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公诉人举手说道,“证据、证人应该在举证期满前提出申请,现在已经过了举证期。”
我一惊,公诉人说得没错,所有证据、证人的提交申请都要在举证期内提出,过了举证期,再提出就要看法官的心情了。
我不禁有些懊恼,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竟然忘记了。
“公诉人说的只是一般情况下。”老罗举手说道,“但是,在庭审中如果发现新证据、新证人,并对本案的审理有关键性影响的,可以当庭提出,审判长也应酌情做出裁决。今天我们申请出庭的证人就符合这条规定。”
见审判长有些犹豫,我也连忙说道:“审判长,我想提醒大家一下,法庭存在的意义是查明事实真相,对被告人进行公正的审判,如果刻意忽略了某些证人证言,很有可能造成我们了解到的事实并不是真相而酿成冤假错案。”
审判长在与其他几名审判员商议后,最终还是同意了我们的申请。
紧闭的法庭大门敞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传了进来,接着是旁听席上的惊呼,就连公诉席里那个年迈的公诉人都在手忙脚乱地找着眼镜。
看着走进法庭的张静,我忍不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丫头,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作为辩方证人出庭的她,却穿了一身整齐的警服。虽然这身警服让原本就靓丽高挑的她更显得英气逼人,可也无疑让大家知道,要帮被告人作证的是一个警察。
“肃静!”审判长连喊了几声“肃静”才让喧闹的旁听席安静下来,却不能阻止情绪激动的被害人亲友做出失控的举动。
“小心!”我都来不及喊出这句话,一只鞋子就擦着张静的头发飞了过去。
张静吓得脸色煞白,公诉方却一脸的幸灾乐祸。
就因为这件事,张静和公诉方结下了仇,有事没事就要找找检察院的麻烦。很久之后,她的名字还是检方的一个忌讳,只要提到这个“女魔头”,公诉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又惹上了“检方公敌”,第二件事就是赶紧重新翻看卷宗,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证人,你的身份?”恢复了法庭秩序后,审判长问道。
“张静,省公安厅刑事技术勘察员。”张静说。
“证人,你是否清楚你有义务如实向本法庭作证,如作伪证或故意隐瞒事实,要承担法律责任?”审判长又问。
“清楚。”
“辩护人,请提问。”审判长说。
“证人,本案中,你认为凶手是不是眼前的被告人?”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开刑庭,对于怎么向证人问话完全不清楚,所以只能选择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
“不是。”张静说,“我有充足的证据表明,凶手不是被告人。”
合议庭里响起了一阵嗡嗡声,法官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片刻后,审判长才说道:“证人,我重申一遍,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你是否清楚这一点?”
“是的,我很清楚。我有证据。”张静平静地说道。
“请出示你的证据。”审判长说。
张静拿出了一份鉴定报告,说道:“我们接受了律师提出的对物证进行重新鉴定的请求,经批示,我和同事对现场发现的车辆进行重新鉴定,在车内发现一只死蚊子。在该蚊子体内提取到了微量血迹。经鉴定,血迹不属于被害人,也不属于被告人,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被害人的男友朴某。”
“这并不能证明顾明没有杀人。”公诉人马上说道。
“是的,这并不能证明我的当事人没有杀人,但是大家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被害人的男友朴某会出现在车里?审判长,我申请另外一名证人出庭。”老罗也站起身,胸有成竹地说道。
新出庭的这名证人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上证人席后,他自我介绍是本市旅游学院的老师。
“证人,请问这几个人你认识吗?”老罗将酒店几名服务生的照片和林琳男友朴某的照片一一递给老人,问道。
老人戴着老花镜,仔细地看着这几张照片,片刻后,点了点头说:“是的,我认识。”
“他们是什么人?”
“我的学生。”老人答。
“都是你的学生吗?”
“是的。”
“这几个人之间是否认识?”
“认识,他们在学校是一个宿舍的,目前在同一个地方实习。”
“审判长,我的话问完了。”老罗甚至没有解释提问这些问题的目的,就结束了问话。
“公诉人,请提问。”审判长说道。
公诉人摇了摇头,出现这样的场面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审判长说,又看了看我和老罗,“辩护人,你们是否还有新的证人、证据需要提交?”
“是的。”我连忙起身,说道,“这是我们刚刚取得的一份证词,当事酒店保安部的主管证实,当天并没有安排监控调试。我们有理由认为,有人人为地关闭了酒店的监控系统,甚至可能删除了监控记录。鉴于公诉方提供的几名证人之间关系密切,且在此前刻意隐瞒了相互之间的关系,我们请求排除这部分证据。”
“辩护人的意见本合议庭会充分考虑,现在休庭,三十分钟后重新开庭。”审判长说道。
案件的转折点竟然出现在一只小小的蚊子身上,这在开庭前,是我和老罗万万没想到的。一休庭,我就拉着老罗找到了在外面休息的张静。
“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呢?”我问。
“很简单啊。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做完现场模拟走的时候,你在车里拍死了一只蚊子,还说就那么一会儿,车里怎么就那么多蚊子?”张静坐在椅子上说,调皮地晃动着修长的双腿。
“是有这么回事。”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当时我就想,没准儿林琳遇害的时候车里也有蚊子呢,说不定就咬了凶手。所以就去查了一下啊,结果,你们都知道了。”张静说。
张静说得很轻松,可我很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那么小的蚊子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不知道她找了多久,又耗费了多少精力才从蚊子体内提取到重要的血迹。
“没想到,这回立功的竟然是一只蚊子。”老罗感叹,“这就是命运啊。”
“是我好不好?那可是我发现的。”张静跳着脚说道。
“老罗,这回不请静大吃一顿都说不过去啊。”
“她在乎那个?她吃过的很多东西你见都没见过。”
“张大美女在乎的不是吃什么,而是和谁吃。罗杰同志,为事业献身的时候到了,上吧,皮卡丘!”我用力地在老罗的后背拍了一巴掌。
虽然还没有宣判,但是直觉已经告诉我,这个案子,我们基本拿下了。
庭间休息的时间非常短暂,法庭很快就再次开庭。尽管知道这案子的最终结果会如何,但我还是有些忐忑。有着十几年经验的老刑辩律师告诉过我们,刑事案件想要庭上翻案是很难的。
一来是因为刑事案件影响太大,公诉方在证据上往往都会做得特别扎实,让辩护律师无从下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个别法院,当庭宣布一名刑事案件的嫌疑人无罪会被认为是对法律的亵渎、法官的无能。
对于顾明能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我也不清楚,其实这时候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寄希望于二审的时候能让顾明摆脱罪名。
但是这个案子的结果大大出乎我和老罗的意料。
再次开庭之后,检方突然提出因重要证人、证据发生变化,请求延期审理此案,补充侦查。

  5
接下来,就是我和老罗度过的最难熬的一个月,法庭接受了检方提出的延期审理的请求,时限是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有人往律所打骚扰电话,接通后对方却并不说话。老罗停在地下停车场的车也隔三差五就被划伤,有一回刹车线还被人做了手脚,差点儿酿成大祸。他去找停车场的管理员,对方竟然说根本没注意是谁干的。气得他直接找到了物业,在消防斧和律师执业资格证的双重压力下,最终物业同意免去他一年的停车费,同时承担车辆保养维修的费用,并保证以后此事绝不再发生才算作罢。
其实,我和老罗都知道,因为我们的辩护,本案的当事人顾明本已注定的命运发生了转机,有些人并不愿意看到这些,这只不过是他们给的一点小小的警告。
这些人有被害人的亲友,也有那些自诩正义还带着一些侠义精神的人。
在经过了媒体的放大报道后,我和老罗更被描绘成了两个收了黑心钱、罔顾事实、全然不考虑被害人家属感受甚至将法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讼棍”。
而我们在看守所前与被害人亲友发生冲突的事情也终于被挖掘出来,一时间,一场轰轰烈烈的口诛笔伐肆虐开来。
“真他妈冤枉。”看着财务报表上大大的赤字,老罗一脸的无奈,却不知道找谁出这口恶气。
在这一个月里,我也没闲着,四处打听案子的进展,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一次,无论是警方还是检方,对这个案子都守口如瓶。就连有事没事都跑律所溜达一圈的张静也出奇地安静,整整一个月没和我们有任何联系。连老罗的电话她都毫不犹豫地拒接了。
要知道,她巴不得老罗天天给她打电话呢。
眼看着延期审理的最后日期就要到了,检方究竟取得了什么新的证据,我们却完全不知情。我倒还好,老罗可就有点坐不住了。
抱着最后再试试看的想法,老罗再一次拨打了张静的电话,电话铃声却在走廊里响了起来。
老罗“嗷”的一声冲了出去,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张静。
可此时的张静一脸的愁容,脚步沉重。
“静啊,你怎么了?”老罗一脸忐忑地问道。
“还能怎么,输了呗。”张静看了一眼老罗,又看了看我,在老罗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搭在了办公桌上,丝毫不顾及这样的姿势简直是在引人犯罪。
“输了?”尽管一审的这个结果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但是真正放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却还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老罗恨恨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说:“这群王八犊子,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非得这么判,就不怕出门被车撞死?”
“明天开始,我开车。”我连忙说道,“再说,这案子咱们还没输呢,不还有二审吗。放松点,老罗。”
“你们想什么呢?”张静不解地看着我们两个,“我是说,我又输给小明哥了!”
“啊?”我愣住了。
“真想挖了你那双钛合金狗眼,看人怎么就那么准呢?”张静恶狠狠地说道,“顾明要被无罪释放了!”
“怎……怎么回事?”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咳,想知道怎么回事,那得伺候好姑奶奶。”张静夸张地叹了口气,揉捏着双腿,“本姑娘为你们这点破事跑前跑后,腿都快跑断了,还被领导警告,差点儿连工作都丢了。”
老罗一路小跑着在张静的身前蹲了下来,轻轻敲打着张静那双充满弹性的长腿说:“姑奶奶,感觉怎么样?”
那个样子,怎么说呢,看过电影《大话西游》的应该都记得那句台词:“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哦。”
实在太没节操了。
我摇头叹气,走到饮水机旁,给张静冲了一杯咖啡,小心地递到了张静的面前:“一袋咖啡两块糖,小心烫。老佛爷,还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
“嗯,味道刚好。”张静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我还是爱喝现煮的咖啡。”
“小王。”老罗马上冲着律所的行政喊了一声,“去买台咖啡机,再买几袋上好的咖啡豆。还有,你会煮咖啡不?不会的话就打报告滚蛋,让人事找一个会煮咖啡的行政来。”
我霎时觉得,在不要脸这件事上,我可能一辈子也赢不了老罗。
“好了,看在你们如此诚恳的分儿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吧。”张静靠在椅子里,一脸享受地说道,“顾明的案子,检察院决定撤诉了。”
“撤……撤诉?”我想过法庭会判决无罪释放,也想过二审的改判,但是检察院在判决下达前撤诉,却是我完全没想过的。
“很意外吧?”张静一脸的得意,“还不全是本姑娘的功劳?本姑娘找到的那只蚊子现在可是重要物证。”
原来,检察院在提出了延期审理的请求后,就对张静提交的鉴定报告进行了核实。在确认鉴定报告没有任何问题后,检察院和本案的主办侦查员进行了一次沟通,最后决定重新调查此案。
只不过这一次,警方将本案的嫌疑人放在了被害人林琳的男友朴某的身上。
在依次将朴某及为他作证的三名服务员带入不同的审讯室后,这四个人很快就崩溃了,并交代了犯罪事实。
就如顾明所说,被害人林琳与他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朴某就知道,但从未提出过反对,甚至鼓励林琳和他在一起,因为林琳从他那里得到的钱大部分都被朴某挥霍掉了。
因为顾明有施虐的爱好,有一段时间林琳难以承受,想要结束这段关系。让她没想到的是,男友朴某不仅不支持她的决定,还主动联系了顾明,声称只要价钱出得够,林琳可以随便让他玩。
“钱钱钱,到底是钱重要还是我重要?我是你女朋友,不是你手底下的妓女!”林琳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但是让警方难以理解的是,她最终竟同意了朴某的要求。
“那傻娘儿们,爱我呗。”审讯室里,朴某吸着烟,得意地说,“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对我的话,她言听计从。”
至于这次作案,则源于朴某在游戏中和人的一次争执。
就像林琳同时有两个男朋友一样,朴某也不止林琳一个女朋友。在游戏里,他还有一个“老婆”。但是游戏里的这个“老婆”后来却跟一个公司的老大跑了,那个老大是一家公司的小老板,有房有车。
朴某气不过,又没有足够的钱,就打起了歪主意。顾明不是有车吗?借他的车拍几张照片,去骗骗那些女孩子还是比较容易的吧?
6月14日中午,在交代了林琳晚上要做的事之后,朴某一个人在网吧的包间里开了台机器,一直玩到晚上10点多,才从二楼的窗户离开,到了林琳和顾明开房的酒店。
在那之前,他已经和在这家酒店实习的几个同学打好了招呼,今天晚上,这几个人会调班,以便出事的时候好有个证人。
11点多的时候,林琳套着一件风衣,拿着车钥匙下了楼。
“快点,等会儿那死鬼醒了就麻烦了。”林琳紧张地说道。
“怕啥?”朴某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看着林琳的打扮咽了口唾沫,“走,老公带你兜风去。”
不由分说地,他拽着林琳,在那几个同学暧昧的目光中走出了酒店。
朴某开着车,载着林琳,在夜色中兜着风,车行驶到公园的时候,朴某突然来了兴致,将车开进了树林里,不顾蚊虫的叮咬,打算和林琳亲热亲热。
“不行。”没想到的是,平时一向百依百顺的林琳这一次居然拒绝得如此干脆。
“怎么?老公还不能碰你了?”朴某眉毛一挑,伸手扯开了林琳的外衣,看到她里面的衣服,朴某笑得更开心了,“穿成这样,是不是来勾引我的?”
“别这样。”林琳剧烈地挣扎着,语气中带着哀求,“我累了,你就放过我吧。”
“臭婊子!别的男人都能,我不能?”朴某“啪”的一声打了林琳一巴掌,这一巴掌让林琳当场呆住了。朴某借着这个机会翻身而上,没想到林琳突然尖叫了起来。
朴某伸手捂住了林琳的嘴,控制住了林琳的双手,等林琳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后,强行与之发生了性关系。完事后朴某才发现林琳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一下,朴某彻底慌了手脚,匆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后,离开了现场。
夜风一吹,他才想起,酒店的监控视频可能记录下了他和林琳离开酒店的影像,赶忙回到酒店。
朴某并没有向他的这几个同学隐瞒犯罪事实,但也向他们保证,顾明是个有钱人,林琳又没有家人,回头只要案发了,让警察抓到顾明,他就去索要赔偿,到时候大家一起分钱。如果不这样做,他跑不了,这几个同学一样也会被认为是帮凶,被警察抓起来。
在朴某的威逼利诱下,这几个人串通好了供词,又删除了当天的监控录像。而朴某则潜回网吧继续上网,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后来又跑到公安局报案。
整个案情只有一个地方和我们的推断不符,朴某并没有烧毁或者扔掉那只避孕套。他那几个同学也不傻,作为互相牵制的东西,那几个同学不仅保留了这只避孕套,甚至对当天酒店的监控录像进行了拷贝,最终这些都成了警方的重要物证。
“现在,有的年轻人啊,”听完张静说的故事,老罗站起了身,长叹一声,“怎么说呢?”
“生活糜烂,三观不正。”张静说。
老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真不知道这群孩子都跟谁学的,虚荣心咋就那么强,有啥可攀比的呢?为了钱真是什么都不在意了。”
“笑贫不笑娼呗。”我苦涩地笑了一下,“有个说法是,有钱什么都能办,没钱寸步难行。不过,好在,这个案子里该付出代价的人都付出了代价,虽然这个代价大了点。”
“你们说,这个朴某真的是过失致人死亡吗?”老罗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
“什么意思?”张静问。
“你们在林琳的身上没有检查到任何和朴某有关的线索吧?指纹、毛发,统统没有。”
“确实没有啊。”张静点了点头。
“朴某离开网吧的时候,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没有监控的窗户离开,又从窗户返回。而且,他还特意让同学调班,以备出事的时候有个照应,按他的说法,他就是借车拍几张照片,能出啥事?”
“啊,我明白了。”张静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切都是朴某计划好的,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杀人,所以才要刻意避开监控,作案的时候肯定戴了手套,作案后又仔细清理了痕迹。”
“对。”老罗点了点头,“所以,朴某根本不是过失致人死亡,而是故意杀人!”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张静眉头微蹙,“如他所说是为了炫富,那就是缺钱,把车卖了不是更好?何必要杀人呢?”
“这个嘛。”老罗冷笑了一声,“林琳再咋说也是他的女朋友,这绿帽子戴得他都快成绿巨人了,表面不说,他心里会不记恨?再说,他只是个学生,恐怕根本没有渠道出手那辆车,而且那车也不值几个钱,风险又大。林琳死了,向顾明申请民事赔偿,来的钱又多又安全,换了你——你咋选?”
“我先走了。”张静站起身就向外跑,“我得向厅里汇报这事。”
“人心啊,简直太险恶了。”看着张静的背影,我忍不住叹道。
“是啊。”老罗表示赞同。
“我说你,为了省顿饭钱,这种借口都编得出来。”
“这你可错怪我了。”老罗一脸的无辜,“不信我们等着瞧吧。”
三天后,检察院正式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了林琳的男友朴某,据说朴某最终被判死缓。同时,警方解除了对顾明的强制措施,我和老罗帮助他完成了相关手续。戏剧的是,顾明前脚刚刚走出看守所,警方后脚就又拿着一份逮捕令站到了他的面前。
顾明的前岳父在收购了他的公司后,聘请专业会计对公司账务进行了清查,结果发现公司账务存在严重问题,顾明涉嫌挪用公款,数额将近一千万。包括他那辆英菲尼迪轿车,原本属于公司财产,也被他通过一些非法的手段弄到了自己的名下。
“简律师,救救我!”顾明再次被逮捕,还没等进看守所就喊道。
“不救!”我干脆利落地回道。
“别介啊,老简,你看咱都代理过一次了,再来一次,把本钱赚回来啊。”老罗心疼地说道。
“之前代理是因为我相信他没杀人,这回不一样,我才不给有罪的人作辩护呢。”我撇了撇嘴,转头就走。
“嗨,你等会儿我,着什么急啊。”老罗在我身后喊道,“行,不代理就不代理,但咱这发票什么的,是不是得找法院报销啊,钱总不能就这么白花了吧?”

第二章 衣冠禽兽

  与其责骂罪恶,不如伸张正义。
——丁尼生

  1
2002年,中国男子足球队突破性地打入了世界杯决赛圈,创造了有史以来的最佳战绩。
2002年,巴西2:0战胜了德国,第二次捧起了大力神杯,第五次夺得世界杯冠军。
2002年,一场被命名为非典型性肺炎的疫情暴发,谣言四起,引发了哄抢加碘盐的闹剧。
2002年,我度过了二十九岁生日,有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正式开始了刑辩律师的生涯,打赢了生平第一个刑事官司。
2002年,老罗创纪录地在一个月内搞坏了三台遥控玩具,其中一台价值颇高,让他高喊着要剁手,第二天却还是搞了一个新的回来。
就在我拥有自己的律所前三个月,大概6月底的时候,又一批大学毕业生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踏上了他们新的征途。
为了谋求一个更好的发展空间,这些即将离开象牙塔的孩子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褪去了他们单纯的外衣,开始各展神通。家世好的拼爹拼门路,家世不好的拼和老师的关系,没家世、和老师关系又不好的只能努力考研。
林峰作为大学教授,在社会上又有一定的人脉,就成了这些学生公关的对象之一。
这天晚上,林峰接受了学生们的宴请,一直喝到半夜11点多才回家。他喝得实在太多了,在家门口就险些睡过去,幸亏一个好心人搀扶着他进了家门。刚一碰到沙发,他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林峰的邻居下楼锻炼,却发现林峰家的大门虚掩,钥匙还插在锁孔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正从门缝里肆无忌惮地汹涌而出。
“林老师,你没事吧?”邻居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门内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这个邻居小心地推开门,就看到林峰浑身鲜血,手里握着一把沾满了血肉碎末的钉头锤,靠在沙发里,紧闭着双眼。
在林峰的脚下,趴着一个女人,她身上衣衫破碎,一道道明显是抽打出来的伤痕触目惊心。更加恐怖的是,她的脑袋已经碎裂,粉色的脑组织混合着红色的血液,喷溅在地板上。
邻居扶着门框就吐了出来,整整五分钟之后,才想起跑回家报了警。
警察赶到的时候,林峰还躺在沙发上,只不过换了个姿势,睡得正香。鉴于林峰可能就是本案的凶手,警方当即对他采取了强制措施,带回警局进行进一步的侦查审讯。
法医和痕迹检验人员分别对被害人的尸体和现场痕迹进行了检查勘验。
初步证实,被害人徐某,正是林峰的妻子。
尸检显示,徐某死于颅骨损伤造成的失血性休克,推断凶器与现场林峰手中握着的那把钉头锤吻合。
法医同时表示,徐某在死亡前曾遭人毒打,凶器应是一条皮带。警方在林峰家的衣柜中找到了这条皮带,经林峰辨认,承认这条皮带是他本人的。
在这条皮带上,警方发现了一些陈旧的血迹,经鉴定,属于被害人徐某,还有一部分年代更为久远的血迹,血迹主人无从查找。
被害人徐某的身上除了新鲜的伤痕外,还有一些陈旧伤,从伤痕形态上判断,正是这条皮带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