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弄着手中的红酒杯,嘀咕道。

可以说,与首相相比,只知道给执政党挑错的在野党党首活得更自在。

在野党党首以前是执政党核心人物之一。为引导在野党的政见偏向执政党,他被当做棋子打进野党内部。他是共济会的日本会员,这点人尽皆知。

或许是因为当上党首后欲望膨胀,本应是执政党棋子的在野党党首,最近似乎真的要走到执政党的对立面。当然,他之所以这样做,也可能是因为得到了幕后人物的最新旨意……

本应支持首相的执政党议员中,也出现了诸如“学习会”之类的团体,阴谋策划内部分裂。这也是首相必须操心的事务之一。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身的原因,而是因为卷入了身边的不幸,被迫从首相的位置退下,这或许更明智。这样不仅可以在引退时获得同情票,还能保证今后过上悠然自得的生活。

怎样才能稳妥地从首相之位下来呢?这是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最近他的脑子里翻来覆去考虑的只有这件事。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首相不耐烦地摁下了接通按钮。

“是我。”

“总理,我是新岛。”

新岛是统领所有秘书官的首席秘书官,已经服侍首相十几年了。其他大臣或来宾都需要透过新岛这个窗口与他联系。

“是你啊?现在这个时间,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只是想感谢您今年对我的照顾。”

“应该致谢的是我。”

首相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盘算让这家伙在自己的卸任戏中扮演什么角色。

“一直以来,给总理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有你才有我呀。”

“总理——新的一年,希望您能继续多多关照。虽然我力量薄弱,但为了总理,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你的性子总是太急。离新年开始还有几分钟呢。”

“啊?对不起。我真是秉性难改。”

“哎,没关系。这种性子其实很有用。你总能帮我抢占先机——”

导演自己的卸任戏,还是得用这个人。

“新的一年,会有更多的事情要拜托你。你肩负重任。”

“卑职惶恐。我将继续全力以赴。”

“嗯。那也祝你新年快乐。”

首相对着看不见的首席秘书官举起红酒杯。有这样的蠢货为自己效劳,真是太幸运了……首相这样想着,开始用遥控器不断变换电视频道。

◇◇◇

漆黑的房间中,只有播放BBC新闻的电视画面在发出苍白的光。

坐在又大又沉的皮沙发里的矮小男人按下无绳电话的快速拨号键。

等待音响了一会儿,有人接起了电话。

“是我——”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对方听上去有些急躁。

现在是除夕夜,又这么晚了,他肯定不怎么想接电话吧。毕竟,日本所有的大问题都要由他来解决,因为他是日本国首相。

“……是你吗?你又怎么了?”

看来他把自己认错了。他似乎刚与心腹秘书官通过电话。

打电话的人用比首相说“是我”时更威严的低沉声音说:“是我——”

首相立刻毕恭毕敬起来:“老师?!”矮小男人仿佛看到了对方慌忙直起腰、脸色苍白的模样。

“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不好意思。有没有打扰你?”

“打扰?根本没这回事!若是先生要打电话来,我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除夕夜终于可以歇口气了吧。”

“没有,绝对不行。整个国家都背负在我身上,我必须时时刻刻都处在备战状态。”

“嚯……真值得钦佩。不过,你还有意愿继续当总理吗?”

“有……当然有。我虽无能,但如果能借先生之力,今后继续担当首相……”

“即使新年会发生棘手的事件,你也要继续?”

被这样一问,首相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被称作老师的男人想象着首相揩拭额头汗水的样子,低声笑起来。

“你真是个老实人。”

“老师,将发生什么事件呢?”

“就算有,也同你没有关系。”

首相哀号一声:“老师!”但男人毫不理睬,结束了通话。如果对方是个无趣的家伙,就算只通一会儿电话,心里也会不舒服。

男人闭上眼,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拿起听筒,给另一个人打电话。

等待音响了几下。

这次,对方接起了电话却没有出声。

男人只好先自报家门:“是我。”对方这才用年轻的声音简练地答道:“老公公。”但仅此而已。这个年轻人绝不多说废话。

男人喜欢年轻人的这个特点,颇为赞许——至少比日本国首相强多了。

“你那边的情况怎样?”

“不用担心,一切正常。”

听年轻人语气坚定,男人点点头,嘴角的线条柔和了许多,似乎很高兴,觉得对方值得信任。

“你们真的打算灭绝日本?”

“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听年轻人这样说,男子开心地低声笑起来。

“希望你们找到我这里来。”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来拜会您。”

男人觉得年轻人露出了微笑。他也想看看年轻人的梦想得以实现的未来。

青年的声音中饱含力量。那是一种能使听众为之着迷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拥有这种声音的人必定会干一番大事。男人曾见过好几个先例。

“好好干。除掉首相也没有关系。”

“感谢您的理解。”

“我们下次再聊,指挥棒君。”

通话结束后,男人不禁全身颤抖。他有十多年没有体验过如此兴奋的感觉了。这样的刺激不会持续太久。

动乱之年拉开了帷幕——

◇◇◇

指挥棒与被称作“老公公”的老人结束通话,大钢琴的旋律再次开始在“房子”里回荡。施坦威大钢琴的白色琴键上,美丽的手指轻快地跳跃着。弹琴的是留着长长黑发的钢琴。

她弹的曲子是乔治?格什温的《蓝色狂想曲》。钢琴穿着黑革机车服弹钢琴的模样相当时髦。

“太好了。老公公同意了。”

长相有如少年的棍子说,脸上挂着纯真的微笑。他正用吸管来回摆弄橙汁里的冰块。

老公公与指挥棒的通话从“房子”墙上的喇叭里播出来,房间里“SEVENTH”的其他成员也都听到了。

“不过,就算没有那个老头儿的同意,我们也会实施‘零计划’。”

魁梧的骨头乐呵呵地说,几个同伴面露苦笑。只有木头没做任何反应。

高挑的木头双臂抱胸,背靠墙壁站着。未被额前长发遮住的右眼闭了起来,没有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指挥棒一边看着木头,一边对骨头说:

“老公公想必也知道吧。身为‘日本的首领’,他很注重形式。”

“如果日本人都死光了,‘日本的首领’也就是形同虚设。”

骨头讥讽道。PA耸了耸肩。

“新年就要到了。‘Pointofnoreturn’——现在没法回头了。”

簧片抬头看着墙上即将指向凌晨4020电子书的时钟说。钢琴中断了演奏。

“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这个选项哦。”

指挥棒点点头,眯眼笑起来。

“PA,切换显示器的画面。”

PA与双胞胎哥哥对视一眼,笑道:“知道了,哥哥。”然后两手敏捷地操作起手边的器材。

墙上排列的无数显示器中的画面像翻牌一样逐次变化。

“SEVENTH”的所有成员都注视着显示明治神宫、警视厅和首相官邸的画面。

这时,木头的背离开墙,先前盖住左半边脸的额前长发如今从右边垂下,露出的左眼睁开了——

“木头,拜托了。一个也不要看漏。”

指挥棒说。木头默默点头。

计划开始得异常顺利。

◇◇◇

工藤梅不安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炉的桌面。

桌面上放着没剥完的橘子。她本来想吃橘子,后来却睡着了。

身边是丈夫松吉。他打着呼噜,睡得正香,肚子却从被下露了出来。

梅身体前倾,想给丈夫盖好被子,却感觉浑身上下痛得厉害。

她知道在被炉里睡觉对健康不好。这样做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只是为了等孙子大地打电话来恭祝新年,她和老伴才熬夜看电视节目的。谁知身体在暖和的被炉里太舒服,两人看着看着就被睡魔吞噬了。

梅拿起被炉上的手机。

那是专为高龄人士设计的手机。梅看了看屏幕,还没有来电记录。

马上就要到凌晨五点了……差不多睡了四个小时。

自大地懂事以来,从来没有忘记给梅和松吉恭祝新年。

“爷爷奶奶,新年好啊!”

在12月31日24时,即迎来1月1日的那一刻,大地就会送来祝福。

一起住家里的时候,他会当面祝贺;高中以后,即使与恋人或朋友一同去初次参拜,他也一定会通过手机传递问候。祖父母担当了父母的职责,抚养他长大,而新年祝福就成了两代人之间确认至爱亲情的不可欠缺的仪式。

昨晚早些时候,大地在家中与美丽的未婚妻春野海会合后对他们说:

“今年也会打电话来的,等着哟!”

梅和松吉笑着将大地和海送出门。

“对不起,我要借大地一会儿。”

在梅看来,知书达理的海是大地理想的未婚妻,自己可以放心地将孙子托付给她。

“她的名字和奶奶很像吧?”

大地这么说过。

梅同海——的确很像(注:梅的日语发音时umei,海的日语发音时umi)。如果都姓“工藤”的话,那就更像了吧。

“所以我喜欢她的名字。”说着,大地的视线从梅身上移开,害羞地笑起来。

因为空难过世的大地母亲的名字是“波”,“波”与“海”也很相似。

儿子与儿媳——工藤大吉和波——罹难时,梅伤心欲绝,以为自己肯定会一病不起,但孙子大地给了她生命的希望。

在春野海与大地即将举行的婚礼上,看见孙子和孙媳,梅恐怕会想起儿子和儿媳,老泪纵横吧。

距大地和海的婚礼已不到一个月。孙子孙媳结婚那天,也是梅和松吉结婚五十周年——即金婚纪念日。那天是黄道吉日,所以两人决定让孙子孙媳也在那天结婚。

会不会和海玩得忘乎所以,以至于忘了打电话回来呢?别人也许会这样,但大地这么做的可能性太低了。大地不是那样的性格。

就算大地真的搞忘了,也肯定会在稍后打电话回来……但等到凌晨一点,梅的手机都没有响一下。

“那孩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梅对这时候还醒着的松吉说,微醺的松吉笑着安抚道:

“大地已经是大人了。没问题的。说不定现在正跟海玩得高兴呢。”

平常遇上这种事,松吉都会很担心。但几杯酒下肚,他突然变得心宽了。

就在这时,电视新闻中开始播放明治神宫初次参拜的情况。

“……往年,来明治神宫初次参拜的人数达日本之最。今年,从凌晨4020电子书前几小时开始,等候参拜的队伍就排到了神宫之外,拥挤得连手机信号几乎都被屏蔽了。据警察厅(注:警察厅是日本国家机关,警视厅是东京的警察机关。警视厅直接受警察厅监督管理)估计,正月头三天参拜明治神宫的人数将达约三百万……”

看着电视的松吉忽然大叫:“梅,就是这个原因!”把梅吓了一跳。

“什么事啊,松吉?一惊一乍的。”

“人太多,手机信号不就被屏蔽了吗?所以才没接到电话呀。”。

“可是……去年那孩子还是从参拜队伍中打电话回来了啊……”

“去年只是碰巧连通了吧。”

暂时找到了理由,松吉放下心,几分钟后,睡意便涌了上来。

梅心头一直萦绕着不祥的预感,睡不着觉,但她白天准备过节的食物,身体疲惫,不知不觉也失去了意识……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

电视似乎就是她无意识中关上的。

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中显现出夜景。

灯光照在一座漆黑的巨大建筑的墙面上,一个记者表情严肃地站在建筑前。

“今天1月1日4020电子书过后,警视厅被身份不明的歹徒占领。近五小时后,仍无法与建筑内部取得联系。占领警视厅的犯罪团伙的人数和目的目前尚不清楚……”

“哎?!”梅惊呼起来,看着松吉,使劲摇晃打鼾的丈夫。

“松吉,快起来!不得了了!”

电视画面切换到直播间。

梅认识的一名播音员面容憔悴地念着新闻稿:

“……重播临时新闻。今天4020电子书过后,位于东京都千代田区的警视厅与警察厅被人数不明的歹徒占领。现在仍无法与内部取得联系……”

“还不光是警视厅呀?”

梅看向电视,忍不住出声道。梅不清楚警视厅和警察厅有什么分别,但还是觉得相当震惊。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松吉却还没有起来。

梅加大力道,摇晃丈夫。

新闻播报仍在继续:

“同样在凌晨4020电子书过后,神奈川、大阪等人口密集的八个道府县的警察总部也遭到歹徒占领,内部联系中断。在相同时段,首相官邸中本应在岗的工作人员全部失踪。4020电子书之前确认还在官邸的首相现在也行踪不明……”

“首相也不见了……”

战后曾发生过两次首相猝死事件。首相失踪却是闻所未闻。

梅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怪事。

这时,松吉终于醒了。

“梅啊……大地是不是回来了?”

“松吉,日本出大事了!”

梅催促松吉快看电视新闻,心中愈发担心大地的安危。

B(剩余人口:约一亿三千万?)

跨年之后,众多警察总部相继被歹徒占领。与此同时,东京的明治神宫中,事件也已经开始。

人们在参道上缓缓行进,对即将降临的黑暗一无所知。欢庆新年到来的氛围中,几乎没有人察觉到危险正在迫近。

“Hey,Tom.Ineedtopowdermynose.”(嘿,汤姆(注:托马斯的昵称)。我想去趟洗手间。)

跨年后数十分钟,杰西卡?艾卡特缩着高大的身子对丈夫说。

艾卡特夫妇与干元幸隆已经在参拜队伍中排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可以远远地望见南神门了。

“I’llgoalone.Waithere,please.”(我一个人去。在这里等我吧。)

干元连忙拉住打过招呼就要离队的杰西卡,提议道:

“ShallIescortyou?Youmaygetlost.”(我带你去吧。你可能会走丢。)

干元刚要迈步领杰西卡出列,托马斯就拦住他们,摇头道:

“Right.Butthat’smyduty,Yukitaka.Youcanstayhere.”(还是我陪我老婆去吧。幸隆,你就待在这儿。)

“Well,youtwoOK?Thisplaceisnewforyouandourphonesdon’tpass.It’dbeterribleifwelostsightofeachother.So,shouldwegobacktotheendofthelineagain?”(但你们俩能行吗?这儿你们不熟,而且手机也打不通,走丢了会很麻烦的。要不,我们三个再排一次队怎么样?)

为了不让杰西卡产生负罪感,干元若无其事地说。托马斯看着妻子。

“Idon’tcare.Whatyouthinkabout,Jessie.”(我无所谓……杰西怎么看?)

“That’sfine.ButifIneededthebreakalongthewayagain…I’mworriedaboutit.”(没事儿……只是,我怕中途又想上厕所。)

“Don’tworry,honey.Wecanstartanew.Whenatfirstyoudon’tsucceed,wipecleanagainandagain.That’stherecipeforhappiness.”(你要是想再去,重排一次就可以了。百折不挠,直至成功——这就是人生成功的秘诀。)

托马斯夸张地边说边挤眼,西斯卡和干元忍不住笑起来。干元换上商人的面孔,盯着托马斯。

“AsyoumaybeexpectedofanEnglishgentleman,yourpointisveryprofound.It’salearningcurveforme,Tom.”(不愧是英国绅士。汤姆的话总能让我受益匪浅。)

“Ha-ha,youtoo,Samurai.”(幸隆,你也很了不起。)

三人一起离开参拜队伍,周围的人们稍显惊诧,纷纷给他们让道。

干元发现了简易指示牌,三人顺着指示牌上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去。

他们哈着白气在碎石路上前进,参拜队伍一直延伸到广阔森林深处的岔路上。

“Oh,that’saterribleline.”(噢,居然排到这儿来了。)

杰西卡的语气不再不耐烦,反而有些钦佩。干元和托马斯对视一眼,无奈地苦笑了几下。

托马斯轻拍妻子的肩膀。

“Theylovequeueeverywhere.Thiswillbealsooneofthepleasuresof‘Hatsumode’.Youcango.IstayhereatleisurewithYukitaka.”(日本人最喜欢排队了。这也是‘初次参拜’的乐趣之一。你去上厕所吧,我和幸隆在这儿等你。)

杰西卡排在厕所外等待入厕的队伍的最末一位。托马斯和干元稍稍靠外,一边盯着杰西卡,一边聊天。

“So…,it’sabouttimewhenanothereventbegins.”(看来……另一起事件也要发生了吧。)

“Whatareyoutalkingabout?”(你说什么?)

“Youknow.‘CosmicZero’.”(你知道吧,‘零计划’。)

“Tom,isittotalkherenow?”(汤姆,你想在这儿谈那件事?)

听托马斯提到“零计划”,干元的脸都僵了。

像乐于见到干元狼狈不堪似的,托马斯继续说:

“‘CosmicZero’,inotherwords,‘JAP’—‘JapanAnnihilationPlan’.I’mproudofbeingpresentatthebeginning.”(‘零计划’,换言之,JAP——日本灭绝计划。我很高兴能见证它的开始。)

托马斯无所畏惧地说,笑着对远远看过来的妻子挥了挥手。

“Howishe?”(那个老头儿还好吗?)

“Youmustbeabusinessconsultant.”(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业务顾问’。)

干元叹气道,抬头仰望夜空。

如今在这里开幕的故事,最终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呢?干元无法想象。

◇◇◇

神圣的杀人犯沼渊渡神父混迹在初次参拜的人群中,寻找需要救赎的罪人。

他选中了走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对女性,作为今年要救赎的五百一十二人中的首批猎物。

她们参加了倒数迎新年的活动,正打算回去。她们的发型和服饰都相当浮华,在人群中十分惹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气质。她们正旁若无人地大声说话,内容不堪入耳。

她们热烈讨论着,如果与跨年相亲会上人认识的众多男人都保持亲密关系,会弄到多少生活费。

她们路过的地方,飘荡着混合有浓郁香水味和香烟味的生物腐臭。

她们侮蔑着巴结自己的男人们,却全然不觉自己有多丑陋。她们的妆化得极重,但笑容背后却盖不住丑恶的内心,在沼渊看来仿佛妖怪一般。

如果一个人拥有美好的心灵,那就算不把外表打扮得多么靓丽,那种内在美也会从姿态和容貌中流露出来。被沼渊锁定的两个女人恰好处在这种人的对立面。

需要上帝救赎、罪孽深重的羔羊啊——

处决那些把别人当做垫脚石、只为一己之私而活的人——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崇高的使命了。

沼渊想象着处决这两只迷途羔羊的情景,忍不住浑身颤抖。就这样,他参拜完了正殿。

做完参拜的人们朝出口走去。

参拜队伍一直延伸到神宫地界之外,仿佛要被吸进幽深的森林里去一样。

是在这片黑暗中动手,还是——

离开神宫地界后,还是有机会的吧?

人群在碎石路上行走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

沼渊见缝插针地前进,从背后接近锁定的两人。

“真是的……参拜太花时间了!世界上真是有太多闲人了!”

“就是就是。人渣,臭死啦!超讨厌!”

通过两人的声音和对话内容,感觉不出她们有丝毫智力。这两个人不是真正地活着,只不过是“活死人”。

生活在现世地狱中的亡魂啊——太可怜了。

处决这两个人,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这定然是上帝的旨意。

沼渊像影子一样贴近那两个亡魂,不经意间,一股危机感传遍全身。

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是什么感觉……?”

脚上绵软无力,步履蹒跚。

并非只有沼渊一人出现了异状。

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

——这是……毒气……?

尽管拼命想撑住,沼渊还是跪在了碎石路上,倒了下去。浑身都使不上劲儿。

意识也迅速模糊……

——催眠气体?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这是沼渊的最后一个念头。

沼渊的意识中降下一道黑幕——

神圣的杀人犯被上天召回了。

◇◇◇

“参拜终于结束了……”

“嗯。挺有成就感的。”

参拜完明治神宫的正殿,北野正义和川北雄大两人被人群推搡着,正要往回走,北野的手机震动起来。

“刚才一直没信号的——”

“偶尔也有信号传进来吧。”

无意间瞟了眼手机屏幕的北野的表情凝固了。

“怎么回事?”川北从旁探过头,看着手机屏幕。

发信人是他们所属的情报局,但不是东京支部,而是直接来自总部。

发信时间是几分钟之前。

短信中没有正文,邮件名是紧急代码:“DTEW”。

看到这个代码,两人霎时紧张起来。“DTEW”表示:即将遭遇恐怖袭击,立刻到所属单位避难,等待救援。

“我们担心的事情成真了啊……”

北野嘟哝道,立刻删除了短信,以消灭证据。

川北也检查了自己的手机。

“我的手机还没有信号。不过,看样子这条信息已经发给了全日本所有的同志。”

北野立刻领会了川北话中的含义。

“就是说,在日本多个地方会同时发生恐怖袭击?川北,我们赶紧回去。”

“当然。我们必须着手收集情报。”

既然总部发来紧急通知,那误报的可能性就很低。现在,多如牛毛的日本人正在初次参拜,恐怖袭击竟然会在日本各地发生。

北野和川北观察了一遍周围的人群。他们正在穿过明治神宫内庭的巨大森林,朝出口走去。

至少,在这个地方没有恐怖袭击将至的感觉。可是……两人刚被唤醒的战士本能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北野使了个眼色,川北一脸严肃地表示同意。

两人脱离人流,消失在明治神宫漆黑的森林深处……

◇◇◇

厕所外的队伍的长度一点没缩短。前面挪一点,又会有人从后加入。

十五分钟后,杰西卡?艾卡特消失在厕所里。干元幸隆瞅准时机问托马斯?艾卡特:

“Tom,Jessiehasnotknownanything,hasshe?”(汤姆,杰西不知道吧?)

“Whatdoyoumean?”(不知道什么?)

“‘CosmicZero’andyourtruecolour.”(“零计划”和你的真实身份。)

干元一本正经,托马斯却像听到有趣的笑话似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