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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波哥扭头对四哥说道:“老四!人家雷子问得也没错啊!冲他发啥脾气呢?”

四哥白了我一眼,对海波哥说:“我过去叫吴球那一会儿哑巴还在树上趴着,一个个往下面扔,要不怎么吴球过去时有那么一堆呢?”

海波哥“哦”了一声,扭头对我说道:“雷子!你也别想那么多,都是自己的兄弟!得!哑巴,你那一刀有没有捅到那玩意儿啊?”

哑巴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可能也觉得自己这表达上有问题,自个儿又笑笑,走到旁边一个地方,指着地上的枯叶。

我们几个便都走了过去,把树叶都拨拉开,只见那黑泥上有一个刺刀扎进去的印子。但天也黑,泥也是黑的,看不出有没有血。振振趴到地上,伸出舌头在地上舔了一下,然后抬头对海波哥和四哥说:“是血哦!哑巴应该是扎中了那玩意儿,不过可能只是破了皮。”

海波哥便骂道:“什么狗屁玩意儿啊!白天撞到的那树上的鬼叫,到现在老子心里都没给想明白,现在还整出个地下面爬的。黄皮子成精了吧?出来折腾一下,然后钻洞里去了?”

四哥在海波背后说道:“地下面没洞!我和哑巴已经看过了!”

“那…那这玩意儿怎么在这树叶下跑的呢?”海波哥扭头望向我,好像我知道这答案一般。

我也扭过头去,问身后的吴球:“球啊!你说那玩意儿是人脸,那身子是啥呢?”

吴球还是坐在地上:“身子自然也是人身子咯!难不成你还以为是个人脸猪身不成?”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那玩意儿应该个儿不大吧!个儿大怎么能在这树叶下钻呢?”

吴球想了想,说:“具体多高倒不知道,跳起来就是弯着的,落到地上也是双手着地的,蜷成一团…”他又顿了顿。“不过应该是挺瘦小的,力气倒不小!”

我应了声,低着头发呆。四哥便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雷子!刚才哥瞪你别往心里去,哥这性子你也知道的!就你读书多点儿,你估摸着是什么在作怪?”

我抬头,发现全部人都在盯着我,好像我这一会儿就是个无所不知的活神仙了。我冲大伙笑笑,说:“我还觉得是猴子,只是这猴子挺灵活,这树叶这么厚,它真习惯了在树叶下爬着跑动的话,久了速度自然就快咯。”

吴球便插嘴了:“雷子!我发誓!真的是个人,绝对不是猴子!只是…只是个头和猴子差不多。”

我笑了。“吴球,和猴子个头差不多的那岂不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哦!两三岁的孩子也都不止猴的个头。”

吴球脸色变了:“雷子!你还别说,就是个孩子…不…压根儿就是个出生不久的婴儿!”

振振在旁边插上一句:“球啊!你开始不是说那玩意儿还对你龇牙了吗?婴儿有牙的吗?”

吴球脸色完全白了,应该是清醒了一点儿,把自己刚才看到的怪玩意儿的模样整个地回味了出来:“对啊!是有牙,而且还白森森的,吓死老子了。可…可他就是个婴儿,一个有牙的婴儿。”

大伙都没了声音,黑暗中静到似乎每个人的心跳声都能彼此听到,而且都很急促。

四哥最先开口:“都别瞎想了,振振,大鸟,你俩把地上的果子整一下,先到火堆那边去,免得这么越说心里就越慌了!”

说完,四哥便往旁边地上的一个用他的衣服包着的那堆果子走了过去。振振和大鸟弯腰去捡地上被吴球丢了一地的果子。其他几个人也扶起吴球,准备往火堆走去。我偷偷地注意了下哑巴,也是去提一个用他自己衣服包的一袋果子,只是,他那袋果子不是放在四哥的果子一起,而是在离四哥的果子十几米的一个地方,并且…并且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方向。

我心里猛地一沉:难道哑巴和四哥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赶到吴球出事的这个草坪的?又或者,哑巴和四哥在那怪玩意儿攻击吴球之前,就已经分好了两个方向准备夹击那怪玩意儿?

我们扯着吴球,带着那点儿果子回到了火堆边。把那果子对着光一照,觉得有点儿像苹果,可苹果树都矮,远山里压根儿就没矮树。哑巴指手画脚意思是说不用害怕,可以吃。再说也都瞅着已经吃了几个的四哥和哑巴,还有吴球,也没捂住肚子结结巴巴说“有毒”之类的话。便一人抓了几个,啃了起来。

大家困意全没了,心里都有点儿发毛,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乱搭着话,又都刻意不提那鬼玩意儿的事。直到果核啃了一地,海波哥找四哥坐在角落说了几句话,然后走了过来,说:“分个班吧!都好好睡一会儿,这次值班改每趟四个人吧!这林子里有点儿古怪,还是小心点儿好!”

大伙都点头,说没问题。然后海波哥和振振、大鸟以及吴球一班。之所以把吴球也分了进去,因为吴球说:“老子反正也疼得睡不着,就不偷懒,还是排上班呗!”

四哥、哑巴以及我和死老头分了下一班。具体多久换班大家也都没个准,海波哥说:“一会儿我看着办吧!我们实在撑不住了就叫醒你们就是了。”

于是我和四哥那一伙不值班的,就围了火堆躺下。本来我以为今天这一天遇到这么多古怪,应该会失眠的。可脑袋一放下去,就像不是自己的了,呼呼地睡了过去。

那一觉睡得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以后,我突然被人推醒了,一睁眼,是吴球在喊:“行了!换我们睡了!困死老子了!”

我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发现四哥和哑巴已经站在旁边了,死老头盘腿坐着,冲吴球在骂:“球啊!你不疼了?现在知道困了!”

吴球呵呵笑笑,说:“难道我还要一边忍住疼,一边熬上一宿,那明天你们轮流背我出这林子吗?”

哥儿几个便都笑了,骂吴球想得美。海波哥他们四个眼睛红红的,躺了下去,似乎很快就睡了过去。我和死老头靠着旁边一棵树坐着,四哥和哑巴站在火堆前面,都伸出手烤着。两个人都没声响,站在那里像两根铁柱一样,远远地看着,给人感觉很有安全感。

可我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毛,可能也是我自个儿小心眼吧!总觉得有些细节上,四哥和哑巴透着点儿邪气。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过了好久,四哥扭头过来对我和死老头说:“雷子,你和老鬼坐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和哑巴四周走走,看有什么情况没?”

我冲四哥点点头。四哥和哑巴两个人便往旁边走去,死老头见他俩走远,又压低声音说道:“雷子!你察觉到啥没?”

我摇摇头,说:“又怎么了?有啥就说啥!别整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死老头便笑笑,说道:“行了!雷子,我看你比谁都精,只是都憋在肚子里不吭声罢了,你没觉得四哥和哑巴不对劲儿吗?刚才在那边你说四哥的话,总不是胡乱说的吧?”

我冲他淡淡笑笑,说:“老鬼,咱想得太多了吧?”

死老头摇摇头:“雷子,出了战俘营到现在,我们表面看上去是在逃,实际上一直都是四哥在带着我们赶路,我就寻思了,大伙都没方向,可只有他好像是计划好了的。到他和哑巴搭上后,表面看上去还是他在带路,可实际上都是哑巴指挥,他俩带着我们走进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咱也是这么瞎跟着哦!”

我心里对死老头的话是肯定的,但嘴巴上还是没有附和:“老鬼,这小溪可是海波哥发现的,你可别把海波哥也怀疑上咯。”

死老头点点头说:“如果那时候海波哥发现了这小溪,四哥说咱不跟着小溪走,难道又有谁能拿出个主意来不成?还不是都听四哥的,弄不好是海波哥的发现,正好顺着四哥和哑巴的意呢。”

我没答理他,死老头讨了个没趣,说:“得!你就啥都放自个儿心里窝着吧!到时候真有个差错,别说老哥哥我没提醒你。”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死老头呵呵笑笑。“行!行!老哥哥你说的啥我都给记着就是了。”说完我甩了甩腿说,“我也走两步,顺便撒泡尿去。”

死老头便也笑了:“别走远了,小心撒个尿遇到那鬼东西,把你那玩意儿给啃了。”

我笑着甩着手往旁边走去,假装随意地朝四哥和哑巴走的方向走了过去。

四哥和哑巴并没走远,我才走了十几米,就远远地看见他俩在远处背对着我站着。我找了棵树,掏出东西便尿了起来,还边回头看了看死老头。死老头也正看着我,笑得贼贼的。

放完水,我提了提裤子,扭头又瞅了瞅四哥和哑巴,两个人站得笔直的,还在那地方杵着。我正准备往回走,冷不丁地想起哑巴是不能说话的,他和四哥两个站那傻愣着,也不动弹,那是在干吗呢?

想到这儿,我便往四哥和哑巴那边走去。林子里死静死静的,到我走得隔他们只有几米了,我小心地把脚步放轻下来,慢慢地过去,想要瞅瞅他俩站那一动不动的,在干些啥?

四哥和哑巴没有注意到我到了他们身边,我找了棵树,在那树后面猫着,隐隐地,听到四哥在说话。四哥说道:“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吧!上峰觉得周围要有水源,可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是没发现什么,会不会是走反了?”

听四哥说的这几句话,我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之前觉得似乎不对劲儿,但总没根据,可听他这话,似乎这背后还真有个不小的阴谋。接下来我听到的声音更加让我毛骨悚然,我在那死静死静的环境里,清晰地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对四哥说:“不管了!等他们再睡会儿就叫起来,我们再往前面走会儿,如果还没发现就先回死水潭,只要留意着别再遇到那鬼玩意儿就是了。”

我一身冷汗瞬间就冒了上来,这声音应该是哑巴发出来的。突然我想起个事,哑巴睡觉老是喜欢往嘴巴里塞个啥东西,木头啊甚至石块之类的。以前我们以为这孙子有磨牙的习惯,故意咬个东西,怕磨牙吵着弟兄们睡觉。现在看来,哑巴会说话,那他咬东西睡觉自然就是怕自己半夜说梦话,被我们发现他不是哑巴的事情。

听到这儿,我觉得我要赶紧往回走,万一四哥和哑巴发现我听到他们的对话,我还真想象不出他俩会怎么对我。正要往回走,前面的四哥和哑巴就动弹了,一起扭过头来,我忙猫在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哑巴又说道:“老四,总之还是要保证弟兄们都别出事,像刚才让吴球那么来一出,还真不能再那样干了。”

四哥“嗯”了一声,说道:“哥,我心里有分寸的,你放心就是了,除非是我先死,照顾不了大伙了。只要我老四还有口气在,就总要让大伙都安全的。”

哑巴叹口气:“唉!四哥,谁叫咱在这么个年代呢?又谁让咱是中国人呢?嗯!不说了,过去吧。”

说完两人便往火堆那边去了。

我站在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他俩走到火堆那儿了。说实话,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对林子里无法解释的一些东西很是害怕,但相比较起四哥和哑巴的对话,似乎都算不了什么。毕竟林子里的古怪,咱最多一腔子血溅了上去,在战场上和鬼子玩儿命时,那么多兄弟瞬间就没了,总之也血性过了。可现在看来,这一切的一切背后,还有着很多不为我们所知的内情在左右着,自然格外地恐慌起来,一种对接下去要发生什么、又要遇到什么、经历什么的未知的恐慌。

我躲在树后发了会儿愣,不禁想到:四哥和哑巴并没有发现我听到了他们说话,也就是说他们最后说的怎么样都要保住弟兄们的安全这话,不是故意要说给我听的,那么,我也不应该那么多小心眼。虽然不是一个队伍走出来的汉子,而是五湖四海困在远山战俘营这鬼地方,可始终在这大时代里,我们还是一个战壕的兄弟,还是一群有血有肉的汉子。我想:就算真有天大的阴谋,总不会比日本人给我们的伤害大吧!

想到这儿,我拍了拍自个儿的额头,把裤子故意松了松,朝旁边先走了十几米,然后才转身往火堆走去。

四哥和哑巴还是站在火堆边,看着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我,眼神挺复杂的。四哥说:“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跑黑地方去干吗?别出个啥差错哦。”

我笑笑,说:“吃那果子吃得有点儿拉肚子,死老头又喜欢看着我咧嘴笑,尿个尿他都笑得色迷迷的,这拉屎总不能让他看着拉吧!”

死老头听着便骂道:“谁色迷迷的了?老子年纪是大了,可总是条汉子,你小子是猫到没人的地方,玩自己那玩意儿去了吧?”

四哥和哑巴都咧嘴笑了,见他俩笑了,眼神中发出的光和以往我们一起窝在战俘营里苦中作乐的时候相同,我的警惕也就全部扔到九霄云外了。毕竟,我们依然是一个战壕的兄弟。男人,粗线条一点儿还是好点儿吧!

我靠在死老头身边坐了下来,四哥和哑巴又傻杵在那一会儿,也坐了下来。这林子,依然死静死静的。没有什么活物半夜啼叫,也没有任何声响来证明某些老鼠啊、兔子啊经过。我们四个人就那么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熬了有三四个小时吧,反正没星星没月亮的,分不出时间的长短。我们四个也累了,便又叫醒海波哥他们几个,换着轮流又睡了两个来回。也就是说每一班都睡了两回,每一回睡下三四个小时,应该加起来都有六七个小时的睡眠。换句话说,这一宿,不睡时守着值班的时间,也有这六七个小时。如果照这样算,这一宿便是十几个小时过去了。

到我们都坐在火堆旁,啃着果子说似乎也都睡得差不多的那会儿,天还没有一丝要亮的痕迹。他们几个人是否和我一样算过时间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心里确实是很纳闷的。当然,转念一想,可能也是我多心。坐那看着别人睡,自个儿发呆的时间本来就难熬,弄不好只值了半个小时班,就觉得是耗过了两个小时。就像以前在部队当新兵时,站一宿岗,瞅着那太阳总不出来,千盼万盼,也是这么觉得时间过得慢,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大家啃了点儿果子,背回来的那三包玩意儿被我们消灭了个精光。吴球从兜里掏出他自己那个耳朵,喃喃地说:“唉!父母给我的身体毛发,我就这样给丢了一块,是不是也算不孝啊?”

振振在旁边呵呵笑道:“球啊!别在这感慨了,兄弟我吃了这两顿果子,肚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下去点儿荤的,要不你把你这丢了的一块给我填肚子算了。”

大鸟也笑了:“就是!球哥,咱这没锅,要不拿你这半个耳朵炖个汤,大伙喝了也算都补了点儿荤。”

吴球翻着白眼,说:“都疯了是吧?球哥我不发威,你们都还想蹬鼻子上脸了?”

大伙都笑了。四哥挥挥手:“也好,一晚上都没睡完就都精神了,抓紧赶路吧!最起码今儿个一天下来,虽然有点儿古怪,但也还算顺畅,坚持几天下来,看有没有个头?”

听四哥这么一说,大伙也都兴奋起来,似乎距离美好的明天又近了一步。可是谁又能知道,我们几个,注定了就是没有明天的一群人。

跑步是海波哥提议的。灭了火堆,都甩开膀子顺着小溪走,海波哥便说道:“排个队形咱跑跑吧!一边还唱唱歌,吼掉点儿晦气,找回点儿当年在队伍里的感觉呗!”

大伙都觉得不错。四哥也为这建议兴奋,说道:“不过小声点儿,但哥儿几个小声归小声,底气都还是要足哦!不要搞得像娘子军一样。”

四哥和海波哥便排到了最前,哑巴和振振在最后,一字排开,四哥在前面喊道:“立正!稍息!”

大伙表情便都凝重起来,很是肃穆一般。然后四哥喊道:“起步!跑!”大伙便“左,右,左”地跑上了,队伍出奇地整齐,每个人都很是用心地跑着。

四哥清了清嗓子,压低着声音唱起了战俘营一个延安小兄弟教我们的一首大伙都很喜欢的歌:“风在吼,马在叫,预备!起!”

大伙便都压低着声音,但也很是用力地齐声唱道:

“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河西山岗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

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

端起了长枪洋枪,

挥动着大刀长矛,

保卫家乡,保卫黄河,

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

唱着唱着,大家都哽咽了,步伐却还是一致,就在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们这八个人贴得越来越紧了,甚至包括和吴球那么个之前不屑与之来往的家伙。

正一个个激动着,前面的四哥突然举起了手,站住了。

我们也都立马静了下来,四哥举着的手,手掌往下按了按,然后自个儿蹲下,再慢慢地趴到了地上。我们寻思着,四哥这模样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便也都匍匐下来,往四哥一声不吭注视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紧张,只见我们前面是个小坡,而坡下面,远远地看着,夜色下一个小小的村庄显现了出来。

第六章 邵德:秘密机构九日基地

我压根儿没有多去细想,就跟着小五往水潭爬了过去。到了水潭边,小五扭头过来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脱自个儿的衣裤。

我寻思着小五这意思应该是要下水,当时也迟疑了一下。可又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潜意识里已经对小五的所为有了认同。便跟着他脱了身上的衣服,剩下条裤衩。小五把我俩的衣服都推到了旁边一堆草里,他自己手里还抓了个啥东西,然后就下了水。

我压低声音说道:“小五,这水潭就这么点儿大,要过到对岸咱直接边上走过去呗!”

小五扭过头来,说:“谁告诉你要去对面?”说完小五又往前面游了起来,我跟在后面,很快我们就已经到了湖中间。然后小五对我说道:“邵德,憋一口气吧!看看咱能不能潜过去。”

说完小五狠狠地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我自然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潜了下去。水下面并不深,也就两个人高。我当时想,就这深度还要这么紧张地潜干吗?实在不行浮上去喘一口就是。

谁知道我前面的小五,直溜溜地对着湖底摸了过去,一双手好像绣花一样,在湖底的鹅卵石上到处摸。大概就摸了十几秒,小五似乎还真摸到了什么东西,抬起头来对我眨眨眼,手上一使劲儿,在湖底的鹅卵石堆里抬出了一个竹子做的四方形的小门一般的板子。然后小五一蹬腿,对着那小门后的黑糊糊的洞游了进去。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跟着小五游了进去。洞不大,也就平常的一口井大小,所幸游进去以后,从方向上就能感到,这洞不是完全垂直对着下面的,反而是斜着延伸出去的,这说明我们是在往地底某个地方探索,而不是单纯地深入湖底。小五游得不是很快,里面很黑,他也只是用手在摸索着前进。两边的墙可以证明这是个天然的洞穴,上面有些刺手,并且完全不规则。

就这么往前摸了有几十米,我还寻思着是不是需要往回游,气有点儿憋不住了,可我前面的小五却依然像没事人一样,在往前面胡乱摸着。当时我便一咬牙,是好是歹跟着拉倒呗!正想到这儿,前方一下开阔了起来,小五速度也快了起来,开始蹬腿往上游。

我和小五差不多是同时冒出水面的。在我大口喘上气之前,我的意识里已经准备好面前是一个同样青葱的树林。可猛地睁眼看到的,让我差点儿没被气噎住,我的四周居然是一个有一两百平方的正方形的房间,而且上面有屋顶,四周墙壁也很结实。我们所在的水池是在房间中间,而且也是四方的,像个游泳池般整齐。小五对着边上游了过去,我们双手搭上旁边的水泥地,爬了上去。我往水下还看了一眼,下面黑糊糊的,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依稀看到,挨着水泥台阶的一米深处,都是用砖头砌好的。

我俩在房间里抬头四处看着,小五也和我一样,一脸的好奇,显然,之前他也没有到过这里。这房间有一侧的墙上还有灯,我认真地看着那灯,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便压低声音问小五:“小五,这灯挺眼熟的。”

小五没有回头,在摆弄他手里抓着的那个黑糊糊的砖头大小的东西:“肯定眼熟了,你在远山战俘营没见过吗?每个房间安的都是这种灯。”

我愣了下:“小五,那我们岂不是又回到了战俘营?”

小五摇摇头,这时我才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是个照相机。小五一边对着四周按着快门,一边对我说道:“邵德,小鬼子在这远山里折腾些啥?你就没细想过吗?”

我心里立马沉了下来。我…邵德,一个三十不到的中国儿郎,却一直为鬼子做着小兵。但是,我自个儿内心里对别人提到这些很敏感,甚至包括小五这话里透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鄙视,对一个不反抗、只顺从的皇协军中国军官的鄙视。

小五可能也意识到他这话似乎有点儿过了,扭过头来,又说道:“不过你到这儿也不久,很多东西别说你了,连陆司令那边都只是猜测罢了。邵德,陆司令的儿子陆旭你认识吧?”

我点点头,小五正色道:“多的我也不和你解释了,我是国民政府派到汪精卫伪政府里的特务人员,我的上司就是陆旭。他说你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所以这次任务让我务必把你争取过来!”说到这里,小五顿了顿又说:“这,也是陆司令的意思。”

我看着小五的眼睛,这精壮的汉子的眼神中闪出一道皇协军所没有的东西,是一种坚定吧!我想:这就是为一个民族在坚持着什么的坚定吧。我重重地点点头,说道:“行吧!已经跟着你到了这里,自然也已经交心给你了。”说完我又抬头看看那灯,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鬼子在这远山里还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喽?”

小五又扭过头去,对着周围拍着照:“之前重庆那边一直在猜测,但没有根据。现在看起来,应该林子的下面有一个机密机构。至于和战俘营有没有联系,目前还不知道。”

我便向四周仔细地打量起来,四面墙都是严实的,没有一扇门通往其他的地方。我走到墙边,用手摸了摸厚实的墙,说道:“可是我们找到的这房子,除了通往水潭,也没其他出路啊。”

小五已经拍了几张照片,把相机放了下来,也和我一样用手在墙上摸索起来:“找找吧!看能不能找到机关之类的,不可能没有与外面相通的门,要不这房间盖起来有什么用处呢?”

我实在忍不住了:“小五,到底你这次过来,有什么任务,这一切背后,有什么秘密你也给我说说吧!”

小五又扭头看了我一眼,有点儿迟疑。犹豫了一会儿,便叹了口气。“邵德!上峰知道有这个战俘营,倒是已经有些年月了,之前也没研究过,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战俘营,虽然说鬼子没有关押中国战俘的先例,但终究只是个战俘营罢了。一直到1935年吧,有些情报回馈回来,说这里是日军军部一个叫复生计划的秘密机构,才引起了国民政府有关方面的重视。之后便有过一次行动,但以失败告终。”

我打断道:“什么行动?是不是和三年前的那一次战俘逃跑有关?”

小五点点头,说:“你也知道那次战俘逃跑事件吗?”

我“嗯”了一声。小五一边用手在墙上摸索着,一边继续道:“参加那次行动的人员都没了音信。当然,就算有啥音信,也只有重庆政府高层知道,咱也没那级别。我得到的信息比你也多不了太多,我只知道远山深处某个水源应该和现在我们站着的地方有通道连着。”

“那…那小五,进到林子你怎么知道水潭的位置呢?”

虽然小五那一会儿是背对着我,但我还是看出他听到我的这个问题时抖动了一下。然后小五说道:“邵德,如果我死了,我死以前会告诉你更多这次行动里需要保密的东西,而之前,就让我先保留一二吧!反正你知道咱是在执行一个为了中华民族的任务就可以了。”说完小五扭头过来,郑重地说道:“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