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你们来错地方了,赶紧走……”孟以寒以为绿衣女子和白衣胖汉是误打误撞来到三祖殿的,怕两人被瓦道人杀害灭口,因此叫两人赶紧逃走。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中毒之后浑身乏力,努力了一下又倒在了地上。
瓦道人冷眼瞧着来人:“你们是谁?在外面笑什么?”
绿衣女子依旧盈盈含笑,说道:“自然是笑你长得难看了。你便是太一道的瓦道人?果然‘名不虚传’。”
瓦道人并未恼怒,反而点了点头,说道:“小姑娘这话很是中听。就冲你这句话,再加上你是女人,我便不为难你了。我不杀你们,你们赶紧滚吧。”绿衣女子本是讥讽他长相丑陋,但他素来以面目丑陋闻名于世,别人说他难看,他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听到“名不虚传”四个字,更是觉得十分舒服受用。
绿衣女子却说:“想赶我们走,那可不行。”妙目一转,目光落在了青铜棺上,说道:“有一样东西在这大殿之上,我们要定了,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归。”
此话一出,孟以寒顿时恍然,原来绿衣女子和白衣胖汉也是冲活死人而来,看来为母祈福之类的话,都只是留在重阳宫的借口罢了。
瓦道人虽然心思愚笨,但见绿衣女子瞧着青铜棺,却也明白过来:“你们要跟我抢活死人?”
绿衣女子点了点头:“是啊。”嘴角酒窝浅浅,微笑依旧。
白衣胖汉插话道:“何必跟这傻子浪费口舌?”说罢便拔出短剑,朝瓦道人走去。
绿衣女子伸手拦住白衣胖汉道:“这人有些意思,你在一旁看着,让我和他玩玩。”
瓦道人不忌讳别人说他丑,却最恨别人说他蠢笨,听白衣胖汉叫他“傻子”,顿时怒眉倒竖,提刀就要与白衣胖汉动手,见绿衣女子迎上前来,便又将弧口刀按住,说道:“我瓦道人向来不打女人,你让那胖子过来。”一对三角眼紧盯白衣胖汉,似要喷出火来。
“这么说来,你是决计不肯跟我动手了?”绿衣女子笑道。
“那是自然,你一个小姑娘,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瓦道人道。
“那真是再好不过。”绿衣女子说话之时,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右手一挥,便朝瓦道人刺去。
瓦道人吃了一惊,避开这一刺,叫道:“说好不动手的,你怎的说话不算?”
绿衣女子笑道:“你是说了不和我动手,我可没说不和你动手。你有言在先,说了不打女人,你是大名鼎鼎、一诺千金的瓦道人,可别对一个小姑娘食言。”说话之间,匕首一转,又从斜刺里削出。
瓦道人隐约感觉自己上了绿衣女子的当,但不打女人的话的确是他亲口所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按刀不发,闪身躲避。绿衣女子看起来只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出手却灵动非凡,又快又准,片刻之间,瓦道人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忽然匕首带起一线血光,瓦道人的右臂负伤,鲜血流出,慢慢浸红了半副袖子。
绿衣女子得寸进尺,出手又快了几分,不多时,瓦道人接连负伤多处,浑身血迹斑斑。即便如此,他依然说到做到,始终按刀不发,只是一味闪躲。
绿衣女子忽然跃开两步,说道:“你宁愿受伤也不肯对我动手,倒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我便不再为难你了。”说完收起匕首,退至一旁。
绿衣女子刚一退下,白衣胖汉立刻挥动短剑,猱升(猱:náo,骨刻文演变而来的汉字,古书上说的一种猴。这里的“猱升”比喻像猿猴似的轻捷攀登。)而上。他虽然身形臃肿肥胖,出手却如猛虎猎豹,每一击都是力道十足。
瓦道人举起弧口刀迎战,但因浑身负伤多处,实力大打折扣,不是白衣胖汉的对手,片刻之间,身上又添多处伤口。他处处被白衣胖汉压制,再这么斗下去,迟早会把性命断送在这三祖殿中。
瓦道人瞥了一眼青铜棺,活死人就在眼前,但他眼下十有八九是得不到了。他虽然心思愚笨,但也不傻,知道斗下去必死无疑,于是萌生了退意。三祖殿有门有窗,但窗户只供透气,都开在与房梁齐平的高处,难以接近,因此殿门是唯一的出路。瓦道人想从殿门逃走,但白衣胖汉有意挡在他和殿门之间,每一击都直冲他的要害,不留半点余地。
危急时刻,瓦道人忽然收刀后撤,将弧口刀插回刀鞘之中。他并不是要罢手投降,而是袖口疾抖,双手猛地朝天一振。刹那之间,只见一团赤色火焰凭空燃起,在他的身前旋转飘浮,哧哧作响。
这一手出乎白衣胖汉的意料,他暂且停下了进攻,但始终寸步不移地守在殿门前,堵死瓦道人的去路。
绿衣女子吃了一惊,说道:“你居然会掌控磷火。如此说来,刚才王重阳的幽灵飞天,是你所为?”
瓦道人连番剧斗,遍体鳞伤,喘了几口粗气,方才说道:“我这是赤磷火,刚才的幽灵飞天却是碧磷火。碧磷火是玉道人的下三烂手段,我这赤磷火精纯无匹,胜过他的碧磷火百倍。”
绿衣女子惊奇道:“玉道人也来重阳宫了吗?听说玉道人颜如宋玉,貌比潘安,是道士里少有的俊美男子,我真想亲眼瞧一瞧。”
瓦道人顿时鼻孔朝天,面露不屑道:“玉道人长得比我还丑,有什么可瞧的?”
“比你还丑吗?”绿衣女子微笑道,“那我更要瞧瞧了。”
绿衣女子说笑之际,白衣胖汉的心中却是另外一番计较。他知道重阳宫道士众多,虽然这些道士暂时被幽灵飞天引去了重阳正殿,但用不了多久便会赶来三祖殿,在此之前,必须尽快将活死人抢到手,否则等重阳宫的众多道士赶来,势必多生枝节,祸患无穷。他目光中杀气毕露,说道:“区区一团磷火,就想挡住我?!”手腕一翻,将短剑斜握在手,向瓦道人刺去。
瓦道人避开这一刺,大袖一甩,那团赤磷火立刻向白衣胖汉射来。白衣胖汉挥动袍袖,荡起一股大风,将赤磷火卷向一边。瓦道人大袖狂舞,赤磷火仿若活物一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不断地飞来掠去,攻击白衣胖汉。白衣胖汉没想到这团赤磷火如此灵动,只能挥动袍袖,闪身躲避。
斗了片刻,白衣胖汉忽然不再挥袖,连连倒退,似有逃避之意。瓦道人大喜,操纵赤磷火直追而去。
眼看就要被赤磷火烧个正着,白衣胖汉忽然着地一滚,抓起地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挡住了飞来的赤磷火。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是先前被瓦道人抛在地上的黑衣蒙面人。赤磷火一着即燃,黑衣蒙面人的尸体顿时燃起赤色火焰。
白衣胖汉摆脱了赤磷火的追击,趁势而前,短剑疾刺,在瓦道人的身上又添了一道伤口。
瓦道人喝道:“好手段!”他眼见自己操纵赤磷火却仍然不敌白衣胖汉,于是不再迎战。他疾退数步,退到了青铜棺前,猛地大袖一挥,成片的赤色粉尘从袖口撒出,弥漫开来,笼罩住了整口青铜棺。他低喝一声,双手再次一振,只听“轰”的一响,殿中红光耀眼,青铜棺顿时被赤色火焰包裹,“呼哧哧”地燃烧起来。
消失的活死人
绿衣女子和白衣胖汉顿时大惊失色,要知道活死人就在青铜棺中,青铜棺一旦燃起大火,便如同一口密闭的大锅,活死人如同大锅中炙烤的食物,时间一久,势必毁损。瓦道人此举,一来是想让绿衣女子和白衣胖汉忙于从青铜棺中抢出活死人,在他逃跑时无暇追击;二来他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能让别人轻易得到。
瓦道人纵火之后,立刻向殿门夺路而逃。绿衣女子和白衣胖汉果然不来追他,双双向青铜棺奔去。瓦道人趁此机会,飞快地逃出了三祖殿。
白衣胖汉脱下长袍,扑打着青铜棺上的赤色火焰。绿衣女子同样试着灭火,同时回头望了一眼殿门,见瓦道人已经逃得不见踪影,不禁暗暗想道:“瓦道人居然有如此心思,我一直当他蠢笨,倒是小觑了他。”
两人竭尽全力灭火,但这赤磷火极为古怪,任凭扑打,不仅不灭,反而越烧越烈。转眼之间,赤色火焰便吞噬了整口青铜棺。两人想要开启棺盖抢出活死人,但试了几次,都被熊熊火焰阻隔。
两人忙活了一阵,不再白费力气了,退开几步,望着熊熊燃烧的青铜棺。
绿衣女子感觉热浪阵阵逼来,秀眉微微蹙起。她看了一眼地上已被烧成焦尸的黑衣蒙面人,又抬头望着青铜棺,叹道:“只盼活死人胎珠不要被烧毁才好。”
白衣胖汉重新将长袍披上,听闻绿衣女子这句话,不禁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忽然之间,只见赤色火焰向上疾冲,青铜棺的棺盖“砰”的一响,竟直挺挺地飞了起来。伴随着“烫死我了”的呼喊之声,一道人影从青铜棺内一跃而起,连滚带爬地冲出大火,在地上翻来滚去,试图压灭身上的赤色火焰。然而赤色火焰无法轻易压灭,这人急忙翻身而起,冲到钟离权的神像前,捧起供桌上的泥瓷法碗,将一大碗供奉钟离权的神水,朝自己当头淋落。他又先后捧起供奉吕洞宾和刘海蟾的两大碗神水,将身上几处赤色火焰彻底浇灭,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抵住供桌,舒舒服服地出了一口气。
绿衣女子和白衣胖汉没想到竟会有人从青铜棺里冲出来,大吃一惊,同时朝棺盖被掀飞的青铜棺望去,只见大火之中,棺内既没有活死人,也没有活死人胎珠,竟是空无一物。绿衣女子转头看着从青铜棺里冲出来的那人,见那人身穿蓝灰色的道士法服,法服被烧破了几个大洞,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脸上,显得狼狈不堪。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活死人棺中?”
那人抬起双手,将头发拨向两边,望着烈焰焚烧的青铜棺,笑道:“刚才真有意思,差点便小命不保。”目光一转,朝问话的绿衣女子望去,见绿衣女子容貌秀丽绝伦,眉心的四瓣梅花娇媚动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不过绿衣女子的问话,他似乎没当成一回事,一句也没回应。
孟以寒中毒之后浑身无力,一直委顿在地,从青铜棺燃起大火,到有人从棺内跃出,每一幕都看得他暗自心惊。尤其是看到有人从大火燃烧的青铜棺中跃出时,活死人浴火重生的传说,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此时他认出坐在供桌前的那人,顿时惊讶莫名,失声叫道:“乾坤!你……你居然……”
那人正是先前不顾孟以寒阻拦而擅自入殿的乾坤。乾坤转过头来,见孟以寒手臂染血,“哎哟”一叫,急忙站起身来,查看了孟以寒的伤势,道:“孟师兄,你伤势不重,中毒却不轻,我这便送你去救治。”说着架住孟以寒的腋下,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
孟以寒道:“我受伤中毒,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你居然……居然当真躲在青铜棺里……”回想先前进入三祖殿寻找乾坤不见人影,他曾想到乾坤有可能藏身在青铜棺中,但始终觉得乾坤不会干出这种没有分寸的事来,没想到这种担心还是应验了。他连连摇头,道:“你不听我的话,擅闯三祖殿,还动了青铜棺,这下可坏了大事……”
乾坤道:“你省点力气别说话,等回头治好了伤,我包管哪儿都不去,就站在你面前,好好听你说教。”
孟以寒却道:“这不是我说不说教的事。唉,你怎么……怎么还不明白?”
乾坤却不以为意,道:“掌教真人那里,我自有法子应付。”说着便将孟以寒小心翼翼地背起,快步走向殿门。
白衣胖汉和绿衣女子横身一拦,挡在了殿门前。绿衣女子近距离看着乾坤,这小子生得一表人才,却长了一副奇怪的乾坤眉,不由得稍稍一愣,片刻后才露出微笑,道:“你这乾坤眉说走便走,当我们二人不存在吗?”
乾坤并未着恼,脸上反而现出一抹兴奋之色,道:“二位也在找活死人吗?那敢情好,我正愁找不到活死人,二位若是知道活死人的下落,等我把师兄送去了医馆,便来请二位指教。”
绿衣女子恼道:“少装糊涂,你在活死人棺中,岂会不知活死人的下落?”
乾坤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时消失,道:“既然你们不知道活死人的下落,那我不和你们磨蹭了。我赶着救人,就此别过。”说着便要从白衣胖汉和绿衣女子之间挤过去。
白衣胖汉横跨一步,大手一抬,挡住了乾坤。
绿衣女子暗想:“这世上的道士都是如此蠢笨吗?想要脱身,也该找个好点的借口才是。”说道:“乾坤眉,你赶着救这位道长的性命,刚好我略懂一些医术,你把他放下来,我给他解毒。”说话之时,暗暗对白衣胖汉使了个眼色。
“那真是太好了!”乾坤大喜过望,果真将孟以寒轻轻放在地上,双手一揖,“我先谢过……”
话未说完,白衣胖汉忽然伸手疾探,一抓一扭,将乾坤作揖的双手迅速反拧至身后,令乾坤难以动弹。绿衣女子笑道:“又是一个蠢道士。金无赤,我们走。”她认定乾坤知晓活死人的下落,又担心重阳宫的道士随时会赶来三祖殿,因此暗使眼色,让那个名叫金无赤的白衣胖汉擒了乾坤,打算离开三祖殿,寻一个僻静之处,再仔细审问乾坤。
乾坤被金无赤押着走出殿外,皱眉道:“你们抓我走了,那我师兄怎么办?”
“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去担心别人?”绿衣女子说道,回头瞧了孟以寒一眼,孟以寒嘴唇发紫,已然中毒极深,“人各有命,由着他自生自灭,若是运气好,撞上别的道士赶来,说不定能救得一命。”
乾坤听闻此言,六道眉毛顿时竖起。他十指猛地捏合,手腕向内一缩,腕骨咔咔作响,两只手竟如同收缩了尺寸一般,倏地从金无赤的手下抽脱出来。此时已在三祖殿外,他双手一得自由,本可以就势逃跑,但他却返身奔回三祖殿中,将中毒已深的孟以寒再次背起。
金无赤没想到乾坤竟有如此奇能,吃惊之下,急忙回身扑入殿内。绿衣女子也迅速奔回。两人一左一右,并肩而立,再一次封住了乾坤的去路。
绿衣女子怒道:“除非你说出活死人的下落,否则休想踏出殿门半步。”
乾坤摇头道:“活死人不在青铜棺里,他究竟在哪儿,我真的不知。”
绿衣女子却根本不信,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会在青铜棺中?”
乾坤受此一问,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他进入青铜棺的来龙去脉。先前他不顾孟以寒的阻拦,擅自进入了三祖殿,因对活死人好奇至极,想一睹究竟,于是掀开了棺盖,哪知青铜棺内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不由得暗暗奇怪,心想明明是一口空无一物的青铜棺,掌教真人为什么要派这么多道士在此看守,还要亲自迎接蒙古国尊使前来看视?活死人又去了什么地方?他正疑惑之时,孟以寒的劝阻声在殿门外响起。他知道孟以寒一定会入殿抓他出去,但他还想弄清楚活死人到底去了哪里,不想就这么离开三祖殿,因此灵机一动,躲进了青铜棺中,心想孟以寒入殿后寻不到他,便会离开三祖殿,到那时他再从青铜棺里出来,仔细查找活死人的下落。可是瓦道人突然杀入三祖殿,绿衣女子和金无赤随后现身,孟以寒也一直在三祖殿内,乾坤始终没有机会从青铜棺里出来。在此期间,他躺在黑漆漆的青铜棺中,实在无聊。倘若换作旁人,多半会因为害怕被外面的人发现,一动也不敢动,可是他一点也安分不下来,不仅不断地来回翻身,还时不时地伸出手指,在棺盖内壁上乱写乱画。当他的手指从棺盖内壁的右上角划过时,指尖忽然有了一丝粗糙感。棺盖内壁被打磨得极为平整,可是右上角却有一些凹痕,这些凹痕错落有致,像是人为刻上去的。他大感好奇,慢慢地移动手指,指尖顺着凹痕细细地摸索,这些凹痕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形,最终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五个字——“死门生八卦”。这五个刻字极为细小,每个刻字只有指甲盖大小,倘若不是手指从刻字的地方划过,在如此漆黑无光的青铜棺里,他根本不可能发现。他思索“死门生八卦”这五个刻字的意思,暗暗觉得奇怪。“死门”是奇门遁甲的八门之一,对应八卦中的坤卦;死门可以衍生出八卦,那是什么意思?刻痕摸起来算不上棱角分明,看样子已经刻了很久了,不知是何人所刻。这是埋葬活死人的青铜棺,难道刻字之人是活死人?他越想越是迷惑,渐渐竟忘记了自身的处境,直到赤磷火燃起,青铜棺越烧越烫,他才回过神来。他可不想被活活烫死在青铜棺里,于是手脚并用,掀飞棺盖,从青铜棺中冲了出去,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来龙去脉太过复杂,乾坤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索性不予回答,只道:“我话已说尽,二位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师兄命在顷刻,请二位借道!”
绿衣女子哼了一声,道:“我偏不借道!”
金无赤道:“木芷,不必和他啰唆。”大手一抬,亮出了寒光凛凛的短剑。
乾坤往后退了几步,将孟以寒轻轻放在大殿一角,说道:“孟师兄,你再忍耐片刻,我一定救你出去。”说完这话,他站起身来,走到神像跟前,将一根长明灯座拿起,横握在手。长明灯座是铁制的,他掂量了一下,少说也有二三十斤。
木芷见了这一幕,以为乾坤是去寻找武器,接下来就会朝她和金无赤杀来。然而乾坤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拿着长明灯座,走到大火燃烧的青铜棺前。木芷秀眉微蹙,不知乾坤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正暗自疑惑时,却见乾坤猛地挥动长明灯座,照准青铜棺的侧壁,狠狠地砸了下去。


第二章 《地狱变相图》杀人案
夺命九宫盒
“咚”的一声巨响!
青铜棺没有棺盖覆盖在上,便如一口四四方方、开口朝天的巨型青铜钟,被长明灯座从侧面猛击,正如用槌撞钟一般,青铜棺立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乾坤一击之后,并未罢手,而是接连不断地挥动长明灯座,一次又一次地狠击青铜棺的侧壁。“咚咚咚咚”的巨响声此起彼伏,如潮水一般,以三祖殿为中心,迅速响彻四面八方。
木芷念头一转,顿时明白了乾坤的用意,不由得花容失色。这之前,王重阳的幽灵仍然飘浮在重阳正殿的上空,重阳宫的众多道士依旧聚集在重阳正殿附近,没有一个人赶来三祖殿。可是这阵巨响声如此之大,即便远在重阳正殿,也必定能够听见,用不了多久,重阳宫的众多道士便会成群结队地循声赶来。乾坤被木芷和金无赤堵在三祖殿内,想要带着孟以寒冲出去,只靠他一人之力,势必要耗费不少时间,但孟以寒身中剧毒,耽搁不得,因此他索性敲响青铜棺,将重阳宫的众多道士引来,到时候对付木芷和金无赤便不在话下,孟以寒才能更快获救。只是这样一来,他擅闯三祖殿打开青铜棺的事难免暴露,势必被关入阴阳楼领罚受刑。但为了救孟以寒的性命,他在作出这一决断时,没有一丝半点的犹豫。
金无赤同样明白了乾坤的用意,急道:“木芷,速战速决!”话音未落,扬起短剑,刺向乾坤。他一出手便是凌厉无比的杀招,欲抢在重阳宫的道士赶来之前,击伤乾坤,将其生擒。
乾坤挥起长明灯座,迎击金无赤。长明灯座和短剑相互撞击,金无赤的掌心竟阵阵发麻,短剑险些抓握不住。金无赤是个壮硕的胖汉,手劲非同小可,能将他的手掌震得发麻,足见乾坤劲力之大,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不敢轻敌,加快了出手速度,短剑从不同的角度连续刺出,乾坤竟然闪转腾挪,或闪避,或格挡,没有伤到分毫。金无赤没料到乾坤不仅劲力奇大,身手也是如此厉害,不由得暗暗吃惊。
青铜棺上的赤色火焰仍在燃烧,将乾坤和金无赤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斜长。两人在神像前相互剧斗,人影交叠,一时之间难分彼此。
见金无赤始终制不住乾坤,名叫木芷的绿衣女子于是悄悄绕到乾坤的背后,看准时机,猛地抬起匕首刺出。她没有准备攻击乾坤的要害,只是偷袭乾坤的肩背处,欲生擒乾坤,逼问活死人的下落。
乾坤与金无赤交手之时,眼角余光瞥见木芷绕到了身后,也看到地上多了一道影子,更察觉到了木芷准备偷袭。只是他正挥动长明灯座,忙于抵挡金无赤从正面不断刺来的短剑,根本无法防范身后的木芷。
看眼就要被木芷偷袭得手,乾坤忽然丢弃了长明灯座,双手从腰间飞快地抹过。电光石火之间,他已拔出插在腰间环形褡裢上的两柄匕首,随即右手前撩,左手后勾。只听“铮铮”两响,木芷的匕首和金无赤的短剑竟同时断成了两截。乾坤一击得手,不等金无赤和木芷反应过来,立即后退数步,背抵供桌,两柄匕首彼此相合,横在身前,防备金无赤和木芷的再次围攻。木芷向乾坤看去,只见乾坤手中的两柄匕首一黑一白,匕刃弯曲呈游鱼状,刃尖上带有刻纹,两柄匕首彼此相合,竟是一个浑圆的太极图,刃尖上的刻纹则正好合成了一个“道”字。
此时三祖殿外已隐隐响起成片的脚步声。乾坤知道重阳宫的道士即将赶到,脸上一笑,说道:“二位兵刃已失,还要苦苦相逼吗?”
“乾坤眉,原来你深藏不露,我倒看走了眼。”木芷说话之时,将半截断匕扔在地上,伸手摸入了怀中。
金无赤侧耳聆听脚步声,知道赶来的道士不在少数,当即拉住木芷的手,说道:“重阳宫的道士成百上千,不可与之为敌,我们走!”
木芷说道:“你我遍寻多日,此刻活死人的下落就在眼前,难道这么轻易便放弃吗?”
金无赤说道:“离开境日尚有一月,来日方长,不必急在这一时。”
木芷却道:“主人让水之湄前去寻幽灵草,火不容捉七彩叶猴,土为安查《地狱变相图》,这些事以他们三人的能力,必能在限期之内得手。你我奉命寻找活死人胎珠,若是错过这一时,让别人夺了去,到了开境日交不了差,主人定然重罚。百药试炼和冰冻三尺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尝。”说出这番话时,木芷眉心处那朵原本颜色极淡的落梅妆,竟变浓变深,刹那间变成了殷红之色,四片花瓣艳若滴血,分外刺眼。她嘴角一直挂着的酒窝消失不见了,原本纯美清秀的脸,也在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见木芷眉心处的四瓣梅花突然变色,金无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随你吧。”松开了手,不再阻拦。
木芷的手从怀里摸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极为精致的青绿色花纹盒子。她叹道:“乾坤眉,不是我们苦苦逼你,而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将青绿色花纹盒子打开,只见盒内两横两纵,总共分成了九个格子。九个格子大小一致,按照九宫的方位排布,原来这是一个精致小巧的九宫盒。九宫盒的每一个格子里都装着一种粉末,九种粉末的颜色各不相同。
这九个格子只是九宫盒的上层,木芷将上层揭起,九宫盒的下层便露了出来。下层不再按照九宫划分为九个格子,而是只有一个格子。九宫是奇门遁甲之基,在奇门遁甲中代表大地,奇门遁甲分为天、地、人、神四盘,四盘之中唯有地盘是不动的,九宫盒下层的这个格子,正是象征着不动的地盘。木芷从下层的格子里拈起一片细小的已经干枯的紫色叶子,迅速地放入口中。金无赤见状,也迅速从怀中取出一片同样的紫色叶子,含在嘴里。
乾坤看得奇怪不已,猜不透木芷和金无赤此举是何用意。
木芷关上九宫盒,将它揣回怀中,忽然迈步向乾坤走去。
乾坤当即凝神戒备。他手中的这对黑白匕首叫作阴阳匕,锋利无匹,削铁如泥,方才轻而易举便削断了木芷和金无赤的兵刃。他有阴阳匕在手,心想木芷和金无赤没了兵刃,本派的同门又将赶到,只需再坚持片刻,孟以寒便能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