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景然的尸体还躺在客厅里,双脚冲着书房的方向。何少川无意间瞥见了那双脚,不禁疑窦顿生,蹲到尸体旁边,脱下了死者的一只皮鞋,翻来覆去地看着。
权聪看着何少川的举动觉得莫名其妙,那双皮鞋他已经检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难道何少川又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何少川也什么都没找到,鞋底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正因为如此,他更觉得狐疑了。戴景然穿着皮鞋死在地上,那么鞋底总会留下一点灰尘的,但是现在却一尘不染。
权聪说:“那双鞋我已经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你就别费心思了。”
“指纹呢?”
“指纹也查过了,也没有。”
“请你说清楚点儿,没有指纹是什么意思。难道连死者的指纹也没有吗?”
权聪一愣,是啊,皮鞋上一个指纹都没有。这太不合常理了,起码戴景然自己的指纹会留在上面的啊!


4.婚礼上的惊天巨变
从欢快热闹的抢新娘现场,一下来到冷冰冰的死亡现场,何少川及时变换角色调整心情。而现在,他又要来到更加热闹的婚礼现场了,他尽力把那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忘到脑后,挂上开心的笑容,让愉快的心情充斥心间。他可不能把死亡的气息带到兄弟的结婚典礼上。
胡剑陵是城管局的一个科长,几年前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两人聊得投机,渐成莫逆之交。当何少川走进西湖酒家的时候,站在门口迎宾的胡剑陵特别开心,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忙完了?”
“是,是。”
何少川交上了份子钱,然后看着新娘颜思曦,说道:“嫂子……嫂子真是美若天人啊!”
颜思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抹红晕泛到脸上,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哪里哪里。”
何少川指着颜思曦的眼睛、鼻子、嘴巴,又指向了胸部,说道:“这里,这里,这里……都很美。”
众人都笑了。
待何少川走进餐厅,胡剑陵回头对新娘说道:“别理他,他就那人,整天嘴上不留德,什么话都说。”
颜思曦微微点点头说:“是啊,他真有意思。”
天色暗了下来,宾客也到齐了,婚礼终于开始了。
瓦格纳庄严肃穆的《婚礼进行曲》缓慢、优雅地在空中流淌。
司仪站在台上热情洋溢地说道:“在这个充满浓情蜜意的晚上,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欢聚在西湖酒家,共同为一对珠联璧合的新人送上祝福。首先,我们有请新郎新娘出场……”
红地毯就在脚下,幸福就在眼前。
新郎新娘个头差不多,两人手挽着手并肩缓缓往前走,身旁的花童向他们抛撒着玫瑰花瓣。他转头看看新娘,颜思曦的脸蛋微微红着,眼睛里充满了幸福的泪光。在胡剑陵眼里,颜思曦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比金喜善美丽,比蒋勤勤风韵,比张曼玉妩媚,比叶玉卿性感,比刘亦菲可爱……总之世间所有女人跟颜思曦一比,全是一堆粪土。颜思曦身上蕴含着动人心魄的美,在她周围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磁场,让胡剑陵为之魂牵梦绕不能自拔。
何少川坐在席位上,听着音乐,看着新人入场,心里竟然微微有点酸,竟然想起了那首著名的改编过的《婚礼进行曲》:傻B了吧,结婚了吧,从此没有自由了吧……
他差点忍不住苦笑出来,就在这时候新郎新娘经过他的身边,他赶紧挥手致意。
新郎新娘走到台上,看着台下的宾客微笑。
本来应该有双方父母致辞的,但颜思曦是孤儿,而胡剑陵的父母因为儿子是二婚,也不愿意再致什么辞,所以这个环节就取消了。司仪声情并茂地接着说:“王子牵住了公主的手,走到我们面前,一个童话故事就这样开始了。是缘分使两位新人相遇、相知、相恋,从今天以后,他们将相依相守,永不分离。在这花香四溢,春色满园的婚礼殿堂,我们在座的所有宾客要共同见证这对新人许下他们爱的誓言。我要先问新郎一个问题。胡剑陵先生,你愿意接受颜思曦小姐作为你的妻子,从今以后,无论环境变化、疾病健康、贫穷富贵,你都愿意爱惜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直至终生吗?”
胡剑陵接过话筒朗声说道:“我愿意。”
司仪又问新娘,颜思曦坚决地说道:“我愿意。”
台下宾客报以热烈的掌声,何少川斟满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司仪继续说道:“心与心的交换,爱与爱的交融,凝聚成今天这样一个美好的誓言。现在,我们大家肯定都很关心新郎新娘的恋爱史,对不对啊?”
台下宾客一片叫好声。
胡剑陵接过话筒说道:“曦曦是杂志社的编辑,有一天,曦曦找到我们要做一个城管专题,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何少川听着胡剑陵兴高采烈地介绍自己的恋爱史,心中不免泛起一阵嘲笑,“那时候,你还爱着你前妻吧?”
只听胡剑陵又说道:“我们刻了一张碟,按照时间顺序收录了我和曦曦拍的照片和视频,可以给大家欣赏一下。”
司仪说道:“这个肯定很有意思。我得给大家透露一个小秘密,新郎新娘为了这张DVD,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制作了。好,有请工作人员给我们播放爱情光盘。”
诺大的大堂鸦雀无声,大家都在默默等待着。
宾客当中,还有人正以复杂的眼光看着胡剑陵,看着颜思曦。
颜思曦太美丽了。
胡剑陵凭什么……
硕大的屏幕挂在大堂的正前方。两个一米高的大音箱摆放在舞台两旁。
开仓……
入仓……
开始读碟……
新郎新娘并肩站在舞台一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胡剑陵转头看看美丽的新娘,恨不得立即拥她入怀,狠狠地亲她一下。
众宾客静静等待着,后面的宾客站了起来,看着蓝色的大屏幕。
开始播放了。
“啊,啊,啊……哦,哦……快点,快点……啊,你好猛啊……”
两个大音箱突然传出女人激昂、淫荡的叫床声。众宾客目瞪口呆,台下传出阵阵惊呼。胡剑陵转头看大屏幕,画面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激情地做爱。他慌里慌张地看看颜思曦,看看众宾客,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何少川最初差点没笑出来,这个马大哈,怎么把黄片当成什么爱情光盘拿来了?“这小子,要治他个传播淫秽物品罪!”
可是到后来,何少川笑不出来了,众宾客也都笑不出来了。
男人的屁股在屏幕上一前一后地运动着,女人装腔作势地嗷嗷叫着。
男人说道:“起来,换个姿势。”
那个声音好熟悉,熟悉得让人觉得恐怖。
不行,不能再放了!
这个胡剑陵还发什么愣啊?何少川挤向前去,要停掉DVD。
可是来不及了,屏幕上,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正是胡剑陵!
画面定格了,似乎要让大伙看得更清楚。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当然也有人在窃笑。
屋角一个男人,坐在位子上,看着大屏幕,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何少川认识他,那是胡剑陵的同事,叫熊冠洋。
画面定格几秒钟之后又继续播放。
何少川大喊道:“服务生!关掉!”
服务生从来也没遭遇过这种场面,跟众宾客一样,都惊讶地愣住了,或者说,是被激情的演出吸引住了,被何少川一声断喝,他才恍然大悟,赶紧关掉了机器。
大堂里一片难堪的静默。
最后,一人说道:“谁这么无聊啊。”
“是啊,真缺德。”
……
众人连声骂着,以此缓解尴尬的气氛,也给新郎新娘留点面子。何少川忧心忡忡地看着一对新人,不知道这事该如何收场。胡剑陵似乎还没从巨变中缓过神来,依然惊愕地看着前方,继而又转身看着颜思曦,嗫嗫嚅嚅地说了声:“曦曦,我……”而颜思曦已经泪流满面,极力忍耐着没有哭出声来。她肯定没有想到,她深爱的男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吧?何少川此时恨不得冲上前去给两人解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们。只见颜思曦抡起巴掌狠狠地掴向了胡剑陵的脸颊。
胡剑陵不避不闪,默默地承受着,他希望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痛苦和无助。
但是颜思曦没有继续打他,而是扯下钻石戒指,扔在地上,然后一把将盘起的头发扯散,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西湖酒家。
胡剑陵急匆匆地追了出去。他知道颜思曦是不会回来的,但他必须追出去,他要借机逃离众人眼神的包围。
那些眼神,太有杀伤力了!
何少川又看了看熊冠洋,他脸上挂着鄙夷的笑容,现在开始吃喝起来了!他不是胡剑陵的同学吗?怎么这么一副德行?人啊,有时候真的分不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5.色情光盘
胡剑陵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大门上贴着两个大大的红囍字,胡剑陵漠然地看了一眼推门而入。
房间里布置得喜气洋洋,每个门上都贴着红囍字,天花板上挂着彩色的气球。
但是欢乐已经不属于他,幸福已经不属于他。
曦曦肯定不会原谅我的,我怎么这么愚蠢这么倒霉?为了一个器官片刻的欢愉,竟然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桌子上有一瓶中午没喝完的红酒,他拿起酒瓶子咕咚咚地灌了进去。
完了,全完了。不但失去了曦曦,还留下了那么大一个笑柄。
同事们将怎么看我?
亲人们将怎么看我?
刚才胡剑陵的母亲是哭着回去的,父亲则一声不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知道,父母对他彻底失望了。
他需要安静,一个人独处,一个人忍受痛苦。
有的伤口,只能靠自己去舔拭。
他不需要朋友们假惺惺的关心,他知道,那些安慰他的人,转个身回到家,就会把他当成笑话讲给其他人听。不出几天,他的倒霉事将路人皆知了。
门铃响了,他坐在沙发上喝着闷酒,他懒得去开门,懒得去跟朋友们寒暄,懒得听大伙儿假装义愤填膺的咒骂声。
来人很执着,门铃持续不断地响着。
胡剑陵已经心灰意冷了,照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就把我当成一个死人吧,快把我忘记了吧!
门外那人开始喊话了:“胡剑陵,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
那是何少川的声音。
胡剑陵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没有挪动屁股。
“你快开门,我们需要解决问题,这是最重要的!”
胡剑陵不得已,只好开门将何少川迎进来。
何少川刚进门便一拳打过来:“瞧你这操性!至于吗?”
胡剑陵心头一热,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大丈夫敢作敢为,怕什么?你看人家程高希和章白芝,有那么多裸照被众人传阅,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不照样唱歌的唱歌,拍戏的拍戏?”
“话是这么说,可就是丢人啊!”
“要说丢人,他们不比你丢人?整个华人世界都闹得沸沸扬扬,你呢?也就这些人知道。”
“可是他们会出去说啊!”
“说去呗,有什么好怕的?最多是说说,其他人又看不到那张光碟。”
胡剑陵默然不语了。
“嘿,不过你小子也太那个什么了吧?”何少川故意要使气氛轻松起来,“简直跟程高希一样嘛,还喜欢玩自拍。”
“什么自拍?我还没那么变态,搞个鸡有什么好拍的?”
何少川顿时收敛起嬉皮笑脸的神色,他本来一直以为是胡剑陵拿错光碟了,所以才会闹出那么大个笑话。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在搞胡剑陵,会是谁呢?他马上想起了熊冠洋,那个幸灾乐祸的人。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没有啊,我能得罪什么人?”
“前几天你跟我说过,你们有个处长被双规了,位子空着,你是不是想争那个位子?”
“当然想了。”
“你有把握吗?”
“差不多吧,有竞争力的人也就两个人。”
“谁?”
“我和熊冠洋。”
“就是你那同学?”
“是,中学同学。”
“你们俩关系怎么样?有没有矛盾?”
“你怀疑他吗?”
“你先说。”
“我俩关系本来挺好的,老同学嘛,工作时总是互相照应着。后来,为了处长这个位子,我们都在暗中使劲,虽然见面还是客客气气,可是总觉得有点隔阂了。”
“他会不会为了那个位子要整垮你呢?”
胡剑陵沉思良久说道:“应该不会吧?换作我,我都不好意思去干这种事。”
“人心隔肚皮啊!”
“他……他也喜欢曦曦。”
“哦?你怎么知道?”
“我跟曦曦交往的时候还没离婚。他经常跟我开玩笑,说我已经结婚了,应该把曦曦让给他。”
有了这两件事情,就可以解释熊冠洋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了。
何少川又问道:“你们那张准备播放的爱情光盘是谁做的?”
“一家婚庆公司。”
“做好后,你们看过吧?”
“看过,挺好的,谁知道竟然调包了。”
“谁把那张光盘交给司仪的?”
“我,当时曦曦把光盘给我之后,我马上给了司仪,然后他又交给了放DVD的服务员。”
“你看着他交给服务员的?”
“是。”
“那问题应该出在服务员身上了。”
想到自己受的屈辱和转瞬间消逝的幸福,胡剑陵怒火中烧,腾得站了起来:“妈的,我找他去!”
何少川赶紧拦住了他:“你看看都几点了,人家早下班了。明天找他也不迟,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不要想七想八的。女人嘛,满大街都是,跑了一个颜思曦,还有千千万万个后来人嘛。”
何少川的嘴又开始臭起来了,胡剑陵不满地看了看他:“不,曦曦是最美的,我爱她,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的。”
“好好好,真是服了你了。你还爱她的话,明天就去找她认错,给她跪下求她原谅。男人嘛,不都是为了根鸡巴活着吗?你知道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吗?最不能容忍的是感情出轨。肉体出轨,她们是不在乎的。”
“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
“两害相权取其轻嘛,她们只能不在乎。”
胡剑陵觉得这个警察的话简直就是谬论,正想反驳他,何少川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我先接个电话,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胡剑陵苦笑了一下,这个何少川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好为人师,总觉得自己掌握了世间的全部真理。他跟人辩论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发表完自己的意见之后,也不容别人反驳,只抛下一句:“你好好琢磨琢磨。”仿佛他说的全是至理名言,只是别人还不明白。
只听何少川惊呼一声:“什么?……好,我马上过去。”
撂下电话,何少川说道:“有急事,我得走了。”临行,还不忘再语重心长一番,“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什么沟沟坎坎都能过得去,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也没等胡剑陵答应,他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望着何少川离去的背影,胡剑陵不禁羡慕起来。这个人虽然整天东奔西波,但是活得惬意多了。


6.会说话的尸体
解剖室的灯光清冷刺目。
权聪把戴景然的尸体放在手术台上端详一番,心里默念着:“戴景然啊戴景然,为了找出你到底是猝死还是他杀,我需要解剖你啦,这可是为你好啊,你变成厉鬼也不要来找我啊。”
权聪这么神神叨叨的,倒不是因为怕鬼神,而是因为大学时第一次上解剖课 时老师就说过,尊重人体尸体是解剖学最基本的伦理原则。他这样默祷了之后,便旋开了MP3的按钮,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在耳边响起,权聪合着节奏把尸体的衣服全部脱掉。尸体正在腐烂,不少部位出现了尸斑。他割开每一块尸斑所在的部位,检查是否有皮下出血,因为皮下出血的瘀青很容易跟尸斑混淆。
正面没有问题,他把尸体翻转过来,屁股上明显有两块瘀青,解剖之后发现那里是一片皮下出血点。回忆着尸体当时的姿势,他想可能是戴景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摔伤的吧?但是这种推论留给何少川去做吧,他要做的只是忠实地记录。
尸体表面检查完了,除了那块皮下出血处,他什么都没发现。
可是死者的皮鞋有问题,有人动过手脚,这就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心源性猝死?
权聪拿着手术刀,缓缓地从尸体胸部拉开一个口子,取出心脏仔细端详,心脏几乎收缩到一起了,这也符合心源性猝死的症状。
肯定还有别的什么,我一定把什么东西给漏掉了。
尸体的嘴巴大张着,空洞洞的,仿佛准备着要吞噬什么。可是嘴巴早已检查过了,喉咙里什么都没有。舌苔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戴着手套摸了一下,是一些涩涩的颗粒,取出一点颗粒,放进分析仪里检测,一会儿结果出来了,是盐!
脑际灵光一闪,权聪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他将尸体放到扫描电子显微镜下进行能谱分析,这种仪器可以检测体内遗留化学物质的沉着。
结果很快出来了。
尸体体内的钠含量严重超标!
舌苔泛出的是盐花!
他也不管几点了,立即拨通了何少川的电话,他知道何少川跟他一样,是个工作狂,一接通电话,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戴景然的尸体说话了!”
何少川放下电话,火速赶来。
解剖室里一片昏暗,月光照射进来,只能看到屋子正中央一张盖着白色床单的手术台。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权聪?”
何少川的声音在孤寂的解剖室里回荡。
权聪不在。
这厮把我叫来,自己却跑了。
何少川正要打开电灯的开关,却见白色的手术台竟然吱吱呀呀地向他移动过来。
四个轮子划过水泥地板,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此情此景,任谁都会汗毛直竖失魂落魄。
但是何少川却无奈地笑了:“省省吧你,老来这一套。”
说着走到手术台前,掀开了白色的床单,尸体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何少川正疑惑地看着,蓦然间,尸体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何少川大惊失色,赶紧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那具尸体。
权聪的确不在手术室。他本来以为权聪躲在后面推着手术台往前走,可是他刚才看过了,手术台后根本没有人。
手术台还在朝他移动。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QQ诅咒。我也看到那条信息了,我也没传给其他好友,难道陈婷婷要来夺命了?
手术台继续移动。
何少川冷汗直流,他猛地掏出手枪,对准了尸体,只要手术台再往前移动,他就要开枪了。
尸体似乎明白何少川的想法,待在原地不动了。
权聪刚才说:“尸体说话了。”这本来只是一个比喻,说的是通过尸体解剖可以寻找出蛛丝马迹甚至有力的证据,难道这次不仅仅是个比喻,竟然是真的?世界上真有鬼神?他妈的,见鬼了,这怎么可能?
尸体突然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笑声那么阴骘,那么得意!
何少川收起枪,恨恨地骂道:“妈的,你也不怕我一枪毙了你。”
尸体翻身下床,走到何少川跟前:“哈哈,我知道你不会。哈哈,我总算骗了你一回。”
原来是权聪躺在手术台上假扮尸体。他打开灯,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怕了吧?”
何少川看着这个惯于搞恶作剧的同事,无可奈何地说道:“怕了,我怕了你,行了吧?”
“哈哈哈,把何大警官给吓着了,明天一定得到处宣扬一下。”
“省省吧你,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提起工作,权聪换了一副面孔,说道:“人体是含盐的,浓度在0.9%左右,但是戴景然的超过了8%。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针眼,针眼附近盐的浓度特别高。他是被人注射了浓盐水,浓度应该在10%以上。”
“注射浓盐水?你是说戴景然死于浓盐水?”
“不,他是心源性猝死,浓盐水只是诱因。”
权聪解释说,高盐摄入能引起水钠潴留,导致血容量增加,同时细胞内外钠离子水平的增加导致细胞水肿,血管平滑肌细胞肿胀,血管腔狭窄,外周血管阻力增大,引起血压升高。同时,血管对儿茶酚胺类缩血管物质敏感性增强,交感神经末梢释放去甲肾上腺素增加,另外还能增加血管壁上的血管紧张素受体密度,导致血管过度收缩,外周血管阻力增加,血压升高……
何少川赶紧打断了权聪的话头:“行了行了,你就直接跟我说,浓盐水跟心脏病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正跟你说吗?血管迅速收缩,血压迅速升高,心脏不堪重负,于是他死了。”
“如果此时受到惊吓,是不是更容易猝死?”何少川想到了戴景然那惊恐的表情。
“那当然了。”
何少川点点头,说道:“好了,那我走了,你好好陪着你的尸体吧,小心他起来咬你。”
“哈哈,尸体都爱我,不舍得咬我。”
何少川说声再见,打开门准备走出去,却突然喝道:“你是干嘛的?”
权聪疑惑着,这么晚了谁会跑到这里来啊?
“哦,权聪在里面呢,”何少川说着话将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回头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说罢扬长而去了。
权聪木木地站在手术室里,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何少川刚才跟谁说话呢?
一阵冷风从门外吹来,权聪浑身瑟瑟地抖。
他转头看看手术台上的尸体,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冷冰冰的解剖室竟然如此得可怖。
啪……
电灯熄灭了。
一阵阵风从门外吹进来。
何少川在跟谁说话?他看到什么了?不干净的东西?
叮呤呤……
急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得权聪一个愣噤。
是何少川打来的。
话筒里传来何少川的哈哈大笑:“哈哈哈,跟你朋友聊得怎么样啊?很投机吧?”
妈的,报复来得太快了。
“我们正喝酒呢,要不要一起来啊?”
“不了,你们慢慢喝,我还是把电闸给你们打开吧,省得喝到鼻孔里,哈哈哈……”


7.血溅公交车
庞大海驾驶着大巴车沿着城市的主干道行驶。天气很热,车上没有空调,一车的乘客骂骂咧咧的。但是公司就配了这么一辆车,庞大海也没办法,更何况他自己也早已汗流浃背了。
步行街站到了。这里是商业旺区,每次进站都有大批的人上上下下,驶出车站的时候,车厢更加挤挤攘攘的了。透过后视镜,庞大海看了看拥挤的车厢,四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长相英俊、举止潇洒的乘客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开公交多年,几乎跟便衣警察一样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凭直觉推断,那四个人模狗样的年轻人是扒手。他顺手拿起扩音器,大声广播着:“车厢拥挤,请大家保管好自己的财物。”
四个扒手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到了下一个车站,十几个乘客下车了,车厢稍显宽松。
庞大海透过后视镜看到一个乘客在椅子上睡着了,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着一条牛仔裤,踏一双运动鞋,腰间挂着一部手机,毫无遮拦地诱惑着四个扒手。他戴一副墨镜,头靠在椅背上,嘴角泛着一丝微笑,似乎正做着黄粱美梦。庞大海真拿这种人没办法,一点警惕性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