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为你了,梁教授。”我沉默了片刻说:“我觉得你真不应该被关进这里,而是应该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对于我卖的这个关子,梁月华抬头问道。
“寺庙。”我笑笑说:“参禅念经,无欲无求,多适合你啊。”
梁月华也笑了:“呵……随遇而安,哪里都是自我开悟之地。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无需强求。”
“好吧,你不强求,我可要强求你了。”我看他精神逻辑还算正常,想必没有什么大毛病,就从身上拿出拍摄的龙骨表面刻痕的照片递到了梁月华手里:“我们费了鸟劲才混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教的。你是婆罗谜文的专家,给我们翻译一下,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梁月华接过了那张照片,只是扫了一眼,脸上就骤然变色。他一反常态的严肃了起来,抬头看着我和队医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有这种照片?”
我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让梁月华有这么大的反应。队医这时不禁问道:“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梁月华一甩手把照片丢给了我,冷冷地说道:“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了?不可能吧。”我说道:“你可是郑且教授给我们引荐的。”
听到“郑且”这个名字,他的脸上明显的抽动了一下,但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郑且的朋友,或许是冒牌的呢。”
“我……”我刚想说什么,可是想到自己确实没有东西可以证明我跟郑且教授的关系。这时我真后悔没有照一张我跟郑教授的合影拿过来。可是现在精神病院之中,万一出去,就可能进不来了。想到这里,我急忙梁月华说了一番郑且教授的体型状态,多高多瘦,以及他的女儿郑樱樱的相貌和情况,以此来证明我和郑且确实非常的熟。可是梁月华听完之后,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想想也是,如果我怀疑别人另有居心,他说的越详细,我对于他的怀疑性也就越大。
由此看来,这个梁月华根本就没有精神病。他之所以到这里来,按照我的理解,只是消极避世而已。但避世避到精神病院来的,这还真是头一次见。
之后不管我跟队医再说什么,费尽口舌,梁月华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也只是不再理睬我们,甚至都懒得再看一眼。我一直跟队医在他的房间里呆到了天黑,磨破了嘴皮,也没有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真是急了,要不是队医拉住了我,我差点就在当场给他来个刑讯逼供。
一直从下午磨到了天黑,愣是没有撬出一个字来。就在我十分不耐烦,都想动手打人的时候,忽然一阵难以名状的气息浮上了我的心头,让我的每一个毛孔都战栗了起来!那种感觉,是一个久经战场的军人对于危险气息的敏锐直觉!
我向队医看去,他的脸上也已经略微变色!
梁月华看着我俩,好奇我们两个为什么住嘴不说话了。我二话不说,一把拽住了梁月华的胳膊使劲往下一拉,一下把他拉到了地上!就在同时队医也立刻匍匐在了地下。接着就是“砰”的一声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梁月华刚才坐着的桌子旁边,一个盛满了白水的茶杯被打得粉碎!
“砰啦”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接着白水一下倾泻了一桌子,顺着桌角淅淅沥沥的流淌了下来,一滴滴的砸在了梁月华的额头上。他吃惊地问道:“怎么回事!”
“嘘……”我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拾起地上的一个玻璃碎片,轻轻一抬手,朝着电灯甩了过去。“啪”的一下,电灯给打了个粉碎。立刻整个屋子里漆黑一片。
“有狙击手,别说话!”我没等梁月华发问,就小声说道。
“狙……击手?”梁月华惊愕地问:“怎么,怎么会有狙击手的?!你怎么会知道的?”
“直觉。军人的直觉。”队医接话道。他的双眸在黑暗中闪着流动的光芒,好像饿狼的瞳孔一样:“我不知道这个狙击手是谁,但他出现的可真是时候。”
梁月华蹲在桌子底下,胆战心惊的小声问道:“狙击手找我干吗啊?”
“不是来找你的,也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宝藏的。”我小声说道:“我刚才给你看的那张照片,上面的文字,里面藏着一个惊人的宝藏秘密。我们是国家特种兵,负责保护跟这件事情有关的人。但是,一些从国外来的佣兵也盯上了这个事情。”
“那……现在,现在怎么办?!”梁月华的思想虽然足够洒脱,但这种事情他应该还是第一次经历,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
“你就躲在这里,千万别动。现在屋子里虽然没有光亮,但他们可能有携带夜视仪。”我安慰性地拍了拍梁月华的肩膀,说:“你知道狙击手的绰号叫什么吗?”
“不……不知道。”梁月华摇摇头。想想也是,他一个大学教授,怎么会知道跟狙击手有关的东西。就“狙击手”这个名字,他或许还是看电影才知道的。
“狙击手的绰号,叫做隐身死神。因为人们往往在头部中弹倒地的时候,连狙击手的位置都不清楚就一命呜呼了,尤其是那些喜欢乱跑的人,在狙击手的眼睛里,他们就好像一群慌不择路的小兔子,出来就是吃枪子的。所以你就待在这里,千万别乱动。”我刚说完,队医就在后面不满的踢了踢我屁股:“队长,你就别吓唬他了。梁教授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用你这么吓唬。是个人没被狙死也被你吓死了。”
“呵呵。”我笑了一下,拍拍他的后背:“只要你待着不动,没事的。”说完我拿起了地上的一个塑料垃圾筐,顺着桌子朝着上面慢慢地举了起来。
“铿”一声细微的脆响,我感觉到拿着垃圾筐的手猛地一震,急忙缩回了胳膊,低声说道:“妈的,这个畜生果然带着夜视仪!”
“没有枪响,没有焰火。”在垃圾筐被射中的同时进行了一下简单观测的队医立刻伏下了身子说道:“看来在枪口上安装了消音器和消焰器,十分专业的狙击手。无法观测到他的藏身方位。”
我沉默了半晌,问:“梁教授,你这里有手电筒吗?”
“有,有。”梁月华急忙说道:“手电筒在左边的壁橱里。”
队医立刻趴下了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壁橱离的不是很远,就在他左后三四米的地方,队医用勾住壁橱下面的橱门,轻轻地往外拉动。也许是壁橱门的动作引起了狙击手的注意,又是“噗”的一声闷响,一颗子弹狠狠的穿透了木质的壁橱门,接着立刻发出了一声“咔”的木质纹理沿着破碎痕迹出现裂纹的声音。吓的队医立刻停住了动作,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梁月华又听到了这声清脆的声音,紧张地问道。虽然这点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根本不算什么,打扰不到任何一位病人的休息。甚至都传不到隔壁的房间里。
“没事,没事。”队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说道。这时一个东西忽然从壁橱里掉了下来,“哐”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队医一看那东西的形状,喃喃说道:“真是巧了,正要找你呢。”


第六章 隐形死神
队医慢慢的一伸脚,把那个掉在地上的手电筒给勾了过来,我接过手电筒之后,就摸到了手电筒后面有点发烫的感觉。我用手摸了摸那陷进去的金属外壳,原来是被狙击子弹被打中了,才掉了出来。
我脱下外衣,叠了两层罩在了手电筒上面,然后慢慢推动开关。一股昏黄的灯光毫无辐射的闪现了出来。还好,没被打坏。
“为什么要在手电筒上面蒙上衣服啊?”梁月华有些害怕。
面对他的这个“白痴”问题,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你想让咱们都变成靶子啊。手电筒是发散性射光,不蒙上遮蔽物灯光会呈辐射状散播的。看到这辐射出去的灯光,别说有夜视仪了,就是没带夜视仪都知道咱们躲在桌子底下。”说着我轻轻得从手电筒的尾巴上把那颗陷进去的狙击子弹给抠了出来。
“SVD轻型狙击步枪专用的7N1狙击子弹,”就着昏暗的手电筒灯光,我用手把玩着仍有余热的已经变了形的金属弹头,“应该是穿透了木质的壁橱门,又透过了几层障碍物或者是衣服什么的,最后才打到了手电筒的末端。否则以SVD狙击步枪的威力,这个老式的手电筒早已经被打废了。”
“SVD狙击枪……”队医瞅着弹头:“看来是职业佣兵了。”
“这帮家伙一直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看来金钱的号召力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我说完拿起那个被打穿的垃圾筐看了起来。这个举动让梁月华很是疑惑,他不知道那个被打穿了的垃圾筐有什么好研究的。
“斜上35度左右,子弹入口有切削痕迹,对方应该隐藏在窗户正对面的左前方大约11点钟方向。”我抬起头又看了看被射穿的壁橱的木门,说道:“但也不排除位置移动的可能。”
凑着昏暗的手电光线,我看到梁月华的表情有些吃惊了。他或许没想到我竟然通过一个被射穿的垃圾筐,就能估算到敌人的藏身的大体方位,用的什么枪,是什么样的身份。而在这样一种被对方完全压制的情况下,在昏暗的手电光束的照明中,梁月华或许是经历的一生中最为惊心动魄的时间,但对于我和队医来说,这一切只是家常便饭!
“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躲上一晚上吗?”梁月华的问话很没有之前潇洒的风格了。
“躲上一晚上不是不可以,等天亮了我们再出去。可是如果对方隐蔽的好,就算天亮了我们也发现不了他,一露头还是照样被他狙杀。”我有些兴奋地说道:“另外,我还想知道这个狙击手到底是哪个组织的,抓住他好好地审讯一番。”
“抓?怎么抓?”梁月华小声地问:“我们手里连武器都没有,怎么抓他?”
“当然是用手抓了!”我在手掌里掂了掂那枚变形的金属狙击弹头,低声地问队医:“你觉得狙击距离有多远?”
“从变形程度上来看……”队医看着弹头思索了一下:“大约250米左右的距离。这种子弹型号的狙击步枪只是便于携带,射程非常一般。”
“跟我想的差不多。250米……可以接受的距离。”我慢慢地把手电筒上面的衣服拿掉,倒扣在地上不让光线外泄,忽然间无比冷静地说道:“队医,准备吧。”
听到了我的命令,队医立刻拿起了掉在地面上的一面镜子,然后点点头说道:“收到!”
气氛一下变得空前的紧张,其实也只是梁月华自己觉得紧张而已,心头不由得一阵突突乱跳,在一片安静中,我都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梁月华不由得问道:“你们……”
“待着别动!”我对着梁月华只说了这一句简单的话,却担心他不听,所以像上级对下级下达命令一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接着低声说道:“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队医立刻把手里的小镜子举了起来,同时另一只手拿起手电筒照在了镜子上,让小镜子充分的反光来吸引人的视线。果然,就在几乎同时,“咣啷”一声脆响,队医手里的小镜子被打了个粉碎!
“忽”的一下,我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朝着已经被打碎的窗户就冲了过去!在队医吸引敌人的射击的时候,就在这一瞬间的空当中,我要抓住时间冲出去,从窗户中跃到地下,然后凭着感觉把那个隐蔽的狙击手给找出来!
“啪”的一声,烟尘四起!我还没冲到窗户边上就立刻趴下了自己的身体,狠狠地贴在了地上!我抬头看着那被子弹射穿的还在兀自颤动的窗棂说道:“妈的,还有一个狙击手!”
专业狙击手为了力求射击的精准性,使用的都是半自动狙击枪,射击完后需要拉动枪栓退出弹壳,让第二枚子弹重新上膛。这中间就有一个时间空隙。基本上没有使用连发狙击步的,那样的精准性太差。
刚才在几乎同一时间,一颗子弹射穿了队医手中的镜子,而另一颗子弹却射穿了窗户上的窗棂,差一点就打中了我的身体!所以我可以肯定的确信,对方至少埋伏了两个专业狙击手!
“队长……你没事吧。”队医见势不妙,轻声问道。
“没事,”我趴在地下一动不敢动,心里还有些后怕。刚才自己要是没有及时停住脚步,恐怕那颗射穿窗棂的子弹就打进自己的胸膛里了。我愤愤的说道:“妈的,看来是要铁定的吃掉咱们了!”
“麻烦了。”队医立刻熄灭掉了手电筒的灯光,以免再次惹来对方的射击:“我们在明,敌在暗。况且我们手里又没有武器。”
“那……那怎么办?”梁月华忐忑不安。
“你这里有什么武器没有?散弹枪,手枪,十字弓?什么都行!”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过去。
“我这哪有这些东西啊!这里又不是武器商店……”梁月华顿了一下说道:“有把水果刀,我用来削苹果的,行不行?!”
我无奈地说:“我害怕给您弄坏了,你还是继续留着削苹果用吧。”
“队长,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制造声响,把这里所有的病人都弄醒了,然后趁乱逃出去吧。”队医想了一会建议道。
“不行,不能引起其他病人的骚乱。”我摇了摇头:“如果我们趁乱逃脱,对方肯定会乱开枪射击,会造成别人的误伤。”
“那……那,怎么办?”梁月华有些心理恐惧地问。一个从来没有参与过军事行动,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拿着狙击枪压制在了房间里面,不恐惧才怪。虽然梁月华自认为看破红尘,万事不关心,但真正的碰到了这种事情,他的心里还是有点过不去自己那关。
被狙击手压制住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碰到这种情况,我也是有些束手无策。一动都不敢动,唯恐自己稍微一点动作都会招致击杀,这也许是战场上最让人憋屈的事情了。
“狙击手的三条铁则。第一,隐蔽埋伏。第二,精准射击。第三,确认死亡。”我低声说道:“看来我们只能从最后一条上下手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们房间的窗户上突然闪现出了一个脑袋,并且迅速地朝窗户方向靠近。但这样的速度并无法逃过对方狙击手的锁定,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噗”的一声脆响,这个突然出现的脑袋就被精准的打爆了!在被打爆的瞬间,还从脑后喷溅出了一股仿佛脑浆一样的液体。
四周仍然归于安静。
忽然我们房间内熄灭的手电筒灯光又亮了起来,有些摸索性的朝四周照去。接着一个脑袋猛然间窜了出来!
“噗!”一声闷响,这个刚露出来的圆形脑袋被子弹打爆了!我想如果通过夜视瞄准镜可以看到,随着子弹的射入,迸溅出去的液体还夹杂着破碎的残渣!这太有手感了,好像那不是被子弹打爆的,而是自己亲手拿着锄头砸烂的一般!
再也没有动作,只有手电筒的光芒在那照着墙壁,四周重新陷入了寂静之中。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房间的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有人走进来了。那人脚步很轻,动作很敏捷,一听就知道是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家伙。
这人举着一杆步枪刚刚推开门走了进来,便踩到了我用撕开的病号服的布条拉成的一道绳索。我猛然一拉,这个家伙立刻失去了重心一下仰倒在地!队医猛地扑在了他的身上,朝着他的脸就是狠命的一拳。这一拳正打在这家伙脸部的三角区,基本上被打了个半蒙。就在队医把他的枪下了的时候,我伸手卡住他上下颌的关节,迅速地把手伸进他的嘴里摸索了一遍,果然从他的后牙槽里摸出了一颗自杀用的氰化钾毒药。
“小子,你是谁?谁派你过来的,哪个组织?”我的两根手指紧紧地扣住了他的喉结。这样能够让他说话,也能在他要反抗的时候立刻要了他的命。对于职业军人来说,扭断一个人的喉咙就好像掰断一根黄瓜那样简单。
这个佣兵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眼皮往下翻了翻。凑着手电筒的灯光,他看到了地下一地的水和歪倒了空着的暖瓶,两个被打穿的贮水用的水袋,还有一个被打的四分五裂的硕大的甜瓜!那瓜瓤都喷到后面的墙上去了。瞬间,这个家伙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一切。
那个甜瓜是病院发给病人的水果,只不过梁月华血糖有点高,一直没吃,就放在了床底下,正好被今天用上了。那瓜瓤飞溅的情形通过夜视仪看去,跟迸溅出来的脑浆没有什么区别。
“我认栽了。”这个佣兵眯起了眼睛,好像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弄死我吧。”
“你想的很好!”我低声说道:“你别以为死就这么容易,快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哪个组织的?!你的另外一个同伴在哪?如果你不说,相信我,我会有一百种办法逼你说出来的!”
“反正都落在你们手里了,你觉得我会说吗?呵呵……”这个佣兵忽然笑了:“说起我的另一个搭档,他简直是你的噩梦啊,欧阳队长。你们应该算是老相识了。”
我一愣:“你说的是,博士?”
“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很快查清的。”队医看着这个佣兵的脸说道:“典型的意大利血统脸庞,颈部还有三棱文身,使用黑市上并不常见的SVD-3轻型狙击步枪。就这几个特征,我们也能很快查清你的身份。”
“哼哼,随便你们查去好了……”这个佣兵说着,忽然双腿发力,整个身体猛地往上一窜!我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让这家伙的上半身挺了起来!接着就是“噗”的一声闷响,他的额头上立刻多了一个深深的弹孔,接着又一头栽倒。那喷出来的鲜血不偏不倚地溅得梁月华一脸都是。
“啊……”梁月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已经被吓呆了。只干枯的张开了嘴巴惊叹了一句,什么也都说不出来。我知道这家伙是故意暴露出来,让他的同伙干掉他的。
队医立刻举着那个佣兵的SVD狙击步枪从射击来的方向瞄了过去,可是搜索了半天回头说道:“队长,那个家伙消失了。”
梁月华有些颤抖的手拿起地上的手电筒,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佣兵。看到他的双眼还是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放大的瞳孔在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绿色。梁月华教授立刻把头扭向了一边,不敢再看这个人的脸一眼,嘴唇哆哆嗦嗦着问队医道:“这个……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我也不知道。”队医迅速得在佣兵身上搜了一遍,除了衣服口袋里的几枚7N1狙击子弹和几块口香糖外,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队医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这家伙就是一个舍弃身份的佣兵。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通过他颈部的那个三棱文身,查出来他所属的雇佣兵队。”
“不用查了,从他刚才的口气来判断,肯定就是博士的手下。这群人渣!”我愤愤地骂了一声:“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目标已经暴露,这里太危险了。”
梁月华小心翼翼地问:“这是哪个大学的博士,跟你们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啊?”
“不是什么学校里的。他是一个变态的佣兵,绰号博士。”队医也愤愤的说道。死在博士手里的蛇头和天网,之前也是队医的队长和战友,这样说来,博士欠了我们全队所有人的一笔血债。
“走,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博士这王八蛋肯定还会再来偷袭,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说着一指梁月华,命令式的说道:“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梁月华有些惊愕地指了指自己:“你们要我跟着一起走干什么?”
“你不能留在这里。你留在这里,博士肯定要对你下手的。不管你招是不招,只要到了他的手里,你肯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能把你留给这个变态。你必须要跟我们走。”
“事情……有那么糟糕吗?”看样子梁月华还不想离开这里,对事态还有一些幻想。
队医指着躺在地上脑袋被打了个洞的佣兵的尸体,转头对梁月华说道:“怎么,你觉得事情还能如何糟糕?”
尸体我们也不管了,就扔在那里,任凭明天医院发现之后任由警方去处理吧。那把狙击步枪我们也无法携带,只能拆卸掉零件扔在了房间里。然后趁着夜幕的掩护,我和队医,还有梁月华教授,三个人从精神病院里跑了出去。


第七章 引诱
通过了这么多事情,梁月华总算相信了我们的话。他答应帮助我们破解那些婆罗谜文。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基本上看懂了照片上所有的密码文字。
“我以鄯善王子携罗刹之名立誓,凡染指我宝藏者,皆死于十八地狱万刃之下。”梁月华看了照片挺长时间,说:“这就是破译出来的文字。”
我跟队医都愣了。我问:“没了?”
“没了。”郑教授点点头。
“我干,不是吧!我们费了这么多鸟劲,难道就是为了挨句骂?!”
梁月华没有说话,一脸严肃地看着照片,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又思考了一会说道:“等一下,先不用沮丧的那么早。我看这张照片里面另有千秋啊。”
“哦,还有什么?”我又有了希望,急忙问道。
“一时半会儿破译不出来。”梁月华看着照片说:“这不仅仅是婆罗谜文那么简单。婆罗谜文发源于古印度,一度流行于西域诸国,尤其在当时势力最大的鄯善,也就是楼兰古国流行最广,并且跟当地的文字相结合,产生了一种变异的婆罗谜文,流传于世的也大都是此类。如果是这种文字的话,我能够把它包含的所有的意思都立刻分析出来。但这种……”
“这种怎么了?”我急问道。
“在婆罗谜文传播开之后,被当时的宫廷贵族所使用。可是改进后的婆罗谜文跟原文相差甚远,在引进古印度佛经的时候产生了诸多不便。后来在一些僧侣的建议下,婆罗谜文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成了原汁原味的古印度语。这张照片上的,就是这种古婆罗谜文。”
“古婆罗谜文,古印度语……”队医若有所思地说:“古印度语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是的。古印度语就是梵语。婆罗谜文是梵语的其中一种。世界上最完善最深奥的两种语言,是梵语和汉语。这两种语言都是微言大义,可以让人直入生死之境。汉语到现在为止,完好无存的流传了下来。而梵语却在历史的尘埃中遗失了。”梁月华的神色淡然,言语中有一股看破世间的禅味:“这张照片上的文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简单的诅咒。但很明显是婆罗谜文的修辞方法,里面肯定还有深意。我能翻译出来,但我需要时间。”
“时间,多久?”我问道,我不希望这个时间拖得太长。
“也许两天,也许两个星期,说不定。”梁月华凝视着这照片,又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
对于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之后再说了。
世间无措,人生叵测。我不入沙漠,谁入沙漠。
回到香港之后,梁月华见了郑且,这两个老朋友见面之后,免不了一阵唏嘘慨叹。我又给大家都介绍了一下,把之前的情况全部简要地说了一遍。这样一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也都清楚了。
“梁教授,我希望你能尽快地破译出来那些文字,越快越好。”我说道:“时间拖得越长,闻风而来的佣兵就会越多,我们所处的形势就越糟糕。”
“我尽力。”梁月华点点头,看着郑且说道:“有了老朋友的帮忙,我想很快就能破解出来这些文字的。”
两天后,郑且教授顺利的破译了那些古婆罗谜文。
郑且拿了一张纸递给我,说:“破译出来的信息,全部写到这上面了,你自己看吧。”
我还没接过来,性急的小张却先一把夺了过去。我正要发作,小张忽然皱起眉毛,带着疑惑的神色抬起头,问梁月华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小张疑惑的表情,我忍不住说道:“怎么了?翻译成汉字你都看不懂吗?没文化真可怕!”说着从他手里把纸拿了过来。
看了一眼,我也傻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半天,我才喃喃地念道:“浩瀚百里,地下广寒。水龙汹涌,不见天日。若是等远,满川玉山。乌鸦执火,十字城头。百人入此,莫得生还。”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念完之后,发出了跟小张一样的疑问。
“就是这个意思了。”梁月华无奈的一摊手说道:“这些婆罗谜文,翻译成汉语就是这个意思。至于这些汉语是什么意思,就靠你们自己来解答了。”
“梁教授?”小张试探性地问道:“你……确定自己翻译的正确了?”
“小伙子!你多大了?!你知不知道在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研究古西域文字了!”对于挑战了他的权威性,梁月华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愠色的:“如果说我翻译得不对,那这个世界上找不出来能翻译的正确的人了!”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梁教授你别激动。他就是想确认一下,因为这几句话确实太晦涩了。”我急忙打圆场说:“我就奇怪了,这个什么狗屁楼兰王子除了下诅咒就是打哑谜,他到底想不想让人发现这些宝藏啊。”
“从心理学的角度呢,当然是既想要人发现,也不想被人发现。”梁月华若有所思:“你想想,一个国家的王子,带着几百人的使者团,就被困在一个地方走不动了,然后只能无奈地看着所有人慢慢地死去。那种心情是非常复杂的。他当然不希望这些宝藏,尤其是他自己,被长久地埋葬于此,隔离时间,最后被历史的灰尘所湮没。他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够发现他,发现他们的宝藏,即使是遗骸,也能够重见天日。而从另一方面说,他又不希望这么一大批财富被人轻易地得到,那样他的心里接受不了。你想想啊,你自己的东西,价值连城,结果却无法使用,最后被别人得到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心甘情愿的。”
“所以他就设下了这个诅咒和这个哑谜。”队医这时接上了话:“一方面希望后人能够通过这个找到失落已久的宝藏和他们的残骸,而另一方面,也不甘心把宝藏拱手交出,所以用这个哑谜来难为一下妄图寻找宝藏的搜寻者?”
“队医正解。”梁月华同意的点了点头。
我说道:“你们两个怎么开始分析起心理来了,还分析的这么精辟?!”
“久病成医嘛,呵呵……”梁月华说:“在这精神病院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天天跟形形色色的心理病人打交道,什么样的心理通过一些小行为都能够看得明明白白。”
“如果楼兰王子知道自己死了一千多年后,还被你们两个当成精神病人来分析,他一定死不瞑目。”小张撇撇嘴角说。
“给我看一下。”副队长刺客伸了拿过了那张纸。她虽然只是副队长,又是一个女的,但却是军区里面培养的一个全能型人物。常规作战,特种作战,地形勘测,武器改装,全是她的拿手绝活。在战场之上,凡是被她盯上的敌人基本上没有能跑的了的,这也是她“刺客”绰号的由来。
“水龙汹涌,不见天日。这两句话说的,也许指的是暗河。”刺客看着上面的字句,沉吟了半天说道。
“暗河?”其他人好像被点开了一层窗户纸,忽然感觉有些明朗了。我问道:“在沙漠里面,并不是纯粹的干燥地形。反而在沙漠的地表之下,经常有流量极大的暗河经过。你的意思是说,水龙汹涌,指的就是不见天日的暗河?”
“对,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我曾经研究过古代的地理文献杂志。古人在形容暗河的时候,都经常说它是地下水龙。【水经注】这本书就是这样叙述暗河的。我觉得在这里,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我立刻感觉看到了希望,接着问道:“那其他呢?其他几句呢?”
“若是登远,满川玉山。这句话,指的或许应该是……白色沙漠。”刺客思考着说。
“白色沙漠?”这一下所有的人都疑惑了。就算我们这些精通沙漠地形作战的士兵,也不知道这个“白色沙漠”是怎么个意思。
“白色沙漠,其实就是盐原沙漠。在远古之前,沙漠里面有一些天然湖泊,不过这些湖泊有的是咸水湖,里面富含各种矿物质和盐分。随着沙漠里的干旱气候的逐渐蒸发,湖水慢慢的干涸了,只剩下覆盖在沙丘上的一层白白的盐粒。在夜晚月光明亮之时,从远处看去,那一个个覆盖着白色盐层的沙丘,就好像一座座玉山一样。明代的地理学家徐霞客曾经在黄河流域的库布奇沙漠看到过这种壮美的景象,在他写作的【徐霞客游记】一书中,曾经有过记载。里面就把这些沙丘形容作了玉山。”刺客详细的解释说道。
“库布奇沙漠?难道我们这次要深入那里吗?可是按照记载,宝藏消失的地方应该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啊。”我疑惑了。
“嗯,玉山的现象并不只是在库布奇沙漠才能出现,在其他沙漠也有分布。塔克拉玛干沙漠那么浩大,或许也有玉山,只是没有记载下来罢了。我想行动的区域,还是应该放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才对。”刺客说道。
“确实,很多沙漠里面都有咸水湖的存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那么浩瀚,里面肯定也有这种湖泊的。”东风点了点头说。他在思考的时候,那张标准的国字脸让他看起来好像一个政治老师。
“那另外的几句呢?浩瀚百里,地下广寒。乌鸦执火,十字城头。百人入此,莫得生还。这几句是什么意思?”我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接着问道。
“这个……我现在还没有想出来。这个哑谜设的实在是太深了。恐怕非要亲临其境才能破解不可。”刺客摇了摇头说。
“没错,这位小姑娘说的没错。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梁月华忽然插嘴道:“看来我们只有进入到大漠里面去寻找答案了!”
“老梁啊,没想到阔别那么多年,你还是有一股子凡事都要研究透彻的学者之风啊!行啊,哈哈……”郑且高兴地拍了拍梁月华的肩膀说道。两个人相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出。
刺客这时却回过头,冷冷问道:“请问两位,你们谁到过沙漠,谁在沙漠生存过?”
“这……”两位教授一起摇了摇头。
“你们经受过缺水训练吗?你们知道在沙漠里,能烤熟鸡蛋的地表温度是多么炎热吗?你们见过脱水而死的人吗?你们见过在沙漠里风干的尸体吗?你们知道人在快渴死的时候,那种无助和绝望吗?沙漠,绝对不是仅凭热情就可以征服的地方。”刺客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个人忽然一阵语塞。梁月华不由问道:“那你有吗?你在沙漠呆过吗?”
“我们都接受过系统的沙漠地形作战,这是特战部队的必修课程。”我接过话说:“在炎热的温度状态下,普通人每天至少要摄入2000毫升淡水,才能保证身体最基本的生理供应。可是我们经过缺水训练之后,在保证身体正常运转的情况下,需要的淡水量只是普通人的四分之一。”
“五百毫升?”郑且惊愕的说道:“在沙漠里每天只需要五百毫升淡水就能维持生命,太不可思议了吧。”
“看来我们必须要进沙漠一趟了。”刺客虽然是个女人,但却总也改不掉那冰冷的口气和态度。她用手一指我,说道:“给你们两位教授说这么多,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沙漠里面情况凶险,决不能等闲视之。所以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位听从我们队长的命令行事。”
梁月华和郑且两个教授看了看刺客,又看了看我,嘴巴干张了一下没有说话。我却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一下,刺客这妮子也太严肃认真了,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冰冷的跟刺刀似的,都把人家给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