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破解出来吗?”

  “据说没有。”

  我再看了一次门,沿着梯子下楼了。

  “有没有看到甚么中意的东西?”等在楼下的月村博士问。

  我提起奇妙的门。

  “关于那扇门,长年以来也一直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她说。“那是出于某种信仰吗?还是某种咒术性的东西?完全没有线索可供判断。或许只是单纯的设计错误,也有可能是盖墙壁的材料不足,才拿别处的门来填空罢了。总之现阶段没人能够确定任何事。发现地下室的时候,我们本来也期待可以解开那个谜。”

  “听说没人打开过它?”

  “唔,是啊,我也怀疑打开那扇门能有甚么意义。不过不管怎么样,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打得开它。我们猜想可能是用钉子固定了,但也没必要刻意去破坏它。”

  “门上写着字呢——‘WHO DONE IT?’”

  “这也是谜团之一。你有甚么线索吗?”

  我本来想说那是侦探小说的形式之一,但打消了念头。因为我觉得不管怎么想都跟现况无关,而且也不能老是专注在这件事上。

  “那么地下室呢?”

  “请跟我来。”

  博士走近一个高度大约及腰的家具,恰好约是旧式冰箱的尺寸。那个家具和冰箱一样,前方是一扇单片门,也不例外地挂了坚固的锁头。博士打开锁。

  “会上锁是因为发现地下室吗?”

  “当然是的。过去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单纯的柜子。”

  “钥匙有几把?”

  “两把。一把在市长手里。”

  “请让我看看。”我检查钥匙,那是形式很单纯的钥匙。“这种钥匙要制作备份并不困难。把蜡灌进锁孔里面印模的法子或许行不通,但只要借到真的钥匙,用黏土印模应该不难。”

  “可是钥匙在管理员手里呀。”小绿说。

  “问题就在这里。我认为我们没有理由无条件信任那个门房。刚才我看到他的手上印满了一清二楚的纹路。你们觉得那是甚么?”

  “纹路?我倒是没发现。那是甚么?”

  “那是他直到刚才都用手枕着头、躺在藤椅上睡觉的证据。藤椅的纹路印在手臂上了。房间杂志还散落一地,我想那本来是放在长椅上的,但因为会碍到他午睡,所以丢到地上去。桌上有刚泡好的咖啡,我猜那一杯咖啡是睡醒后用来醒脑的。”

  小绿瞪圆眼睛:

  “才发生盗挖事件,他居然敢午睡?”

  “习惯是很可怕的。我想那应该是他平时的午觉时间吧。如果趁他在午睡时偷出钥匙,并印模打出备份的一份应该也不难。”

  “怎么这样!我要去跟爸爸告状。”小绿鼓起脸颊。

  “不愧是名侦探。”月村博士听着,笑也不笑地说。

  “这是低阶推理。”我内心颇为受用。

  博士把柜门往前面拉开,里面一片空荡,底下铺着廉价胶合板。她抬起板子边缘一拉,板子滑动后出现一个四方形洞穴。

  “这就是地下室的入口喽?”我说。

  “是修理这个柜子的木匠发现的。”

  “那位木匠有没有可能就是盗挖贼?”我姑且说说。

  “不可能。他只发现了这个入口,他完全不知情里面是甚么状况。”

  博士把手伸进里面,取出收在里面的备用手电筒。打开手电筒后,她把脚踏进狭窄的洞穴里。好像有阶梯。

  “小心进来。脚底容易打滑。”她在洞穴里说。

  我把手杖搁到柜子旁边,慎重地滑进洞穴。果然有阶梯,但似乎只是石头堆成的简单阶梯,就像博士说的,底下有些地方很容易滑倒。

  穿过入口时,我留意不要撞到头,但进去一看,天花板意外地高。宽度约是一公尺,而且没有扶手,我扶着冰冷的岩壁走下去。

  阶梯尽头处的天花板吊着一盏煤油灯。博士用打火机点火,四下瞬间变得一片光明。我们的影子在墙面诡异地摇晃着。小绿好像在等煤油灯点亮,才接着走下来。

  眼前是一扇门。虽然是木制的,但门框和门上的横木是铁制。右端挂着一个直径约十公分的圆环,似乎是把手。但博士没有握把手,而是用双手推动稍上方处,伴随着摩擦沙子般的声响,门朝内侧打开了。

  手电筒与煤油灯的光射进紧闭的黑暗之中。我踏进一步,差点吓得叫出声。因为眼前倏地浮现一个人影。

  当然,那不是活人。

  3

  木乃伊坐在椅子上。右手放在膝盖,左肘摆在一旁的桌上。桌上搁了一个烛台,插着短蜡烛。

  我犹豫着不敢靠近,因为前面围了一条绳索。

  “请靠近查看没关系。”博士边说边把手电筒递给我,我接下手电筒跨过绳索。

  这个空间与其说是地下室,更适合称为洞穴。墙壁和地板都是直接裸露的岩壁,没有任何可供生活的设备,说到像样的家具,只有木乃伊所使用的桌椅。

  木乃伊穿着灰色长裤和衬衫。这些衣裤当然原本不是灰色的。木乃伊的头发长度盖住额头与耳朵,但我从体格推测应该是一名男性。他的眼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黑洞。

  我发现一件事,于是撩起“他”的浏海,接着我让头发恢复原状,回头对博士说:

  “那么,遭盗挖的地方在哪里?”

  月村博士在木乃伊前面蹲下,掀开铺在脚下直径约一公尺的圆形垫子边缘。底下开了一个市长所形容的洞穴。

  “洞在发现时已经填回去了。可是仔细一看就看出来了。”博士说。

  “这个洞是你发现的吗?”我问。

  “对。我想要勘查一下,和管理员一起进来时发现的。”

  “你在那之前是甚么时候进来的?”

  “这个房间被发现的时候。”

  “那时除了你还有谁?”

  “只有保存委员会的成员。”

  “你们没有做任何类似勘查的行为吗?”

  “当然了。还没有决定好步骤,不能贸然展开调查。”

  我再一次观察洞穴。除此之外,好像没有被挖开的痕迹。

  “窃贼怎么会挖掘这个地方呢?”

  我问,博士从衬衫胸袋掏出一张照片。

  “请看看这个。”

  是这个房间的照片,而且是木乃伊脚下的特写,垫子是掀开的。洞穴被挖开的地方刻了“?”的记号。

  “这个记号是甚么?”

  “不知道。不过我们认为这底下似乎埋着甚么。所以我们也打算迟早要挖开这里。”

  “结果被盗挖者抢先一步挖开了是吗?”

  “可以这样说吧。”

  我认为这个推理很妥当,但并没有立刻回话。

  “你认为里面埋了甚么?”

  “如果知道就不必那么辛苦了。”博士朝我摊开双手,耸耸肩。

  “会不会是诅咒之物?”在稍远处看着墙壁的小绿望向这里。“家父是这么说的。”

  “诅咒之物?”我问博士。“甚么意思?”

  “是迷信。”女学者的眉间散发出嫌恶之情。“有这样的传说。”

  “听起来很有意思。”

  “不是甚么侦探先生会感兴趣的事。传说这个城镇过去被下了邪恶的诅咒,后来一位贤者封印了诅咒的根源。那个地点就是这栋纪念馆。”

  哦?我叹了口气,继木乃伊之后居然是诅咒?愈来愈像印地安那.琼斯的世界。

  “原来如此,感觉是每个国家都会有的传说呢。可是传说也可能暗示着某些事实,不是吗?”

  “虽然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但这对破案有帮助吗?”

  “这一点还不清楚。”

  我们回到狭窄的甬道,上了一楼。

  “总之我会先问问保存委员会的成员。”我在一起离开后说。

  “请你务必尽快揪出窃贼。不,窃贼无关紧要。总之无论如何都要把被偷的东西拿回来。”博士口气强硬地说。

  “可是连被偷了甚么都不晓得,实在棘手呢。”我调整眼镜的位置。鼻梁有点痛。“那具木乃伊是几年前的尸体?”

  “还没有详细调查,但我们研判应该是约一百五十年前的尸体。”

  “一百五十年……”

  那就是西元一八五○年左右。不必说,是江户时代。可是那具木乃伊的穿着打扮以及这栋被称为纪念馆的屋子,都无法感觉到那样的时代背景,还是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江户时代这种东西?

  “那么被盗挖的东西也是那个时代的喽?”

  “是啊,所以可以确定不是电晶体收音机或是速食面。”月村博士说得一本正经,她好像也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与宗教有关吗?像是用来举行祭仪的道具等等。”

  “这个城镇没有宗教。”

  博士一口断定。我有些吃惊地回看她的脸,但她似乎没有自己说了甚么破天荒发言的自觉。

  “木乃伊的死因是甚么?”

  听到我的问题,博士露出有点意外的样子,然后她以平静的口吻问了,“为甚么问这种问题?我觉得这跟盗挖无关。”

  “纯粹是出于兴趣,我看到木乃伊的额头了。”

  于是她慢慢点点头,“不愧是侦探,观察力出类拔萃。”

  “木乃伊额头上开了个洞。古代的文明国家里,有些地方医疗水准高到能够在头盖骨开洞进行外科手术,但木乃伊头上的洞异于那些状态。那显然是从枪或箭发射出来的。也就是说,木乃伊是被杀的。”

  “这个推论目前与我的想法一样。”

  “凶手是谁呢?他为甚么会遇害呢?”

  “天晓得。看来这宗悬案只能拜托一百五十年前的侦探侦办。”

  “我想请教一件事。”我看着女学者说。“不过区区一百五十年前的事,为何如此不清不楚?据说这个城镇是移民所创建的,从当时到今天的历史应该会以某些形式流传下来不是吗?”

  她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然后再次睁开眼睛说:

  “你会这么想也是当然的吧。可是这里真的不存在历史。不管你问街上任何一个老人,都不会有人告诉你为何他现在身在此处。因为他无法回答。他们的父母也是如此。注意到时,人已经在这了。这个城镇没有过去,是失去记忆的城镇。”

  “取回记忆的关键,就握在那个木乃伊手里,是吗?”

  “是的。”

  “被盗挖的东西或许也是关键。”

  “我想是。所以那东西遭窃更教人觉得损失惨重。不过……”博士舔了舔嘴唇后说道。“谁也不能保证,恢复记忆一定能够带来幸福。”

  第二章 资产家

  1

  水岛邸位在城镇东端。

  那里还保留着许多绿地,尽管有宽阔的马路,交通量却不怎么大。那里没看到甚么高耸的建筑,两旁都是有大院子的宅第。稍微从正面望向这些豪宅,有些甚至无法一眼掌握形状。屋子极尽奢华,算高级住宅区。

  水岛邸在当中也显得格外醒目。优雅的弧线和曲面构成的样式显然是受到新艺术运动的影响,就连大门的铁栅栏都布满华丽的装饰。

  我透过与这样外观略显格格不入的门铃,报上姓名说是市长介绍前来的天下一。一会儿后,随着“请进”的男声响起,门扉自动开启。

  我和小绿从大门到玄关走过一段蜿蜒曲折的漫长通道。种植在各处的季节花卉十分赏心悦目。

  玄关前站着一名身穿黑西装的中年男子。

  “欢迎光临。我是管家黑本。”

  “我是天下一。她是我的助手。”

  “我们已经接到市长通知了。恭候大驾已久。”

  管家没有多加掩饰他不甚欢迎我们的态度。

  我们跟在管家身后走上只有几阶的阶梯,然后进入对开门。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足以完全吸收脚步声,我陷入一种漫步在云端的错觉。

  我们被带往的房间里,右侧是整面玻璃,同样强调优雅曲线的桌椅陈设在中央。房间角落摆了一架不晓得是谁在弹的钢琴。

  请在这里稍候片刻——管家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我坐在椅脚纤细的椅子上观望室内。几张像是中世纪欧洲的图画裱框装饰在这里,应该相当值钱,不巧的是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我满脑子都在想水岛雄一郎现身之后要怎么切入正题才好。老实说,我有点——不,我相当紧张。

  我唐突地来到这个城镇后已经过整整一天。昨晚我下榻在日野市长为我预约的饭店,但睡得不是很好。明明一切都像梦境一般却睡不着,实在是讽刺;可是我今早醒来的时候依然是侦探天下一,证明了这不是一场梦。

  我在饭店用早餐时,小绿来了。

  她来通知我,市长已经安排好可以会见水岛雄一郎。

  水岛是纪念馆保存委员会的成员。从市长的角度来看,他是在奥援我的调查,但突然这样决定也令我困惑不已。不过既然水岛雄一郎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人物,我也不好抱怨太多。

  水岛雄一郎是水晶产业的会长,也是城镇首屈一指的资产家——小绿告诉我的资讯只有这些。这教我从何问起?总不能当面劈头就问,“你就是盗挖的窃贼吗?”

  断定这样的有钱人不会盗挖是很危险的。毕竟即便本人不会亲自下手,也可能雇人帮忙盗挖。

  “家里居然有访客,真稀奇。”

  背后传来声音。回头一看,入口处站着一名男子,身上的紫色毛衣品味很糟。男子体型微胖,脸也很宽。鼻子以上显得苍老,但脸颊红润得古怪,是那种难以推估年龄的类型。

  “打扰了,我是天下一。”

  “我听说了。你是来采访关于保存委员会的事吧?”

  “呃,是的。”

  市长似乎对水岛雄一郎介绍我是作家。

  “这位小姐是助手吗?真年轻呢。”男子似乎不认识小绿。

  “呃,请问你是?”

  “水岛的儿子。”矮子男走近钢琴,打开盖子,弹了约两小节的小步舞曲。琴艺很不错。

  “府上很少有人拜访吗?”他刚才的话令人在意,我提出询问。

  “如果是可以让我爸赚钱的对象就另当别论。至于你们,既然是为了纪念馆的事,当然会接见吧。”

  “令尊对纪念馆相当热心呢。”

  “岂止是热心。”儿子一手插进口袋,扬起嘴唇说。“他甚至想把纪念馆占为己有。”

  “占为己有?把纪念馆买下来吗?”

  “嗳,是啊。”

  “纪念馆能买吗?”小绿睁圆眼睛。

  “这世上几乎没有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小姐。”

  “可是,买纪念馆要做甚么?”我问。

  男子晃晃没插进口袋的手:

  “这还用说吗?为了得到历史啊。买下纪念馆,就等于买下这个城镇的过去。”

  “雄一郎先生为甚么要得到历史?”

  我说,结果水岛的儿子一脸惊愕地看我:

  “没想到居然有人不懂。得到历史是这个城镇的人共同的愿望啊。”

  “这我懂。所以雄一郎先生才会加入保存委员会吧?可是我觉得买下纪念馆并没有任何意义。”

  “你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我爸。对他来说,真正的历史根本无所谓。他要的是对自己有利的历史。只要买下纪念馆,就可以发表自己想要的历史了。”

  “也就是主张自己是创立者的后裔,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

  我微微摇摇头,“我实在不懂这种思考模式。”

  “你是外地人吧?所以才不懂。”

  “这样吗?”

  “这里的居民每个人都惶惶不安,因为没人能够解释自己为何身在此处、为何存在?比方说这个家,”他说着摊开双手,仰望天花板。“这么夸张的屋子存在于这里的理由是甚么?我们要在这里做甚么好?答案在哪里?”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

  “对你们说也没有用。”

  “我懂。”小绿说。“我也和你一样想着相同的事。我一直纳闷着我存在这里的价值到底在哪里?”

  “小姐似乎是这个城镇的人呢。”水岛雄一郎的儿子点头说。

  这时候传来人跑过走廊的脚步声。那个人想必相当慌乱才能够在那么厚实的地毯上制造出脚步声。

  刚才的管家冲进来,“啊啊,春树少爷,原来您在这里。”

  水岛的儿子好像叫春树。

  “出了甚么事吗?”

  “老爷他……老爷他的样子不对劲。”

  “甚么!”春树转向管家。“你说不对劲是甚么意思?”

  “不管我怎么叫,老爷都没有回应。”

  “是睡着了吧?”

  “可是我叫得那么大声,却没有半点回应……”管家含糊其词,似乎不敢再继续说出不祥的话。

  水岛春树出去走廊。不过他再确认了一点,“老爸真的在房间吧?会不会出门了?”

  “老爷没有出门。”管家摇摇头。

  春树跑过走廊。我从后面追上去,小绿也跟上来。

  一出大厅,春树立刻跑上线条优雅的阶梯。前方有一道门,他用力敲门,“老爸!老爸!”

  然而没有半点回应。于是春树转动门把拉扯,可是房门一动也不动。

  “钥匙呢?”

  “在这里。”管家喘着气,把钥匙插入锁孔中转动。

  “喀嚓”一声,同时春树拉开门。

  一瞬间,众人全都哑然失声。

  门的另一头是难以置信的光景——并非如此。别说光景了,那里甚么都没有。打开房门一看,只见入口挡着一片巨大的木板。

  “这是甚么?”春树敲敲板子。

  “好像是家具的背面。”我说。“似乎是橱柜还是书架。”

  “老爷的房间没有橱柜。”管家说。

  “是书架。”春树仰望着说。“老爸的房间有很多书架。可是怎么会摆在这种地方?”

  管家也回答不出来,不安地摇摇头。

  “总之把它挪开吧。”我说。

  “说是这样说,可是……”春树试着推一下,随即摇摇头。“没地方可以施力,无法推到旁边去,而且很重。”

  “老爷!老爷!”管家再次呼喊,可是依旧没有回答。

  我走近书架,试着在各个部位施力。

  “没办法挪开呢,好像只能往里面推了。”

  “我也正这么想。可以帮我吗?”

  “当然了。”

  我和春树推动书架的上半部,途中管家和小绿也一起帮忙。

  没多久,书架大大地倾斜,先是听到书本零散掉落至另一侧的声响,接着书架像一棵巨木般倾倒。

  我们这才得以看遍室内。每个人第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大房间中央的人影。

  “啊,老爷!”

  第一个出声的是管家。他以那浑圆的身材所看不出来的敏捷动作跳过倒下的书架,冲到房间里去。

  接着是春树,然后是我和小绿进入室内。我跨过书架,环顾室内。水岛雄一郎倒在地上的情景虽然异常,但室内的情况也非比寻常。

  桌子、椅子、沙发等所有家具全都紧贴着墙壁摆放。当然有些家具原本的位置就在那里,但比方说窗前摆着高高的写字桌等,许多家具的位置根本不自然。门前的书架应该也是从原本的位置挪过去。倒下的书架旁边掉出好几本百科全书。

  总之,房间中央一带空无一物,只有水岛倒在圆形地毯上。管家跪在他身边,放声大哭起来。

  “老爷,啊啊老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水岛雄一郎穿着金色的睡袍,里面穿的似乎是睡衣。他有着一头漂亮的银白色头发,然而将近一半都染满了赤黑色的血。仔细一看,右太阳穴一带有个弹痕。他的右手握着手枪。

  “老爸自杀了……”春树呢喃。

  2

  来自县警本部的警部大河原鼻子底下蓄着胡子,是个爱摆架子的家伙。然而他对水岛家人说话态度与对我的态度是天差地远。

  嗳,虽然要警方不怀疑我们是太强人所难了。

  警部问案完我们这些发现者后,将水岛邸所有人集合到餐厅。餐厅中央摆着一张大长桌,感觉可供二十个人同时用餐。水岛雄一郎应该平常都坐在上座。我可以想像用餐时的严肃场面。

  “最后见到雄一郎先生的是哪位?”警部扫视全员。

  除了水岛春树,其他三个孩子也都在这里。按年纪依序是夏子、秋雄、冬彦。春树好像是长男。

  “今早我见到爸爸了。”乍看之下就像高级俱乐部公关小姐的夏子夸张地表现出沉痛的心情,“我在大厅的时候,爸爸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我向爸爸道早,他也回我早安。那时爸爸还好好的啊。”

  她用手帕按住眼头,肩膀颤抖。

  “那是几点的事?”

  “我想是十点钟左右。”

  “后来还有没有人见到雄一郎先生?”警部望向其他人。

  “我在快中午的时候看到爸爸。”体格削瘦,个子也矮的秋雄在桌上托着腮帮子说。“我想爸是去上厕所吧。”

  “还有其他人看到吗?”

  没有人回答警部的问题。

  “午餐怎么样呢?”警部问管家。

  “老爷十点半的时候用过早午餐。这种时候,老爷到黄昏都不会再吃东西。”

  “这样啊。唔,那尸体是在两点半左右被发现,所以……”警部看看自己的手表。“雄一郎先生是在见到秋雄先生后到尸体被发现的两点半之间过世的。”

  “你在说甚么理所当然的事啊?”个子又高又瘦的冬彦在我旁边低声说。如果他运动神经够好,或许可以成为篮球选手,但从他苍白的脸色来看,似乎没那方面的才华。

  “接着是雄一郎先生的房间,关于家具被摆成那样的状况,有哪位可以说明吗?还是那个房间的家具本来就摆得那么奇怪?”

  众人都在等其他人发表意见,不久后春树开口了:

  “平常当然不是那样摆的。”

  “那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不晓得。我爸是怪人,会不会又一时兴起做怪事了?”他的口气很冷淡。

  “爸爸很迷信,他或许有甚么想法。”夏子还是一样紧握着手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