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结束后,上原和筱田向臼井道谢,走出办公大楼,向正门的方向走去。正门旁有一间警卫室,里面有两名警卫。上原走进警卫室打招呼,比较年长的警卫出来接待他们。虽然他头发花白,但身材高大,看起来很强壮。上原想起之前曾经听说,东西电机的警卫是陆军的退伍军人,个个都是狠角色。
“公司以外的人出入时,都是怎么检查的?”
“要出示身分证明,并在访客簿上填写资料以交换许可证。离开时,要将许可证归还。”
警卫回答了上原的问题。
“怎么区分公司内外的人?”
“基本上,遇到没有穿工作服的人,我们都会询问他的身分。”
“上班时间呢?即使是员工,也没有穿工作服吧?”
“上班时间就无法一一核对了,如果要求所有人都出示身分证明,就会造成混乱。”
他的语气似乎在说,谁管得了那么多。
“所以,在上班时间过后,当没穿工作服的人出入时,你们就会检查吗?”
“当然。”警卫微微挺起胸膛。
“上班时间内穿工作服的人──公司内部的人会经常出入这里吗?”
“经常啊,去各地工厂的人都会经过这里。”
“你们会叫住他们吗?”
“不会,”警卫有点生气地回答,“如果每个人都要叫下来盘问,整天都问不完了。”
“你们记得今天上班时间后,离开这里的人吗?”
上原问道,警卫一脸不耐地看向身旁比较年轻的警卫。年轻的警卫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的记事本,似乎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谢谢。”
上原没有等他们回答就站了起来。
※※※
回到警察署,上原向桑名组长报告了调查的情况。炸弹的监识结果大致已经出炉,桑名向他说明。
“监识小组认为,如果目的只是恶作剧,似乎有点太大费周章了。”
桑名看着报告,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这么说道。
“恶作剧……是甚么意思?”
“歹徒并不打算引爆。”
桑名把黑板拉了过来,拿起粉笔。“炸弹分为炸药和点火装置两个部份,点火装置的开关构造是这样的,一旦A点和B点接触,就会点火引爆。”
“这个构造真奇怪。”年轻的筱田战战兢兢地插嘴说。
“根据监识意见,好像只是简单的定时装置。”
说着,桑名在图中接触点A和B之间画了一团东西。
“如果把乾冰夹在中间,时间一到,乾冰升华,A和B就会接触。”
“原来是这样,可以用乾冰的量调整时间。”
上原抱着手臂看着图,语带佩服地说。“歹徒不打算引爆是甚么意思?”
桑名清了清嗓子说:
“就是两个接触点之间夹的不是乾冰,而是破布。”
“破布?”上原和筱田异口同声地说。
“对,所以永远不会爆炸,监识报告才会说太大费周章了。”
“真奇怪。”
上原偏着头感到纳闷。他无法了解歹徒的想法。如果是开玩笑,未免太危险了,对歹徒来说也是如此。
“炸药方面有没有调查到甚么结果?”
上原改变了发问的方向。
“炸药的来源还要继续追查,总共有六根硝酸铵的炸药,还有雷管,详细情况是──”桑名低头看着报告,“A化成公司的新型硝酸铵炸药和六号混合雷管,导火线是N化药生产的速燃导火线,点火装置是用包覆点燃火药的白金线和低压电源做成的。”
筱田迅速记了下来,上原斜眼看着他,叹着气说:“的确,以恶作剧来说,真的太大费周章了。”
“我也这么觉得。”桑名撇着嘴,点了点头。“不过,在思考这些问题之前,要先调查这些东西的来源。”
“包包方面有没有线索?”上原问。
“已经查到了制造厂商,但这种包包在全国各地卖了很多个,恐怕很难指望从包包查到甚么线索。至于指纹,目前只查到发现炸弹的人留下的。”
“是喔。”
上原把头倒向左右两侧,肩膀轻轻发出咔、咔的声音。“我认为是和东西电机有地缘关系的人所为。”
“你是指对内部情况很了解的意思吗?”
“对,而且歹徒有东西电机的工作服。我刚才也提到,如果没有穿工作服,就会引起其他员工的警觉,警卫也会格外留意。”
“可能是离职员工,或是在职员工……”
“还有可能是他们的朋友……”
“但这么做到底有甚么目的?”
筱田突然在一旁插嘴问道,上原和桑名互看了一眼。
他们对这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
炸弹骚动的一星期后,上原他们接到岛津派出所的报告,说车站附近有一个游民穿着东西电机的工作服。岛津车站是离东西电机最近的车站,上原和筱田一起前往那个派出所。
名叫天野的年轻警员接待了他们。他有一双小眼睛,看起来亲切善良。
“听那个游民说,他是在一个星期前捡到的,我想到那起爆炸案,所以才会联络你们。”
天野抬头挺胸,连声音都很紧张。
“可不可以看一下那件工作服?”上原问。
“好,请等一下。”
天野走去里面的房间。
上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桌上的收音机开着,似乎正在转播高中棒球比赛。
“是开阳的比赛。”
筱田把音量调大时说道。开阳高中代表本地参加高中棒球比赛。“今天是第一场比赛,一下子就遇到具有冠军相的亚细亚学园,运气真差。”
“但目前赢对方,一比零。”
天野拿着一个包裹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须田的投球果然威力十足,亚细亚也毫无招架之力。”
“是喔,太厉害了。”
上原一边回答,一边调低收音机的音量。他也知道开阳高中的须田这个名字。
“这个投手真的很厉害,先不谈这个,这就是那件工作服。”
天野在上原他们面前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件发黑的上衣,胸前的确绣着“TOZAI”几个字,如果没有那几个字,应该无法辨认出是东西电机的工作服。
“他在哪里捡到的?”
“他说上个星期一在车站的垃圾桶里捡到的,就是发生爆炸骚动的那一天。”
“记得真清楚。”筱田说。
“他们对这种事记得很清楚,甚至知道星期几,在哪家店的垃圾桶里捡了甚么东西,真的很厉害。”
天野语带佩服地说。
“所以,工作服应该是更早之前丢的……”
“可能是前一天的星期天或是星期六。”
听到筱田他们的讨论,天野突然开了口。
“不,我认为应该是星期一丢的,”他的语气充满自信。“这些游民每天都会去翻垃圾桶,如果找到甚么好东西,当天就可以卖出去。”
“原来如此。”
上原接受了年轻警员的意见,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上原认为,如果这件工作服是星期一丢的,有相当大的可能就是歹徒丢的。
“那个游民目前人在哪里?”
他问天野。
“就在附近,他们都有各自的地盘,称为指定席。要不要我带他来?”
“麻烦你了。”
天野走出派出所后,上原再度检查了像破布般的工作服。上面当然没有名牌,衣服上散发的恶臭应该是游民穿过的关系。
“我觉得好像可以看到。”上原喃喃地说。
“啊?”筱田问。
“歹徒的身影。我似乎可以看到歹徒穿了这件工作服,大摇大摆地走出大门的身影。”
说着,上原把桌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立刻听到球评的惨叫声。
“一球大逆转成定局,这也成为令整场表现都相当出色的须田饮恨的最后一球。”


捕手

天空乌云密布,好像随时会滴下水。大部份学生都带了伞,须田勇树也把雨伞和书包一起绑在脚踏车的行李架上。
勇树坐在脚踏车座椅上,但并没有踩踏板。他的一只脚踮在地上,视线看向前方。不光是他,周围其他学生也都和他姿势相同。
他们都停在沿着堤防的道路上,堤防下是名为逢泽川的小河。
沿着这条路直走,就可以来到开阳高中的大门,但他们停在距离校门口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
很明显的,事态不同寻常。路旁停了几辆警车,大批警官表情凝重地走来走去。警方拉起的警戒线让原本就很狭窄的路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准备去学校上课的学生全都被塞在这里。
“发生甚么事了?”
勇树的同学下了脚踏车,不停地跳起来张望,但只见警官走来走去,甚么都看不到。
不一会儿,在警官的疏导下,人潮终于渐渐动了起来。勇树经过看起来好像发生意外的现场时伸长了脖子,却甚么都没看到,只见目光锐利的警官一脸凝重地凑在一起讨论。
穿越那片混乱后,听到旁边学生聊天的声音。
“听说是命案。”一个理着平头的学生窃声说道。
“命案?真的假的?”
另一个学生也小声地说,接着两个人骑上脚踏车离开了,勇树没听到之后的内容。
──命案?
勇树踩着脚踏车的踏板,在嘴里重复这两个字,却没有真实感。这个字眼包含了他所不知道的,大人世界的味道。
勇树一踏进二年A班的教室,其他同学都在热烈讨论这件事。几个人围著名叫近藤的同学,在勇树座位附近聊得口沫横飞,近藤平时很不起眼,但是今天早上他双眼发亮。
勇树听其他同学说,近藤向来比其他同学早到学校,因此在上学人潮还没有涌现时经过现场,比其他人更了解情况。
据近藤说,他经过时看到现场有大量血迹。他形容:
“血迹四溅,好像用水桶泼的水,既像是红色,又像是黑色,总之血已经干了,颜色看起来很恶心。”
有几个同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是近藤的下一句话令其他人更加紧张。他说,遇害的可能是本校的学生。
“真的假的?”有人说,“真难以相信。”
“应该错不了,我经过现场时,刚好听到警官在讨论。”
“是女学生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听得那么仔细。”
他们猜想有女学生遭到强暴后被杀害,最近的确经常在新闻中看到街头随机杀人的消息。
“现场有血,代表凶器是刀刃吗?”
近藤身旁的学生问。
“那也未必。开枪也会流血,你没有看过西部片吗?”
另一个同学说,旁边的两、三个人点点头。
“但如果是开枪,应该不会有那么多血溅出来。”
“真的吗?”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这样感觉。”
大家对凶器和出血程度的了解都半斤八两,便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不一会儿,有一个同学小声嘟囔说:
“那个堤防早上和晚上都很冷清,所以很危险。”
听到这句话,大家似乎想起同样的情况也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纷纷露出复杂的表情,陷入了沉默。
看到大家的谈话告一段落,勇树拿出了英文单字本。因为他想起自己并不是无事可做,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然而,下一刻走进教室的同学的一句话再度打断了他的好学精神。
“教物理的森川在和刑警谈话。”
绰号叫温泉的学生大声说道,这个小个子学生的家里开澡堂。
“在哪里?”近藤问温泉。
“在会客室,我看到他走进去。绝对就是森川,错不了。”
“为甚么森川要和刑警见面?”
“我怎么知道?”
温泉嘟着嘴。
森川是勇树他们的物理老师,年过三十。以前曾经打过橄榄球,身材很壮硕,也很受学生的欢迎。但勇树更在意的是,森川是棒球社的领队。
“森川不是棒球社的领队吗?”
一个高个子的学生似乎察觉到勇树内心的慌乱,转头问他。他是排球社的笹井,才高二的他胡子特别浓,有一张老气的脸。
“被杀的该不会是棒球社的人吧?”
这个意见很大胆,其他同学也纷纷点头。笹井似乎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一脸奸笑地对勇树说:“须田,你哥哥可能知道情况。”
勇树不发一语地整理英文单字本。他很清楚笹井的目的,不想回答。
“喂,须田。”
当笹井用低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时,其他同学都匆匆坐回自己的座位。因为班导师佐野已走了进来。
“书呆子,少装模作样了。”
笹井撂下这句充满恶意的话,也回去自己的座位。
班导师佐野是历史老师,这个向来温和的中年男子今天眼神特别严厉。平时他在点名时总是爱开玩笑,今天连一句玩笑话都没有说。
点完名后,佐野宣布第一节课自习。他只说要召开紧急职员会议,平时听到自习就毫不掩饰脸上笑意的同学,今天也都一脸乖巧。
佐野打算走出教室时,前排响起一个声音。是坐在第三排的近藤向佐野发问。
“谁被杀了?”
佐野听到后,注视着近藤的脸。全班同学屏息以待,他大步走向近藤,近藤缩成一团低下了头。他要揍人了。勇树心想。但是,佐野甚么也没说,环视整个教室后吩咐道:“保持安静,不要吵。”就快步走出教室。
佐野的脚步声远离后,所有同学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近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他脸上还残留着紧张的表情,只是在周围的同学面前逞强。
勇树从书包里拿出爱伦?坡的英文原着。他在自习时都看这本书,他梦想以后能够从事发挥英语专长的职业,眼前的目标是考进东京大学,做为他实现梦想的第一步。勇树虽然不清楚大学的好坏差异,但他相信,只要考进全日本最优秀人材聚集的大学,就绝对错不了。
为了实现梦想,他决心排除任何杂音用功读书,但今天的杂音特别多。他手上的《金甲虫》看了还不到一页,眼前的光线就突然变暗了。他一抬头,笹井一脸冷笑地俯视着他。
勇树故意叹了一口气,打算再度低头看书,但笹井把他超过二十公分的手掌放在书上,勇树抬头瞪着笹井。
“你去看一下,”笹井说,“森川被找去,绝对和棒球社有关。因为森川没有当班导师。你去问一下须田学长,了解一下到底是甚么情况。反正三年级现在也是自习时间。”
好几个同学听到笹井的声音,纷纷围了过来。
“你自己去问啊。”勇树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即使我去,你哥也不会理我。有甚么关系嘛,反正你又不吃亏,去吧去吧。”
“对啊,去问问看嘛。”另一个围过来的男生也说,“而且,须田学长搞不好也被警察找去了。”
“警察找我哥干嘛?”
勇树气势汹汹地反问,那个同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看到他们的态度,勇树很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你要去问吗?”笹井瞪着他问。
“我不想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
勇树说完来到走廊上,用力关上教室的门。
勇树的哥哥须田武志不光在开阳高中内赫赫有名,更是本地家喻户晓的名人。多年来,开阳高中的棒球社在夏季的县赛中从来没有进入过第三轮比赛,靠着武志的精湛球技,在去年的秋季赛中夺得亚军。十天前的选拔赛虽然饮恨落败,然而他的投球几乎牵制了以强打闻名的亚细亚学园,吸引多位球探的目光,公认他旋转快速的快速球和控球的精准度已经达到了职业水准。
勇树为自己有一个天才投手哥哥感到骄傲,选拔赛结束后,他甚至很想走在街上时,在胸前挂一张纸,说自己是须田武志的弟弟。
然而,当别人称赞哥哥时,他既感到高兴,又有一种想要逃走的焦躁。并不是因为别人拿他和优秀的哥哥比较,令他感到不自在,勇树很清楚没有人拿武志和勇树进行比较。他的焦躁来自于他发现,自己和武志相比,哥哥只是在顺利消化两人之间约定的工作配额而已,自己的分内工作却几乎没有进度。
※※※
勇树蹑手蹑脚地沿着楼梯从二楼来到三楼。武志的三年B班就在三楼。
和趁自习就开始吵吵闹闹的二楼相比,三楼寂静无声,好像整层楼都没有人。而且走廊上铺着木板,即使再小心,每走一步,还是会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
勇树竖起耳朵,沿着走廊往前走,来到三年B班旁时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教室里传出异样的动静。仔细一听,才知道那是啜泣声和擤鼻涕的声音。勇树蹲下身体,从窗户向教室内张望。班上将近一半都是女生,她们都用白色手帕捂着眼睛,或是趴在桌子上。男生不是抱着双臂,就是托腮沉思,或是闭目静想,所有人都露出沉痛的表情。
武志坐在靠走廊的最后排。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跷着两条长腿,锐利的视线看向空中。
原来是这个班上的学生被杀了。勇树心想。这个教室内充满深深的悲哀和凝重的气氛,让他产生如此直觉。
他很后悔来到这里,想到自己前一刻偷看的样子,不禁产生了令他作呕不已的自我厌恶。
当他悄悄离开窗边,轻手轻脚地准备往回走时,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了。门可能有点卡住,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勇树差一点叫起来。
“你来干嘛?”
声音在勇树的头上响起。即使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是谁。
“有点……”
勇树低着头吞吐起来,他想不到合理的藉口。
“找我吗?”
“嗯。”勇树点头。
武志沉默片刻,随即抓着勇树的手臂说:“跟我来。”他力大无比,把勇树拉到楼梯口。
“找我有甚么事?”
武志侧脸问勇树。勇树一时不知道该扯甚么谎,只能向哥哥坦承了和笹井他们的对话。
“真是一群无聊的人。”
武志不耐烦地说,但他说话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气势十足。
“没关系,对不起。”
勇树打算走下楼梯,听到武志从背后对他说:“等一下。”便停下了脚步。
“是北冈。”武志说,他的语气很平淡。
勇树呆然看着哥哥的脸片刻,他还无法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反问武志:“北冈哥吗?”
“他被人杀了。”武志斩钉截铁地说,“北冈被人杀了。”
“怎么可能?”
“没骗你。”
说完,武志走上楼梯,转头看着弟弟说:“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赶快回教室,不要为不必要的事分心。你不是有自己该做的事吗?”
“但是……”
“这和你没有关系。”
丢下这句话,武志便走上楼梯。勇树目送哥哥离去的背影,带着窒息般的混乱感下了楼。

北冈明的尸体是在四月十日星期五,清晨五点左右被发现的。每天清晨经过堤防的国二送报少年,如同往常般,沿着逢泽川,从上游跑向下游的方向时,发现了倒在路边的尸体。
二十分钟后,侦查员赶到现场。送报少年和开阳高中的工友在距离尸体一百公尺以上的地方等待警方的到来。少年发现尸体后立刻冲到开阳高中,工友听完他说明情况,随即联络了警方。工友就住在学校附近,但上班时不会经过尸体所在的那条路。
警方立刻了解了尸体的身分,工友证实是棒球社的北冈。开阳高中棒球社最近大出风头,工友认识棒球社所有的成员。
北冈明穿着灰色毛衣和学生制服的长裤趴在草丛中。他似乎腹部中刀,血流满地。
侦查员在他身旁发现了另一具尸体,一只七十公分左右的杂种狗死在北冈尸体附近,脖子根部被利器割开,也流出了大量的血。被发现时,全身的毛都因为沾到血而发硬了。
“太奇怪了。”
县警总部侦查一课的高间点了今天的第一支烟。他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脑袋还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有点睁不开,虽然年过三十,至今仍然是单身汉,这么大清早赶到现场工作,通常都饿着肚子,来不及吃早餐。
“应该是被害人的狗,”站在高间身旁的后辈小野指着狗的项圈和狗链说道,“被害人可能在带狗散步时遇害。”
“晚上九点、十点跑出来散步?别忘了他是高中生。”
听署内的监识课员说,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状态,研判被害人是在七、八个小时前死亡。虽然解剖后,确切的死亡时间可能会改变,但按照目前的情况分析,死亡时间可能在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
“这并不稀奇,问题是为甚么连狗也一起杀害。”
“可能在杀被害人时,狗在一旁拚命吠叫,所以连它也一起杀了。”
“太残酷了。”
“人都可以杀了,杀一只狗应该根本不觉得怎么样吧。”
“那倒是。”
之后,高间他们的组长本桥走了过来,对他们说了声:“辛苦了。”本桥虽然刚过中年却一头白发,看起来不像刑警,更像是学者。
“真早啊。”高间佩服地说。
“我才刚到。”本桥打了一个叮欠。
听本桥说,目前在现场周围并没有找到凶器。根据推测,凶器是稍有厚度的刀子,很可能是凶手带走了。
北冈明的父母已经赶到,也已经向他们了解了情况。北冈的母亲里子哭得呼天抢地,暂时无法向她了解情况。透过北冈的父亲久夫得知,北冈明昨晚九点左右出门,说要去森川老师家里,就再也没有回家。
“森川是棒球社的领队吗?”高间问。
本桥一脸诧异地说:“你知道得真清楚。”
“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也是开阳的毕业生。”
“是吗?真是太巧了,你们现在仍然有来往吗?”
“以前经常见面,最近有点疏远。”
“那就好办了,你和小野一起去向那个老师了解一下情况。”
“好。”高间在回答时,心情很复杂。他当刑警已经十年,这是第一次在工作上和熟人打交道。而且,对方还是以前经常玩在一起的森川。
“被害人身上有被拿走甚么东西吗?”
高间问。
“没有,他父母确认过了,好像没有被拿走任何东西。”
“还有其他的伤吗?”
“也没有,但地上似乎留有打斗的痕迹,目前对凶手完全没有概念。”
本桥皱着眉头,露出很有学者风范的表情。
到了上学时间,陆续有很多学生经过堤防。高间和小野跟着学生一起走向开阳高中。
“我不知道开阳的领队是你朋友。”
走在路上时,小野语带佩服地说。
“之前选拔赛时刚好很忙,没时间聊到这个话题。”
“开阳能进入甲子园太了不起了,但如果少了捕手北冈,损失应该很惨重吧。应该没有其他选手可以成功接到须田的球。”
“天才须田,这个投手太厉害了。虽然我对他不太了解。”
“真的很厉害,原来那就叫威猛快速球。”
“你知道得真清楚。”
“我很喜欢棒球。”
“我记得你是巨人队的球迷。”
“是啊,今年很期待王贞治可以拿到三冠王。今年他还是用金鸡独立的一本足打击法,状况很不错。问题在于打击率,希望能赢过长岛和江藤。”
小野似乎真的充满期待。
他们来到学校的警卫室说明来意后,等待片刻,女事务员带他们来到会客室。这间朝南的房间光线充足,高间站在窗边,眺望着他以前参加橄榄球社时练习擒抱的运动场。眼前的运动场和他记忆中的情景没有差别,但今天他觉得格外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