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报警?”老罗问。
“不敢。”顾明说,要是报了警,这段关系就暴露了。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一大半要归功于他老婆家里的扶持,这种事暴露了,老婆家里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你早干什么来着?!”老罗瞪着眼睛,“你不干那事能有现在这事?!”
“你们俩有没有玩窒息式性爱?”我翻着卷宗,打断了老罗的牢骚问,“警方说你应该是在玩窒息式性爱的时候失手杀害了林琳?”
“那是什么?”顾明不解地问道。
“窒息式性爱就是……”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你不知道这个更好。开庭的时候你也要说不知道,知道吗?”
“另外,”老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目前检方是以过失致人死亡提起的诉讼,如果你能够取得被害人家属的谅解,适当赔偿的话,是可以争取减罪判决的。”
“不!”顾明却用力摇了摇头,“我没有杀人!我要你们作无罪辩护!”
老罗愣了一下说:“顾先生,你这个态度……”
“我知道了。”我打断了老罗的话,“我们会努力的!”
和当事人顾明的第一次会见就这样结束了,确如张静所说,我们连半个小时都没用上,不过有一个疑点已经让我确认,顾明绝对不是本案的凶手。
“老简,怎么能作无罪辩护?”一出会见室,老罗就不满地问道。
“警方的询问笔录里,当日宾馆值班的服务生一口咬定,晚上11点多的时候看到顾明和林琳一起离开,而顾明则坚决否认自己离开过宾馆。这就是我同意作无罪辩护的理由。”我说。
“谁知道这小子撒谎没有?”对于我的疑问,老罗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的话可没啥证据证明。”
“咱们当律师的,不就是得查明这件事吗?”我笑了一下,和老罗一起走出了看守所,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大惊失色。
一群记者拿着话筒和摄像机正围在看守所前,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群素服的年轻人,他们神情悲愤,手里举着请求重判顾明的条幅。
“有毛病吧?判刑是法院的事,这伙人跑这儿来扯什么淡。”老罗哼了一声,就想往停车场走,一支话筒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差点儿插到他的嘴里。持话筒的记者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请问,你们是顾明的律师吗?”记者问。
“是啊。”老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请问你们怎么看这个案子的?”记者又问。
老罗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记者:“你们咋知道我们代理这个案子的?”
看着远处站在车边正做出胜利手势的张静,我突然明白,这是这丫头搞的一次公关活动,看上去她对这次突然袭击式的安排非常满意。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老罗向后拉了拉,自己凑到了那个记者的面前说:“我认为,我的当事人是无罪的,我们将为他作无罪辩护。”
这个记者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进行接下来的采访。我却猛地瞪大了眼睛:“闪开!”我一把抓住那个记者的肩膀,将她推向了一边,躲过了突然飞过来的石头。
这时候,我的肩膀也被人大力拉扯了一下,接着老罗就站到了我的面前,身材并不高大的他长得却极为壮实,站在我面前就像一座小山,尽管他比我矮了整整一头,却没来由地给人一种安全感。
“小兔崽子,信不信我弄死你!”老罗指着那个扔石头的人吼道。
迎接他的却是更加密集的石块,老罗竭力护住头脸,剧烈地喘息着。“撒手!”他吼了一声,用力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我,而我却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别冲动!在这儿动手会被取消辩护资格的。”
“去他妈的辩护资格,老子非弄死他!”老罗怒吼着,挣扎的力度却小了不少。
幸好张静终于及时赶了过来,她死死地按住了车笛,看上去油门也踩到了底。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没有人敢于阻挡,她顺利地把车开到了我们面前。
“上车!”她冷冷地喊道。
我拉开车门,拖着老罗钻了进去。
“这怎么回事?”我平复着激荡的心绪问道。
“杰明律师事务所一战成名,等着看明天的报纸吧。”开车的张静得意扬扬地说道。
“当这是啥好事啊?”老罗眼睛一挑,“你想啥呢你?”
“老罗,静也是为咱好。”我连忙劝道。
“就是。”张静撇了撇嘴,“老……本姑娘为了让你们尽快打开局面,苦心孤诣策划这么一场大戏,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瞧你那副德行,不服啊?”眼看着老罗挽起了袖子,张静眉毛一竖,“罗杰,你敢跟老娘叫板,是不是活腻了?”
“我可没有。”老罗用力摇了摇头,“我就是想教训一下老简这浑小子,无罪辩护这种事能在记者面前随便说?”

  3
事情并没有像张静预料的那样发展,对于看守所门前的这场闹剧,第二天的媒体上没有任何报道。显然,张静的能力虽然大到可以调动一部分媒体资源,但还没大到能够指挥媒体做有针对性的报道。
老罗搜罗了全城所有的报纸,没找到相关的只言片语后终于放下了心,开始为这个案子奔波。尽管警方此前已经做过了详尽的调查,但是作为律师,对警方的调查进行核实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
一大早,我们就跑到顾明当晚入住的那家宾馆,找到了那几个提供证词的服务生,他们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胸前的工牌显示,这几个人并不是酒店的正式员工,只是实习生。
“确认就是这个人吗?”我把一摞照片放到桌子上,看着他们从中抽出了顾明的那张,问。
“就是他。”服务生用力点了点头,“那个大老板人很好,经常给我们小费。”
“要是当时监控没有调试,就能取得更直接的证据了。”老罗看着大厅里的摄像头,叹了口气,“安全主管上班了吗?有几个问题想问他一下。”
“没。”服务生摇了摇头,“主管在休年假。”
“可真会挑时候。”老罗站起了身,“走吧,回去继续研究卷宗,肯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明啊,你记不记得,顾明有没有说过他和林琳做那事的时候用没用套?”老罗叼着烟,一辆无线遥控的赛车在他手指的翻飞中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翻开的卷宗被随意地丢在桌子上。
“好像没有吧。”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没说用没用。”
“你看这地方。”老罗把法医的尸检报告递给我说:“警方说在林琳的阴道内发现顾明的精液,但同时也指出,林琳的阴道里有避孕套上的油性物质。”
“你是说……”我皱了皱眉,“避孕套破了?”
“傻啊你!”老罗用力一扭遥控器,遥控赛车贴着我的脚面飞了过去,“瞅半天卷宗,你都瞅啥了?警方的物证里提到避孕套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连忙把卷宗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果然就像老罗说的那样,自始至终,警方都没有提到在案发现场及宾馆房间里发现避孕套这个重要的物证。
“看吧,我就说,顾明不可能是凶手。”我用力挥了一下拳头说,“他既然想到带走避孕套,怎么会不清理别的痕迹?还把精液那么重要的证据留在了林琳的身体里,还不开走自己的车?
“老罗,我觉得,事情有可能是这样的:林琳在和顾明发生关系后,联合别人盗走了顾明的车,并在车里和那个人发生了关系,而那个人是戴着套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人杀死了林琳。”
“你当警察和你一样蠢?这么明显的问题看不出来?”老罗白了我一眼,“我倒觉得是另外一种可能,林琳的确联合别人偷了顾明的车,不过顾明跟踪了林琳,发现了林琳做的事,一气之下宰了林琳。同时,他有可能还杀了另外一个人。这就能解释他为啥丢弃自己的车了,他想伪造成车是被偷的,和他没关系。”
“我们作为当事人的辩护律师,是要帮他脱罪或者减轻罪行,怎么到你这儿变成罪加一等了?”我看着老罗,颇有些无奈。
“合理推测。”老罗得意地说道,“要真是这样的,我们咋办?”
“不知道,我想静静。”
“谁想我?”
我刚说完,办公室外就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接着张静就站到了门边。我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老罗,果然,愁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浮现在了他的脸上。那辆飞得正欢的遥控赛车也一头撞到了她的脚上,摔了个底朝天。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小骡子,看见我不开心?”张静拎起赛车,不满地说道,“昨天那顿饭你可还欠着呢。是不是把钱都花这上面了?”
“我就那么像欠债不还的人?等忙完这个案子。”老罗垮着脸,把遥控器扔到了一边,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般,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口袋里的钱包。
“行了,别一脸上刑场的样儿。”看着老罗的表情,张静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说,你们那案子怎么样了?”
“我觉得这案子另有凶手,老罗觉得啊,顾明杀了不止一个。你说这叫什么事?”我走到饮水机旁,给张静冲了一杯咖啡,“两块糖?”
张静点了点头,一脸惊奇地看着我们:“哟?你们两个律师还干起破案的事来了?说说,怎么回事?”
“作为律师,我们有义务维护当事人的隐私,老简,你不能把案情告诉与本案无关的人。”老罗一脸的义正词严,却招来了张静的白眼。
“我是无关的人?”张静“嘁”了一声,“这案子还是我给你们争取来的呢。再说了,老……本姑娘可是你们的首席技术顾问。小明哥,你说!”
看着张静充满了威胁的眼神,我下意识地把刚才和老罗讨论的内容告诉了她,看着她脸上逐渐凝重的神情,我连忙说道:“都是瞎想的,你这个专业的可别笑话我们。”
“不对,你们说得很有道理。”没想到张静突然说道,叹了口气,“对于检察院来说,这案子确实证据充分,足够定罪了,换谁来都能轻松打赢。也就是你们,才会从当事人不是凶手这个角度考虑问题。”
“那是。”老罗得意地说道,“检察院是给人定罪的,我们是给人脱罪的,这就决定了我们考虑问题的角度是绝对相反的。”
“别高兴太早。”张静冷哼了一声,“小骡子说的那个有点异想天开,顾明要是杀了两个人,就得同时控制住这两个人,要不然就得使用更暴力的手段,难免会留下血迹。报告里没提到这个。至于小明哥说的那个,我有个想法。”
张静故意卖了个关子。
“啥想法?”老罗毫无诚意地摆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你们知道‘现场还原’吗?”张静兴冲冲地说,“就是模拟犯罪现场发生的一切,有时候会发现一些忽略掉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我看着张静,皱眉问道。
“对啊,我们也可以搞一下现场还原啊。”张静说。
“但我们不懂啊。”我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懂啊。”张静说,“就今天晚上吧,怎么样?一切听我指挥,说不定真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呢。就这么定了。”
夜里11点多的时候,在张静的胁迫下,老罗开着车,载着我们抵达了案发现场。
对于这次行动,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老罗是有些抵触的。一路上,他一直不安地看着窗外,不满地嘟囔着:“为啥一定要在这地方?为啥一定要在这个时候?”
“既然是现场还原,当然要尽可能还原一切,包括当时的环境。停车停车,就这地方,往回倒一点儿。”张静说着,指挥老罗在林子里停好了车。
“老罗啊,我想起一件事来。”看着黑漆漆的树林,我阴笑了一声,“这林子里以前就发生过凶杀案吧?好像也是一个女大学生,被人拉到这里杀了?听说这地方闹鬼啊,一到晚上就有人听到女人的哭声。”
“呜呜……”坐在副驾驶座的张静适时地帮我配了个音。
老罗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不已。“对啊,这地方闹鬼。要不,咱明天早上再来吧?”
“有鬼啊!有鬼好啊!”张静一脸的兴奋,“我还没抓到过鬼呢,这要是逮一只回去,没准儿能得诺贝尔奖呢。”
“哈哈。”听着张静的话,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接着笑,待会儿有你好看!”老罗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接着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直愣愣地看着我的身后。
“鬼……鬼啊!”他嗷地叫了一声,吓了我一跳,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一巴掌扫了过来,我鼻梁上的眼镜瞬间飞了出去。
顾不上眼镜,我连忙回过头,就看到车外不远的地方,一团火光摇曳生辉,几个黑影围在火光周围,他们的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张牙舞爪。饶是胆大的张静也吓得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张静推开了车门,大喊道:“谁在那儿?”
那几个身影愣了一下,接着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四散逃窜。
“好像有点眼熟啊。”看着那几个逃离的身影,回过神来的老罗皱着眉,突然说道,“老简,你看像不像那几个服务生?”
我哪知道像不像,没了眼镜的我,一米以外的东西都看不清。
“算了。”老罗无奈地说道,又看了看张静,“现在咋办?”
张静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借着车灯,找出了几张照片看了看。
“小骡子,把副驾驶座放倒,你躺上去。”听着张静的话,老罗有些不明所以,但在张静强硬的目光下,也只有依言行事。
“系上安全带。”张静指挥道,“小明哥,你趴到他身上去。”
“啊?”我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遍,“我趴到老罗身上?”
“要不然呢?”张静摊着手,“还原现场嘛,就得有人扮演被害人,有人扮演凶手。”
“那为什么不是你扮演凶手?”我脱口而出,随即却暗自后悔。
果然,张静的表情有些失落,噘着嘴:“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注意什么。”
“那为啥不是老简当被害人?”已经躺在椅子里的老罗喊道。
“你看看你那小体格,一米七,要不是当年你狗熊救美,我能看上你?你再看看小明哥,一米八五,人高马大,谁攻谁受还用说?好了,别废话,赶紧趴上去。”张静不满地说道,同时,一股大力从我的屁股上传了过来,我连忙回过头,就看到她正施施然地收回那条诱人犯罪的长腿。
而此时的老罗,我现在只想狠狠揍他一顿。他正双眼紧闭,脸侧向了一边,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我凑近了一点才听到,他一直在说:“我是直男,我不是同性恋!”
“老子也不是!”我气得吼了一声,看着车外的张静,“接下来呢?”
“我看看啊。”张静翻看着卷宗,脸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神色,“报告里说,两人应该发生了关系,所以……”
听到这里,老罗一下子把双手放在了胸前。我也直起了身,几乎同时大吼道:“不!”
“做做样子而已嘛。”张静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还没说吃亏了呢。”她一脸委屈地看着我,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情让我顿时收起了所有反抗的念头,下意识地俯下了身。老罗一看我动真格的,一下子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车外的张静一脸的兴奋,“小明哥,扒他衣服,掐他脖子。”
我认命地闭上眼睛,一把扯开了老罗的衣服,却并没有按照张静的要求卡住他的脖子,而是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双手,这个动作让我全身都趴伏在了老罗的身上,场面极为暧昧。老罗的挣扎越来越激烈,脸色涨得通红。见我还没有撒手的意思,他猛地给了我一脚,直接把我从车里踹了出去。
“靠,老简,你真想杀了我啊!”老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满地骂道。
“她让的。”我指了指张静。此时的张静正端着相机,一脸的阴笑。
“你弄啥?”老罗惊疑不定地问道,我则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服。
“这么精彩的场面,当然要留个纪念啊。”张静晃动着相机说道。
“一世英名啊!”黑暗中,传来了老罗的惨叫。
“你有个屁英名!”张静撇了撇嘴。
“怎么样?”我问。
“应该就是这样吧。”张静说,“凶手违背被害人的意愿强行发生了性关系,却没想到被害人死亡,草草收拾了现场后逃跑。”
“小明哥,现在你是凶手,会怎么办?”张静问。
“跑啊。”我想也不想地说道,“肯定是一脚把老罗踹下车,开车就跑。”
“顾明的话,应该也是这样吧。”张静皱着眉,“但他丢下了车。小明哥,你的话,会对用过的避孕套怎么处理?”
“随便找个地方扔了。”我想了想,“不对,那是重要物证,烧了最保险。”
张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钻进车里说道:“走吧。”
“这就完了?”老罗不解地看着张静,“啥都没发现嘛。”
“怎么什么都没发现?”张静笑意盈盈地看着老罗,“小明哥不是说了嘛,他肯定会开着车跑路啊。不过,”张静突然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这里有个重要的前提条件,凶手认为开走这辆车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换句话说,这车是他自己的。”
老罗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那有啥用啊,根本没证据,法庭不会采纳的。”
“别动。”我喊了一声,照着老罗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你干啥?”老罗愣了一下。
“蚊子。”我皱着眉,双手飞舞着,和车里的蚊子做着激烈的战斗,“就这么一会儿,这车里就这么多蚊子。你说,那两个人怎么想的,跑这种地方来亲热。”
“情趣呗。”老罗嘿嘿一笑,“你这种万年单身狗是不会理解的。”

  4
庭审的时间日渐临近,我和老罗的心情也日渐消沉,我们已经翻阅过能找到的所有类似案例,却还是没能找到帮顾明脱罪的办法。开庭前,我决定再去见一次顾明,我想起一件事要跟他确认,要是能找到证据,就再好不过了。
顾明的状态比上次我们见到的时候还要糟糕,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绝望,取而代之的是死寂。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放弃挣扎了。
“顾先生,事情比较难办,但还不是没有办法。”我仔细斟酌着措辞,不想给他太多的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却又不能让他彻底绝望,那样也可能会断送我最后的希望,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我想请你回忆一下……”
“不用了。”没等我说完,顾明就打断了我的话,颓然中又带着些解脱地说道,“我认罪。”
“啥?”老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明,“你认罪?”
“对。”顾明点了点头,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解脱。慢慢地,他泪流满面,没过多久便掩面痛哭了起来。
“顾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忍不住问。
“我活着没什么意思了。”顾明止住了哭泣,告诉了我和老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就在过去的这三个月里,他的公司由于疏于管理破产了,被另一家大公司收购,收购他公司的,就是他的岳父。然后,就在几天前,他的妻子提出了离婚,并以顾明婚内出轨为由,拟剥夺他的财产分割权和孩子的抚养权。
换句话说,就算保住了命,出狱后顾明也已经一无所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了半天,我只想到这么一句安慰他的话。
“顾先生,你孩子今年五岁了吧?”老罗突然问道。
顾明不解地看着老罗,点了点头。
“那已经记事了。男孩儿?”老罗又问。
顾明再次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真的被以强奸杀人定罪,你孩子咋办?”
“我的事,跟孩子有什么关系?”顾明更加不解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来一支吗?”老罗掏出烟,往顾明面前送了送,见顾明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点上了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是认罪了,你死了是一了百了了,但你的孩子呢?他会被人当成是强奸犯的儿子,会被认为将来也是个强奸犯、杀人犯!你忍心看着他背着这个骂名活着?
“这案子输赢我们俩根本不在乎,说实话,代理你这个案子我们俩根本不挣钱。”老罗从包里拿出一沓发票,抖开,“看看,这是我们为了你这个案子的调查取证花的钱,你知道这个案子我们才能挣多少钱?法律援助,我们一分钱都赚不到!”
“老简,这家伙这么想死,爱怎么办怎么办吧,我们走。”老罗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说道。
“简律师,罗律师,你们想问啥?”顾明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天晚上你和被害人林琳一共发生了几次关系?有没有使用避孕套?”我一看事情有了转机,连忙问道。
“就一次。”顾明想也不想地说道,“没用避孕套。”
“你肯定?”
顾明点了点头。
“要是能有什么证据就好了。”我皱了皱眉。
“我做过输精管结扎手术。”顾明想了想说,“有了孩子以后,家里那头母老虎怕我在外面乱搞,将来孩子继承遗产出问题,就逼着我做了输精管结扎手术,那以后我都不用套。”
“嗯。”我连忙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了这句话,“那天晚上你说你只做了一次,这一点能不能证明?”
“这个……”顾明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很久才说道,“恐怕没人能给我作证。”
“好吧。”听他这样说,我有些遗憾,“明天开庭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听我们的安排。”
结束了和顾明的会见,我和老罗刚回到律所,就接到了张静的电话,电话里张静说明天会出庭作证,她手里掌握了一份非常重要的证据,让我们做好申请证人出庭的准备。
“啥证据?”老罗紧张地问道。
“这个,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放心,保证让你们大吃一惊。”张静说,“对了,小骡子,我建议你们再去查查这几个人的关系。”张静报上了几个人的名字,老罗在便签本上记了下来。
看着那几个名字,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几个人正是那几个提供了证词的宾馆服务生。
第二天的庭审上,不出所料,我和老罗提出的关于凶手若是当事人,应在作案后将车开走,以及因为做过输精管结扎手术,当事人在行房过程中不会使用避孕套的辩护意见被公诉方驳斥得体无完肤。
“审判长,我请求新证人出庭。”眼看着庭审陷入了僵局,我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祭出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