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天踌躇着,他没想到一进这个办公室,就遇到这么个难题,难道要实话实说吗?那不是得罪人的勾当?
那个叫沈蓉的女学生抬起头,目光略带期待地看了他一眼,又匆匆地低下头。
一时间,白正天心意激荡,说道:“那我就信口开河胡说几句吧!”
“愿闻佳音,白警官请!”李三清一伸手,说道。
“治学,就像办案,都需要讲证据的,”白正天看着李三清说道,“办案,需要在案发现场寻找蛛丝马迹,而治学,则要在历史的故纸堆中,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说得好!”李三清笑着说道。

“这位陆兄能发古人所未发,观点可谓是惊世骇俗,但是毕竟少了一些实证,而沈同学则凡事讲证据,我觉得做学问就需要这种脚踏实地一丝不苟的精神,”白正天说完,向陆亮抱抱拳,说道,“陆兄,得罪了。”
陆亮依然挂着谦恭的笑容,说道:“白警官说的一针见血,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事?”
沈蓉则抬起头来,得意地看了看陆亮,又向白正天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警官,他大概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一米八三的个子,两块胸肌在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他的眼睛特别有神,目光似乎具有一种神奇的穿透力,当他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沈蓉突然觉得面红耳赤,赶紧又低下了头,仿佛担心心中的什么秘密被人窥探了去。
李三清站起身来,说道:“我倒有跟白警官不一样的看法。”
白正天也站起来,问道:“晚辈本来就是胡说八道。”
“别,过份谦虚就不是美德啦,哈哈哈,”李三清笑道,他背着手,踱着方步说道,“每个人的优点同时也是他们的缺点。陆亮不讲证据,只凭推断,虽说治学的大忌,但是这种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的想象,也极有可能创造一片新天地。沈蓉丝丝入扣,条理清晰,凡事重证据,讲实证,但是如果一直沉浸在历史的故纸堆里,则难有创见,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很可能就是一个人云亦云的学究。”
刚才还兴奋的沈蓉脸色变得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又低下了头。
白正天说道:“听李老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啊。”

“老夫聊发少年狂啊,哈哈哈,”李三清说道,“这两个人若能取长补短,或者通力合作,一个人大胆假设,一个人小心求证,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话刚说完,李三清语气一转,问道:“白警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大驾光临啊?”
白正天一怔,他没想到李三清的变化这么快,他还没从学术讨论的氛围中回过神来,李三清就已经单刀直入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特地来向李教授讨教的。”
“哪里哪里,”李三清谦虚的笑容了满含着得意,“互相切磋互相切磋。”
“李教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历史学泰斗,对古往今来的一些神秘符号也颇有研究。”
“哪里哪里,那几篇论文都是胡诌瞎写的,只是一点皮毛之见而已。”
“李教授这是过谦了,您这么说,我都不敢向您求教了。”

李三清哈哈一笑:“但说无妨。”
白正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李三清:“请李教授看看,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李三清接过照片,仔细端量了一下,说道:“哈哈,问这个图片的来历,就用不着老朽了,沈蓉就能告诉你。沈蓉,你来看看——”说着,把照片递给了沈蓉。
沈蓉一看照片,微微一怔,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但这只是刹那间的事,她马上恢复了从容的态度,仔细打量起照片来。
沈蓉的脸色变化,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是却躲不过白正天的眼睛,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为什么对照片会有这种反应。
沈蓉看了会儿说道:“睚眦!这是睚眦!”

沈蓉看了会儿说道:“睚眦!这是睚眦!”

“什么?”白正天没听明白。
沈蓉的脸色变化,李三清也注意到了。沈蓉从大学二年级开始,就收集睚眦的各种图案和传说,有时候甚至跑到古墓的考古现场去搜求第一手资料,他一直不明白沈蓉为什么对睚眦这么感兴趣。现在看到沈蓉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更觉得奇怪了,但是也不挑明,说道:“我这学生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这个图案,还写了论文呢。”
“太好了,”听了李三清的介绍,白正天激动地说道,“沈老师,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沈蓉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一只百灵鸟:“你可别叫我老师,折煞我了。瞧得起的话,叫我小沈好了。”
白正天自知失言,也羞红了脸。
沈蓉说道:“我们常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知道龙的九个儿子分别是什么吗?”
“传说罢了,哪有九个儿子啊?”
“我说的就是传说啊!传说中,龙的九个儿子分别是老大囚牛,老二睚眦,老三嘲风,老四蒲牢,老五狻猊,老六赑屃,老七狴犴,老八负屃,老九螭吻。”

沈蓉如数家珍地把这些奇怪、拗口的名字一个个说出来,白正天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非常可爱。
等沈蓉说完,白正天打个哈哈说道:“这个睚眦,还排行老二啊!”
话刚说完,白正天和沈蓉的脸几乎同时红了,因为老二的谐音。
陆亮一直微微笑着,这时候插话问道:“那睚眦是什么意思呢?”
沈蓉说道:“睚眦,相貌像豺狼,平生好杀。本意是怒目而视,所谓‘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而报,则不免腥杀,所以这个龙子经常被人们用来装饰刀柄的刀鞘。你看,”沈蓉指着手中的照片说道,“你的这个东西就很是一把刀鞘的模样,只是在刀鞘上画着睚眦的图案罢了。”
白正天拿过照片,又仔细端量了一下,然后问道:“这种刀鞘现在哪里有生产的?”
沈蓉摇摇头,说道:“睚眦的工艺品,倒是有生产的,但是这种刀鞘,我没有见过。”
白正天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涌现着那句“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沈蓉指着照片问道:“白警官,请问这个刀鞘是在哪里发现的?”
虽然沈蓉尽量问得平静,但是白正天还是听出来话音里的急切:“昨天晚上,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被杀了,今天早晨,一个派出所的所长范文兵也被杀了,案发现场,都留有这个刀鞘!”
陆亮插话问道:“就是与田林祥杀妻冤案有关的那两个人?”
“是,”白正天沉重地答道。
沉默很久的李三清喃喃地重复着:“睚眦之怨必报,睚眦之怨必报,难道是田林祥干的吗?”
“我去查过了,似乎不像,”白正天陷入沉思之中,竟然忘记了告别。
站在一旁的陆亮看了看表,说道:“李教授,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白正天这才恍然,忙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叨扰了,我也该回去了。李教授,谢谢你,沈老师,谢谢!”

沈蓉又咯咯笑了起来:“真是的,不要这样叫我,都叫老了!”
“我是真心感谢你的,”白正天非常自然地握住了沈蓉的手,入手之后感觉沈蓉的手滑滑的、嫩嫩的,他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脸也臊红了,连忙假装咳嗽了两声,松开沈蓉的手,说道:“再见,谢谢!”
“等等,”沈蓉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说道,“白警官,能留个电话给我吗?”
白正天忙说道:“可以可以……”
脸已经通红了!

8文化学者的电视演讲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有人突然消失。

当贺春风走进电视台直播大厅的时候,死神已经向他敞开了怀抱。
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四个半小时的生命了。
贺春风是享誉国内外的文化学者,熟读中西经典,这几年,处处讲座,年年出书,已经成了全中国炙手可热的文化名人。应凤凰市电视台的请求,他专程来做一次关于儒学复兴的讲座。
当他走进演播大厅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片如潮的掌声,这种掌声他已经特别熟悉了,但他还是由衷地兴奋。他笑容可掬地走到舞台中央,向观众们深深一鞠躬,然后坐到座位上,开始了今天的讨论。
他从孔子创立儒学讲到了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程朱理学讲到了王阳明的心学,一直讲到了儒家学说在当代中国的应用。语言生动诙谐,摆事实讲道理,却能深入浅出,期间不断被掌声打断,贺春风越发兴奋、得意起来,讲座完毕,对观众说道:“我希望可以跟你们进行讨论,只有互动,才能使我们对传统的儒学有更深的了解。”
话音一落,果真有人纷纷提问,贺春风一一做了解答。
这时候,一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走到主持人身边,递给他一个信封,说道:“一个观众递上来的。”
主持人看看信封,厚厚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请贺春风拆阅!”

主持人将递给贺春风。
贺春风疑惑地看看信封,但是依然笑容满面,拿起信封对着镜头说道:“这是一位观众递来的一封信,嗯,看上去不像是情书……”
台下一片笑声。
“让我们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贺春风打开信封,只见里面装着一个奇怪的刀鞘一样的东西,刻着奇怪的图案,贺春风看着刀鞘,心里不禁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慌,难道仅仅因为那个图案非常狰狞?但是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要知道现在正在直播,他一点点细微的瑕疵都会被电视画面无限放大。他笑着说道:“这是什么呢?像是一把刀鞘,这上面画的什么呢?真把我考倒了,”他持着刀鞘,让摄像给个特写,然后翻过来说道,“这后面还写着字呢,让我读给大家听听,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贺春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应该是位热爱儒学的朋友送给我的吧,那我就笑纳了!”
这时候,工作人员又递来一张纸条,贺春风展开一看,顿时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上面依然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错了,那不是儒家说的话。”
他强自镇定,笑了笑说道:“这位朋友说这句话不是儒家说的,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个难题,还真把我考倒了。”
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

“请问,是哪位朋友给老夫出的难题啊,还请您当面指教啊!”
台下观众纷纷转头寻找,但是没有人站起来。

白正天走出凤凰大学,心里还在想着沈蓉,心里的感情是奇怪的。他提醒自己办案要紧,沈蓉那个奇怪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他马上拿起手机拨通了韩雪的电话:“帮我查一下凤凰大学历史系研究生沈蓉的底细。”
“为什么?有嫌疑吗?”
“别管那么多,查就是了!”
刚刚挂了电话,母亲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小天啊,你好多天没回家了,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了,昨天接了一个大案子,忙着呢!”

“哦,好吧,空下来了,记得多回家看看我跟你爸,你爸很想你的。”
“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白正天不愿意回家,是因为家里不清静,每天晚上都有一拨又一拨求情的、送礼的登门,每来一拨,他这位白市长的公子就要出面应酬一下。他觉得特别烦,于是便另买了一套房子自己住。
回到住处之后,白正天匆匆地扒拉几口方便面,倒在床上就睡了。昨天实在太累了,一睡睡到日落时分,打开电视,凤凰电视台正在播放《文化时间》,这次他们请来了赫赫有名的贺春风,闲来没事,他便坐在床头看了起来,看贺春风的电视讲演,还是满有趣味的,因为生动活泼,他把硬梆梆的古典文化,硬是用畅快淋漓的话语表达出来了。到最后是观众互动环节,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刀鞘,那个睚眦图案!电视画面上的睚眦狰狞可怖,似乎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白正天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
当贺春风向观众请教时,镜头移向了观众席,人们都在转着头看来看去。白正天也紧跟着镜头,打量着观众席上的每个人,但是镜头摇得太快,他看不真切!
突然最后排一个站着的人影映入了眼帘。
白正天刚想仔细看看,镜头又摇走了。

他闭上眼睛,尽量回忆这那个短暂的画面:那个人披着风衣,帽子遮住了脸,似乎正拿着笔写着什么。
对,就是他!
白正天睁开眼,这时候,画面已经转到了主持人身上。
主持人拿着一张纸条,说道:“现在,又有一张纸条传上来了,看样子,这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啊!”
主持人将纸条递给贺春风,看着他把纸条展开。
贺春风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忍住心中的愤怒,双手哆嗦着将纸条展现在镜头前面。
白正天看到,那纸条上分明写着:“你忏悔了吗?”
要出事了!

白正天匆匆地冲出家门,开上车,向电视台飞奔。
半个多小时后,白正天赶到了电视台,直接冲进了演播大厅,可是节目已经结束了,观众都走了,贺春风也不见了,只有几个清洁工人在打扫为生。
他拉住一个清洁工人问道:“贺春风呢?”
清洁工人惶惑不安地说道:“走了啊!”
“什么时候走的?”
“上完节目就走了。”
这不是废话吗?白正天真想一拳砸扁他的脑袋,他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录完节目的?”
“大概二十分钟了吧。”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们只是扫地的。诶,那是主持人,你问他去,”清洁工人指向白正天后面。
白正天一转身,看到主持人正愁容满面地走过来,他匆匆地迎上前去,问道:“贺春风去哪儿了?”
主持人看了看穿着一身便装的白正天:“你干嘛?”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白正天,贺春风有危险!他去哪儿了?”
“去宾馆了,他有什么危险啊?”
“别管这么多,你快把他手机号码给我!”
“谁知道你是谁啊?凭什么给你?”

白正天一把掐住主持人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厉声问道:“贺春风如果死了,信不信我掐死你?”
主持人慌了,说道:“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白正天拿到号码,马上拨过去,可是对方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住的是哪家宾馆?”
“白云宾馆310房间。”
白正天扭头就走,开车冲向白云宾馆。
来到310房间门口,他不停地敲门,砰砰的声音将宾馆的服务生吸引来。
“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找贺春风。”
“对不起,贺先生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转告吗?”
白正天黯然地摇摇头,说道:“不用了!”
走出白云宾馆,他马上给颜局长打电话汇报,颜志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说道:“小白啊,刀鞘虽然在两个案子中都出现了,但是也许只是偶然呢?贺春风与田林祥的冤案可是一点关心都没有啊!”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吧,但是后来观众席上有人递来纸条问他忏悔了没有。”
“你先回家休息吧,跟宾馆的服务生说一下,贺春风一回来就给你电话……”
“颜局长,要不要全城搜索一下?”
“全城搜索?万一我们忙着搜索,人家贺教授正在花天酒地呢?没准,过一会儿,他就回去了。别为一个破刀鞘这么费神。”

白正天无奈地放下电话,心里恨恨地骂颜志宏长了一个猪脑袋。
刚骂完,电话又打进来了,是韩雪:“白警官,你让我查的事,我查到了!”
“什么事?”
“沈蓉啊!”
“哦?”
“这人大有来头呢!”

9关于睚眦的种种

沈蓉回到家后,一直心绪不宁,那个睚眦刀鞘的形象一直在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十五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又浮上心头。傍晚时分,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白正天的电话。
“白警官,我是沈蓉。”
“沈老师,你好!”
“呵呵呵,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当你老师。”
“那……沈教授?”
“别逗了,我还没毕业呢,我是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什么事?”
“我想看一下你们发现的睚眦刀鞘。”

“你为什么对这个刀鞘这么感兴趣?”
“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我们见面谈好吗?”沈蓉刚刚说完,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忙对着话筒说道,“白警官,你等等,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好啊!一会儿见。”
沈蓉匆匆把房门打开,一看站在面前的正是白正天,她惊讶地笑道:“原来是你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正天呵呵一笑,说道:“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刚到楼下。”
“有什么事啊?”
“不是你找我帮忙吗?”白正天狡黠地一笑。
“可是你不请自来,肯定也要找我帮忙吧?”

白正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沈蓉说道:“你是打算咱俩一直站在门口聊到天亮吗?”
沈蓉噗哧一声笑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我哪敢让你进门啊?”
“拜托,我是警察。”
“警察怎么了?警察就没有坏人吗?”沈蓉笑道,“进来吧!”
沈蓉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客厅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餐桌上摆放着一束金色的雏菊,欣欣向荣地生长着。墙壁上挂着长长的一幅画,画很长,大概有五六米,是《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
白正天笑道:“你这里可是中西合璧啊!”
沈蓉疑惑地看着白正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白正天说道:“你看,墙上挂着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桌上摆着梵高的《菊花》。”

听着白正天的解释,沈蓉咯咯地笑了:“你可真会说话,我哪懂那么多啊?都是摆着随便看看的。”
白正天看了看沈蓉,锐利的眼神让沈蓉浑身不自在。
白正天转身看看客厅四周,客厅的另一面墙壁旁摆着一个柜子,里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工艺品,还有几个相框,相框里不是沈蓉的照片,而是一张张图案,其中一个图案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把睚眦刀鞘的照片,跟白正天在项忠诚、范文兵、田林祥处发现的一模一样。
沈蓉笑道:“白警官一进屋就看这么仔细,要不要到卧室再搜一遍啊?”
白正天忙转过身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工作起来就忘乎所以,所以就遭报应了。”
“报应?什么报应?”
“女朋友跟我吹了啊!”白正天尽力装作无所谓地笑道。
“恭喜你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是,是,”白正天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话锋一转,问道,“沈小姐怎么对睚眦图案这么感兴趣呢?”
“不叫沈老师了?”
“你不是不让叫了吗?”
“呵呵,可是我也不是小姐啊!”
白正天烦得要命,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缠?可是又不能莫明其妙地大光其火,只好一再忍让着,脸上挤出一朵朵笑容,说道:“算我不对,这样行了吧?”
沈蓉咯咯笑了一阵,说道:“白警官这么晚突然登门造访,到底有什么事啊?”
本来是自己先发问的,却被眼前这个女孩子后发制人,白正天感到特别不舒服,但是既已如此,干脆挑明来意吧。
“今天在李三清教授那里,我发现你看到睚眦刀鞘时,表情不对劲,后来查了一下你的底细……”

沈蓉秀眉一扬,愠怒地看着白正天。
“你是故宫博物院原馆长沈浩的女儿吧?”

“你是故宫博物院原馆长沈浩的女儿吧?”
“白警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没办法,职业病!”白正天翘起了二郎腿,说道,“我们审讯犯人时,明明知道就是他干的,也要他亲口说出来。”
沈蓉气得满脸通红:“我什么时候成白警官的犯人了?”
白正天终于小小地报复了一下沈蓉的咄咄逼人,心里正暗自得意,看沈蓉脸色变了,又马上陪起了笑脸:“呸呸呸,臭嘴臭嘴,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白正天夸张的表情,沈蓉不禁笑了:“每个警察都像你这样吗?”
“没有没有,其他警察都很大义凛然的。”
“大义凛然,在你嘴里说出来,好像很刺耳。”
“开个玩笑的,” 白正天说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刚刚说完,白正天便收起了嬉皮士般的笑脸,换成了一幅严肃认真的面孔。沈蓉看着白正天脸色的变化,觉得这个警察特别有趣。
白正天问道:“请问你为什么对睚眦刀鞘这么感兴趣?”
沈蓉踱着步走到《清明上河图》前,问道:“十五年前,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被盗,白警官知道吧?”
“那时候,我刚读初中,听说过这事。你父亲沈浩为这事还辞职了。”

“是,”沈蓉眼睛里噙满了泪珠,“《清明上河图》被盗之后,我父亲就一病不起,整个身体迅速地跨了下去,而且精神受到很大创伤……”
白正天扯出一块纸巾,走到沈蓉跟前递给她。
沈蓉擦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现在,我父亲就像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一样,整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
“在《清明上河图》的被盗现场也发现了睚眦刀鞘?”
沈蓉噙着泪水点点头。
白正天指着柜子上的相框问道:“就是那幅照片上的?”
“是,”沈蓉说道。
杀妻冤案的两个责任人相继被杀,让他以为是与田林祥有关的人在报复;后来,文化学者贺春风又失踪了,他就开始犯糊涂了,不知道凶手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他又突然听到,十五年前,《清明上河图》被盗时,也出现了这个神秘的刀鞘。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白正天越来越糊涂了。

他问道:“《清明上河图》被盗时,没有什么人被杀吗?”
“没有,”沈蓉说道,“而且故宫博物院里比《清明上河图》更值钱的古董还有更多,但是一件没有少,唯独少了一幅图。”
“为什么?”白正天情不自禁地问道。
“不知道,”沈蓉说道,“但是我父亲曾经跟我说,《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他也不知道。”
白正天越来越觉得扑朔迷离了。
沈蓉自顾自地说道:“我从小就想追查《清明上河图》的下落,所以我考取了凤凰大学历史系,这是全国最好的历史系,我想研究历史,破解《清明上河图》里的秘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这幅图,才能使我父亲完全康复。”

白正天问道:“所以你开始研究睚眦图案?”
“不是,我最初根本不知道那把刀鞘到底是什么东西,”沈蓉说道,“大二时,我在李教授办公室里看到一本书,里面正好有睚眦的图案,那个图案跟刀鞘上的图案并不完全相同,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就像一对孪生兄弟,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毕竟是同生父母养,所以差别并不大。我请教李教授,他说那是睚眦。从那之后,我开始研究睚眦,我想这也许是更好的突破口,只要弄清楚睚眦的来龙去脉,也许就能找到《清明上河图》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