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比喻,是真的完全没有历史。若要说得更简单明了,那就是历史不详。也就是说就连我们居民也不知道为甚么这里会有这样一座城镇。”

  “怎么可能?”

  “也难怪您无法相信,可是请您先从相信这件事开始。若非如此,您会连我的委托都无法理解。”

  市长的口气里没有玩笑的成份,也不像在唬我。我看看小绿的脸,然后把视线转回她的父亲。

  “请继续说下去。”我说。

  日野市长点点头,像在说“很好”。

  “这座城镇没有历史,但有传说。根据传说,这座城市的居民祖先是移民。这里原本是个空无一人、空无一物的地方,后来有人迁徙到这里,把它开拓成现在这样的城镇。”

  “开拓者是吗?”

  “是的。所谓的创立者,就是指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他当然不一定只有一个人,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完全只是想像中的人物。”

  “那位创立者怎么了吗?”

  “创立者的家在城镇中心。”

  “是配合传说盖的吗?”

  “不,是真的房子。从年代来看,的确是初期移民的房子,所以一直都俗称它为创立者之家。它正式名称是圣者纪念馆,平常都简称纪念馆。”市长娓娓道来。

  “那座纪念馆怎么了吗?”

  “那座纪念馆其实在一个月前有了惊人的发现。我们过去一直以为那栋屋子是单纯的两层楼建筑,然而却发现它有地下室。有人偶然发现地下室的入口,然后我们打开那道秘密的门扉一看……”市长卖关子似的不再说下去,看看我的脸,扬起嘴角笑了。“您猜发现了甚么?”

  “难道发现了尸体吗?”

  我当然纯粹是玩笑,没想到市长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天下一侦探!多敏锐的直觉啊。没错,我们发现了尸体。”

  “真的吗?”

  “不过那不是普通的尸体,是一具木乃伊。我们发现了木乃伊。”

  我忍不住深深倒抽一口气。

  “躺在棺材里?”

  “不,坐在椅子上。目前还不清楚那间房间的用途,因为除了椅子,就只有一张简陋的桌子。”

  “所以我猜那可能是木乃伊的书房。”小绿说。

  “读书的房间之类的?”

  “详细调查还没有进行,木乃伊的身分也还不明。”市长无视于我的玩笑继续说。“可是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大发现。因为这或许可以解开原本彻底神秘的这座城镇的起源。”

  “木乃伊是创立者吗?”

  “不清楚,但可能是。总之对我们而言这件事有必要慎重调查,因此我们组成了调查小组,原本下星期终于要展开调查,然而……”市长说到这里,抿住嘴唇低低地呻吟。

  我想起他刚才的话。

  “在那之前发生了盗挖事件是吗?”

  市长遗憾万分地点点头:

  “所谓万万想不到,就是这么回事。没想到居然有人闯进那种地方盗挖。”

  我总算看出端倪来。

  “真像印第安那.琼斯呢。”我说。

  “那是谁?”

  “不知道就算了。”我挥挥手。“请继续说下去。那么被偷了些甚么?总不会是木乃伊吧?”

  “木乃伊平安无事。至于被偷了甚么,还不清楚。”

  “不清楚?”

  “现场留下来的只有把挖开的洞穴填回去的痕迹。只有盗挖者才知道洞穴里面埋了些甚么。”

  “那么也有可能甚么都没被偷呢,歹徒只是挖了个洞……”

  “不,这不太可能。”

  “为甚么?”

  “我们调查之后,发现洞穴似乎呈完整的四方形。也就是说,原本应该埋着这种形状的物品。”

  “洞穴有多大?”

  “大约这么大。”市长用双手比划不到三十公分的尺寸。“不是正方形,略呈长方形。”

  我想像那是一个扁平的便当盒状物体。

  “报警了吗?”

  “不,这件事还在保密。”

  “为甚么?既然发生窃盗案,不是应该交给警方处理吗?”

  “当然,如果这只是一般的盗挖案,我们会毫不犹豫立刻报警。可是状况没有那么单纯。”

  “甚么意思?”

  市长蹙起眉头,又伸手拿了新的烟。

  “老实说,发现地下室与木乃伊的事还没有公开。”

  “哦,”我舔舔嘴唇,渐渐明白市长的意思了。“可是不是准备好要展开调查了吗?”

  “在有成果之前,调查也预定在暗中进行。”

  “为甚么保密?”

  “要让您了解这一点,必须先请您理解这座城镇的特殊性。我说过好几次,这座城镇没有一个确切的历史,因此每个人都各自为政,编纂、相信对自己有利的历史。比方说据我所知,主张自己是创立者末裔的人家就有五家。”

  “我们就是其中一家。”

  小绿在一旁满不在乎地插嘴。我吃惊地看市长,“真的吗?”

  “先父这么相信。”他苦笑说。“他也曾经因为这样而遭人狙击性命。”

  这似乎不是甚么可以拿来说笑的事。“感觉有这种可能呢。”

  “也就是说,关于这座城镇源头的话题,可说是极为敏感的。”

  “所以木乃伊的事不能随意公开?”

  “就是这么回事。”市长深深地抽着烟。

  “那知道地下室和木乃伊的人有谁?”

  “首先是调查小组的成员。有个叫纪念馆保存委员会的团体,是由七名学者及文化人士组成的,他们直接兼任调查小组成员,我也是其中之一;然后是纪念馆的管理员、发现地下室的木匠。就这些人。”

  “你忘了一个人。”小绿指着自己。

  “真的。”日野市长看着女儿微笑,然后把目光移回我身上。“接到发现地下室的报告时,这孩子正巧也在。可是我叮嘱过其他人连家人也不能泄漏。”

  “可是悠悠之口难杜。”

  “您说的没错。不过我还是姑且相信他们。”

  “这样啊,‘姑且’是吧?”我不禁笑起来。“坦白说,您并不是那么相信他们?”

  “不愧是见微知着的天下一侦探。我想说到这份上,您也可以体会我的心情吧?还有我为何不报警的理由。”

  “我非常明白。”

  如果盗挖贼就在纪念馆保存委员会里,市长将会颜面扫地,但只要拿回被盗挖的东西,接下来只要处分窃贼,将他从小组里面除名就好了——市长肯定是在打这个算盘。

  “那么您愿意接下这个案子喽?”

  市长以发自丹田的声音说。口气虽然沉稳,却有股压迫人的狠劲。

  “这差事很棘手。”

  “但如果您不答应,我就为难了。我能够仰赖的只有您了,更重要的是您已经知道地下室与木乃伊的事。”

  “又不是我刻意探听出来的。”

  “可是我也不能就这样让您回去。”

  市长的嘴唇微妙扭曲。

  “您这是在威胁我?”

  “别说是威胁了,我会不择手段。这就是政治家,即便只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城镇市长。”

  我盘起双臂,沉吟起来。我一边沉吟,注意到自己渐渐融入这个异世界。我就是叫天下一的侦探,来到这里则是为了某个目的——这样的想法在心中扩散。

  这里肯定是异次元,不同于我原本居住的世界,所以算是一种平行世界吗?看来这样想最妥当,总不可能是死后的世界。

  而且在这个世界里,我被赋予了名叫‘天下一’的侦探角色,又面临了需要我的状况,我不认为这是偶然。我会闯进这里且陷入如此棘手的状况,应该有某种必然性。也就是说挺身面对这个局面将可以解决所有的谜团。

  我下定决心说道,“有纪念馆保存委员会的名单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市长从外套内袋取出一张纸,放在我前面。“管理员和木匠的名字也写在上面。请参考。”

  “我先收下。”

  “只要是搜查上需要的,请尽管吩咐,我会全力配合。”

  “我想不久后就会麻烦到您。”

  市长点点头站起来,然后他绕到桌子另一头,从抽屉取了某样东西回来。他把东西放在我前面,那是一个褐色的信封。

  “这是当前的调查费。如果不够,请尽管开口。此外,我会另行支付破案之后的酬劳。”

  我拿起信封检视,里面装了几十张印着圣德太子肖像的钞票【注:日本一九五八—一九八六年流通的一万圆日币纸钞。现行的一万圆日币纸钞的肖像为福泽谕吉。】。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把信封收进内袋,这种时候不需要客气。

  “好了,那么您要从哪里开始着手呢?”市长搓着两手。

  “我想先去纪念馆看看。”我说。

  “好的,叫小绿带您过去吧。今后也请把这孩子当成联络人兼助手使唤。这孩子现在正在放春假。做父亲的这么说似乎不够谦虚,不过我想她很有用的。”

  “放春假?”

  这句话让我发现现在这里的季节似乎是春天。

  “请多指教。”小绿深深鞠躬。

  “那里有谁能够为我详细说明吗?”

  “有管理员在,但他应该没办法解说吧。我会打电话给馆长,请馆长跟你们一起去。”

  “馆长?”

  “市立大学的月村博士。月村博士专攻考古学,也是调查小组的组长,是个个性独特、魅力十足的人。您见到博士一定会大吃一惊。”市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知道盗挖的事,是吧?”

  “当然,不过其他成员还没人知道。月村博士说最好不要透露出去。”

  “原来如此,可是,”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市长慢慢地吐出气来。“也没有理由相信那位博士吧?”

  市长的右眉倏地一跳,接着唇角泛起笑容:

  “您说的没错,博士也是嫌疑犯之一。”

  “更进一步说的话……”

  “也没有理由相信我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我没有笑,缩起下巴。这话并不是在说笑。

  “太可靠了。”市长向我要求握手。“不愧是名侦探。”

  我没有回应而是拿起手杖,从沙发上站起来。

  “那么首先就去月村博士那吧,然后再请他跟我们一起去纪念馆。”

  “祝您成功。”

  “走吧。”

  我说,小绿活泼地应道,“好!”

  2

  搭上有如放大版 Mini Cooper 的计程车,我和小绿一同前往市立大学。她说大学位在文教区。

  文教区是个绿意盎然的区域。四处都可以看到小公园,民宅前方也都不约而同是铺满草皮的庭院,马路两侧的人行道则齐整地种着行道树。

  我感觉这风景相当熟悉。我来过这里。这种感觉比起所谓的‘似曾相识’更来得强烈一些,我甚至可以依稀回想出这里的地图。可是我甚么时候来过的?我在这里做过甚么?完全想不起来。

  不久,计程车在一栋红砖建筑物前方停下。建筑物墙上布满无数雕刻,令人联想到古代欧洲。

  “这里就是市立大学。”小绿说。“月村博士的研究室就在这里。”

  我们从以正面玄关来说略嫌阴暗的入口进入。屋内空气阴冷且充满霉味,也没有算得上是入口大厅的空间。被石墙包夹的通道尽头是中庭,走廊则在这里分为左右两侧,成为环绕中庭的回廊。

  中庭是一片漂亮的草坪,放了几把白色长椅。

  我跟在小绿身后从右边绕过回廊。三名身穿白袍、严肃讨论着事情的女学生与我们擦身而过。她们甚至没有看上我们一眼。

  “这里就是博士的办公室。”

  小绿在焦褐色的古老门前停步,门上挂着写有“第十三研究室”的牌子。我有些犹豫,但还是用拳头敲两下。

  没有回应,我要再一次用力叩门时,门突然朝外打开。

  “敲一次就够了。”盯着我看的来人,是感觉才三十出头的高个子女性。

  “啊,你好,呃……”

  她无视一时挤不出话的我,向小绿微笑,“欢迎光临,好久不见呢。”

  “午安。”

  “呃,我是……”

  “我接到市长的电话了。你是侦探天下一先生吧?请进。”她把门大大地打开。

  进入房间后先看到的是堆得有如比萨斜塔的书塔,而且还不只一座,书塔杂乱林立。房里墙面像环绕着这些塔似地倚靠着书架;而书上全都罩着一层灰尘,宛如火山喷发后的市街。空气看起来也有些雾蒙蒙的。

  “有点乱,请担待点。我忙得连打扫的时间都称得上是浪费。”她在堆着高高书塔的书桌另一头坐下。“你们随便挑个中意的地方坐,坐在书上也没关系。”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坐在堆起的图监类上。小绿站着没坐。

  女子正在阅读桌上的文件。她的下巴又尖又细,脸颊上有点雀斑,但她好像不打算靠化妆遮掩,笔挺得有如用尺画出来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边圆眼镜。

  “我的脸有甚么值得观察的地方吗?侦探先生?”她突然抬头看我。“还是你有了跟世上一般男性相同的感想?也就是对于我是个女人感到困惑、不可思议,好奇心受到了刺激?”

  “抱歉。我不该那样盯着你看。只是来到这个城镇以后,我就变得小心翼翼。”我行礼道歉。“我没有对你是一名女学者感到意外。听市长提到你时,我就隐约察觉到了。”

  “市长怎么说?”

  “他在提到你时,用了‘魅力十足’这样的形容词;而且完全不用男性代名词指称你,这也令我在意。”

  听到我的话,月村博士稍微耸了耸肩,然后她转向正面看着我说:

  “我是第十三研究室的月村。”

  “我是天下一。”报上名号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渐渐不再感到格格不入。

  “那么,”月村博士说。“我该说明甚么才好?还是先带你去纪念馆比较好?”

  “我想先听听博士的意见。也就是你对于盗挖者是谁,心里有没有数?”

  对于我的问题,女学者当场摇头,“没有。”

  “真干脆。”

  “如果我心里有数,也轮不到你上场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既然知道窃贼很可能是关系人之一,应该多少会注意到甚么吧?”

  “不巧的是无的放矢不是我的嗜好。”

  那坚毅的语气非常适合这位女学者,而且看来她也同意内贼之说。当然我还没确定她不是窃贼。

  “那我换个问题,你觉得窃贼为何要盗挖?说说你个人的意见就行了。”

  “应该是有窃贼想要独吞的东西吧?如果被调查小组挖出来,就会变成整个市的公共财产了。”

  “是相当值钱的东西喽?”

  “也不一定,这类东西是有狂热收藏家的。”

  “我听市长说调查木乃伊和地下室,也许可以得到查明这个城镇历史的线索?”

  “我们也这么希望。”

  “可是会不会也有人不这么希望?比方说那些宣称自己才是创立者末裔的人……”

  月村博士耸耸肩,“你是指市长?”

  我看见小绿吃惊地抬头。

  “我听说这个镇上有几个人这么主张。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这类人士请人或雇人去盗挖的?”

  博士直盯着我看,接着双手在桌上交握:

  “这个说法要成立,有一项前提——也就是窃贼知道自己要偷的东西是甚么。”

  “这不可能吗?”

  “不可能。关于那栋纪念馆,我们仍然一无所知。”

  “可是窃贼知道那里有甚么是事实吧?若非如此,不可能会去盗挖。”

  听到我的话,博士用双手胡乱抓了抓头,接着站了起来:

  “我带你去纪念馆。让你亲眼看看应该是最容易明白的。”

  ※※※

  我们坐上车胎沾满泥泞的卡车前往纪念馆。座椅虽是长椅式,但三个人并坐在一起还是很拘束。不过这辆卡车似乎是博士的爱车,引擎声气势非凡,却完全没有马力可言。博士不时用脚踹车底骂道,“这破车!”

  卡车在石板路上笔直前进,途中经过几个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但卷起袖管的月村博士一直将方向盘保持在正前方。

  “到纪念馆是一直线。”一旁的小绿像要解开我的疑问似说。“纪念馆位在城镇中心,道路从那里呈放射状延伸。所以去纪念馆的时候,不管从哪里前往,几乎都是一直线。”

  “原来如此。”

  前方不久后出现白墙。博士把车子左转,沿着白墙行驶。墙壁似乎呈平缓的弧状,看得到树木。

  车子不一会就开到墙壁的缺口,这里似乎是入口,外面放了块写着“整修施工,纪念馆暂时休馆”的牌子。月村博士把卡车右转开进里面。一进去就是停车场,现在停了几辆小型轿车。“又被违规停车了。”博士皱起眉头。

  停车场再过去是树林,里面铺设着一条宽约三公尺的路。

  沿着那条路抵达的地方有两根巨大的门柱,再过去是一栋黑色小屋。

  门柱旁有小屋,一个大块头男子从中走出来。他穿着破旧的灰衬衫,袖子卷起,上头罩了件焦褐色背心,留了满脸胡子,就像一头熊。好像是管理员,不过那名男子的气质与其说是管理员,叫门房更合适。

  “哟,月村馆长,怎么突然来了?”男子蜷起庞大的身躯哈腰搓手。“哎呀,今天日野小姐也一起呀?”

  然后他看向我,一瞬间狐疑地蹙起眉头,但没有说甚么。

  “你后来没有让任何人进去吧?”月村博士问。

  “哦,那当然了。这道门一直关得紧紧的。”

  我从管理小屋的窗户探看。室内有张简陋的桌子,上面摆着咖啡杯和低俗的杂志。咖啡还冒着热气。厨房好像在里面。墙边摆着藤制长椅。

  “即使门关着,也可能有人翻越铁栅栏进去。”

  “哦,不用担心啦。有我这两颗铜铃大眼盯着呢。”门房指着自己两颗眼睛讨好地笑道。

  “那就好。对了,我们想进去里面看看。”

  “这倒是没问题,只是……”说到这里,门房再次望向我。

  “我来介绍。这位是侦探天下一先生。”

  “哦?侦探先生呀。”他的眼神转为看珍禽异兽的好奇。

  “市长委托他调查那件事。”

  “啊,这样啊。那真是有劳您啦。”

  “不过请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天下一先生是侦探,不想引起无谓的麻烦。”

  “哦,这我当然明白。我没那么傻的。”

  门房把挂在腰间的钥匙串弄得叮当响,打开铁门上的锁。

  “钥匙借我,接下来我来带路。你在外头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我明白了。”门房或许是想见识一下侦探的推理现场,露出极为遗憾的表情,接着交给博士钥匙串。

  “管理员就他一个人吗?”我边走边问。

  “对,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我们预算不足。”博士不满地说。

  “盗挖事件发生时,他也在那里喽?”

  “没错。”

  “这个人嘴巴牢靠吗?不会把我的事泄漏给别人吗?”

  “其他事情姑且不论,但关于这次的事,他不敢轻率妄为的,毕竟事关他的饭碗。”

  “可是家父说,等案子解决以后,过一阵子就要把他给辞了。”

  “那很好。”我对小绿说。

  说是纪念馆,也只是一栋小屋。木制的老门上挂了一个坚固的锁头。月村博士从钥匙串里挑出一把,打开锁头。

  室内有点霉味,地面是泥土地,小小的窗户附近摆着像是餐桌的桌椅。房间角落有一座原始的暖炉,烟囱延伸到户外。暖炉的对侧搁了一些老家具。有些有抽屉,也有一些只是单纯叠了几个木箱。

  泥灰墙上处处贴着照片,底下附有说明的纸张。仔细一看,都是某处的富人捐款修复这座纪念馆时的照片,或是外国宾客拜访时的纪念照。

  “我听说纪念馆有二楼?”

  “上二楼的路在这边。不过二楼几乎甚么都没有。”

  博士打开门,那里是约一平方公尺的方形空间,有一座梯子立在里头。不过这梯子不可能是原有的,看来是最近才重做。

  爬上梯子后是一间约八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地板铺木板,角落有一张床,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床上盖着非常精致的拼布铺棉床罩,居然能一直保留至今没有失窃,实在幸运。

  窗户对侧有一道门。我以为隔壁还有房间,于是抓住门把,然而不管推还是拉,门都文风不动。

  “那扇门打不开。”只把脸露出地板的小绿说。

  “是故意封起来的吗?”

  “不是,那扇门本来就打不开。”

  “没有人试着打开过?”

  我问,她轻笑了一下:

  “应该没有吧。”

  “为甚么?”

  “就算打开,也甚么都没有嘛。”

  “是吗?不打开看看怎么会知道?”

  “可是那扇门外就是屋外啦。”

  “屋外?”

  “对。就算打开了,也空无一物,只会掉下去而已。就像卓别林的电影那样。”

  “那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门?”

  “为甚么呢?我也不晓得,据说这是纪念馆的谜团之一。”

  “哦?”我重新审视这扇门,然后发现门上刻着文字。

  先是将英文字母A到Z全部排列出来,另外又这么写:

  “WHO DONE IT?”

  直译就是:“谁干的?”可是这句话在侦探小说的世界里具有另一层意义。WHO DONE IT,指的是以猜凶手为主题的作品。

  “关于这些文字,你听说过甚么吗?”

  “家父说,这也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