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四耸了耸肩,转头对曹睿说:“咱们无论如何得回去挖挖看,说不定能挖点东西出来,挖出一样是一样。”
“那好,咱们一起回去。”
“你跟朱宇去吧,”吴小四说,“我去谷口,看看路被埋住没有,但愿还能走人。”他说完便朝谷口的方向走去,蒋小亭说了一声“我也去”,并跟了上来。
原先位于两座山中间,谷底最深处的小路,此时完全被白雪覆盖,雪深过膝盖,行走起来十分费劲。吴小四生怕遇到雪坑,不小心陷进去麻烦就大了,于是拉着蒋小亭的手,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丝毫不敢放松。
“怎么下一场雪就引起雪崩了呢?这也太巧了吧!”蒋小亭皱着眉头,用质疑的口吻说道。
“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吴小四冷冷地说,“你以为我先前说不要在山里扎营是胡乱说着玩的?你知不知道,凡是雪山,每年迎接的第一场大雪都很容易造成雪崩,这是动力学上的常识。我就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才坚持不要在谷中过夜,可惜你们都不听我的,连曹睿也拿你们没办法,为了队伍不散只能由着你们。”
“原来是这样……我是真不知道,你当时也没说清楚。不过事情还是太巧了,偏偏今晚下大雪,那两个笨蛋又没好好值夜。想起刚才那场面,我现在还有点后怕,要是跑慢一步,现在只怕已经完了……”她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过了一会儿,她情绪缓和了一些,又对着吴小四笑起来,“刚才你倒是很英勇啊,可惜救的不是我,不然我一定感动死了。”
这时候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吴小四随口敷衍道:“下次一定先救你。”
“下次?不不,这种事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千万别有第二次!”
越往前走雪就越深,很快没及腰部,几乎到达没法行走的地步了。
“看上去雪都是一般高的啊,怎么会这样……”蒋小亭十分诧异,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你别忘了这里原先是下坡路,被灌入同样深度的雪之后,当然现在走起来就是越来越深了。”吴小四望着前方白茫茫一片的雪景,忍不住叹息,半晌,他转身开始往后走,“走,回去吧。”
“没有别的办法能过去吗?”
“没有,这么深的雪,连姚明都别想过去。”
蒋小亭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情,“这么说,咱们只有顺着来路返回了?”
“返回?到克拉玛依?”
“怎么了?”蒋小亭因他反常的表情怔住。
吴小四大笑出声,听上去竟带着几分凄然的味道,“来时的路也是低谷,这么大面积的雪崩,能把这里封死,来路自然也被封死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咱们被困死在这山谷里,没有路可以出去了!”
蒋小亭脸色大变。
“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
邓芳芳声音发颤,看她的表情,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吴小四环顾四周高耸的雪峰,目光落在一处两山交叉的稍低矮处,“只能试试从这地方翻过去,看那边是什么地方,希望能有出路。”他并没有将内心真正担忧的事情说出来——即便能翻过山,这冰天雪地的,他们又能往哪儿走?
邓芳芳迟疑着说:“山这么高,咱们爬得过去吗?”
“试试吧,我看可以。”
这句话是曹睿说的,然后大家讨论了一下,觉得这是附近唯一的出路,只有一试。由于大家的登山杖都被埋在了营地的积雪下面,爬起雪峰来十分吃力,曹睿拿出贴身携带的“猎人”款瑞士军刀,从附近的树上给每人锯了一根结实的树枝当登山杖,大伙互相搀扶着,向决定的方向进发。
这一次吴小四与曹睿并排走在队伍最前面,瞅了个机会,吴小四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山脉范围太大了,往哪个方向少说都有几十公里远,以咱们现在的情况,连吃的都没有,根本没法子走出去……”
“我知道,但只有试一试了。”
“不如回去再挖挖看,起码要把gps和地图找出来,不然走远了指定迷路!”
“没用,积雪太深了,挖不出来。”曹睿皱眉摇了摇头。
“没有食物,没有通信设备,没有地图,咱们只怕——”
曹睿打断他说道:“事在人为,兄弟,现在还没到你说的那一步呢。”
“是吗?我看也快了,除非我们能找到住的地方,还要有吃的,但这根本不可能。”
山坡积雪深厚,寸步难行。大家只能先把雪踩踏实了,然后一点点往上挪,这样一来道路又变得很滑,总之到处都是困难,当最后一个人成功翻过山坡,到达另一边时,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大伙气喘吁吁地在原地坐下,一边休息一边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队长曹睿第一个发表意见,“我们不管往哪走,方向一定不能错,我有个主意,我们七个人排成纵队往前走,每两个人中间相隔几十米,这样后面的人只要看到前面的人影重叠——只要基本重叠,就说明方向大体没错,反之,则及时提醒前面的人纠正,你们觉得这法子怎么样?”
大家都表示赞同,然后蒋小亭问:“那我们确定要往哪个方向走呢?”
曹睿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手指着左前方说:“北方大概二十公里外有条公路,我们就往北走。”
“公路附近没有人家,雪又下这么大,估计把公路也封上了,没有车会来的,我们到了公路也没用。”吴小四发表着不同意见。
“公路总比山路好走点,到那再说吧。”
按照曹睿之前的提议,大伙排成纵队,踏着雪往正北方向进发。队长曹睿走在最前面,负责将积雪踩实,让后面的人好走路。吴小四第二,几名女生依序走在中间,沈川和朱宇两个男生殿后。一行七人在这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开始了漫长而不知终点的旅途。
渴了饿了就地抓点雪吃,一时半会儿还可以支撑,最大的阻碍是体力的消耗。本来人在雪地行走就异常费力,数个小时下来,男生们还好说,女生们可都有点吃不消了,但仍然坚持着,邓芳芳没再让朱宇背她。这个时候大家全没有开玩笑的精力和心思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赶路,离开这个荒无人烟、危机四伏的地方,越快越好。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气温回升,雪也停了,大家心中多少有了点安慰,停下来,在一处山间平地作短暂的休息。
一坐下来,吴小四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他环顾四周,除了雪就是树,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只好抓了几把雪塞进嘴里。好在雪是吃不完的,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雪到底不能填饱肚子,照目前这样下去,众人的体力根本坚持不到走出山区。再说即便到了公路又能怎么样,一直这样走到几百公里外的阿勒泰地区?在天气寒冷,又没有食物的情况下,这简直绝无可能。
悲观的情绪在吴小四的心中蔓延开来。他知道这样很不好,一个人一旦对某件事灰心甚至绝望,别的各方面的能力便会随之减弱,这就像发生矿难时,率先死亡的总是对生还不抱任何希望的工人。只要心中有希望,办法总还是有的。一定有,他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又抓了一把雪往嘴里塞,咽下去后,从舌头一直凉到胃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说,咱们要不要考虑吃点树皮?”朱宇以嬉笑的口吻说道,马上招来大家的白眼。
邓芳芳皱起眉头,“都这时候了,你怎么没点正经?”
“我知道,现在是生死考验。我只是觉得这种情况很刺激,比看探险小说还刺激。”没人答理他的胡言乱语,朱宇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朝树林那边走去,“你们聊着,我去浇灌小树。”
他边走边大声唱了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多少话没讲,不知道有多少,多少快乐没享,不知道有多少,多少人跟我一样……”
“这人疯了。”吴小四冷哼一声。
“疯是没有,”蒋小亭看着朱宇的背影,淡淡说道,“这是人绝望前的一种歇斯底里的表现,很正常。”
“绝望”这个词令吴小四心中一沉,他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到了绝望的地步了?
实际上这本身就是一个绝望的问题,只有真正处在绝望中的人才会这么想。
休息了一会儿,曹睿约吴小四去前面探路。两人一路踏着雪来到坡上,快到山顶时,曹睿竟又折回头,低着头步伐缓慢地往回走,吴小四有点看不明白了,问道:“不是探路吗?怎么又走回头了?”
“这一带雪深,咱们把雪踩严实,待会儿那几个娘们儿走起来就容易多了。”曹睿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谁让我是队长呢,当官的就是要为老百姓服务不是?”
吴小四撇了撇嘴,跟在他身后,沿着他走过的路再踩一遍。
“你们在搞什么?”朱宇忽然从左侧的树林里冒出头来,看来他已完成“浇灌小树”这项艰巨任务了。
“看不见吗?在为你对象踩路。”吴小四头也不抬地说道。
“哦,万分感谢,我也参加,我去踩前面那一段。”说完,他一溜烟跑到了曹睿前头,往对面山上跑去。
“这小子有时候也挺有趣的。”曹睿回过头来说。
不多时,山顶方向忽然响起朱宇夸张的惊叫声,“世外桃源呀!喂喂喂,我发现‘新大陆’了,你们快过来!”
吴小四与曹睿交换了一下惊诧的眼神,一同大踏步向山顶跑去。越过山顶,眼前的景象令二人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对面那座山的山顶,一片皑皑白雪之中,赫然并排耸立着一大片建筑物,其中尤以最左边那栋最为引人注目,样子看起来像是欧式教堂般的建筑。该建筑外墙呈灰黄色,横向很长,至少有三四十米。整个建筑分为三个部分,中间的主建筑有着长长的尖顶和高大的拱门,单是这一点已使它看起来像一座天主教堂。两边的小型建筑形状一模一样,尖顶的坡度相比主楼较小,红色。从窗户的数目看来,这排建筑物的楼层一共有三层。
如此一栋结构庞大、造型奇特的楼房出现在荒无人烟的雪山之巅,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然而,这栋建筑给吴小四的感觉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哥特式的建筑在自己老家许由并非一栋都找不到,只是没有这么庞大的,自己大概是记混了。这时他耳边传来曹睿的惊叹声,“这……这不是海市蜃楼吧?”
“海市个屁,我先过去‘化缘’了!”朱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山下奔去。
“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去通知他们过来!”
曹睿走后,吴小四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建筑群,尤其是那栋哥特式楼房。忽然,他觉得这栋楼的什么地方有点不大对劲,这种感觉毫无来由,或许就像一只第一次见到猫的老鼠所表现出的那种天生的恐惧。他第一次见到这栋楼便感到害怕,难道说这栋楼就像猫之于老鼠一样,是他的天敌?
吴小四用力摇了摇头,赶走这个怪诞的想法,然而盘踞在意识里的那种淡淡的恐惧感却没有消失。之后,大伙赶到,他随大伙一起往建筑群方向行进的过程中,这恐惧感反而越来越强了。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像生物学家不明白为什么天敌之间第一次见面便要斗个你死我活一样。
4
众人围绕建筑群转了一圈,在右边的一片平房中间发现了若干滑雪设备,以及与滑雪相关的设施,看来,这里是一个天然滑雪场。可是,是谁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建造滑雪场呢?人们又如何过来滑雪?难道乘坐直升机?
当他们绕到建筑群背面,面向山的另一边向下俯瞰时,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一条公路从山下蜿蜒而过,路面上堆满了积雪。
“哦,原来我们走出山脉了,二十公里呀,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到了!”曹睿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知道了,来滑雪的人肯定是开车过来,车停在山下,人直接上山。我想,这应该是一个私人滑雪场,不然地图资料上不会没有的。这人真有钱啊,跑这里来建滑雪场。那栋怪模怪样的楼多半也是这人建的别墅了,这些富豪就是怪点子多。”
“楼里现在有人住吗?”周雪问。
“应该没有吧,过去看看。”
巨大的拱形门下面,是两扇对开式的木门,上面布满浮雕,粗看之下都是些类似希腊神话中的人和动物的形象。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链从门把手上的铁环穿过,将两道门合在一起,铁链上挂着一把明锁,看上去不算太旧。
曹睿上前拽了一把,失望地说道:“锁上了。”
“找东西砸开。”沈川冷冷地说。
“不好吧?”邓芳芳说,“这是犯法的。”
“饿死了就什么法都没有了。”
“可是,这别墅里也未必就有吃的东西呀。”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劳你动手,我来砸,然后进不进去随便你们。”沈川说着便走开了。不多时,他捧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回来,是十分坚硬的花岗岩,也难为他能找得到。
“看我的三分归元气!”
沈川一手托着锁,一手操起石头照上面用力砸了下去,只三下,铁将军便败下阵来。
“哎,太脆弱了。”沈川嬉笑着取下铁链,用力一推,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道缝,一阵凉风迎面袭来,可以看见门后边是一个巨大的黑暗空间。吴小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总之,他对眼前这陌生的黑暗空间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你们真不进来?”沈川可能也有点胆怯,目光在队友们脸上来回扫视着说道。
“谁说不进去。”朱宇拨开沈川,第一个迈步进了走廊。其余人互相看了看,也都相继走了进去。吴小四刚到门口,头脑里突然响起嗡的一声,感觉天旋地转一般,他双手扶着墙壁,才勉强不让自己摔倒。
“怎么了?”蒋小亭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问道。
“头突然有点晕。”吴小四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说道。
“饿的?”
吴小四摇了摇头,表示的意思不是否定,而是不知道。饿当然是饿,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不饿才怪,但他还从来没有被饿到头晕过,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好在头晕的感觉没过太久便消失了,最终连同心中的恐惧感一并消失,吴小四长长地吐了口气,“没事了,走吧。”
迎面是一道长长的漆黑的走廊,通向宛如宫殿一般的深处,究竟是什么所在,谁也不知道。
朱宇手持一把自发电的手电筒(经历雪灾后邓芳芳身上唯一剩下的东西),走在最前头。手电筒的微光在这种地方显得实在渺小,只能照到近处,三米之外就基本什么都看不见了。吴小四左右张望,试图看清楚所有手电筒光能够照到的地方。如同所有西式大型房屋建筑一样,在脚下这条长长的走道两边,分列着一根根灰白色的罗马柱,每根柱子的间隔大概五米。这些柱子后面不远处便是墙壁,墙上贴有墙裙,在微弱的手电筒光下呈棕红色,木质纹理,不知是真的红木墙裙还是画有类似图案的墙纸。吴小四怀疑是前者。
往上看,是高高的穹顶,上面似乎有什么图案,但光线太弱看不清楚。令吴小四感到不解的是,这偌大的厅堂居然一个窗户都没有,他不知道哥特式建筑为了保持室内的阴郁气氛,主厅是允许没有窗户的,窗户在两边侧厅的走廊里有。
过道纵长有十多米,尽头处是一间类似客厅的大房间,正中摆着一张长长的欧式餐桌,若干椅子。令人兴奋的是,大伙在餐桌上发现了一盏在西方电影里经常可见的那种四脚烛台,上面并排插着三根蜡烛,看来是主人家吃饭时用来照亮的——这远离城市的雪山上自然没有通电设备,而用这种烛台照亮,又特有一种欧洲古典气息。
点燃蜡烛,屋里骤然间亮堂起来,可以看清大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小型拱门——只有门洞,并没装实体门。
“现在怎么办?”有女生问。
朱宇吐了口气,拍着肚皮说:“分头去找厨房吧,我饿得快不行了。”
“好。那么我跟小四、蒋小亭去左边那道门,剩下的人去右边那道门,找到了就大声招呼一声,注意安全。”曹睿说完,从烛台上拔了一根蜡烛下来,点燃后招呼吴小四和蒋小亭往左边那扇门走。
出了门洞,右边是一架铺着木地板的水泥楼梯,左边是一道木门,曹睿上前推了一下就开了,似乎挡在他们眼前那个看不见的眼罩一下子被人摘掉,眼前顿时亮了起来,三人眨了眨眼睛,慢慢适应眼前的亮光。木门的后面,是一间看上去挺宽敞的房间,阳光从对面两扇没装窗帘的大窗户照进来,落在漆黑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蒋小亭弯腰在地上摸了一把,然后将手掌凑近亮光看了看,皱起眉头。
“怎么?”吴小四不明白这个动作的意义,但感受到她情绪的紧张。
“地上没有灰,应该不久前刚有人打扫过。”
“这个啊,”曹睿四下张望着,以不确定的口吻说,“会不会是因为房间太过封闭,没有灰尘落下的缘故?”
“不可能,再封闭的房间长期不住人也会积下灰尘的。”
“是吗?那可能主人不久前在这里住过,玩了一阵子就走了,不然怎么样?难道你怀疑这栋楼里有人?那大门为什么是锁着的?”
“我不知道,我是就事论事。”说完,蒋小亭向摆在房间一角的展示柜走去,吴小四也好奇地跟了上去。只见展示柜上东西不多,只有一些贝壳制品和琉璃工艺品,看上去虽然高雅昂贵,但也没什么稀奇之处。
房间的另一面,靠墙摆着一个布艺长沙发,前面是茶几,旁边有酒柜,上面倒是摆了不少红酒。吴小四心中燃起希望,走过去上下翻找了一遍,叹道:“唉,也没点吃的,都是酒。”
“酒也比雪有营养,喝点吧。”曹睿伸手想要拿酒,被蒋小亭拦住了。
“咱们找东西吃就好了,别动人家红酒,这些可都是很贵的。”
“那好吧,”曹睿挠了挠头,“这里没吃的,咱们去隔壁看看。”
从对面那扇门出去,迎面又是一条过道,只不过方向变成了与之前垂直。吴小四脑中盘算着方位,约莫到了别墅左边那个小尖顶建筑里,两栋建筑的内部是连在一起的。
过道的左侧是一排茶色半透明的玻璃窗,遮挡住大部分阳光,造成光线朦胧的视觉效果,宛如从墨镜里看这个世界。过道右边,是一扇扇间距相等的雕花红木房门,曹睿就近试着推了一下第一扇门,没有开,似乎锁上了。再推第二扇,则很轻松地打开,屋里靠墙散放着一些如平头铲、扫把、拖把之类的家用工具。再看后面几间房,凡是能打开的房间里放的无非都是这一类的东西,曹睿有些郁闷地说:“原来咱们摸到仓库来了,走,转回去到二楼看看。”
“二楼不会有厨房的。”蒋小亭说。
“你怎么知道?”
“哥特式建筑都这样,厨房绝不会在二楼,不在这边,就一定在另一边了。”
“哦,那我们过去那边找他们。”
三人刚回到中间那个光线昏暗的大厅,远远就闻到一股极其好闻的味道,是……咸肉的香味吗?吴小四用力嗅了几下,没错,是咸肉!
“奇怪啊,这些人还真找到吃的了,怎么还做上饭了呢?”吴小四说完第一个奔向正厅右侧那扇门。出去后发现架构跟左边一样,也是一道往二楼去的门,和一扇红木房门。推开门,咸肉的香味更浓了,迎面飘来了一股米饭的香味,吴小四一直都不知道,原来米饭的味道这么香。
香味引领着三人往过道深处走去,最终来到一个火光通亮的大房间——也就是厨房了。吴小四一眼就看到那口往外冒着蒸气的大锅,架在一个老式的炉膛上,炉子旁边摆了一堆劈好的柴火,沈川正蹲在地上伸头往炉膛里看,不时往里添一两根柴火。
碗筷的响声将吴小四吸引到房间的另一侧,周雪和邓芳芳两名女生正在橱柜前刷洗着碗筷,没有水龙头,她们用的是脚下一个大木桶里的水。
“你们……从哪里弄的米和肉?”吴小四用力咽了一下口水,问道。
周雪回头冲他亲切地笑了笑,“旁边那间屋有很多食物,不仅有咸肉,还有香肠、火腿罐头、咸菜等,米也不少,都是新鲜的呢。”
曹睿瞟了一眼蒋小亭,“看来你说得对,这房子不久前还有人住过。”
“水呢?”吴小四问,“食物没事,水可不能乱用。”
“晓得,我们也就洗碗用一下这水,做饭是用从外头弄的雪水,虽然雪也不是很干净,但也只好将就了。”周雪吐了吐舌头,“我们在米饭上蒸了咸肉,就快好了,别着急呀。”
“嗯,不着急。”吴小四笑着,心里为周雪对自己的态度感到十分受用。
蒋小亭开着玩笑,“你们可真够自私啊,找到饭菜也不去叫我们,想独食是不是?”
“朱宇没去找你们?”邓芳芳突然转过头来,脸上略带着惊诧,“十分钟前我就打发他去了,怎么你们没看到他?”
“没啊。”
邓芳芳放下碗筷,喃喃自语,“哎呀,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去二楼找找看。”吴小四刚转身走出厨房,一阵熟悉的歌声从走道对面传来,“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我明知我已离不开你,噢,姑娘……”
当然是朱宇,这里只有他是崔健的歌迷,张口闭口都是崔健的歌。
“真是说曹贼曹贼就到。”邓芳芳微微摇着头说。
“喂,你骂谁呢?”曹睿突然插了一句,令邓芳芳很是吃惊。
吴小四笑道:“你不知道,因为他姓曹,在我们班的外号就叫曹贼。”
“谁起的外号,我承认过没有?”
“承认也没事,曹操这么了不起的人,你应该以此为荣。”
知道有饭可吃,大家马上恢复了斗嘴取乐的本能,尽管这饭还没有吃到嘴里。可见人有时候需要的是心理上的安慰,或者说相对于其他各种影响情绪的因素来看,这是第一位的。
这时朱宇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对吴小四等人说:“你们刚才没上楼吧?”
“没有,你上楼了?”吴小四反问。
“我以为你们在楼上,所以上去了。”朱宇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语调十分轻快地说,“有个好消息,二楼全部都是卧房,门没锁,里头床、被褥什么的都有,简直跟旅社差不多,咱们可以一人挑一间,今晚好好睡上一觉。”
一直默不做声的沈川突然冷笑一声,“你还打算在这长住不走了?”
“起码得住上一晚,吃饱睡好,才有精力赶路。”
“这样不好吧,又吃又住的,虽然主人不在,毕竟是人家地方,要我说,还是尽快离开为好。”蒋小亭说完看向吴小四,好像他一定会支持自己意见似的。
但这一次吴小四摇了摇头,尚未开口,那边周雪抢着说道:“是的,吃完东西我们就走。最好留封信,说明一下情况,主人看到应该会谅解的,不然还以为遭贼了呢。”
吴小四苦笑起来,“咱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为什么走不了?”蒋小亭反问。
吴小四向曹睿努了努嘴,“老曹,还是你来说吧。”
“谁说都是一样,先前我们无处可去时,我说走出克斯尔山脉,上了公路再说,只是给大家一个希望,实际上这一带方圆几百里内都是无人区,离北方最近的城市阿勒泰地区也有上百公里。早先没下雪的话,我们沿着公路走上个一两天能到那,现在路面堆了老深的雪,根本没法走人。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我对这边气候有点研究,这地方一旦下雪,紧跟着一两天内要么继续下雪,要么起西北风,不管哪种气候我们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