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没必要责怪幸平啊。如果真的像我解释的那样,那就太酷了,我们竟然可以和以前的人通信。」翔太的双眼发亮。

敦也陷入了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走吧,」说完,他站了起来,「赶快离开这里。」

另外两个人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为甚么?」翔太问。

「不是很可怕吗?万一卷入麻烦就糟了。快离开吧,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在这里等再久,实际的时间几乎没有走动,如果天一直不亮,躲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但是,另外两个人不同意,都露出不悦的表情沉默不语。

「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敦也大声说道。

翔太抬起头,他的眼神很认真。

「我想继续留在这里。」

「啊?为甚么?」

翔太偏着头。

「我也搞不懂为甚么,只知道自己正在体会很惊人的经验,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所以,我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敦也,你先走没有关系,但我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做甚么?」

翔太看着排在桌上的信。

「先写回信,因为和过去的人交换书信太了不起了。」

「嗯,对啊,」幸平也点着头,「而且,也要帮这位兔子小姐解决烦恼。」

敦也看着他们,稍稍后退,用力摇着头。

「你们脑筋有问题,到底在想甚么啊?和以前的人交换书信有甚么好玩?别闹了,别闹了,万一被卷入麻烦怎么办?我不想和这种事有任何牵扯。」

「所以我说了啊,你想走就走啊。」翔太的表情很温和。

敦也用力吸了一口气,他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甚么。

「随你们的便,万一有甚么事别找我。」

他走回和室,拿起行李袋,没有回头看另外两个人,就从后门走了出去。他仰望天空,圆月仍然在刚才的位置,几乎没有移动。

他拿出手机。他想起手机内有电波钟,自动校对了时间,液晶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时间,但和刚才听到报时的时间只相差不到一分钟。

※※※

敦也独自走在没甚么路灯的昏暗街头。夜晚的空气很冷,但他的脸颊很烫,所以并不在意。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忍不住想道。

邮件投递口和牛奶箱可以连结过去,那个叫「月亮兔」的女人从过去投信到现在?

太荒谬了。虽然这种说法可以解释所有的现象,但这种事不可能实际发生。一定有哪里搞错了,一定有人在恶搞。

即使翔太的假设成立,当然要避免和这种异常世界有任何牵扯。万一发生了甚么状况,也没有人会帮忙,必须靠自己保护自己,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和别人有过多的牵扯都不会有甚么好事,更何况对方是过去的人,对目前的自己毫无帮助。

走了一会儿,来到大马路上,不时有车辆经过。他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前方有一家便利商店。

他想起刚才幸平很没出息地说「肚子饿了」时的声音。如果在那栋房子里不睡觉,恐怕会更饿吧。他们到底想干甚么?还是说,因为时间几乎停摆,所以也不会觉得饿?

这种时间走进便利商店,很可能会被店员记住长相,还会被监视录像机拍到。不必理会那两个人,他们会自己想办法。

虽然敦也这么想,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便利商店内除了店员以外,并没有其它人。

敦也吐了一口气。我这个人真是太好了。他把行李袋藏在垃圾桶后方,推开了玻璃门。

他买了饭团、甜面包、宝特瓶饮料,走出了便利商店。店员是一名年轻男子,没有看敦也一眼。虽然监视录像机可能在录像,但在这个时间买东西,不见得会引起警方的怀疑,搞不好反而觉得歹徒不可能这么嚣张而排除嫌疑。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捡起藏好的行李袋,沿着来路走了回去。他打算把食物交给他们之后就离开。他不想在那栋诡异的房子里多停留。

他来到废弃屋,幸好沿途都没有遇见任何人。

敦也再度打量着那栋房子,看着紧闭的铁卷门上的信件投入口,忍不住想,如果现在把信投进去,不知道会寄到哪个时代的浪矢杂货店。

他走过和仓库之间的防火巷,绕到屋后,发现后门敞开着。他探着头,走进屋内。

「啊,敦也,」幸平兴奋地叫了起来,「你回来了!你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一个小时?」敦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而已,而且,我不是要回来,只是给你们送吃的而已。」他把便利商店的塑料袋放在桌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要在这里留到甚么时候。」

「哇噢。」幸平满脸欣喜,立刻接过饭团。

「你们在这里,永远等不到早上。」敦也对翔太说。

「我们想到一个好方法。」

「好方法?」

「刚才后门不是打开着吗?」

「对啊。」

「只要把门打开,屋内和屋外的时间速度就一样。我和幸平两个人试了很多方法后,终于发现了。所以,和你之间的时间只差一个小时左右。」

「原来是这样…」敦也看着后门,「到底是怎样的机关,这栋房子是怎么回事?」

「我也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么一来,你就没必要离开了吧。即使在这里,也可以等到天亮。」

「对啊,我们还是在一起比较好。」幸平也表示同意。

「但是你们还在继续写那些奇怪的信吧?」

「有甚么关系嘛,如果你不喜欢,不要参与就好。虽然我很希望你也可以提供一点意见。」

听到翔太的话,敦也皱着眉头,「提供意见?」

「你走了之后,我们写了第三封回信,没想到又收到她的信。总之,你先看一下信。」

敦也看着他们,两个人都露出期待的眼神。

「我只看一下而已喔,」说完,他坐在椅子上,「所以,你们写了怎样的回信?」

「嗯,这里有草稿。」翔太把一张信纸放在他面前。

翔太他们的第三封回信内容如下。这次由翔太负责写信,字写得很清楚,也用了不少汉字。

 

关于手机的事,请妳忘了吧,和妳目前的情况没有关系。

希望妳可以再详细介绍一下妳男朋友的情况。他有甚么专长?你们有共同的兴趣吗?最近有没有一起去旅行过?有没有看过电影?如果他喜欢音乐,喜欢最近哪一首畅销曲子。

如果妳愿意分享这些情况,我也比较方便提供意见,拜托了。

(因为换人写信,所以字迹不同,请不必放在心上。)

浪矢杂货店

 

「这是怎么回事?为甚么要问这些事?」敦也甩着信纸问。

「因为我们想首先确定『月亮兔』是哪一个时代的人,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根本在鸡同鸭讲。」

「那直接这么写不就好了吗?问她目前生活在哪一个时代。」

听到敦也的回答,翔太皱起眉头。

「你倒是为对方设身处地想想看,她根本不了解我们的状况,突然这么问她,她不是会觉得和她通信的人脑筋有问题吗?」

敦也吐着下唇,用指尖抓着脸颊。他无法反驳。「那她在回信里写甚么?」

翔太从桌上拿起信封,「反正你自己看吧。」

有甚么好故弄玄虚的?敦也心里想道,从信封里拿出信纸。

 

谢谢您一再回信。之后,我又继续调查了手机的事,也问了周围的人,但还是无从了解。虽然我很在意,但既然和我没有关系,现在就暂时不去想这件事。如果您日后愿意告诉我,我将会很感激。

您说得对,我似乎应该介绍一下我们的情况。

正如我在第一封信中所提到的,我是运动员,他以前也从事相同的运动项目,所以我们才会认识。他也曾经有机会参加奥运,但是除此以外,我和他真的是很普通的人。我们的共同兴趣就是看电影,今年看了《超人》、《洛基2》,还看了《异形》。他说很好看,但我不喜欢看那种电影。我们也很喜欢听音乐,最近很喜欢GODAIGO乐团和南方之星乐团,您不觉得〈心爱的爱莉〉是一首名曲吗?

在写这些时,忍不住回想起他还很健康的那段日子,心情特别愉快。浪矢先生,这该不会正是你的目的吧?总之,我们的书信来往(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奇怪)的确激励了我。如果可以,希望明天也可以收到您的回信。

月亮兔

 

「原来如此,」看完之后,敦也轻声嘀咕道,「《异形》和〈心爱的爱莉〉,这么一来,就可以大致抓出她是哪一个年代的人了。我猜想应该和我们父母的年纪差不多。」

翔太点点头。

「我刚才用手机查了一下,啊,对了,在这栋房子里,手机不通,但只要把后门打开就通了。先不管这些,我查了她信上提到的那三部电影上映的年分,全都是一九七九年。〈心爱的爱莉〉也是在一九七九年推出的。」

敦也耸了耸肩。

「很好,那就应该是一九七九年。」

「对,所以,兔子小姐要参加的是一九八○年的奥运比赛。」

「是啊,有甚么问题吗?」

翔太目不转睛地看着敦也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的心看穿。

「干嘛?」敦也问,「我脸上有甚么东西吗?」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吗?幸平不知道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甚么啦?」

翔太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说:

「一九八○年是在莫斯科举办奥运,日本加入抵制行动,没有去参加比赛。」

 

 

敦也当然知道这件事,只是不知道发生在一九八○年。

当时还是东西方的冷战时代,一九七九年,苏联入侵阿富汗,美国首先声明将发动杯葛,表达抗议立场,并呼吁西方各国响应。日本一直吵到最后一刻,最后还是决定仿效美国,采取抵制行动──这是翔太从网络上查到的内容概要。敦也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详细经过。

「既然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可以写信给她说,日本明年不会参加奥运,所以现在忘了比赛的事,专心照顾男朋友就好。」

听到敦也的回答,翔太把脸皱成一团。

「即使这么写,对方也不会相信。事实上,听说在正式决定抵制之前,代表日本去参加比赛的选手都相信能够去比赛。」

「那就告诉她,你是在未来…」说到这里,敦也皱了皱眉头,「对喔,不能说。」

「她一定以为我们在整她。」

敦也咂了一下舌,用拳头敲着桌子。

「那个,」刚才始终没有说话的幸平吞吞吐吐地说:「一定要写理由吗?」

敦也和翔太同时看着他。

「我觉得不写真正的理由也没关系吧,只要叫她不要再参加训练,专心照顾男朋友就好,这样不行吗?」

敦也和翔太互看着,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翔太说,「这样当然可以。她希望有人可以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做,是一种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心态,所以,不必告诉她真正的理由,只要明确告诉她,既然真心爱她男朋友,就要陪他到最后一刻,她男朋友内心也期望她这么做。」

翔太拿起原子笔,在信纸上写了起来。

「这样可以吗?」

他拿给敦也看的内容,和他刚才说的几乎相同。

「很不错啊。」

「好。」

翔太拿着信,从后门走了出去,然后把门关上。当他们竖起耳朵时,听到牛奶箱盖子打开的声音,也听到了关上时啪的声音。

几乎在下一秒,前方传来啪沙一声,有甚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敦也走出店面,探头看着铁卷门前的纸箱,发现里面有一封信。

 

非常感谢您的回信。

老实说,我并没有料到您会给我这么明确的回答,还以为您会写得更模糊不清,更模棱两可,最后还是必须由我自己做出决定,但是,您并没有这么不干不脆,难怪「消烦解忧的浪矢杂货店」会这么受欢迎,这么受到信赖。

「既然爱他,就应该陪在他身旁直到最后一刻。」

这句话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我认为说得太好了,根本不需要犹豫。

但是,我不认为他内心也期待我这么做。

我今天和他通了电话,我打算听从您的建议,告诉他我放弃争取参加奥运的机会,但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抢先一步对我说,既然有时间打电话给他,不如拿这些时间去练习。他说,虽然听到我的声音很高兴,但他很担心我在讲电话的这些时间,就会被竞争对手超越。

我很不安。如果我放弃奥运,他会因为失望导致病情恶化。在没有人能够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之前,我不敢开口告诉他。

是不是因为我很脆弱,才会有这种想法?

月亮兔

 

看完信之后,敦也仰头看着满是灰尘的天花板。

「莫名其妙,她到底想怎样啊?既然不听我们的建议,一开始就不要来谘商。」

翔太叹着气。

「不能怪她啦,她根本没想到她谘商的对象是未来的人。」

「她说她今天和她男朋友通了电话,代表她并没有和她男朋友生活在一起。」幸平看着信纸说,「真可怜。」

「她男朋友也真让人火大,」敦也说,「他应该懂得体谅女人的心情,奥运说穿了就是豪华版的运动会嘛,只不过是运动比赛嘛,男朋友得了不治之症时,当然没有心思运动啊。虽说他是病人,但也不能这么任性,让那个女人为难嘛。」

「她男朋友应该也很痛苦吧,因为他知道去参加奥运是那个女人的梦想,不愿意她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放弃。这不知道该说逞强还是故作大方,总之,他也很牺牲啦。」

「就因为这样,才让人火大啊。他陶醉在自己的这种所谓的牺牲中。」

「是吗?」

「对啊,绝对是这样。他自以为是悲剧的女主角…不对,是悲剧男主角。」

「那要怎么写回信?」翔太把信纸拿过来时问。

「就写要先让她男朋友清醒,明确告诉她男朋友,只不过是运动而已,不要用运动来绑住自己的女朋友。奥运和运动会没甚么两样,不必为这种事执着。」

翔太拿着原子笔,皱着眉头。

「这些话,她应该说不出口吧。」

「不管说不说得出口,不说就无法解决问题。」

「你别强人所难了,如果她做得到,就不会写这种信了。」

敦也双手抓着头,「烦死了。」

「要不要由第三者去说呢?」幸平淡淡地说。

「第三者?谁啊?」翔太问,「她男朋友生病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

「问题就在这里,连父母都不说,恐怕不太妥当吧?只要说了之后,大家都会理解她的心情。」

「就这么办,」敦也打了一个响指,「不管是女的父母或是男的父母都好,总之,要先告诉他们生病的事。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要求她去拚奥运了,翔太,你就这么写。」

「好。」翔太回答后,拿起原子笔写了起来。

他写的回信如下──

 

我能理解妳的彷徨,但是,请妳相信我,就当作是上当,按我说的去做吧。

恕我直言,妳男朋友错了。

只不过是运动而已,虽说是奥运,但说穿了,只是大型运动会而已。妳男朋友的日子不多了,为了参加运动而浪费和男朋友相处的宝贵时间,未免太愚蠢了,必须让妳男朋友了解这件事。

如果可以,我很想代替妳这么告诉妳男朋友,但可惜做不到。

所以,不妨请妳或他的父母告诉他这些话。只要说出生病的事,大家都会向妳伸出援手。

不要再犹豫了,赶快忘了奥运,就这么办,我不会骗妳的,日后妳一定会庆幸听了我的建议。

浪矢杂货店

 

翔太出去把信放进牛奶箱后,从后门走了进来。

「这次再三叮咛了,应该没问题吧?」

「幸平,」敦也对着前门的方向问,「有收到信吗?」

「还没有。」幸平的声音从店铺的方向传来。

「还没有?真奇怪,」翔太偏着头,「之前都是马上就收到回信,难道是因为后门没关好吗?」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准备去确认。

这时,店铺的方向传来「来了」的声音,幸平拿着信走了过来。

 

好久没写信了,我是月亮兔。您给我写了回信,但我隔了一个多月才再度提笔,真的很抱歉。

虽然我告诉自己要赶快写信,但很快就开始集训了。

其实,这也许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写回信。

看到您在信中明确说,他的想法错了,我有点惊讶。看到即使他已经罹患了不治之症,您仍然用毅然的态度断言,他的想法错了,不由得让我肃然起敬。

您也在信中说,只不过是运动比赛、只不过是奥运…也许您说得对,不,我觉得您言之有理,搞不好我是在为很无聊的事烦恼。

我无法对我男朋友说这些话,我渐渐了解到,对其他人来说,这件事根本不重要,但毕竟是我和他曾经全力以赴、投入的运动。

我知道他生病的事早晚要告诉双方的父母,只是目前还不是时候。因为他妹妹刚生完小孩,他父母还沉浸在抱孙子的喜悦中,他说,希望可以让父母多享受一下幸福的时光。我非常了解他的这种心情。

这次集训期间,我曾经多次打电话和他联络。当我告诉他,我很努力练习时,他很为我感到高兴,我不认为那是装出来的。

但是,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忘记奥运的事,是不是应该抛开训练,专心照顾他?这真的是为他好吗?

越思考这个问题,越感到犹豫不决。

月亮兔

 

敦也很想大叫。他在看信时,就忍不住感到心浮气躁。

「这个笨女人在干嘛?已经叫她别练了,还去参加甚么集训,万一她去集训时,她男朋友死了怎么办?」

「因为她男朋友督促她,所以她不能不去参加吧。」幸平用悠然的语气说道。

「但集训去了也没用,甚么越思考这个问题,越感到犹豫不决。好心告诉她,她为甚么不听嘛。」

「因为她考虑到她男朋友啊,」翔太说,「她不愿意夺走她男朋友的梦想。」

「反正早晚会夺走,反正她最后还是没办法参加奥运。妈的,有甚么方法可以让她了解这件事吗?」敦也不耐烦地开始抖脚。

「就说她受伤了?」幸平说,「如果她因为受伤无法参加奥运,她男朋友只能放弃吧。」

「喔,这个方法不错。」

敦也也表示赞同,但翔太反对。

「这个方法不行啦,最终还是夺走了她男朋友的梦想啊。正因为兔子小姐做不到,所以才会烦恼啊。」

敦也皱着眉头。

「梦想、梦想,烦死人了,又不是只有奥运才是梦想。」

翔太突然张大眼睛,似乎想到了甚么。

「有了!只要让她男朋友知道,并非只有奥运是梦想就好,让他拥有其它的,可以取代奥运的梦想。比方说…」他想了一下说:「小孩子。」

「小孩子?」

「就是婴儿啊。她可以假装自己怀孕了,怀的当然是他的孩子,这么一来,他就不得不放弃奥运了,但又可以拥有即将有后代的梦想,激励他活下去。」

敦也在脑海中整理了这个点子,随即拍着手。

「翔太,你真是天才,就这么办。这个主意太完美了。她不是说,她男朋友只剩半年的时间吗?即使说谎,也不会被拆穿。」

「好。」翔太坐在桌前。

「这个方法应该没问题。」敦也心想。虽然不知道她男朋友甚么时候得知自己生病,从之前的信看来,不像是发生了好几个月的事,他们之前的生活都很正常,应该也有做爱。或许他们有避孕,但这种事随便扯个谎就可以敷衍过去。

当他们把回信放进牛奶箱后,再度从邮件投递口收到的信中,却写着以下的内容。

 

拜读了您的回信,意想不到的点子让我大感惊讶,同时也深感佩服,让他拥有奥运以外的新梦想,的确是出色的方法。一旦得知我怀孕,他应该不至于要求我不惜堕胎,也去争取参加奥运的机会,一定会希望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婴儿。

但是,这个方法有现实上的问题。首先是怀孕的时期。我和他最后一次性行为大约在三个多月前,现在才发现怀孕,会不会很不自然?如果他要求我出示证明,我该怎么办?

而且,如果他相信,应该会告诉他的父母。当然,我也会告诉我父母,亲戚和朋友都会知道这件事。但是,我不能告诉他们,我在说谎骗他们,因为这么一来,就必须解释为甚么要说这种谎。

我不擅长演戏,也不喜欢说谎,我没有自信可以在大家都以为我怀孕之后,继续演下去。而且,肚子始终不会变大也很奇怪,所以,必须设法伪装,我不认为有办法瞒过大家。

还有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他的病情没有恶化,很可能到了我虚构的预产期那一天,他仍然还活着。万一到那一天小孩子仍然没有出生,就会知道那是一场骗局,只要想象他在得知这一切时的失意,我就心痛不已。

虽然这个点子很出色,但因为以上的原因,我可能无法做到。

浪矢先生,真的很感谢您努力为我设想,您至今为止提供的建议,让我感到很满足,内心也充满感谢。我了解到,这是必须由我自己解决的问题。您不必回这封信没有关系,很抱歉占用了您这么多时间。

月亮兔

 

「甚么意思啊!」敦也把信纸丢到一旁站了起来,「之前一直要别人帮她出主意,最后却说甚么不必回信没有关系,这是甚么意思嘛,这个女人到底愿不愿意听别人的意见?她根本完全没有听嘛。」

「我觉得她说的话也很有道理,要一直假装的确很辛苦。」幸平说。

「少啰嗦,她男朋友随时都可能会死,在这种情况下,她哪有资格说这种话?只要有死的决心,任何事都可以做到。」敦也坐在厨房的桌子前。

「敦也,你要写回信吗?笔迹会不一样啊。」翔太问。

「这种事情不重要啦,不好好训她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

「好,那你就教训她一下,我照你说的写。」翔太在敦也对面坐了下来。

 

月亮兔小姐:

妳是笨蛋吗?不,妳真的是笨蛋。

既然已经告诉妳这么好的方法了,妳为甚么不照做呢?

叫妳忘了奥运的事,要说几次,妳才听得懂呢?

即使妳以争取参加奥运为目标拚命练习也没有意义。

妳绝对无法去参加比赛,所以,赶快放弃,不要浪费时间。

妳根本没必要犹豫,有时间犹豫,不如赶快去陪妳男朋友。

他会因为妳放弃奥运难过?

他会因为过度难过导致病情恶化?

开甚么玩笑,只不过是妳不参加奥运而已,有这么了不起吗?

世界各地都在发生战争,也有很多国家根本没办法参加奥运,日本也不能置身事外。妳很快就会了解这一点。

算了,没关系,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妳可以按妳的想法去做,然后用力后悔吧。

最后,我再说一遍。妳是笨蛋。

浪矢杂货店

 

 

翔太又点了新的蜡烛。或许是因为眼睛已经适应,只要点几根蜡烛,就可以看清楚房间的每个角落。

「她没有回信,」幸平小声地说,「之前从来没有隔那么久,她是不是不想写了?」

「应该不会写了吧,」翔太叹着气说,「被骂得那么惨,通常不是陷入沮丧就是恼羞成怒,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会想写回信。」

「甚么意思嘛,好像是我搞砸了一样。」敦也瞪着翔太说。

「我哪有这么说?我和你想的一样,都觉得应该写那些话骂醒她。既然我们写了我们想要写的,她不写回信就随她去啊。」

「…那就好。」敦也把头转到一旁。

「但是,不知道她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幸平说,「她会继续练习吗?搞不好顺利获选成为奥运选手,结果日本队抵制奥运,她一定很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