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维斯大惊,将他紧紧抱住,“为什么?为什么要走?我不许你走,你是我的…”
“可是…”花想容哀怨地看着他,道,“妾身福薄,怕经不住公子的宠爱,只能…”
“花。”维斯突然道,“你吃了我吧。”
花想容大惊失色,立刻推开维斯,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妩媚的神色一扫而空:“你是谁?怎么会知道…”
“花,我爱你。”维斯的深情像是一泓春水,“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吃人,你必须吃人才能活下去,很久以前我便已经知道了。”
“你…”花想容看着他,有一瞬间竟然愣住了,随即便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我吃的,我可没逼你。”
“是的,花,你吃吧。”
花想容美丽的脸上突然现出恐怖而邪恶的神情,纤巧的红唇里长出两颗尖利的鬼牙,往维斯的脖子狠狠咬去,只这一咬,便可以要了他的命。
突然,花想容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原本闭上眼等死的维斯豁然睁开双眼,只见她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全身正在一点一点化作粉尘,随风散去。
“花!花!你怎么了?”维斯拼命想去抓住她,但他所触及的地方都化成了砂,“花,不要离开我!花!”
“你中毒真是深啊。”一个声音从书房的门边传来,维斯抬头,见那天穿白色旗袍的女子正站在那里,一脸讥讽的笑,“她是个修行千年的画精,需要九千九百个男人的血肉才能成仙,你是她的第八百五十一个。她身上有一股胭脂的香味,那便是魅惑男人的毒药。那日我本想买回画去镇压的,哪知你偏要跟我争,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只剩下一副枯骨了。”
维斯悲伤地看着花想容完全溶入风中,那旗袍女子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他道:“当年将牡丹图带来美国的,是我的父亲。”
女子一惊,转头看着他,他继续道:“二十年前我亲眼看着她将我父亲吃下去,整个书房都是血。我父亲死时说了一句中国古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当时便已明白了它的含义,就在那场杀戮中,我爱上了她。我没有中毒,我的爱是最纯真的。只是那时叔父跟我争夺家产,我把这副画送给了他。”
女子平静地看着维斯满脸悲伤与痛苦的诉说,一言不发。
“这二十年来我度日如年,我只想将她抱在怀里,哪怕被她吃掉也在所不惜。现在,我终于可以如愿了。”
女子冷笑一声,道:“看来我今天是来错了,也罢,如果你要殉情,我不会拦着。”
说完,她转过身,向屋外走去,维斯道:“你到底是谁?”
“我?”女子浅笑道,“我只不过是古玩店的老板而已,我叫夷梦。”
维斯淡淡地看向窗外那轮孤月,他的初恋,已经结束了。
几天之后,维斯的秘书发现他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是服毒自杀,没人知道他自杀的原因,但他的尸体上带着笑,似乎很幸福。
在他的书房里,有一副空白的画轴,只有右上角题着诗,并没有画。只是在画的下方遗了一地血红色的牡丹花瓣,一点一点枯萎。
牡丹一朵值千金,将谓从来色更深。今日满槛花似雪,一生辜负香花人。
正文 第3章凤凰吟
地狱的最底层关押着最凶恶的厉鬼,它们在阳界犯下了滔天的罪行,注定要在这里承受永生永世的折磨。
这里没有阳光,有的只是恶鬼的哀号和漫天的腐肉气息,山洞一般的世界里,长着尖利而参天的种乳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用寒冰做的铁链锁着无数恶鬼,被青面獠牙的鬼卒用各种骇人听闻的刑法折磨着,永远也不能停下来。
忽然之间,一声清丽的长啸如往常一般响起,地狱里突然鸦雀无声,众鬼都抬起头,看向那啸声传来的地方。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坐在一根钟乳石柱的顶端,身上缠着一条手腕粗的寒冰锁链,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竟遮住了石柱下面另一名受刑的恶鬼。
在那女子的怀里,捧着一把箜篌,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那竟是一把上好的凤首箜篌,丝弦闪烁着黑色的光泽。
女子的十指开始在弦间翻飞,清越之音流水般自她指下汩汩流出,在空旷的地狱里回响,竟仿佛为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带来一束洁净的光。
所有鬼怪都静静地听着,忘记了职责,忘记了苦难,只有一脸平静。
忽而一阵雕鸣,一只巨大的蛊雕从空中盘旋而下,落在她的身后,用尖利的喙啄向她细嫩的背部,瞬间便血肉模糊。
女子静静地忍受着,曲子一点都没走调。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多久了,也不记得为什么要受这酷刑的折磨,她只记得这把凤首箜篌,以及箜篌横木上那用怪异的符号书写的三个字——“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巨雕的喙比刀刃更锋利,女子的背部已露出了森森的肋骨,虽然知道明天身体就会恢复原样,但女子的心里还是万分的痛苦,嘴里不禁念起了那首无时无刻不在脑中闪现的诗句:“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长相思,催心肝。
每当念到这一句时,她心中的痛就会更胜百倍,为什么呢?是否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与这句诗有关?
这时,身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转过头,看见一个人正站在身边,巨大的蛊雕哀号着向石柱下跌去,鲜血淋漓。
是谁?女子惊讶莫名,是谁有胆量和能力在地狱里杀死妖兽蛊雕?是谁?
那人的面容是模糊的,即使女子睁大了双眼也看不清楚他的脸。许多鬼卒号叫着挥舞武器涌上来,那人却没有慌乱,女子听到他说:“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
离开?女子眼中突然涌出泪水,她当然想要离开,离开这个阿鼻地狱。
那人似乎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等她回答便向她伸出了手:“来吧,离开地狱,回人世间去,你的职责是为人间带来太平,而不是在这里受这无谓的刑罚。”
鬼卒们越来越近了,女子有些惊慌,想要伸出手去,心里却仿佛有着桎梏,她是不是该离开呢?
“你还在犹豫什么?”那人道,“我不会再来第二次了,你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跟我走吧。”
鬼卒的地狱炼火已经蔓延到石柱顶上,可怜的其他恶鬼已经被烧成了焦碳,只有两人所在的顶端,还是清凉无比,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结界正在保护着他们。
被炼火焚烧的恶鬼们发出阵阵惨叫,女子的心都仿佛凝结了,她不要呆在这里,不要!
她终于伸出了手,当两只手握在一起时,她似乎看到那人笑了。
凝云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块雪白的天花板和极具艺术性的吊灯。窗外已经大亮了,轻薄的水蓝色窗帘在微风吹拂下缓慢地飘动,渗进几屡薄弱的日光。
又做这个梦了。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起床梳洗更衣,走下了楼。凝云是个十六岁的中学生,家境富庶,父亲开了一家大公司,生意红火,家中住的是两层楼的西班牙风格别墅,简直羡煞旁人。
“凝云,醒了啊。”妈妈系着围裙,正在厨房忙着,“我在做你最喜欢吃的甜甜圈,你等一下,马上就好。”
“不用了,妈妈。”凝云低着头,心中烦闷,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很好,大街上人流攒动,熙熙攘攘,一片盛世的景象,不知为什么,从小她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看着人们这样来来去去,总会很喜悦,昨晚噩梦带来的烦闷一扫而空,她的心情渐渐好起来,脸上现出这个年龄的女孩特有的纯真神情。
也不知在路上闲逛了多久,她走进了一条小巷。那巷子幽深安静,地板都是古老的青石路,两旁是低矮的平房,缝隙里长着绿油油的青苔。
凝云也不知为什么要进这条巷子,就像双脚不属于自己一般,脑中昏昏噩噩也就进来了。
在小巷的最深处,有一家装潢古朴的古玩店,面门上挂着一张木头牌匾,上面用隶书周正地写着三个大字:阅新堂。
阅新堂?
凝云心中一震,好熟悉,好熟悉,这个感觉…莫非很久以前她曾来过这里么?不可能啊,她根本不记得有进过这条巷子…是即视感吗?
她伸出手,撩开翠竹做的门帘,踏进了那道半寸高的门槛。凝云心中又是一凛,那道门槛…为何她会有跨越一生的感觉?
店里的摆设和普通的古玩店没有多少区别,只是店中央放着一张红木桌,三只足的精致香炉立在上面,缭缭绕绕升着青烟。
“欢迎光临本店。”一个声音响起,她转过头,见到一个穿着深蓝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站在柜台后,一头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衣服上用银线绣着飞舞的凤凰,栩栩如生。
“你…你是…”
“我叫夷梦。”女子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笑容简单而耀眼,像黑暗中的阳光,凝云有种睁不开眼睛的感觉,意识有些模糊。
“我是这家古玩店的老板。”女子继续道,“小姐想要些什么?”
凝云定了定神,道:“我…只是随便看看,可以吗?”
“当然。”女子带着温和的笑,衣服上的凤凰真实得像要飞出来。凝云拍了拍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然后趴在玻璃柜台上看里面琳琅满目的古典饰物。
看着看着她便觉得不对,抬起头瞄了一眼那叫夷梦的店主,说:“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没有啊。”夷梦道。
“那…你干吗老盯着我看呢?”
夷梦闻言一怔,随即笑笑,从柜台后走出来,撩开内室的水晶门帘,发出细碎的声音:“小姐,本店有件货物非常适合你,请跟我进来看看如何?”
“啊?”凝云有些不知所措,她根本没打算买什么古董的,但拒绝似乎也不太好…
“小姐?”
“啊?哦。”凝云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内室比外厅要大得多,屋顶的天花板上雕龙画凤,四面墙壁全都开着一个一个四方的孔,里面摆放着许多漂亮的古物,鼎,香炉,画轴,纸镇,笔洗,花瓶,兵器,多不胜数。简直就像一个大型的古董展览厅。可是…这么大的屋子…足有一个人民大会堂大了…怎么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小姐。”夷梦推了推她,将她从震惊中拉回了现实,“您请看,那就是适合您的古物,希望您能喜欢。”
凝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把龙身凤形的箜篌从半空徐徐降下,带着银色的荧荧白光。待得近了,才看清那琴身上刻着三个奇怪的文字。
“长相思…”凝云的心中升起异样的情感,那种感觉好熟悉,令她有些温暖,又心痛不已,嘴里不禁喃喃念道:“长相思…在长安…”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仿佛置身在一片竹林之中,青翠的竹叶漫天飞舞,飘荡着空灵的箜篌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静谧的林子里响起,吟唱着古老的曲调,配上今人之词。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女子怀中抱着凤首箜篌,柔美的身体呈现优雅的坐姿,一边唱一边在空中飘动,火红色的长裙和洁白的纱绦随风飞舞,美得如仙如画。
忽然,一位白衣白袍的翩翩少年缓步走来,面如冠玉,手执折扇,满脸都是惊艳。
“你…是天上的仙女么?”他痴痴地道。
“仙女?”女子的脸上漾开醉人的笑容,“不,我不是仙女,我是凤凰。”
记忆嘎然而止,凝云紧抱着箜篌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站在公园的水池旁,哪里有什么古玩店的影子。她惊诧地看着周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不是公园又是哪里?但是…她为何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她不是在古玩店里么?难道…是做梦?
凝云看着怀中的箜篌,脑中突然闪过聊斋里的故事,莫非那个穿旗袍的店主是妖精,让她做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白日梦?
“小云?”一声大叫,吓得凝云差点跳起来,转过身,才看见原来是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装的大男生,他笑嘻嘻地道,“怎么?吓着了?”
凝云看着他,惊讶地问:“高秋?你怎么在这里?”
高秋一怔,道:“我们昨天不是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吗?”
“昨天?”凝云怎么也想不起和他有这样的约定。这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一个班的,两人交往三个月了,一直对他都很好,她也很喜欢他,可是…她昨天真的有跟他约好在这里见面么?
“你这个丫头,睡糊涂了吧。”高秋溺爱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怀里抱的是什么?竖琴?你什么时候学会弹这个了?”
“这…这不是竖琴,是箜篌拉…”
“管它是什么。”高秋笑着道,“我对音乐又没兴趣,还是去喝咖啡吧。你最喜欢的爱尔兰咖啡。”
“恩。”凝云抱箜篌的手又紧了紧,她是该好好静静地想想了,今天的事,太诡异了。
伊子咖啡馆位于皇后街的街角,采光非常好,凝云坐在二楼雅座的玻璃窗旁,一边看怀里的箜篌,一边吸着杯子里的果汁,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高秋正说着什么。高秋对她的冷落十分不满,皱了皱眉,道:“小云,你就不能专心听我说一句么?”
“啊?”凝云一惊,满脸茫然,“你刚刚说什么?”
高秋沮丧地叹了口气,道:“我真是败给你了,大小姐。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见我的未来岳父啊。”
凝云脸上飘起一屡红晕,低下头,道:“我…我…”
“你怎么老是不让我去见你的家人?”高秋有些愤怒,“难道你只是在耍我,从来没想过要认真和我在一起?”
“不!不是的!”凝云急忙道,“我…我只是怕…”
“怕什么?”高秋的眼中有一丝急切。
“我怕爸爸不喜欢你…”凝云下意识地抱紧箜篌,心中有些不安,“所以才…”
高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你老是这么前怕狼后怕虎,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吧?况且我也不丑啊。”
凝云低下头去,她也不是不想让高秋去见自己的父母,毕竟她已经认定高秋是她以后的丈夫了,可是…她心中总是有些不安。至于为什么不安,她却说不上来,就像有根鱼刺卡在心里,令她十分不舒服。
“小云。”高秋拉起她的手,眼里全是深深的爱意,“我想把我们的关系确定下来,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结婚?”凝云心中升起一丝甜蜜,她看着高秋那认真的表情,全身暖意融融,露出微笑,道,“你真的要和我结婚?”
“那是当然!”高秋又皱起眉,满脸不高兴地道,“难道你不想?”
“我…我…”她当然想拉,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小云。”高秋的手握得更紧了,“不许不答应,知道吗?这辈子我认定你了,非你不娶。”
凝云的脸彻底红了,像熟透的番茄,其中又带着一丝柔和的光,清丽脱俗,恬静淑雅,连高秋都看得痴了。
“那…我就带你回去见我爸妈吧…不过得经他们同意,再约时间。”
“好,你说什么都好。”高秋有些语无伦次,只顾着看她娇羞的模样。
凝云再次低下头,眼前却突然明亮起来,她一惊,诧异地看着四周,却不见高秋的踪影,那咖啡馆也没了痕迹,只看见一片竹林。
这…这不是她在做白日梦时见过的那片竹林么?怎么…
“凰。”一个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凝云抬头望去,只见那名白衣白袍的书生正抱着名叫凤凰的女人,一脸眷恋,“我们成亲好吗?我三媒六聘娶你。”
“娶我?”凤凰抬起头来看他,眼中是深沉的哀伤,“贺郎,我并非凡人,我是异类啊,即使如此你也要娶我么?”
“当然。”男子将她搂在怀里,生怕她就这么飞了,“不管你是什么,我都愿意娶你,你是我永生永世的妻,我们的名字已经刻在三生石上面了。”
“三生石?”凤凰艳丽无匹的脸上突然出现茫然的神色,转过头时带动满头的珠钗,奏起清越之音,额上红色图纹竟也有了一丝忧伤,“我们真的可以永远相爱么?贺郎,你真能对我永生永世不变心么?”
“那是当然。”男子急忙道,“凰,我对你的心,可鉴日月。我知道你不能见外人,等我们成了亲,我就在这竹林里盖栋竹屋,陪你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凤凰眉宇之间有了一丝感动,轻轻叫了一声“贺郎”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看着这样的一幕,凝云的心竟激起一丝波澜,有感动,也有心痛。她的眼前忽然一片眩晕,睁开眼又回到了咖啡馆里,一切如旧,高秋还在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两人的未来,完全没有发现女友的异样。
又做白日梦了啊。凝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她是不是太累了?否则怎么回一天之内同时做两个剧情差不多的白日梦?她有必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么?
“秋。”凝云第一次打断男友的话,“我有些累了,你送我回去吧。”
“恩…好。”高秋怔了一下,“那我刚刚说的事…”
“就明天吧。”凝云道,“明天我爸爸刚好有空。”
“好!”高秋的脸上现出激动,牵着凝云的手,走出了咖啡店。
两人走在喧闹的大街上,高秋不知还在讲着什么,估计也是娱乐明星的八卦之类。凝云还是精神恍惚,一双大眼睛总停留在那把凤首箜篌上。虽然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它,但上面的每一条花纹她都好熟悉,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找到,就像那双手早已经习惯了一般。
为什么呢?凝云看着它,脑中闪过一个有些俗套的想法,也许,这把箜篌是她前世用过的也说不定呢。
就在这个想法充斥着她的小脑瓜时,眼前忽然灵光一闪,一副副画面在她脑袋里放电影般掠过,那些记忆一样的东西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凰。”一间简陋的竹屋里,那位被称为贺郎的男子正站在书桌前,手执毛笔大气地挥毫,即使如此,他也始终看着前方,映在他眼中的,是凤凰那抚弄箜篌的艳丽身影。
一曲终了,凤凰放下箜篌,兴奋地走到他身边,拿起那张写满楷书的宣纸,刚毅的字迹令她欣喜不已。
“夫君。”凤凰嗔道,“你这首诗好是好,就是不该把妾身的名字写进去,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我,我可就不能和夫君在一起了啊。”
贺郎笑道:“你我相遇源自李仙人的《长相思》,如今我也是该作首诗来送你。你要是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外传,我有一个友人,名叫李凭,箜篌也是一绝,我就将他的名字填进去。如何?”
凤凰娇羞地低下头,转身又将箜篌抱起,道:“为了答谢夫君,我就将这诗谱上曲,唱与夫君听。”
说完,她的十指轻舞,悠扬的曲子奏起,响彻晴空。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李凭箜篌引!”凝云一声惊呼,旁边的高秋吓了一跳,引来周围无数道疑惑的目光。
“小云。”高秋急道,“你怎么了?”
“是李凭箜篌引。”凝云也是一脸惊诧,“贺郎…原来他是李贺。”
“小云!”高秋吓得连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不会是发烧了吧?怎么说胡话?”
“我…我没事。”凝云摇头,抬起脸来看着高秋,“秋…我觉得你好熟悉…”
高秋更着急了:“小云,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真的不用。”凝云转过头去,她家的小别墅已在眼前,“我回去躺一下就好了,明天记得要来。”
“真的没事吗?”高秋还是有些担心,凝云已打开了门,进门时又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着深深的不安,却又有着浓浓的情意,“明天见。”
高秋见了她的眼神,终于露出笑容,道:“明天见。”
门关上了,高秋的眼中现出一道诡秘的神采。
就是明天了…
家里没有人,妈妈似乎出去了,凝云回到卧室,将箜篌放在书桌上,然后趴在床上,紧紧盯着那美丽的乐器。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映在箜篌上,那黑色的丝弦闪着异样的光,宛如那名叫凤凰的女子的青丝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