窃笑着。
“不过偶尔听听你这种蛮横的话也算是一种调剂。好吧,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吧。听完之后你再决定是否行动也不迟。”汤川又回到了认真的口吻。
“如果我的推理正确的话,整个事件就要颠倒过来了。”
“口气不小啊,有那么让人吃惊吗?”
“我想你会吃惊的,至少有那么一点点。”话是玩笑话,但是声音却很严肃。
几十分钟后,草薙和汤川在帝都大学旁边的咖啡店见了面。在最里面那张桌子旁,物理学家向刑警披露了自己的推理。
他的话的确令人震惊不已。
7
草薙来到森崎家门口时,正赶上由美子开门准备外出。她马上注意到了眼前的刑警,露出不解的表情。草薙点头跟她打招呼。
由美子四下看了看,来到门口。
“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您要出门吗?”
“嗯,我正准备出去购物。”
“如果您不着急的话,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
“哦,”由美子东张西望了一番,最后挤出笑脸点了点头,“可以,请进来吧。家里比较乱,还请见凉。”
草薙说声打扰了,低头进屋。
由美子说家里很乱,实际上摆放着皮沙发的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物品都放在该放的地方,一些高档的装饰品点缀其间,恰到好处地显明了主人的身份。
草薙猜想,可能是作为一家之主的敏夫比较挑剔吧,事实上森崎敏夫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虽然草薙告诉女主人不用客气,由美子还是端来了红茶和曲奇。可能不管对什么样的客人,她都会做到彬彬有礼吧。
草薙啜了一口红茶,这是他从未品尝过的味道,有股特别的香气。他暗自猜想,是不是只给特别的客人才上这种茶。
“真好喝。”他坦率地说。
“不好意思,您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草薙坐正姿势,把杯子放回桌面,心想以后再也喝不到这种红茶了。
“以前我对您说过,坂本信彦家住江东区木场,是吧?”
“是的。”
当时我还问您有没有去过那附近,坂本从小就把您女儿的名字挂在嘴边,我想,他是不是和您的家有什么关系。当时您明确回答,没去过,是吧?”
由美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不安。
“夫人,”草薙盯着对方的眼睛,“现在,您还能那么肯定地说您没去过吗?”
“我不懂……您想说什么?”
“那您还记得这个名字吗?”草薙慢慢取出记事本,打开,事实上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那名字早己刻入了他的脑海,“他叫樱井努。”
由美子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大大的,脸色发白,像失去了血色。
“您记得吧?”草薙重复问了一遍。
“不,”她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草薙点点头,他已经料到她不会那么痛快地承认。
“樱井如今在千叶开了一家设计事务所,还是单身。”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告诉你我不认担那个人吗?!”
“樱井他,”草薙继续说,“已经承认了你和他的关系。”
像是电池没电了一样,由美子一瞬间僵硬了,她那看着空中的眼睛开始充血。
“20多年前,在距离坂本电工商店步行大约5分钟的一幢公寓里,住着一个设计师,他就是樱井努。他妻子因病去世,他和女儿一起生括。当时有一个女子,每周都去他的家里,那人就是你。”草薙一口气说了下来,为的是告诉她,他已经将所有情况都调查得清二楚了。
其实,樱井并没有很快承认所有的事,最开始,他一口咬定自己不记得森崎这个名字,正是由于他的强烈否定太不自然,草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樱井态度发生动摇,是在草薙指出他和森崎由美子的关系之后。草薙通过调查得知,樱井曾在文化培训班教课,其中一个学生叫森崎由美子。参加那个关于书籍装帧讲座的只有几名学生。讲座慢慢持续了半年,并且有很多次,只有森崎由美子一个人来听课,樱井不可能不记得她。
由美子的脸颊扭曲了,可能是她极力想做出笑脸的原困吧。
“为什么,”她呻吟着,“为什么现在还要提那件事……那件很久以前的事。”
“因为它和现在的案件有密切的关系,这一点您应该最清楚。”
“您在说什么,我根本……”
“你应该还记得樱井真子吧,就是樱井先生的女儿。听说真子很喜欢你,没错吧?她总是抱着你送给她的布娃娃。”
听到布娃娃,由美子的表情又发生了变化,像是一下子失掉了全部的力气。草薙感觉她已经败下阵来了。
“真子还给娃娃起了名字,这你应该知道吧?没错,就是礼美。而且她还觉得礼美应该有姓,但不能姓樱井。对真子来说,礼美就是每周来看她的温柔可亲的阿姨的孩子,昕以,娃娃叫森崎礼美。”
由美子低下了头,肩膀开始轻微地颤栗。
“你还记得真子被车撞死的事吧?那以后的几年里,你和樱井一直保持着关系,但最终还是分手了,我想,是因为你怀孕了吧?”
由美子什么也没回答,草薙把这理解为默认。
“你生下一个女孩子,我不清楚她是你丈夫的孩子,还是你的情人樱井的孩子,但关键是,你给孩子取的名字——礼美就是那个娃娃的名字。”
草薙的嗓子渴了,不过他没将手伸向茶杯,他继续说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给她取这个名字,或许你有特殊的想法,或许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而已。总之继承了娃娃名字的森崎礼美16年来健康地成长着。在这期间,你和樱井一次也没见过,以前出轨的事实被成功地掩盖了——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不料你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意外之人,他就是坂本信彦。”
由美子继续沉默着,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听到最后的样子。
“当你从礼美那里得知坂本的住址,以及坂本坚持说自己在十几年前就知道森崎礼美这个名字时,你肯定浑身冰冷。你的直觉告诉你,坂本一定和樱井父女有什么关系,并且你的直觉是正确的。”
接下来,草薙讲起坂本和樱井真子的娃娃之间的渊源。由美子第一次听说这些事,表情又吃惊又绝望。
“坂本是从樱井真子那里知道娃娃的名字的,这应该很容易猜到。可他妈妈却把娃娃给扔了,当时一定对他的打击很大,不过,年幼的他不久就把娃娃的事忘记了。两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想起了娃娃的名字,“モリサキレミ”(森崎札美的片假名写法——译者注),我猜是这个名字撼动了他心灵的某处,结果,他坚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子存在,他和她之间由一条无形的纽带连接在一起,他又试着给‘モリサキレミ’填上了汉字,森崎礼美,这和你女儿的名字一样,我想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听到‘モリサキレミ’,很多人都会想起这几个汉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